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跑去主任办公室的,她到门口听见里边有声音。
梁潇已经解开扣子的白大褂又穿回去,看眼时间,整好八点,胡主任谈话最多不超过五分钟,迟到五分钟可以理解。
“其实你爸爸是神经外科第一刀,你跟着他能学到更多东西。”这是胡主任的声音。
“马上。”
“就因为他是我爸爸,我才不愿意跟着他,他甚至都不准我进手术室。”
“现在?”
吴亮?梁潇有些惊讶。
胡主任那台手术做了近七个小时,那个和战川同名的伤者已经渡过危险期。梁潇觉得下午的时间特别慢,好不容易到交班的点,护士长半路把她给截了,“胡主任找你。”
“你想跟梁潇换,还得问她自己的意愿。”
梁潇觉得不可思议,他俩这算约会了?
“如果梁医生愿意,请您不要告诉我爸爸我来拜托过您。”
“我来接你。”
“知道了,你去吧。”
“八点。”
梁潇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来敲门,开门的是吴亮,她装作刚到,“你怎么也在?”
“几点下班?”她没料到战川接得这么自然。
“有点事找胡主任,我谈完了。”梁潇让开门口让吴亮出来。
梁潇索性豁出去,“我今天生日,你能陪我一起过吗?”
胡主任朝她招手,她进去,“主任,你找我?”
战川笑起来,“真好骗。”
胡主任喝口茶,“刚才我和吴亮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
梁潇捂住眼角。
梁潇抿了下嘴,主任可以去天桥相面当半仙了咧。
“女人说谎的时候眼角会往上翘。”
“大概……听到了。”
“没有。”
胡主任起身往茶杯里续水,“老吴老来得子,就这一个儿子,虽然平时对他严厉得狠,骨子里还是宠溺的。做外科医生,工作强度大,风险高,还要面对随时发生的纠纷,做父亲的想庇护儿子的心情可以理解。”
“放开。”梁潇反手拉他箍在腰间的手臂。他收紧,铁箍一般,“有没有想我?”
梁潇着急,“您怎么说我怎么做,没意见。”
战川偏头,唇到她耳边,“是你先撩拨它的。”
胡主任慢慢悠悠盖上茶盖,“你去跟吴亮说不愿意换。”
梁潇推他,“流氓!”
梁潇眉心皱起来,为什么恶人让她来做啊,主任自己回绝不就好了。
梁潇打他肩膀,她整个人都被他嵌进怀里,她咬他下唇。他停下来,喘息都乱了,某处已经有了反应,顶着她,“它想跟你玩。”
胡主任看出她的心思,“我和吴主任同事多年又是同窗好友,这话跟你说起来就长了……”
大概太突然,他站在原地楞了一下,强壮的手臂箍紧她,他下巴长出的短胡茬,扎得她生疼。
“主任。”梁潇生怕他真跟她说起来,“我今天还有约会,吴亮的事,我会跟他说。”
她冲过去攀在战川身上,脚尖一踮,他唇边叼的烟落在地上,她深深压着他的唇。
胡主任点点头,“那你去吧。”
很久以后梁潇再记起这天,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梁潇出办公室都八点过十五了,她衣服还没换。匆忙跑去更衣室,鞋都没穿好就往楼下跑。
心控制不住的悸动。
战川在候诊区,黑衬衫,板寸头是新理的,胡茬也刮了,他靠着椅背抱臂,头偏向一边睡着了。
有人喊她,她抬头,战川站在日头下,站姿慵懒嘴上咬着烟,下巴长出青青短胡茬脸似乎清瘦了显得轮廓更加深刻,他皱着眉,似笑非笑的模样。
梁潇有点不好意思,他刚回,应该很累吧。
“梁潇。”
放轻脚步过去,他新理的头发根根立桩,摸上去肯定刺刺的,这样想着梁潇就抬手了。指尖还没碰到他,她感觉腕上一痛,还是他及时收了力道,换个人估计手腕早就脱臼。
梁潇一路跑出医院,心还怦怦乱跳,害怕刚才在手术台上看见血肉模糊的战川,她靠着花坛喘气。
他捏着她手腕,“弄疼你了?”
梁潇摇摇头,“我不认识他。我还有事,对不起。”
梁潇摇摇头,要收回手。战川的手在她腕上转个圈握进掌心,“可以走了?”
“是。”
他手心炙热干燥,薄茧刮着她掌心,痒。
梁潇冷静了许多,“他是叫战川吗?”
“嗯。”
“你认识伤者?”胡主任皱着眉头又问她一遍。
战川牵着她往外走,“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梁潇捂住嘴差点眼泪冲眶而出。
梁潇尽量将身子收在他身侧,不让同事看见,“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们回去吧。”
“战……”手术台上的男人四十岁左右,干瘦憔悴,不是他,不是他……
战川手上用劲捏她,“又逗我玩?”
梁潇不敢相信,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慌张走近手术台。
“那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梁潇想,再累饭总得要吃的。
“钢筋穿透了胸部,伤得很重。”胡主任边说话手上没停。
八点半,公交车依旧拥挤,战川撑开双臂就在怀里给梁潇支出一方安全区,别说猥琐男,连一只公蚊子都靠近不了梁潇。
梁潇捂着口罩,急切问:“他怎么样?”
“你知道上次和你在公交车上,我在想什么吗?”梁潇在他怀里,他稍稍低一低唇就贴着她耳朵,热热痒痒地。
刚出差回来就上手术台的胡主任抬头皱眉,“你认识伤者?”
梁潇缩缩脖子,“想什么?”
她换上手术服捂着口罩就冲进手术室,“战川!”
“她的大腿,我都没摸过,那小子就敢上手,手臂不想要了!”
梁潇扔了笔往楼梯间跑,电梯太慢。
梁潇扭头瞪他,他咬着牙齿笑得恶劣。梁潇拿手肘顶他肚子,他一只手臂从背后挽在她腰间,收紧,“别动,人太多,回家再弄,乖。”
吴亮捂着胸口,“战川,战川出事了,在,急救室抢救!”
旁边站的人捂嘴笑,梁潇已经没脾气了,咬着牙齿骂了句,“无赖。”
梁潇皱眉望他,“你把气喘顺了再说。”
公交车到站,梁潇跟着他下车。
“师姐!”吴亮突然气喘吁吁跑过来,“快……快,急救室……”
青砖红瓦的胡同口一盏昏黄的广照灯,小飞虫前赴后继撞到灯泡上能听到“啪啪”声。
梁潇笑着摇摇头。
“这是哪儿?”梁潇问战川。
“不会吧,梁医生漂亮又能干,怎么会没男朋,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跟我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夜晚尤其惑人。
梁潇没精打采,“没男朋友呢。”
胡同深深,里边没有路灯,只有从窗户透出的光源,像放射的星芒。
“男朋友一定在家准备大惊喜?”小护士掩嘴笑。
青石板铺的路,脚步声回荡。
“谢谢。”
两人拐过一棵古槐,卖花姑娘见着情侣就上前推销,廉价透明胶纸包装的玫瑰花。
“真的呀,生日快乐!”
“哥哥,买一朵花吧,女朋友好漂亮。”十七八岁的姑娘稚气还未脱,勤工俭学。
梁潇笑笑,“我生日。”
战川转头看梁潇,“你要花吗?”
“梁医生,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VIP区的小护士都跟她熟了。
他这样问,梁潇想要也不好意思说要,她摇摇头。
她圈着日历上的数字,战川走了有七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不需要。”他冷冷回绝。梁潇略感惆怅,他送,她肯定要的,哪个女孩不喜欢花。
她和战美龄相处越来越融洽,流言也不攻自破,如果她当时真跟吴亮换了病人,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弯弯仄仄的胡同走到尽头,梁潇终于看见门头,匾额上写着“栗家菜”三个字。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照顾好了他妈妈,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栗家私房菜倒是真的远近闻名,商界名流甚至外国首脑都曾慕名而来。梁潇想来好像听爸爸说过她满月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陈易也才一岁,她糊了陈易一脸口水,那时两家还开玩笑要订娃娃亲。
战美龄虽然还是排斥她,但已经能听她的话好好吃饭,按时吃药。
“发什么呆。”战川弹她一手指。
梁潇接连几天情绪都不高,做什么好似都提不起劲儿来,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生病了。
梁潇捂着额头看他,“我们在这儿吃饭?听说这里的老板脾气很古怪,没眼缘的不管什么身份都不接待。”
她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现在在干什么?”
“战先生。”老板已经迎出来,五十岁的老人穿一件宽松唐装,笑容儒雅,不像饭馆老板像教书先生。
关灯,睡觉。
“栗老。”战川难得这样正经,看他和老板交谈的样子倒是很熟。
林菀瑶早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换鞋,洗完澡,斜对面的窗户黑洞洞地,一丝人烟味也没有。
“这位是?”老板寒喧完目光落在梁潇身上。
凌晨一点半的公交只有她一个人,连个讲鬼故事的人都没有。
“梁潇。”战川简短的介绍。
下到大厅的时候,她往候诊区瞄一眼,上一次战川就是在那个位置等她。他和她合撑一把伞,她好好的,他湿了半身。
“梁小姐很漂亮。”老板笑眯眯夸梁潇。
她上次借护士长的伞还忘在家里,这次又借了一把。
梁潇大方回应,“谢谢。”
她是被饿醒的,换鞋的力气都没有。外边还下着雨,最近雨水似乎特别多。
“战先生的菜单都备齐了,里边请。”老板将两人让进去。
这一台手术让梁潇筋疲力尽,手术服都没脱窝在休息室睡到半夜。
屋中央一方厚沉黄花梨圆桌,大虾,鲜贝,清汤燕菜已经端上桌。
最后还是梁潇跟着吴主任进了手术室,梁潇想不通,为什么吴亮每次见到吴主任都像老鼠见了猫。
“坐,还有最后一道。”老板让座,转身去后厨,不一会儿端了碗面出来,“战先生特别吩咐做了碗了长寿面,说今天是梁小姐的生日。”
梁潇还想替他争取,吴亮拉住她袖子,摇摇头。
每年过生日,陈易必定订一座蛋糕山,吃不完都浪费,吃长寿面还是第一次。
梁潇赶紧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吴亮,赶上去,“吴主任,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怕拖您后腿,您看能不能换别人?”她使劲给吴亮使眼色,吴亮鼓足了勇气要开口。吴主任一句,“他不行。”吴亮像被扎破的气球。
“谢谢。”梁潇拿筷吃一口,“好吃。”
吴主任的皮鞋踏得走廊蹬蹬响,“梁潇,你准备一下,下午跟我进手术室。”
老板又拿了酒上来,战川喝一口。
“谢谢师姐。”吴亮还没来得及高兴。
“你怎么不吃?”梁潇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好吧好吧,我会跟吴主任说让你进手术室。”
“看你吃。”
吴亮苦着脸不作声。
“这个虾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虾了,你尝尝。”梁潇吃嗨了,夹一块虾肉就递过去,发觉不对,筷子下坠要搁到他碗里,他托住她手腕,就着她的手张嘴含住筷子咬下虾肉,舌尖抵出筷子。
梁潇看着他,“吴主任又不是老虎,你那么怕他干什么。你自信一点,多表现一下,他才会注意到你。”
梁潇收回手,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握着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反正他绝对不会选我。”吴亮失落中还有点委屈。
“你走了这么多天,去干什么了?”她真挺好奇的。
梁潇皱眉,“你怎么知道吴主任一定会选我?”
战川眉心微微拧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简单精准的形容出来。
吴亮挠挠后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听说吴主任下午要做一台手术,他一定会选你,你……能不能让一次机会给我?”
“接货,押送。”
“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梁潇接过咖啡喝一口。
“快递?”梁潇只想得到快递。
“生气还给带咖啡。”吴亮递给她。
战川笑起来,喝口酒,“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梁潇笑着看他:“不生气啦?”
他虽然这样说,梁潇还是感觉到自己被嘲笑了。
“师姐。”
“吃饱了吗?”战川放下酒杯。
中午的时候吴亮来找她,还带了咖啡。
“嗯。”刚才吃得快不觉得,她喝了两口水觉得好撑。
梁潇从病房出来拉开袖子,手臂都青了。
战川起身,“你先走,我去跟老板打个招呼。”
战美龄倒没再闹。
梁潇拿上包,“好。”
梁潇捂着手臂起身,“你累了,我扶你上床睡会儿。”
她等在门口,天微微有些凉,她抱了抱手臂想到刚才卖花的女孩子,过生日送自己一束玫瑰。她这样想着,沿着胡同慢慢往回走,进出就这一条路。
“梁潇?”战美龄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梁潇。”抓紧她的手慢慢松开。
远远瞧见茂密古槐地轮廓,卖花小姑娘的摊子没了,她有些失望。转身要回去找战川,树上突然亮起彩灯——梁潇生日快乐,树枝上还悬着一大棒玫瑰。
梁潇手臂感觉到疼,她没甩开,心平气和,“战阿姨,你好好看清楚,您认错人了。”她把工作牌取下来给战美龄看,“我叫梁潇,从来都不认识你老公。”
梁潇捂住张大的嘴。
“你说谎,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朋友!”梁潇以为战美龄很好糊弄,战美龄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你抢走我老公还要抢走我儿子吗?”
“傻了?”战川一直跟在她身后。
梁潇接过水杯,“去见个朋友。”
梁潇转头,“那是……”
“他去哪里了?”
战川懒懒地点了一只烟,火光明灭,“不是来找玫瑰的吗,还不去拿?”
战美龄虽不情愿,还是接过杯子把药丸放进嘴里。
梁潇简直不敢相信,战川这样的男人也会这样玩惊喜送花?
梁潇举起水杯,“喝完药我就告诉你。”
其实他真不会,只是下午的时候路过书店不小心买了本《惊喜大全》。
战美龄终于转头看她,“他去哪里了?”
看的时候他还骂骂咧咧,写这本书的人是个什么样闲得蛋疼的玩意儿?
梁潇心里在笑,脸上不动声色,“战川今天不能来看你,他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
回去的公交没那么挤了,最后一排的坐位只有他们两个,梁潇抱着玫瑰靠在窗边,廉价透明胶纸包装的玫瑰花长长短短,有些花枝都折了还有蔫的,看样子他是把小姑娘的花全都买了。
战美龄脸色微微动了一下,还是不理她。
晚风吹起她发丝贴在战川脸上撩得心都痒痒。她胸前的花被风吹散一片瓣落在身上,细致白嫩地皮肤上一抹玫瑰红,妖艳得诡异。
小护士出去,梁潇坐到战美龄轮椅边,“这个药每天都要按时吃,不然会有副作用,可能会掉头发。”
毫不知情的梁潇手指拢起吹散的头发挽到耳朵后,暴露出瓷白后颈。
梁潇亲自倒杯水,拣出药丸,“放心。”
用力吸咬上去,她会带着哭腔叫疼吧。战川暗暗咒骂一句,真他妈太久没女人了,索性闭上眼睛。
小护士有些犹豫,“梁医生,你应付得来吗?”
“累了吗?”梁潇还有点小抱歉。
梁潇问了下战美龄的血压情况,让护士出去。
“嗯。”战川淡淡哼一句。
“不吃。”不管小护士怎么劝说,战美龄又陷入“聋哑”状态。
梁潇觉得有必要跟他道声谢,“我今天很高兴,谢谢你。”
护士搁下碗,“那把药吃了。”
“嗯。”战川眼睛都懒得睁。
梁潇轻轻推门进去,战美龄抬头看见她,立刻推开护士手里的碗,“我不吃了。”
梁潇突然伸手过来,他闭着眼睛反应依旧敏捷,偏头躲开。梁潇记起手腕上的痛,疼痛都是有记忆的,她指指他后领,“有片槐树叶。”
小护士:“我怎么会骗你。”
战川扭了扭脖子,梁潇还是伸手帮他摘下来,冰凉的指尖滑过他颈侧,他一下抓住她手臂。
战美龄:“你没骗我?”
“我指甲刮到你了?”梁潇还弯曲手指看指甲,“我平时都修短磨平的。”
小护士哄着她,“你吃完这碗粥就来了。”
公车提示到站,战川拉她起身,“下车。”
“战川什么时候来?”战美龄问小护士。
梁潇抱紧花跟着他下去,他松开她,“在小区门口等我。”
梁潇去看战美龄并没有直接进病房,在门口站了会儿。
梁潇看着他去的方向是安全套自动售卖机。
梁潇摇摇头,“背后有老虎追你吗!”
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梁潇余光瞟到他鼓鼓地口袋,不止一个。
吴亮头也没回一下。
她抱紧玫瑰盯着头顶的数字,不自在。
梁潇在他背后喊,“中午一起吃饭。”
战川站在她身后,她感觉后背都被他看得火热。
“没,没什么。我要去给23号床量血压了。”吴亮逃也似的走开。
幸好电梯很快就到了,梁潇先出来,边走边摸钥匙。
“那你以为是什么?”
“谢谢你的玫瑰,我今天很开心。”她边说边开门,直觉战川已经走近,一只手掌按住门板将她困在门板和他胸怀之间。
“是这个啊。”吴亮的声音有些失落。
“你就这样走?”他声音有一丝哑,十足的诱惑。
“负责帮你介绍一个。”
梁潇后背都出汗了,“你也累了……”战川贴着她的后背,她一下挺直身子,“早点休息。”
吴亮抿了抿唇,微微低头,问她:“你怎么负责。”
“一起睡。”战川含着她的耳朵。
梁潇忍住笑,“我知道。大不了以后你因为这事交不到女朋友,我负责。”
她直缩脖子,怀里的玫瑰散了一地,“我,我不习惯和人睡。”她都慌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虽这么说,吴亮还是不舒服,“我是男人,性别男,性取向女!”
走廊的感应灯在这个时熄掉,黑暗中人的感观会放大几倍,战川笑着拿牙齿磨她耳垂,“你会爱上和我睡。”
“那不就结了。你解决了烦恼还保住了工作,该庆祝啊!青年。”
梁潇心跳好快,感觉要从胸口跳出来,“战川,你别……”
吴亮摇摇头。
“你们在干什么?!”
“是朋友就不要生气了。虽然我们用的方法不对,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23号床还有没有骚扰你?”
头顶的灯骤然一亮,陈易突然出现,梁潇还没反应过来。
吴亮看着她,“当然是。”
“拿开你的手!”陈易的拳头已经朝战川招呼过来,战川躲开,也放开了梁潇。
“好好,我道歉。”梁潇拉住他,“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潇潇,他是不是欺负你?我今天废了他!”陈易还要动手,梁潇反应过来拉住他。
吴亮说不过她,又闷头往前走。
“他是住我对面的邻居,我钥匙不见了,他刚才是帮我找钥匙。”
梁潇感觉吴亮头上在冒烟,是真生气了,“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她们还传我抢别人老公呢,你看我不理会,谣言过几天自然就停了。”
陈易冲顶的怒气没那么快消下去,“真的?”他越看战川越不顺眼。
“吴妹妹!”
梁潇知道战川真动手,陈易估计得连夜挂急诊。
梁潇眨眨眼睛,“她们叫你什么?”
“当然是真的,你是恶霸吗?随便动手打人。”梁潇一直挡在两人中间。
吴亮一急脸也红,“你还敢提23号床,你知不知医院护士叫我什么?”
陈易见她生气,“好好好,我不动手,媳妇你别生气。”
梁潇加快两步上去,“长胆了啊,师姐跟你打招呼都不理,亏得我还帮你解决了23号床。”
“别乱叫!”梁潇很尴尬,看战川。
往VIP区去,远远瞧见吴亮,她才抬手要跟他打招呼,吴亮转身就走。
他脸色比夜色还黑。
他说“卖命”,说明是有危险的工作,他背上的伤疤是因为工作留下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梁潇张嘴想解释,战川已经转身,一脚踩烂地上的玫瑰。
更衣室里,梁潇边换衣服边想着战川昨晚跟她说的话。
“嘭”地一声,对面的门已经关严。
这鞋子确实俏皮,走路也很舒适,最主要是刚好合脚。
梁潇觉得他生气了,因为陈易叫她“媳妇”?
“不是。”两个字梁潇已经结束对话。
“媳妇。”陈易希望叫着叫着就成真了。
“男朋友送的吧?”
“陈易,你不准再这样叫我了,别人会误会!”梁潇很大声。
“梁医生,鞋好漂亮,限量款咧。”梁潇在电梯间碰到医院同事,她笑笑,“谢谢。”
“别人误会关我什么事?”
“卖命。”
梁潇拿钥匙开门准备要跟陈易好好谈谈,门一开,她傻眼。窗帘,装饰摆件,连壁纸都换了样。
战川已经吃完最后一颗草莓,吸一吸食指沾的果汁。
陈易搂着她肩膀,“喜欢吗?全部都是按你喜欢的样子布置的。还有你的家居服,外出服,鞋子,我派人从你家里整理出来,都是你最喜欢的。”
收礼物应该是高兴的事,被迫收礼物就不那么高兴了,梁潇拽过鞋盒,鞋子掉出来一只,亮片贴布花绣浅口平底鞋,看着很俏皮,应该穿上也很舒服。品味比上次那双大红拖鞋好太多,梁潇捡起鞋,问他:“你去干什么?”
梁潇转头看他,“陈易,我刚刚才从你的订婚宴上逃跑,你就一点……一点都不恨我吗?”
“我说过不喜欢欠人,你要我送到医院去?”
“为什么要恨,爱你都怕时间不够。”陈易的桃花眼专注看人的时候,脉脉深情像流水一样波动。
“你不说我也会尽心,份内的事。”
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不是花言巧语。他对她的好早已经年累月深入生命。
战川搁下草莓,单手将鞋盒递到她面前,“我要出几天远门,替我照顾好妈妈。”
“陈易,小时候是我不懂事又是独生女,所以特别依赖你。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我真的当你是哥哥。”
“我们还没熟到送东西不需要理由。”
“有礼物送给你。”陈易总有办法叉开话题,拉着她进去,拿出一个用缎带扎得特别漂亮的鞋盒,“我让人连夜从米兰订回来,知道你只穿这个牌子,幸好赶得及。生日快乐。”他被梁潇拒绝都不下百次,却越战越勇。
“送东西一定要理由吗?”
究其原因还是梁潇一直都没有男朋友,他就一直有希望。
“为什么?”
梁潇觉得脑仁儿疼,怎么就是说不清楚呢。
“这里还有别人吗?”
“什么情况?”林菀瑶终于回来,她看见陈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梁潇有些懵,“这鞋子是送给我的?”
“林菀瑶,要是我不找来,你准备把我媳妇藏多久?”陈易秋后算帐。
“拆开看鞋子合不合脚。”战川已经吃了五六个草莓。
“你自己看不住媳妇,怪我咯?”
梁潇抬头,“什么?”
“你还有脸说!”林菀瑶和陈易一见面就打嘴仗,从小如此。
“喜欢吗?”战川咬着草莓从厨房出来。
梁潇躲回房间,斜对面的窗户灯亮着,房间空荡荡。她拿手机拨过去,电话通了没人接,自动挂断。她又拨了一遍,对面的灯熄掉。
梁潇环视一圈他的客厅,除了一套沙发一个茶几,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茶几上乱七八糟扔满了烟头。梁潇顺手替他把烟头扫进垃圾桶,茶几底下有个鞋盒,粉色的,一看就是女人的鞋。
这人,都不听人解释!
梁潇看着空空两手,她好像没有说请他吃吧。算了,一袋草莓而已。
“潇潇?”林菀瑶敲门。
“我去拿盘子洗了装出来。”他说着往厨房去。
“门没锁。”梁潇拉上窗帘。
梁潇皱眉,“还没洗。”而且,那是她的草莓。
林菀瑶推门进来,“我们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其实梁叔和陈易一早就知道你在这儿,就连我爸都是梁叔打过招呼的。”
战川连袋子抢过去拣一颗放在嘴边咬一口,“很甜。”
“是吗。”梁潇声音恹恹,“陈易呢?”
梁潇扬一扬手,“这个?草莓。”
“我把你每天上班的苦况跟他描述了一遍,还说你这些天特别想吃南城的京天红,他心疼得什么似的,连夜给你买去了。”林菀瑶看眼手表,“这一去一来估计就天亮了。”
“好。”梁潇站在门口,正事谈完这样面对着有些尴尬,“那我就……”她要走,战川已经扣完衬衫扣子,“手上提的什么?”
梁潇闷闷地不说话。
战川脸色没动,“你安排。”
林菀瑶叹口气,“其实陈易真是好男人,你嫁他一定会幸福一辈子。”
梁潇清了清嗓子,“你妈妈今天的情况不太好,我建议请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陈易是好男人,可是婚姻不能大家都说好,她就得违背自己的心意将就过一辈子。这样的一辈子,幸福还是不幸只有自己知道。
战川套好衬衫转过身,手指在熨贴的布料上滑过,边扣扣子边问她,“我刚才在洗澡没听见电话,有事?”
“我要睡了,明天早班。”梁潇拿衣服去洗澡。
“你在家怎么不接我电话?”她推门进去,战川背着对她,衬衫刚套进一个袖。梁潇看见他背上有一条三寸长的伤疤,虽然已经痊愈但看那疤痕当时一定伤得不轻。
林菀瑶摇摇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梁潇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在家的。
梁潇站在花洒下,水流瀑布似的,热气氤氲满室。
“自己进来。”战川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来。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虽然嘴上一直占她便宜,但实际很尊重她。平时表现放荡,却让人很安心。可以为她做一些平时根本想都不会想的事……
小区门口红艳艳的草莓很招人喜欢,梁潇买了一袋。菀瑶没这么早下班,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去敲敲对面的门。门“咔”一声开了。
她喜欢战川,她一直拼命压制不想承认。
今天下班早,梁潇倒觉累得厉害,在公交车上睡着,差一点坐过站。
爱上一匹野马,可是她的家里没有草原。
今天她终于可以下个早班,交班的时候她给战川打了电话,号码是从电脑登记那里查到的,她想跟他说说战美龄的情况,他没接。
……
战川说他出去见个人,私人的事梁潇不方便问。
战川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茶几上,刚刚买的东西被晚风吹得到处都是,他一只手就捏破一个。
很神奇,战美龄再见到梁潇像是不认得,不吵不闹,不管梁潇怎么变着花样问,一下午她一个字都没说过。
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起来,有电话进来。
“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妈妈,前提是她愿意让我照顾。”梁潇突然觉得他是个可怕的男人。
“喂?”
“手段不重要,达到目的就行。”
“看上去很暴躁啊,谁这么大胆子,我帮你废了他。”男人的声音阴侧侧。
“你这解决的方法……”
战川取了烟盒到窗户边,点一根烟,猩红一点在夜色里特别醒目,“没什么,太久没碰女人,火没处泄而已。”
梁潇慌忙抽回手,流言猛于虎。
电话那头似乎是笑了几声,“要女人还不简单,要几个?两个够不够玩,马上送货上门。”
“诶,别生气,我真不是想笑,只是没控制住。”梁潇要追吴亮。战川拉住她,“事情我帮你解决了,你该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战川拿牙齿咬住烟笑,“两个哪够,之前那个越南妞还没撑到天亮就晕过去。”
吴亮面红耳赤,“你们……我是纯爷们!”怒气冲冲甩开战川。
“是吗。那个美女医生看着娇滴滴,只怕会被你弄死。”男人在试探他。
战川就那样拉着吴亮出来,走廊梁潇来不及走开,面壁拼命压回去狂笑,“咳……你俩的CP感还挺好,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战川捏着手机还是笑模样,眼睛已经眯起来,“小妹妹,逗着玩还行,真枪实弹还不够。”
大妈看看战川的个头,评估自己打不过他,耸耸肩,“我知道了,抱歉。”
那边男人爽朗笑出声,“我就说,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你一向不喜欢娇滴滴这款的。”
战川居高临下看着23号床男人,“他是我的人,以后不要再骚扰他。”
战川手里的烟已经烧了一半,“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跟我讨论女人?”
吴亮像喝了酒,脸全红了。
“明天有空吗?”
“他不需要你照顾。”战川直接进来,高大的身形像座山似的挡住光源,他伸手拉了把吴亮,瘦瘦弱弱的吴亮在他身边简直是小鸟依人,那画面,不要太和谐。
“你的人天天监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空?”战川挂断电话。对面的窗户灯还亮着,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吴亮尴尬得不知怎么办。
“那个美女医生看着娇滴滴,只怕会被你弄死。”男人的声音言犹在耳。
23号病床,吴亮正艰难给病人量血压,大妈有意无意摸他的手,“你做医生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实习医生又累又没钱。我会照顾你,给你开个私人医院都行。”
战川咒骂一句,莫名有些烦躁,大概真是太久没碰女人了。
梁潇瞪着他背影,这人,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个回话嘛!
梁潇这一晚睡得很不好,早起看见林菀瑶披着毯子吃早点。
战川什么都没说,起身就走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梁潇问她。
梁潇:“23号床的病人骚扰吴亮,我答应了要帮他搞定,现在交给你,我就不跟吴亮换。”
林菀瑶吮着手指,“一大早就被陈易拉起来,让我把炸糕温着,等你睡醒了吃热的。”
战川:“什么?”
梁潇左右看看,“他人呢?”
“可以。但是你要帮我个忙。”
“说是早上要开董事会,他下班了再来。”
只有病人可以选医生,医生不能挑病人,梁潇没法拒绝。
梁潇皱眉,这回是难得跑掉了。
“不准换。”
林菀瑶转头看她,“不感动吗?”
梁潇喝完汤,“我可以走了吗?”
“什么?”
战川没作声。
林菀瑶举举手里糕点,“京天红炸糕,这种神级小吃,真排队都不一定吃得到。你就一点都不感动?”
“‘白斩鸡’?你说吴亮?”梁潇想了下还挺贴切,“不全是,我怕你妈妈因为我而受刺激,影响到病情,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刺激到她了。”
“我这两天脸上长痘,不能吃。”梁潇直接去浴室洗漱。
“你怕流言,所以就换个“白斩鸡”去?”战川看她。
林菀瑶又叹气,“无情的人啊,我都替陈易伤心了。”
“看下我周围的人不就明白了?”
梁潇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今天遇到战川要跟他解释吗?
梁潇左右两边看一眼,那些八卦好奇的人赶紧低下头装吃饭。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到她出门。对面门还关得严严实实,她伸手想敲门,手又放下。
战川没回答,问她:“为什么?”
医院,吴亮一早就在等她,远远看见朝她招手,“师姐。”
“听谁说的?”
梁潇这才想起昨天胡主任跟她说的事,想避开吴亮来不及。
战川扒着盘里的豆芽,“听说你不想负责25号床?”
“早啊。”吴亮已经过来。
梁潇不动了,索性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找我有事?”
梁潇干笑着,“早。”
“坐下。”战川声音不大,却是十足威胁,他拿筷子挑一根豆芽从芽尖一点一点咬进去。
“昨天,胡主任跟你说了吗?”吴亮是真心急。
对面有人坐下,她抬头,战川放下餐盘。梁潇皱眉,他是嫌流言还不够厉害是吧,她搁下筷子刚作了个起势。
梁潇边走边装糊涂,“说什么?”
梁潇端着餐盘想找了个空桌坐下,她可没闲功夫去理会流言蜚语,赶紧吃完饭还要去帮吴亮搞定23号床,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我想跟你换去跟胡主任。”
惊吓过后会觉得特别饿,梁潇直接下到食堂,有看见她交接耳的,有窃窃私语的。
“哦,这个啊,这个……电梯来了。”梁潇真不忍心拒绝他,可她昨天已经答应了胡主任。
梁潇转身拍着胸口,有惊无险。
吴亮跟着她进去电梯。
“去吧。”
“这个……”梁潇这个了半天,“吴主任其实很好啊,神经外科是现在发展最快最有前途的一科,你跟着吴主任一定会学到很多东西。”
“谢谢林叔。那没什么事我就出去忙了。”
吴亮满眼失望,“我想上手术台,想做手术。吴主任不会让我进手术室的。”
林孝权点点头,“放心。”
梁潇看着他,“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跟你爸好好谈一次。你和胡主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明白的,林叔。我和陈易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还是请林叔先不要告诉我爸爸我在这里。”
吴亮低着头,“从小到大,我做任何事,我爸都不看好我,从来没有夸过我。我之所以学医也是要向他证明,我可以。”
林孝权放心了,语气也缓下来,“你别怪林叔不信你,林叔也是怕跟你爸爸没法交待。”
梁潇突然有点心疼他,拍拍他肩膀,“你爸其实是为你好。”
梁潇摇头,“我也想知道。”
“那只是他的以为,我要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林孝权皱紧的眉心一点一点平展开,“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他母亲为什么会认错你?”
梁潇记得她也跟林菀瑶说过这句话,爸爸以为她嫁给陈易就能幸福,那只是爸爸的想法,她自己喜欢谁只有自己知道。
梁潇避重就轻地把一年前在吉尔德森的事说了一遍。
“我跟你换,今天就去找胡主任说。”
林孝权皱眉,“我有时间,你慢慢说。”
吴亮伸手就抱住她,“谢谢你。”
“我……”梁潇一时说不清,“这个说起来就有点话长,但绝对不是外面传的那种关系。”
梁潇真一点儿也没把吴亮当“男人”,顶多是男闺蜜,所以他这会儿兴奋得抱住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那么多护士,25号床病人都没认错就认错你?你敢说你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孝权不是要逼问她,是着急。她从订婚典礼跑出来已经是离经叛道,现在传言她和有妇之夫有牵扯,而且那男人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爸爸了,要是梁老哥知道还不得气得心脏病突发。
电梯却在这个时候开了,五楼化验科,战川站在门口,看了眼抱在电梯里的两人,面无表情地进来,背对他们立着。
“当然不是!”梁潇觉得林叔的脑洞,女娲都补不了。
吴亮赶紧松开梁潇,梁潇尴尬得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你不愿意和陈易订婚,是不是跟25号床的传言有关?”林孝权问得比较委婉。
电梯继续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梁潇感觉到来自战川的压迫感。虽然他一直背对着她,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这样严肃梁潇倒是有些慌,“林叔,您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吴亮看看两人,感觉气氛不对,忙解释,“对不起,师姐,我刚才太激动一时失态,你别介意。”他这话是对着梁潇说,却是说给战川听。
林孝权握着紫砂杯喝口茶,抬头看她,“我一直把你和瑶瑶看作是一样的,我和你爸爸,你陈叔,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躲在我这儿,我当是你一时没想清楚,我也不想你的才华埋没。今天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有一句不实,我马上送你回去。”
“我知道。”梁潇微笑表示明白他的好意。
“林叔,你找我?”
战川双手背在身后,背挺肩平,那站姿倒挺像军人。
推门进去,只林孝权一个人,梁潇悬着的心落下来一半。
梁潇想喊他,又不知开了口之后说什么,况且吴亮还在。
“进来。”
电梯上到一半门又开了,门口没人大概是上了另一部电梯。吴亮实在受不了战川强大的气场,两步下电梯,“我想起还要去消化科有点事,师姐我先走了。”
离院长办公室很远梁潇就放轻脚步,到门口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下,好像没别人。她整了整衣服,敲门。
电梯门关闭,密闭的空间就只剩下梁潇和战川。
梁潇现在哪有心情受用奉承,“我去了。”
梁潇承认自己定力比不过战川,开口喊他,“战川。”
“师姐漂亮能干,性格又好,怎么会被逼婚?”吴亮眼里满满的爱慕。
他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小朋友,你一定没有被逼婚的经历,经历过你就知道厉害了。”
梁潇靠着墙壁望他背影,“陈易,我,林菀瑶是从小在一个大院里玩到大的,我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当他是哥哥。”
吴亮挠着后脑勺望她,“有那么可怕吗?”
战川一个字都没回应。
吴亮赶紧双手奉上,梁潇揣白大褂衣兜里,“祝我好运吧,如果我能留下来一定帮你搞定23号床。”
梁潇继续:“昨天陈易跟你动手,我替他跟你道歉。至于他喊我‘媳妇’,那是……”
“我的听诊器还给我。”
电梯停下,门一开战川抬脚就往外走。
梁潇停下脚步,他说的,好像也挺对。她不可能一直就这样避着爸爸和陈易。
“诶……”梁潇着急伸手要拉他。他站在门口,转身,她指尖只碰到他衣袖,他冷漠看着她,“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们没那么熟。”
“这个忙你帮不了。23号床的忙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了,你保重。”梁潇匆匆往电梯间走,吴亮一直跟着她,“不管什么事都有解决的方法,逃避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大。”
梁潇傻傻站在电梯里,电梯门关上,战川已经走了。
“师姐。”吴亮拉住她,“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忙。”还真是个实心肠的好青年。
没那么熟?
梁潇摘了颈上听诊器塞给吴亮,“我得赶紧跑,别说你见过我。”
没那么熟,他陪她过生日,送她玫瑰花,撩拨她深陷?
梁潇一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老梁找来了吧,还是陈易?
梁潇魂不守舍到急诊科,护士长捧着礼物过来,“谢谢你啊,梁医生,礼物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
“梁医生。”护士长从走廊尽头来,朝她招手,“院长找你,让你赶紧去一趟他办公室。”
梁潇一脸迷惑,“什么礼物?”
梁潇拍拍他肩膀,“看样子还真是流言止于智者。”
小护士凑过来围住她,每个人手里都有礼物。
吴亮猛摇头,“不信。”
“梁医生,你男朋友好帅哦,又体贴又细心。”
“你信吗?”梁潇反问。
“男朋友?”梁潇还没反应过来。
玻璃墙后的人走了,吴亮才问梁潇,“她们说的不会是你吧?”
“万城集团太子爷,我们以前只能在杂志上看到呢。”小护士一脸羡慕。
这流言的速度比流感传得还快,梁潇揉揉额角,出去澄清,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去吧,又实在憋屈。
梁潇看着桌案上还没领完的礼物,也只有陈易会做这种事了。
“对,对,就是她。”
“他人呢?”
“就是那个传说很有背景的吗?”
“在院长办公室。”护士告诉她。
“你们听说了吗,有一个新来的实习医生哦,勾引别人老公,还是个老头子咧。”
“陈易不是我男朋友。”梁潇衣服都没换直接去院长办公室。
玻璃墙另一边看不见这边的人,窃窃私语清晰传过来。
陈易西装妥贴笔挺,领带都规矩结着,他一开完董事会就赶来医院,准备给梁潇惊喜。
“25号床,人美声音好听性格……应该也很好。”就是不知为什么把她认成小三,梁潇刚好走到玻璃隔断墙,她左照右照,难道我长了一张小三脸?
惊喜过了头是愤怒。
“可以这样吗?”吴亮简直要感动得哭了。
梁潇门都没敲就冲进办公室,陈易正和林孝权试新茶叶,“媳妇你来了。”
“我去负责23号床,你负责25号床。”
陈易只要一见着梁潇就高兴,就觉得哪儿哪儿都舒坦,有时他都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啊?”
“抱歉林叔,我需要跟他单独谈谈。”梁潇拽住陈易的领带就带他去天台。
梁潇想了想,“我跟你换。”
“媳妇媳妇,我领带是小事,别把你手勒着了。”陈易随时都能对梁潇开启情话模式。
吴亮脖子都红了,“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当然接受不了,所以才要换病人。”
“陈易,我有喜欢的人了。”梁潇没有吼也没有激动,很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住,不笑不笑。”梁潇努力控制住笑,问他,“那你是什么想法?”
陈易楞了一下,笑起来,“媳妇,我明白你生我的气,我不急,我可以等你,一直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吴亮一脸生无可恋。
“一年前在吉尔德森,他救过我,我面对他的时候会心跳加快,会脸红,会不知所措。可是我对你没有。”梁潇承认自己残忍,感情最忌不清不楚拖泥带水。
梁潇又噗嗤一声,笑声更大。
陈易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一点一点褪去,“他是谁?”
“23号病床是个大妈!”
“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他在你们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他没有你了解我,没有你对我好,可是,我喜欢他。”
梁潇压压手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笑了。你艳福不浅啊,还装出一脸苦恼。”
陈易第一次面对她脸色凝重眼底伤凄,梁潇不忍心看,“陈易,你真的很好,会有更适合你、值得你全心全意去爱的女孩。”
吴亮脸通红,“你保证不笑的!”
陈易自嘲笑,摸着自己心口,“这个位置,装了你十六年,你让我拿什么去爱别人?”
梁潇楞了一下,“噗嗤”笑出声。
“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梁潇还能说什么。
吴亮左右两边看看,小声告诉她,“我今天给23号病床做检查的时候,她,她偷偷摸我屁股。”
陈易再一次确认她是真的爱上别的男人了,一直以来他都心存侥幸,也许有一天她就答应嫁他了。
梁潇皱眉,“好,我保证不笑。”
“他是谁?”陈易眼睛变成猩红,那是疯狂的颜色,梁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易。
吴亮看着她,“我要说了,你保证不准笑。”
“陈易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不想到最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这是她说过最绝情的一句话。
“那是什么?说说看,说不定我有办法帮你。”
梁潇觉得自己跟陈易又有什么区别,爱情并不都是美好的模样,它也有伤害,也有痛苦,因为有个词叫爱而不得。
“不是。”吴亮欲言又止的样子。
战川替战美龄掖好被子,出来,从进医院就一路都在看小护士拆礼物议论梁医生的男朋友有多好。
梁潇追问:“不信任你?为难你?还是用难听的话辱骂你?”
“你的是什么?”
吴亮抿紧嘴,不作声。
“香奈儿山茶花。”
梁潇和吴亮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梁潇问他:“23号病床很难照顾吗?”
“我的是口红。”
“没有了。”
“我的是香水。”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吴主任重新拿起笔,显然已经要结束谈话。
“梁医生命真好,男朋友长得帅,出手又大方。”
其实梁潇也想跟吴主任说她可能不适合照顾25号病床,战美龄一见着她就那么激动,情绪波动太大也很危险。
“万城集团你以为是浪得虚名?”
吴亮低下头,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唉,我们什么时候才有这好命。”
吴主任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遇到一点小困难就退缩,我看你不需要换病人,需要换个工作。”
战川面无表情路过,小护士起身跟他打招呼,“战先生。”
吴亮看上去似乎特别怕吴主任,说话都结结巴巴,“23号……23号病床,我应付不了,申请换一个病人。”
他像没听见径直去电梯。小护士有点儿受伤,以前他虽也冷冷的,正常的交际问候还是会搭理的。
“没有用。”吴主任目光落到梁潇身后吴亮身后,“你有什么事?”
战川出医院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加长劳斯莱斯,他眯一眯眼,过去。
“尝试过说服她吗?”
戴白手套的司机恭敬下车替他开门。
这些规则,梁潇是明白的,可是人命难道不比规则重要吗?
“老板,战先生来了。”
吴主任搁下钢笔,“病人现在不是没有意识,大多数情况下她是清醒的。如果她自己不同意手术,家属签字也没用。”
车内香槟美女,音乐嗨到爆,金发美女躺在地毯上往自己胸口倒红酒,香艳撩人。
“25号病床,不能由家属签字同意手术吗?我看过病历,应该马上手术,多拖一天都很会危险。”梁潇直接说出想法。
战川上车,长腿大喇喇抻直,美女沿着他的小腿蛇似的爬上去。
吴主任抬头,“有事?”问梁潇。吴亮跟在梁潇后面。
对面的男人四十开外。
“怎么不进去?”梁潇说着敲两声门,听到里面叫进去。
“看上去,有什么不痛快?”男人笑着看战川。
吴亮见到她像遇到救星,“嗯。”
“老武,我说过上次出任务是最后一次,我们现在两不相欠。”战川看上去有些燥。
“吴亮,你也来找吴主任。”
“我今天来是探望老朋友,这么大火气,正好,这两个妞先让你泄泄火。”男人一把抓起胸口的长发美女朝战川推过去。
主任办公室门口梁潇遇到吴亮,他踌躇着想进又不敢进。
战川冷漠看男人,“我喜欢开门见山的人。”
她站直身体,“我去找吴主任说。”战川没拦她。
“不喜欢啊?换了口味?现在喜欢娇滴滴的小医生?”
战川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梁潇在他眼睛里看见令人心怵的黑暗。
战川知道老武在抓他软肋,他身子往靠背后一倒,“你这两个女人有什么本事?”
“你就由她?”
“本事当然是让你腿发软,哈哈哈。”老武大笑中,金发美女已经攀到战川腰间。
梁潇简直无法理解。
“我告诉你——”梁潇一手指差点戳到吴亮脸上。
“头发比命重要。”
吴亮伸手搂住她,她才不至于从吧台高脚椅摔下去。
“为什么?”
酒吧音乐震耳欲聋,简直是群魔乱舞。吴亮从来不到这种场所来,今天舍命陪梁潇。
战川双手反置倚着栏杆,“她不愿意。”
梁潇不知喝了多少杯,抓着吴亮的衣领,身子还摇摇晃晃,“我告诉你,不要以为陪你吃顿饭,送你几枝玫瑰,亲过两次嘴就跟你很熟。跟你不熟!”
走廊上,梁潇双手插兜靠着墙壁,“你母亲的情况需要马上手术,你们还在等什么?”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吴亮起身要扶她。
梁潇转头看战川,“出来聊两句。”工作状态中的梁潇干练,气场全开。
梁潇推开他,“我没醉,不回去。”
梁潇摇摇头,嘱咐小护士,“等她醒了量个血压。”小护士点头记着。
“师姐,你真的喝醉了,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喝醉了很危险。”吴亮着急。
战川替她盖好被子,看梁潇,“没事吧?”
梁潇笑起来,撑着下巴凑近他,几乎要贴着他鼻尖,“你跟姐姐说说,有多危险?”
战美龄慢慢冷静下来,“把老公还给我,还给我……”眼皮渐渐阖上。
浓烈酒气喷到吴亮脸上,他脸又红了,“我送你回家。”
梁潇对小护士喊,“镇定剂。”小护士赶紧注射。
梁潇甩开他的手,“我还没跳舞,我要跳舞。”她往舞池走,步子都是S形。
战川果断将她抱上床。
吴亮无奈只能跟上去。
外面的护士听到动静都赶进来,战美龄越来越激动,“就是她抢走我老公,你把老公还给我!”
梁潇脱了外套,扯散长发,真丝黑色吊带,牛仔裤,好身材展露无遗,扭腰摆动,一边肩带半滑。灯光迷离中,闻到新鲜猎物的雄性生物陆续靠近。
“战川,战川,就是她,是她抢走了你爸爸,是她!”战美龄不依不饶指着梁潇大哭。
吴亮满场帮她捡外套,上前就裹住她,“师姐,别跳了,你真醉了!”
战川分开她俩,“妈,你累了,我抱你回床上休息。”
梁潇突然笑着勾住他脖子,“我们一起跳。”
“我……”梁潇完全懵了。
贴身热舞,吴亮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妖娆的梁潇是医院那个。
战美龄起身一把抓住梁潇的手臂,“你不要抢走锦霖,不要抢走我老公,求求你。”
梁潇只是背贴着他扭腰,他已经顶不住了,抓住梁潇的手腕就把她带离舞池。
“好,我不过去,你放轻松。”
梁潇跌坐在卡座,吴亮脸上已经滚烫,“你好好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拿杯冰水。”
梁潇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自己哪个动作刺激到她。
二楼VIP包厢,一整面墙是单面玻璃,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一楼的场子。
“你别过来!”战美龄突然激动起来,手边的水杯都碰掉。小护士慌忙收拾怕扎伤她。
战川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纯净水喝一口。
梁潇放下病历微笑过去,“我是负责你的实习医生,我姓梁。”
老武身边的美女已经换了一波,他吸一口雪茄,“刚才那两个妞没满足你,这场子里的你随便挑。”
“你是谁?”战美龄盯住梁潇。
战川慵懒靠着椅背,五指指尖吊着杯口,“没心情了。”
梁潇抬头看战美龄,这么美的头发剃了真可惜。
“真不要?”老武吐着烟圈问他。
梁潇翻看战美龄病历,阿尔茨海默老年痴呆,症状:记忆障碍,幻觉妄想,情绪不易控制。CT检查结果,脑肿瘤。
他不作声,只等老武把话说完。
“谢谢。”战川眼皮都没抬,只怕连这小护士的长相都没认真看过。
“你没心情,我可是被刚才跳贴身热舞的小妞挑起火来。”他对着身边的美女耳语几句,美女点着他胸口说了句“你真坏”就出去了。
“战先生。”小护士嘴甜声音也甜腻腻,“阿姨今天状态不错,早上一整碗粥都吃完了。”
战川目光落到楼下,吴亮已经喂梁潇喝了水,又替她穿好外套要带她走。
战美龄眼里的神彩黯淡下去,“战川……你不是锦霖。”
震耳欲聋的音乐嘎然而止,全场断电。
战川过去,“妈,我是战川,今天好吗?”
一楼黑洞洞德舞池里开始骚动谩骂,灯重新亮起,音乐也恢复,只一分钟的时间,吴亮手里扶着的梁潇不见了。
战美龄微笑望着镜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她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战川,兴奋转头,“锦霖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战川眼睛眯一眯,暗涌翻滚,指尖还晃着杯里的冰块,铿铿响。
“阿姨您真美,皮肤真好。”小护士嘴甜。
刚才出去的美女进来,“老板,人已经带来,送到哪儿?”
战川在门口停下,梁潇也及时刹住了脚步,他握拳竖起食指对她作了个禁声手势,轻轻推开门。护士正在给战美龄梳头发,长发及腰,面容姣好,五十多岁还满满的少女气息。
老武按灭雪茄,“带去车上,车上玩的多。”男人走时还吩嘱美女陪好战川。
顶层VIP病房是按照五星级酒店配备,还有专门的秘书房,这样的病房需要提前预约,院长签字才能住进来。
美女给战川倒酒,他一滴也没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