接到温景然电话时,夜色刚降临,他刚上高架,预估了到达时间让她提前准备。等挂掉电话,应如约终于舒了一口气,慌忙起来,去卫生间补妆。
难得的一天休息,她就百无聊赖地刷微博刷掉了。
幸好她有随身带一套隔离,粉扑的习惯。
应如约一下午都待在卧室里,不好意思回家,怕老爷子和华姨都在家,这种本应该在医院上班的点看到她会多想……
她对着镜子往脸上压了粉,又拿出口红补了补唇色,和她房间完全不同的冷色调照明灯里,今天一天内无数次让她意识到她和温景然结婚的感觉又一次扑面而来。
这一结婚……果然不一样了。
像是心尖被谁挖了一块,一想起他,哪怕只是个名字,或是眼神,那块空了的地方就像是有风吹过,把她整颗心吹得酥软又充盈。
温景然连着数年,有求必应,值班,换班,轮班,一直守在工作岗位上。
光是想到他,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几年,过年这种节假日,谁都想有假期能够陪陪家人或休个短假旅游放松。医院里大多安排医生值班换班,按照实际需求调整。
在此之前,她其实不能想象,习惯独自一人睡觉的自己怎么去适应两人的睡眠。但清晨,当她醒来,发现自己就在他的怀里时,才发觉,有些事并不需要适应。
莫名的,魏和从他那声从嗓子深处压出来的语气词里听出了几分威胁,他干笑了两声,嗓子发干地点点头:“自然自然。”
她结婚了。
温景然温凉和善地看着他,低低的“嗯?”了声。
和她喜欢的人。
魏和顿时懵住:“等等……”
温景然提前预定了新荣记的包厢。
下一秒,就听温景然理所当然道:“那正好,刚结婚,今年要带如约回A市一趟,麻烦你替我值个班。”
他们前脚刚到,没多久,甄真真和迟盛紧跟着后脚就来了。
魏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下午审讯审得一肚子气的甄真真在踏入包厢看到温景然的那一刻,就福至心灵的什么都明白了。
温景然收起手机,目光短暂的在魏和身上停留了片刻,提起个和他问题完全不相关的话:“魏医生还单身吧?”
她在里桌的位置的坐下,严肃了几秒,故意冷下声音问:“你说得重要的事,是不是我猜的那样?”
毕竟,距上次被温景然警告别无中生有他和应医生的关系还没多久,就连被发现在地下情也才几天,怎么可能闪婚?
她拉着脸,就连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应如约被她唬得愣在当场,打了一下午腹稿的话连一个字都没机会说,就见她像来时变脸那样又飞快喜笑颜开,隔着桌面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新婚快乐。”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两个人的进展会这么快……
很多话,的确不用说。
魏和顺势瞄了眼,想起这两天院内疯传的消息,舔了舔唇,问:“温医生,你真和应医生结婚了?”
甄真真擅长分析一个人的情绪和想法,这是她的职业本能。虽然这种工作方式并不受迟盛待见,但不可否认,她的行为分析很多次都发挥了作用。
温景然正在打饭,还端着饭盘,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看了眼。
而应如约,甄真真和她狼狈为奸多年,从幼年时期到如今,她了解应如约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多的多。从她踏进这个包厢看到温景然,看到她手上的钻戒时,她就有一个清晰的预感。
应如约:“吱。”
她没计较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在意被通知喜讯的先后顺序,她拥抱着应如约,听她声音轻柔的道谢,想起几个月前,刚从机场把她接回来的那晚,她拖着行李箱,沿着路肩朝她快步走来。
她拿起手机,一条条清扫未读消息。做完这些,茫茫然的忽然就想起了温景然去上班前的叮嘱,咬唇想了半天,还是给他发了个条短信。
年少时,她曾搂着这个女孩的肩膀,君临天下一般拍着胸口称呼她为“小女朋友”,漫长的生命中,曾彼此陪伴过一段难熬又重要的时光。
屏幕上是数条微信新消息的提示,还有甄真真的一条短信。
即使后来长大,曾有一段时间连见面都难,你经历你的风霜,我迎接我的雨打,可从不妨碍她们彼此站在对方的时光深处,互相守望着彼此成长。
她拥着被子,坐起。
应如约知道她所有的小秘密,她第一个喜欢过的男孩,她第一次写过的小说,她第一回的离家出走。
这次醒来,终于清醒。
可这个女人,说嫁就嫁了……
钟点工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当应如约意识到这个屋子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时,就会下意识的神经紧张。
甄真真此时真就犹如失恋了一般,难过得要命。
这一觉,直到接近午时,卧室门外传来吸尘器清理走廊灰尘的声音。
她松开应如约坐回座位,眼眶还红着,她偏若无其事地张罗着倒酒布菜,等四个人面前的杯子都被酒水满上,她端起酒杯,站起来,拿酒敬他:“温医生,你对我也不陌生,我和如约数十载的好朋友,里子底子彼此都知道得一干二净。她嫁给你,我相信她是认真的,想明白了的,也是因为喜欢你。我就希望你对她好,她爸妈对她有些渣,你一定要抽空多陪陪她,别让她胡思乱想。”
他刚走,应如约干脆连挣扎的意识都没了,缠着被子,又昏昏睡去。
她忽然一噎,眼眶又红了一圈,抿了抿唇,她看都不敢看一旁应如约,仰头把整杯酒一饮而尽:“祝你们幸福。”
“晚点会有钟点工来打扫,不会来卧室,你放心睡。”温景然把她含在唇边的发丝拨至耳后,指尖在她耳廓上轻弹了一记,看她蜷起身子试图躲避自己骚扰的模样,勾起唇角,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早安,温太太。”
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可一时间没有头绪,只能挑重要的讲。
应如约一点也不想理他。
温景然起身,微弯了腰,握着酒杯和她已经饮空的酒杯轻轻一碰,没有过多的话,他只是看着甄真真的眼睛,笑道:“你有多希望她过得好,我就有多爱她。”
他的手指在她温热绵软的脸颊上捏了捏,指尖顺着她眉心一路下滑,曲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直到干扰得她眉心蹙起似要醒来,这才松开手,俯身叮嘱道:“醒了给我来个电话,害羞的话只发短信也可以。”
他眼里的真诚,一览无遗。
应如约压实了被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察觉到他在床沿坐下来,下意识靠过去。
甄真真笑起来,轻轻点头:“那就好。”
温景然准备出门前,不放心,又回了二楼看看她。
接下去的话题,再没围绕两个人展开。
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事,是先给甄真真发短信约晚饭……
甄真真懂分寸,有些话点到即止,聪明人都明白。
她握着手机重新钻回被子里。
只是忍着不说又不行,她喝了几杯,酒上兴头,挤掉了温景然坐在应如约身旁,倚着她肩膀,开始算账:“你以后怀孕了再敢怀上了跟我说,小心等宝宝出生了我打她啊!”
她揉紧身下的床单,十分克制才没让自己又昏睡回去。手指在枕头附近摸索了好一会,还是已经穿戴整齐的温景然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应如约哭笑不得,喂她吃了几口她钟爱的腰果,捏着她的脸问:“好,我去学学预卜先知。”
眼皮重得像是压了一个水袋,怎么也撑不开。
甄真真娇哼了声,撒娇:“这还差不多。”
等第二天,她果然没起来……
迟盛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端起酒杯和温景然碰了碰杯,问:“她平时和……在一起都这样?”
半梦半醒的人迷迷糊糊听到这句,摇摇头,实在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彻底睡着前,嘀咕了一句什么,连她自己也没听清。
温景然回忆了下,印象并不深:“少数情况。”
临睡前,他手掌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问:“明天我替你请假?”
迟盛点头,在灯光下仍显清冷的眉眼缓缓柔化,低声道:“恭喜。”
一直折腾到半夜,凌晨的时候,温景然才放她去休息。
温景然颔首,微笑:“抓紧。”
她宇宙第一小甜甜的位置什么时候就和迟盛平分了!!!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
关迟盛什么事!?
应如约一晚上没说几句话,大多数都是安静听着甄真真闲扯。
为什么重要的事要请她和迟盛吃饭?
等回了家,她摸着新钥匙,被温景然问了好几遍“要不要先洗澡”,才回过神来,抱着刚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去浴室。
她手中的咖啡杯被顺手扫到一边,她瞪圆了眼,仔细地瞄向短信里,应如约提到的“迟警官”三字,顿时一脸懵逼。
头发沾湿后,她干脆解了发圈,重新洗了一遍头。
等等!
等洗完,她穿好睡衣,怕出去冷,又披了浴巾去找吹风机。
甄真真抿着老大最近越煮越甜的咖啡,反复看了那条短信半晌,越看越觉得有哪里不对……
温景然在书房,听到动静,问了她在找什么,从浴室的柜子里取了吹风机递给她。
那头半天没回复。
平时这个点她已经睡着了,即使今天睡饱了觉,此时也有些呆呆懵懵的。接过吹风机吹了半干就困得打哈欠,索性不吹了。
甄真真回:“有比你们已经结婚了还重要的事?”
结果,刚出去,倚在床头翻书的人抬眼看来,目光落在她还有些湿漉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
重要的事?
起身,拎起她披在肩上的浴巾拉上来替她擦干头发。
应如约:“那好,今晚有重要的事请你和迟警官吃饭,一定要来!”
这种事不算有经验,她一头本已经柔顺的长发被他揉乱,他耐心地用手指慢慢梳理开,不经意地一低头,看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亲:“困了?”
甄真真分神去看。
应如约点头,揽着他的腰抱住他。
桌上手机震动。
今晚其实有些小难过,甄真真的反应让她觉得又温暖又心酸,一下子触动了她的心,那些蒙灰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迟盛眼也没抬,顺手把咖啡推过去,看她端着咖啡杯跟小奶狗一样抿了口,垂下眼,轻轻掩去眼底笑意,接过小笼包咬了一口。
她想起那些和甄真真为伴的时光,满心感慨。
早已习惯了老大一个指令她就一动作的甄真真条件反射地端正坐好,抬眼觑他面色如常,殷勤地拉开身旁的位置让他坐下,又是分了半笼小笼包子又是分他一个茶叶蛋。
刚才回家时,应老爷子和华姨明明都已经睡下了,可客厅里还是习惯性地替她留了一盏灯。
迟盛煮好咖啡,转身看她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边吃边玩手机,蹙眉道:“坐好。”
这些习惯,这些细节,在夜晚,就格外的让她心潮浮动。
她一口把包子送进口中,油腻的手指就近抽了张纸巾,随手蹭了蹭,翘着兰花指快速回:“你约我能没空吗?”
她闭上眼,轻声问他:“过年怎么回去?”
隔天一大早,甄真真收到应如约的短信:“晚上有时间吗?”
“飞机。”他弯腰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我先去洗澡。”
那只有灵性的猫……
应如约嗯了声,随即想起什么,拉住他的衣角,用力攥了攥:“余荣梁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覆耳,声音低沉又沙哑:“就连梵希,也是在梵音寺带回来的。”
温景然一顿,沉思片刻,在床前坐下来:“我从A市回来那天,他自首了。”
他托起她的腰身,声音渐渐低沉:“他就是在那里遇到随安然的,我知道的,他年年抄了佛经供在佛前。就连梵希……”
余荣梁利用网络舆论讹诈S大附属医院,并唆使薛晓的表嫂医院行凶败露后被拘留了数日。紧接着,荣梁建设集团破产,他买凶杀人未遂,终于自首。
“早些年,他有空会亲自往返两市,也许只是为了主持难得一次的诵经,也许是为我奶奶点个长生灯,事事亲力亲为。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身体情况也渐渐不好。虽然他身子骨硬朗,但其实外强中干内里虚空,便让我哥代他常来寺庙。”
除了已知的这些罪名以外,还有一桩媒体乃至警方都还未公开的一项。
“嗯……他和安然都信。”他难得慢下来,耐心告诉她:“老爷子早年间也是这附近的人,后来才落户A市。他脾气不算好,该有的坏脾气一个没少,但唯有信仰这件事,向来认真。”
薛老太太被余荣梁从医院接走后,为不让记者有机会采访到薛老太太,导致实情曝光产生不利于他的局面,被余荣梁软禁在S市的一家废弃工厂房里,由他亲自送饭菜。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用这个称呼,虽和他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也已是合法的夫妻,可还是有些羞赫,难以这么快进入角色去适应。
他被拘留的这几日,老太太没人照料,本就因丧女而精神濒临崩溃,如今仍在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不知能否熬到明年。
嫂子?
温景然抬手遮住她的双眼,低叹道:“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余荣梁会被重判。医闹严处,对于医生整个行业而言,是处理医患关系良好的开端。”
转念一想,她被堵住嘴前,还是问道:“你好像不信佛,那温家的人,比如你两位哥哥,或者我之前在梵音寺见过的……”
他的声音柔和,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种时候,她连维持清醒的意识都已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实在回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问过他信不信佛,或者……温家的人,是否对佛有信仰。
应如约还没从这巨大的信息量里缓过来,他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指尖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道:“我好像有新的想做的事了,改善医患关系,国内的医疗环境需要有人提灯引路。”
应如约想起数月前在L市的梵音寺意外遇到他,想问他是否有信仰,可迷迷糊糊的仿佛自己曾经问过他。
顿了顿,他又慢慢补充了句:“这是和爱你一样重要的事。”
应如约顿时看得口干舌燥。
应如约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
他压下来时,领口微敞,露出骨节分明线条精致的锁骨。
入睡前,满脑子纷纷乱乱的念头,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又开始发梦。
他身上套了一身丝质的睡衣,质感绵柔轻滑,紧贴着她的皮肤。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境里,她看见薛晓在一楼医院大厅排队挂号,脸色不太好,唇色也近苍白,可当时没人知道她内心承担了多少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不等她回答,他翻身将她压回身下。
她就看着已经被生活被婚姻折磨得筋疲力尽的薛晓迈入陈医生的办公室。
你什么你……!
看诊,检查,住院,手术。
温景然挑眉,打断她:“我呢?”
最后定格在那天,她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时,床头柜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杯上。
有人不满意了。
应如约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淡看薛晓这件事了,可直到梦里把一切她记得或忽略过的细节徐徐铺陈放大,她才发觉,薛晓自杀的事在她心里犹如一根隐刺。
“明天甄真真,后天小邱,大后天灵芝婚礼……”
一旦触及,便隐隐作痛。
她眨眨眼:“下个星期?”
她蜷起身子,发过汗的后背有些凉意,她下意识往温景然身侧靠去:“冷。”
他提起夜跑和骑行,应如约才恍惚想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随口提过,她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事,他却一直记得。
吐字含糊不清,就连声音都轻得像是从嗓子深处压出来的。
晚上不需要加班,他就会有很多的时间陪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可已经睡着的人,仿佛对她一直保持着时刻的警醒和留意,没睁眼,本能地把她揽进怀里,压住她肩侧的被角把她拢得严严实实。
他刚恢复工作,加上电视台有个访谈节目需要做,目前还不至于太忙。
一整晚,应如约反复惊醒了数次,眼看着天色发白就快天亮,她却像是一夜未睡,精神疲惫。
身后拥着她的人,懒洋洋的“嗯?”了声,好像根本没在听,开口问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问题:“想什么时候去夜跑或者骑行?”
辗转时,温景然被吵醒,他压着被角,把她抱到身上,寻到她的嘴唇亲了亲,哑声问:“睡不着?”
她忽然抬起头:“大后天就是灵芝的婚礼了。”
应如约困得睁不开眼,摇摇头,被疲惫至极的神经折磨得眼角发酸:“做梦,一直做一直做。”
大后天……
他抬手,温热的指腹在她眉心轻轻揉捏:“松开。”
后天是之前就和小邱约好的,一起看电影。
应如约依言,她环住他的脖颈,有些发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蹭了蹭,依赖至极。
她掰着手指清算,明晚要和甄真真迟盛一起吃饭。
这种时候,不适合和她谈心,会越聊越精神,那彻底不用睡了。
明天……
也不适合用过度的运动去安抚,她困乏得对自己都失去了耐心,不会觉得放松。
电话里说不清,当面的话……她拍下桌子,瞪下眼,很快就能把这事翻篇了。
只能用最原始最物理的方式,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
也是……
她这才安静下来,趴在他肩头,安稳地睡了几个小时。
她刚拿起手机想要拨号,翻到通讯录时,被温景然从手心里抽走手机,他随手把她的手机放到枕边,提醒道:“不如明天晚饭叫上她和迟盛,当面告诉她。”
天亮时,温景然叫醒她。
她结婚这么大的事,她却不是第一时间告诉她的,应如约光是想着这个,就能预知等会电话里,甄真真会有多在意多暴跳如雷。
应如约一夜没睡好,有些起床气,但对着温景然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别说不敢,就是借给她胆子她也舍不得对他发脾气。
她仰头,讨好地亲了口他微微有些刺的下巴:“我要给甄真真发个消息……”
于是,整个早上,她懵着坐在床上,被他一件一件跟照顾小孩一样穿好衣服。
他的指腹温热,她光是握着都能感知到,那是一种和她完全不同的力量。
最后抱出被子拎进浴室时,温景然托着她的臀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记:“清醒了没?”
应如约红着耳朵“哦”了声,这么抱了他一会,察觉到他原本只是摩挲她耳根的手指渐渐顺着脖颈往下后,涨红了脸,握住他已滑至她腰上的手指。
她双腿分夹在他腰两侧,本还想继续装傻,被他这么一拍,也不好意思再被伺候着,乖乖从他怀里跳下来,火速洗漱。
“也没有很早。”他揉着她的发,压实她颈侧的被角,指腹贴着她耳后的柔软处摩挲着:“醒来怕你饿,去熬了粥。”
早餐在医院附近巷子里的早餐店解决。
她在他怀里翻身,正面搂住他,低声嘟囔:“你很早就醒了?”
这家早餐店的两夫妻皆是聋哑人,堂食不接受外带,每天早上都是匆匆忙忙赶去上班的应如约很少有机会来这里吃。
她现在浑身乏力不说,好像是饿过了头,此时一点也没有饥饿感,更别说食欲。
她不经常来,但医院大多数的医生或护士都会常常光顾。
应如约摇头。
不止为了照顾这对聋哑夫妻的生意,也是真的因为他们做的早餐好吃。
避无可避,应如约只能点头,她覆住温景然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凉的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背,就被他拢进掌心里,他继续问:“起来吃点东西?”
两人进店没多久,陆陆续续地就来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低头,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尖:“醒了?”
店里早餐的种类不多,大多家常,住所辟出来的店面,也摆不了几张桌子,渐渐就有人过来拼桌,本来还是悄悄地打量温景然和应如约,到后来也不再掩饰。
身后的人,花了几秒的时间反应。随即,环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温景然把她搂进怀中,后背紧贴在他胸前抱紧。
不知道谁先说了句“恭喜”,此起彼伏地开始有来自各个方向的道喜以及催摆酒宴。
他仅仅只是靠近,她却像是对他完全免疫一般,手脚发软,任予任求。
有附近居民经常光顾的,拿了自家的碗来兜舀豆浆,听着座下三三两两的道喜声,也顺着看向了店里坐在角落里的两人。
应如约的身体一僵。
应如约脸皮薄,蘸着豆浆小口咬着油条,整张脸通红通红,头也没敢抬,专心地咬油条,喝豆浆。
卧室的门被推开,温景然的脚步声从门口一路到床头,有重物被放下时轻叩桌面的声音响起,他掀开床畔另一侧的被角,蹭掉拖鞋躺进来,很快挨过来,从她身后环住她。
温景然嘴角噙了笑,对这种场面应付自如,敲碎了咸鸭蛋后挑出还在流油的咸蛋黄喂到她嘴边,低声道:“我昨天,上午看诊,下午手术室,没一刻清闲。”
应如约缩回被窝里,屏息凝神。
看她咬走了蛋黄,他挑了一小块蛋清就着清粥抿了口:“病人送进来,还没麻醉,就有人问我婚后感受。”
她正想坐起身,侧耳时,却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门口。
“感受?”应如约好奇。
卧室里窗帘紧闭,厚厚沉沉地遮掩住了落地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窗台附近的落地台灯,灯光被调暗了,并不刺眼。
温景然又喂她吃了口蛋黄,抿着唇,笑容疏浅:“嗯。”
她用手指勾住压过头顶的被沿,悄悄按下,探出脑袋来。
“比如温太太是否温柔小意,性生活和不和谐……”顿了顿,温景然抬眼看着她,格外自然地换到了另一个健康环保的话题:“还有好奇为什么我们师兄妹这么久才内销的。”
温景然不在房间里。
他把问题抛给她:“为什么,嗯?”
她放下手机,手指在被单上摸索着,越往边沿指下布料越凉,被夜色浸润得有沁凉的湿漉。
那尾音上挑,沙沙的,磁性又悦耳。
应如约卷着被子压实,一瞬间脑子里纷涌着无数个念头,都像是横空被剪断了一截的线头,密密麻麻又毫无头绪。
应如约耳朵刚退下去的热度又卷土重来,她叼着油条,想了好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因为刚醒来而迟钝的脑子在反应了片刻后,终于意识到,她此刻身处何地又刚刚发生过了什么……
到最后,压着声,嘀咕道:“高中毕业那晚你要是从了我……早早就内销了啊。”
应如约弯唇,蜷着身子滚了半圈。刚一动,发现有些不对劲……
温景然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我和灵芝姐等了一天,愣是没等到你晒结婚证……不愧是嫁了男神的女人,够沉得住气。”
他用手背轻蹭了下唇角,借由这个动作掩去唇边的笑意,微微正色:“原来是我的错。”
“新婚快乐呀,温太太。”
吃过早餐去科室,和应如约预想得差不多,以小邱为首,科室里大多数人严阵以待,只等她送上门去。
是小邱发来的微信,一连串欢呼雀跃的表情包里,夹杂了两条文字内容。
有好奇她和温景然平时怎么相处的,好奇温医生日常生活的,也好奇原本只是师兄妹的两个人怎么说结婚就结婚的……
还有些困,眼睛酸涩得睁不开,她额头抵着手机清醒了片刻,才解屏查看。
只是碍于温医生刚刚名草有主不久,不好表现得太过直白。
她睁开眼,摸索到冰凉的机身,拿进被窝里。
好在沈灵芝来得及时,救了场。
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上来的手机就放在枕边,有微信消息的提示声连续的,不间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等一天的工作开始后,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再去八卦她和温医生的日常。
应如约醒来时,晚上九点。
不过……显然事情还没完。
黑色则冷峻又禁欲,有说不出来的魅惑,勾得她简直难以把持。
应如约一上午两台手术,不是被主刀调侃就是被一助调侃,最后就连熟悉些的巡回,器械护士都纷纷拿她打趣。
白色让他显得清冷又俊朗,像阳光。
就连两台手术中间短暂休息的二十分钟,她都能听到有护士谈起。
和她预想的一样,无论是运动服还是黑色的长袖,他适合黑白这种冷色调的衣饰。
“温医生刚结婚的就是那边在休息的麻醉医生。”
好看到她想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玩手机那个?”
她仰起头,鼻尖碰到他的下巴,她像只猫一样轻蹭了蹭,凑近他耳边,悄悄话:“你穿黑色很好看。”
她装作没听见,把玩着手机,反复的一直刷新着微信的朋友圈。
她的手攀上他胸前,轻轻攥住那件黑色长袖,有些棉柔的质感被她抓握在手心,应如约有些不好意思,可这种气氛下,说什么仿佛都是理所当然。
“温医生是应老先生的学生,所以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温景然心猿意马,随口问道:“怎么了?”
窃窃私语的人笑起来,嘀咕:“好奇,温医生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结婚后会是什么样子……”
应如约睁开眼,小声嘀咕:“以后……别穿黑色了。”
什么样子?
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突然的深情变得甜蜜又温柔。
她默默噘嘴,就不告诉你。
应如约闭起眼,他温热的唇从眼角覆上她的眼皮,眼皮有些单薄,他的温度就犹为灼热。
休息时间还没到,她把已经刷新不出任何新消息的微信切换到微博,刚登陆,就被消息那一栏数万的数字吓得不清。
他低声,低沉的声音犹如泛着奶香的咖啡,别具一格。
第一个反应是……被盗号了?
他忽然低头,在她眼角轻轻啄吻:“承诺你的,我想一一兑现。”
但紧接着,她推翻这个念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应如约乖巧点头,她害羞时,除了会脸颊飞红,耳根发烫以外,有时候不明显的,是她那双眼睛,像是突然点亮的天灯,眼里一片光华璀璨,像是夏天散去云层的天幕,满目星光。
昨天下午,应如约关注了近一年,每天都会发起话题推送的网红大V发起了一个#一起晒生活中帅哥#的话题微博。
许是后半句话起了作用,他一直没什么情绪的眼里泛起涟漪,弯唇笑起来,没再坚持:“那就放回保险箱里,密码和你解屏密码一样,记住了?”
她闲的无聊,想着温景然也不玩微博,悄悄回复评论时晒了张不久前从小邱那要来的温景然侧颜照。
一句话太单薄,想了想,她又补充:“还有你。”
该不会真的是……
她搂着牛皮纸袋片刻,没有她惯常的遇事回避政策,她把牛皮纸袋推给他,眨了眨眼,试图缓和气氛:“我要钥匙就足够了。”
应如约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查看。
可难以抑制的,有欢腾窃喜的喜悦从角落里升起。
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旧被消息里无数的转发评论给吓得不清。
那是她根本承担不起的承诺。
温景然低头洗手的侧颜照不止在原微博的评论中点赞最多,是置顶的热评。就是大V原博还特意圈出了她,晒出了这张找票,调侃:“男朋友?”
也是此刻,应如约才意识到,婚前他说的“我敢把我拥有的全部都给你”这句话到底有多少分量。
紧接着……不出意外的,在微博大V的效应下,除了原博以外,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粉丝的营销号也跟着热度转发,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温景然那张照片在短短的一天内,跃居热搜前五,居高不下。
现在不止手里的卡包有些烫手,连带着刚才她翻来覆去掂量研究的房产证也重如千斤。
完了完了……
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先生是个隐形富豪……
她有预感,她一定会被收拾了。
她看着眼前的房产证,想着他屋子里随意摆放的古玩摆设,忍不住吞咽了下,一时难以消化他居然这么……有钱。
她还在“怎么办闯祸了”的恐慌中,那边准备手术的护士还以一种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在交谈着。
应如约险些失神。
“之前我听护士长说,医院有个部门的主任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温医生,结果毫不留情被拒绝了。后来大家听说后,私下都在讨论,温医生到底会被医院哪个女医生给收了……”
他身上刚沐浴过的香气扑鼻而来,清爽又清冽。那种冷香,有一瞬的浓郁,又在他靠近时淡若清风。
另一个护士惊奇:“还有这事?”
温景然挨着床沿坐下。
“嗯,你上个月才来当然不清楚,这件事在应医生刚进医院没多久的时候。”小护士笑了笑,继续说完:“那时候在护士台,解闷嘛你知道的……结果温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后面,转着钢笔听完了全程,每种可能性都被假设了一遍后,他问了句‘为什么没有应医生’。当时,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显然是也发觉自己的身家明显不像一个医生该有的,温景然自己也笑了,解释:“家里两位哥哥从商,生怕我拉低温家平均收入,闲时推荐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最热衷的是置办房产。”
应如约分神。
余下的几处房产,除了S市市中心有套一直闲置的公寓,还有其余城市或是黄金地段的门面房,或是旅游城市的度假海景房,还有A市一处房产,今年年初刚置办下来。
还有这回事?
头发已经半干,他随手把毛巾抛之床头柜上,逐本讲解:“这本是御山的。”
不过……大家私底下都是以温景然为话题解闷的嘛?她记得的,就有一次,也是讨论温景然,不过讨论的是医院哪位女医生和他更般配……
她脸色渐渐有些凝重,把几本房产证推到他面前,无声询问。
她好像还醋了醋?
更不能要了,保管也不行。
懒得回想了……
本来,存放在牛皮纸袋里的几本房产证就已经让她震惊他名下居然还有那么多房产,这会听他把卡里余额悉数报了一遍,只觉得轻便的牛皮纸袋沉重得她手腕都抬不起。
她揉着额头,有些头疼地盯着还在疯涨的消息提示。
越问越心惊。
怎么办……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这张……”他有些想不起她手里那张工商银行卡是什么时候办下的,思忖了片刻,才道:“前些年买房交预定金,有预存优惠的活动,冻结了十万,解冻后一直没取。”
她是坦白从宽好,还是别被发现好?
“里面是我大部分的积蓄,通常年底才有汇款记录,是我这些年投资的盈利。”他耐心的回答。
结果就是,那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应如约举起另一张:“这张呢?”
小邱拿着手机献宝似的递给她看:“哈哈哈哈,肯定是我们医院谁干的……温医生这是可以出道的节奏啊。你看评论了没,一堆迷妹嗷嗷叫着要舔屏。”
温景然沿着床沿坐下,边用干燥的毛巾揉搓着湿发边回答:“工资卡,通常日常花费都用它。”
应如约有些无力,还有些心虚。
她认真地把别墅钥匙收进口袋里,示意这样东西,她收下了。其余的……她素白的手指拿起卡包,从卡包里抽出他全部的储蓄卡,一一问他。
她敷衍的“嗯”了两声,想起一事,问她:“照片不是你拍的吗?”
摆在床沿,整整齐齐地在面前排成了一列。
“啊?”小邱被问到,诡异地红了红脸,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那不是你跟温医生恋爱都没谈之前嘛……我觉得这张照片实在好看,就分享在朋友圈里了。”
手里的牛皮纸袋有些重,她高举着,不一会就累了,看他仍旧没有接的意思,垂手放在脚边,又一样样的重新拿出来。
她支支吾吾,眼神闪躲,生怕应如约怪她,全然没注意到应如约一副松了口气的心虚……
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下来。
她决定了……不管会不会被就地正法,今晚都去坦白从宽!
这句话,应如约放在心里揣摩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