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朵，我的确曾经一度觉得痛苦，但那终究只是以前。你为我待在国内其实没有什幺必要，到此为止，以后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
周廷尧靠在楼梯间的扶手上，低着头。
如果让医院与之相熟的人看见，大约会很意外一向冷静又果敢的苏朵医生，竟然哭了。
“周廷尧，你是真心爱她吗？你不接我电话，不准我上门，是，我承认，这几年是我死缠烂打地跟着你，因为我总以为能回到过去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轻了，呢喃着，像是让自己坚定自己的说法和信心。
她声音颤抖：“我放弃过你，所以，如今的你不再愿意给我机会是吗？”
医院的楼道里，苏朵红着眼倔强地盯着周廷尧，而周廷尧却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不是。”
汤妍冲他点点头，他匆匆抱了她一下道：“坐着等我一会儿，很快回来。”
正打开楼道门的周廷尧垂首低语：“是曾经的我太糟糕，我不曾怪过你。至于现在，苏朵，我只是在开始学着放过自己而已。”
周廷尧下意识看向汤妍。
……
眼前的画面似乎刺痛了她，她问周廷尧：“能谈谈吗？”
汤妍洗了手，就一直在走廊上等周廷尧。
“没想到你会愿意来医院。”是苏朵的声音。她有那幺点不敢置信，又有在事实面前无法辩驳的不甘。
有父母带着生病的小孩儿路过，有鲐背苍耈的老年夫妻相携走过，也有形单影只提着吊瓶走过的年轻姑娘。都说医院是最能看清人性的地方，大约是因为在这里每一个生命的离去或者降生，都有不同的开始和结局。
他焦急的模样落在她眼底，灼得她的心一片柔软，她不自觉地将依偎进他怀中，肢体的接触让彼此都安心下来。
她想起刚刚苏朵说周廷尧的那句“没想到你会愿意来医院”，他以前从来都不上医院吗？
汤妍举起手摊开给他看：“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周廷尧回来了。
周廷尧着急地打量她，发现她手上衣服上那些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连忙问：“受伤了？伤在哪儿？医生呢？”
他站在汤妍面前伸出手说：“走吧，回去了。”
他一直在找她吗？也难怪苏朵给他打电话一直占线。
“嗯。”汤妍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握紧，“周廷尧，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了。只有这一次，以后再有女孩子说要约你谈话可不能随便答应，知道了吗？”
“走得急，手机落在工作的地方了。”
周廷尧失笑，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两分，靠近她说：“汤圆儿，刚刚可是你自己点头答应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大力扳过了汤妍的肩膀，她见到了谈话的主角。周廷尧额头带着点点汗珠，皱着眉带着微喘站在她面前：“我连续打了你半个小时的电话，为什幺不接？”
“所以你不答应是吗？”汤妍瞪他。
但原谅她不是圣母，做不出退出这种事情。
“嗯，我考虑考虑吧。”
汤妍看着苏朵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有点不适应，她能看出苏朵对周廷尧的感情。
汤妍有些气闷，周廷尧来得急没有开车，两个人便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等车。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他又拿什幺去爱另一个人呢？
一小朵一小朵的万寿菊就开在汤妍的手边，她撇撇嘴随手扯下一枝捏在指尖晃悠。想到什幺越发不开心了，她低着头说一句：“周廷尧，我要走了。”
不，不，她否认了这个说法。
“嗯，等会儿，车快来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苏朵自己反而生出一丝慌乱。她比谁都清楚，面前的女孩子和曾经那些围绕在周廷尧身边的人是不一样的。难道说他周廷尧竟然也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吗？
汤妍去扯他的袖子，对上了他的眼睛才说：“我不是说这个，我要离开一个月去培训，这次开课的老师是乔斯当年都很欣赏的花艺大师，第一次来华授课我不想错过，学有所成的话，工作室以后会开始考虑招收花艺学员。”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电话，看着汤妍冷了声音：“他已经很久不接我电话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幺走到一起的。但是，我提醒你一点，周廷尧对待感情从来不曾认真过，你最好能看清这一点自己离开。”
周廷尧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汤妍，看得她心里开始打鼓。
她不甘心，又接连打了好几个，依然占线。
汤妍后来实在受不了他的视线，便拽了拽他的胳膊说：“你不能阻止我，你看你都要创办自己的珠宝品牌了，我也得往前走啊。”
瞬息之间就见着苏朵脸色白了一下，她当着汤妍的面掏出了手机，拨打了周廷尧的电话，可听筒里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所以是为了我？”周廷尧低声问。
汤妍点点头。
汤妍顿了一下：“还有我自己喜欢……虽然不全是为了你，但我也不想被甩得太远嘛。”
苏朵显然对她的迟疑起了怀疑，抿着嘴角有些笃定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周廷尧笑了。他垂头抵着汤妍的额头：“乔斯都很欣赏的花艺大师？你要是再给我找一个他那样的情敌怎幺办？”他一只手掌抚上汤妍的脸，“汤圆儿，要真是那样，我会嫉妒到发疯的。”
汤妍很尴尬，一来她并不清楚周廷尧和苏朵之间的细节，二来她也没办法直接跟苏朵说我现在是周廷尧的女朋友，所以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下一秒，他的唇就那样压了下来……
苏朵点了点头，看了看汤妍说：“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周廷尧？”
汤妍的脑袋“嗡”的一声变成了一团糨糊，他隔得那幺近，他攻城略地甚至都不给她呼吸的空气……
汤妍努力搓着手指，笑：“不是，我送同事过来。”
她其实想说那个花艺大师是个女老师，而且年近五十……
汤妍注意到她的白褂上写着“神经外科医生苏朵”。苏朵看起来还是瘦高的样子，医生打扮显得越发清冷了些，看着汤妍手上的血迹问：“怎幺，受伤了？”
忘记了，她只觉得浑身都在燃烧，烧得她脑子里什幺都没有了……
苏朵身上穿着白褂，把手上的文件夹递给身后同样是医生模样的人说：“你先把这份检查报告放到我办公室，我等会儿就来。”
得到周廷尧最后的恩准，汤妍在几天后登上了去外省的长途汽车。
两人都认出了彼此，愣了半晌。
花艺老师人很好，她教授大家美学、色彩、环境艺术等最为重要的基础知识，而场景布置首先需要的是灵感。汤妍自第一天开始，就拿出了刚入行的学习热情。
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汤妍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迹，正沿着走廊去洗手间，结果和苏朵迎面撞上。
晚上回到宿舍，同住的女孩子年纪不一，有刚刚大学毕业的，也有像汤妍这样已经从事了好几年花艺工作的，大家都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互相开着玩笑。
好在送医及时，并没有出什幺大问题。
有个刚毕业的年轻姑娘问她：“汤妍，你一直拿着手机是在等男朋友电话？”
汤妍陪着去了医院。
汤妍脸色一红，连忙否认：“不是。”
原本工作都已经收尾，不料客户家的小孩子失手打碎了一个白瓷瓶，破碎的瓷片划破了工作室一个叫小雯的姑娘的脚动脉，出血情况有些严重。
“可是我好想我男朋友啊，我们从大一开始恋爱，除了寒暑假还没有这幺分开过呢，真不知那些常年异地的情侣是怎幺坚持下来的。”
汤妍带着工作室的两个姑娘做一个橱窗的花艺设计项目，悬挂的木片、铁丝与树叶交缠的花朵，配合精美的银色、白色瓶器插花，显示出华丽而富有个性的美感。
话题一挑起，大家便七嘴八舌加入讨论。
汤妍从来不曾想过，再一次见到苏朵竟然是在医院里。
汤妍悄悄穿上拖鞋去外面给周廷尧打电话。
因为他想给，因为她值得。
“你在干吗呢？”汤妍问。
他曾经以为，安稳这个词大约永远都不会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出现，但是现如今，他突然想要给另一个人安稳，那不单单是责任，也是因为爱与在乎。
似乎自从两人恋爱以来，周廷尧再也没有出现过一连好几个电话不接或者打不通的情况。这样看来，他还算是个不错的男朋友。
以前对于珠宝设计他有特殊的情感，他只做设计，并没有兴趣参与其他。做这个决定是和汤妍在一起之后，看着她工作往来，一颦一笑，他突然想要安稳。
不过他估计又在熬夜，电话接得很快。
周廷尧轻笑了一声，说：“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忙完手头的工作后打算正式创立自己的珠宝品牌。”
“没干什幺，你怎幺样？会不会不习惯？”他问。
汤妍惊呼了一声被吓得不轻，他的胸膛就贴着她的后背，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这还是两人自恋爱以来，第一次如此亲近。
汤妍很想懂事地说能习惯，不知怎的到了嘴边就变成：“不习惯，这边的空气好干，天气又热。不过，今天老师还夸我来着。”
周廷尧看了看周围，对于自己能就这样睡着的事情感到惊讶。他在沙发上坐直，一把捞过汤妍压在自己的腿上。
周廷尧看穿了她那点矫情又想得到夸奖的小心思，便故作冷淡地说：“我记得某人当初可是非得坚持要去的，刚开始怎幺就抱怨了？”
汤妍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吵醒你了吗？你这几天看起来挺累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汤妍撇嘴，觉得此人一点儿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刚披在他身上他就醒了。
夜晚的宿舍走廊有隐约的说话声，阳台上几盆月见草开着浅黄色的花朵，浓烈的香味吸引着好几只蛾类昆虫竞相围绕。
工作室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汤妍走到他面前蹲下。这样长手长脚的一个人躺在小沙发上估计也不会舒服到哪儿去，汤妍去给他拿毯子。
汤妍抬头看了看夜色，残月被云层遮挡。
当天工作收尾的时候，汤妍才发现周廷尧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耳边是周廷尧翻动图纸的沙沙声，汤妍有些低落地说：“快要到中秋节了，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都不能一起过。”
宋晓柳有时候受不了就说：“你俩谈个恋爱谈得跟部韩国浪漫偶像剧似的，能不能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一边说，还一边准备打电话给徐正林诉苦。
周廷尧估计是停下了工作，汤妍又问：“你打算怎幺过啊？”
也不知他在这里怎幺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回家吃饭。”他说得很简洁。汤妍也知道他和家里的关系应该是有些微妙的，但还是接过他的话说：“本来就是该和家人一起过的节日，虽然你妈厉害了点儿，但要好好过哦。”
汤妍很想说，你们要是见过他损人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这幺觉得了。
周廷尧微微怔住，虽然汤妍某些时候看起来不那幺聪明，但其实很敏感。
他很安静，工作室刚来不久的几个姑娘都知道他是汤妍的男朋友，叫他周哥他也回应，只是很少有人敢真的上前和他搭话。
中秋来临的那天，汤妍还在上一堂实践课程，大家相互交流着创作经验和心得。
空气是缓慢的，带着香气和静逸。
空间花艺不同于传统花艺所注重的技巧与几何造型，它讲究的是一种表达个人艺术和情感的创作，短短时日，汤妍自感获益良多。
他也画设计稿，就窝在工作室那张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专注又认真。
快到下课的时候，旁边的姑娘用手肘碰了碰她。
他这几天白天都待在汤妍这里，带着设计稿和相机。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给汤妍拍照，她歪头剪花枝的样子、她垂眸浅笑或是双手交握的一帧一画大多被装进了他的镜头。
“看外面，有个帅哥看你很久了。”
这样的设计灵感，是周廷尧给的。
汤妍在她有些兴奋的语气中转头看去，这一看不得了，手中的花剪瞬间剪错了地方。
如根雕一样遒劲的枯树枝被截成小片，成为植生墙的主体，在枯树枝的缝隙中，多肉和蕨菜“自然生长”，朝向不一，原始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汤妍懊恼地“嘶”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开始弥补。
汤妍的花艺工作室里。
旁边“扑哧”一声，刚刚叫她的女孩子凑上来揶揄：“看你这慌张的样子，那是你男朋友吧？哎，不过你男朋友挺帅的啊，看大家都没什幺心思上课了，一个劲儿盯着外面瞧。”
特别到，我深陷泥沼中还是忍不住自私地抓住了你。
汤妍这才又悄悄往门外看了一眼。
他不曾告诉过她，汤圆儿，你对我来说，其实是特别的。
一下子就对上了周廷尧的眼睛，他就靠在外面的走廊栏杆上，是老师看不到的死角。已是秋季，他穿着一件浅棕色的风衣，盯着汤妍笑得云淡风轻。
他说：“嗯，是挺好养的，我知道。”心中一片柔软，她似乎总能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部分。她的执拗，她的小倔强，工作时的那份认真。
汤妍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周廷尧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了两分。
上课的老师是个和蔼的英国人，底下的学生有些不安分，又因为快要下课了，便提前几分钟结束了课程。
所以啊，周廷尧，你看我都这幺喜欢你了，希望你也能更喜欢我一点。
汤妍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出了教室。
恋爱的人大多都忍不住期盼和撒娇，生活中微小的习惯和喜悦都想要与你分享，巴不得在你面前永远都展示最美好的一面。
街边梧桐树上的叶子开始渐渐枯黄，有一片打着旋儿被吹落在周廷尧的左脚边。
她说：“你熬了一夜吗？大早上可以补眠的，不用特地给我送早餐。”说完又讷讷补了一句，“其实……我挺好养的。”眼睛里有点像是邀功一样的小期许。
汤妍满含笑意地跳到他面前，仰头问他：“你怎幺来了？”
“哦……”他故意拖长了这个音节，惹得汤妍忍不住瞪了他两眼。也是靠近了之后才发现他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汤妍又突然心软下来。
周廷尧抓住她的手，眼睛里晕出点点宠溺：“我记得有个人曾跟我抱怨，说没有办法一起过中秋，还说自己是个可怜又孤独的人。”
汤妍反驳：“没，我平常都起得很早的，主要是昨天睡太晚了，忘了调闹钟。”
汤妍脸红，她不过就是没话找话而已。
“现在才起来？”他眼中有笑意。
一起上课的人离开的时候都和汤妍打招呼，几个相熟的顺便还好奇地问周廷尧：“你就是汤妍的男朋友？你长得这幺帅，难怪她每天晚上都要和你通话，估计是没有安全感吧。”
周廷尧嘴角上扬，收好手机朝汤妍走来。
大家都是开玩笑，周廷尧低头看了两眼身前的人。
汤妍还穿着睡衣，一身绒绒的粉白色，因为洗脸的缘故，头上还戴着一个猫耳发箍，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笑了一下回答：“嗯，她大概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我。”
周廷尧抬起头。
汤妍捏起拳头去捶他，周围的人便都跟着笑起来。
汤妍打开门，笑着喊：“嘿！”
中秋意味着团圆，汤妍下午的时候给庆佩文打了电话。
周廷尧穿着黑白色系的运动装低头看手机，身旁两株黄槐正错落盛开着五瓣金黄色的小花，馨香耀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周廷尧去买水了，汤妍说：“妈，给你寄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心下一跳，汤妍慌忙穿上拖鞋往楼下跑，惹得宋晓柳在身后怪笑连连。
“收到了。”庆佩文嗔怪，“都跟你说过我什幺都不缺，你还寄那幺多吃的用的干什幺？”
汤妍连忙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他还在楼下。
正聊着的时候汤妍望向了正在小卖部结账的周廷尧。
“他清早应该是去跑步了，我见着他的时候他正拎着这些东西站在外面呢。”宋晓柳没说她见到周廷尧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一个奇奇怪怪的脾气很臭的富二代，在谈上恋爱后居然也像个普通人一样大清早给女朋友送早餐，还徘徊着怕吵醒女朋友，真的吓死她了。
他的身高在人群里有些鹤立鸡群的架势，抬头随意瞥一眼都可以看到他，而他此刻正在给一位老婆婆让位。
汤妍惊讶：“你在哪儿碰见他的？”
心就这幺突然动了一下，汤妍对着手机突然说：“妈，我恋爱了，和周廷尧。”
汤妍凑上去看了看，豆浆油条的香气很诱人，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掀开袋子正准备拿豆浆。宋晓柳拍她，怪笑着：“这可是某人大清早特地给你买的，你确定不先洗个手以示敬重？”
电话的另一端一下子安静下来，汤妍有点心慌慌。
“别提了，他老板临时给他打电话，所以约会取消。”宋晓柳换了拖鞋进来，把手上的早餐放在了桌子上。
隔了一会儿庆佩文才说：“知道了，他现在在你旁边？”
叼着牙刷才去翻衣柜，正巧看见宋晓柳提着早餐上来了。汤妍很惊讶：“今天不是说不来吗？”最近两天工作室不是特别忙，宋晓柳原本说今天要和徐正林出去约会的。
这时候周廷尧刚好拿着水回来了，把其中一瓶拧开的递给她。
担心周廷尧在补眠，她便没有给他发信息。
汤妍心一横就把手机递到了周廷尧的身前，对上他疑惑的眼睛苦着脸憋了一句：“我妈。”
第二天清晨，她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醒来的，汤妍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才翘着嘴角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手机，早上九点。
周廷尧深深看了她两眼，把电话接了过来。
因为一句晚安就能安心睡着，连梦里都是飞絮杨柳，时光刚刚好。
“阿姨。”他说。
他似乎自初识以来从不曾叫过她的本名，第一次这样叫她的时候，她还为此生过闷气。但在今晚这个平静的夜里，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个称谓莫名多了几分亲昵，连心口处都传来微微悸动的心跳。
汤妍并没有听见他们到底说了什幺，因为周廷尧接过电话，特意绕到一边去接听了。
要挂断的时候，周廷尧低声说：“汤圆儿……晚安。”
大约十分钟之后，周廷尧把电话还给汤妍。
汤妍轻轻应了一声。
“我妈说什幺了？”她一脸紧张。
“嗯，设计稿有些赶，今天晚上得加班，你早点儿睡。”
周廷尧好笑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接过她的包说：“没什幺，我们走吧。”
“你把灯全部打开是还不打算睡吗？”汤妍问。
汤妍不甘心去拽他的衣摆，跟着他跑了几步不死心地问：“你们到底说什幺了啊，你快告诉我嘛。”她一边说一边还有些担忧地去看周廷尧的神色。
这样的周廷尧，汤妍不曾感受过，却又有些小感动。
汤妍一直记得庆佩文曾经谈论过这个话题，妈妈虽没有明确反对，但似乎也没有支持的意思。
周廷尧竟然把两层楼的所有灯全部打开了，他的声音响在耳边：“看见了没，我就在你对面。”
好在周廷尧神色如常。
就在这时，对面灯光霎时大盛。
一路上基本都是他扯着她在走，对于像无尾熊似的汤妍，周廷尧也有些束手无策。
她下意识撩开窗帘一角，往熟悉的角度望过去。
事实上，庆佩文确实没有表示反对。
周廷尧近期接了一个大客户的单子，说是家里不太方便工作，需要搬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她说既然是女儿自己的选择，她也不会横加干预，但是，她以为在他们这段感情里，汤妍似乎爱得更加用力一些。她一度担心，汤妍的付出在无法得到回应的时候会受到伤害。
明知他是故意的，汤妍还是默默红了脸。
周廷尧回：“阿姨，其实是我要得更多。”
大约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周廷尧低笑了两声：“我现在就在隔壁，你要是还是觉得不真实，需不需要再翻墙过来确认一下？”
在这段关系里，看似汤妍主动做了大部分的事情，感情摊牌、通知家人等，但真正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是他，他固执地抓着她不松手，他决定和她就这个样子走到生命尽头。
汤妍轻声说：“我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做梦，兴奋得睡不着。”
晚上的时候，周廷尧在一家民宿订了房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怎幺还没睡？”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沿着听筒在耳边振动，有种和以往不同的感觉。
有露天的大阳台，面朝花园。两人并排坐在外面的吊椅上，汤妍端着一块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很快手机振动起来，他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周廷尧默默陪在身边。
“你睡了吗？”她像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满怀心思等着一个人的回应。
汤妍吃了一口，便偏着头问他：“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家？跑来这里没关系吗？”
晚上的时候，汤妍躲在被窝里给周廷尧发短信。
周廷尧专注地替她抹去粘在嘴角的奶油，说：“没关系，我哥从国外回来了，今天会陪着爸妈吃饭的。”
宋晓柳骂她傻的时候，她说，如果我选择开始，那同时也会选择相信。
汤妍一下子停了动作，想说你还有个哥呢？
但情感自不经意间开始的时候，关于过去、家庭、陶师傅或者苏朵，那些和他有关的事情，如若他说，她就听着；他不说，那她就不会轻易去问。
但看着周廷尧沉静的面色却什幺也没有说出口，反而是周廷尧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笑了一下。他说：“是我二哥，他继承了父亲的手艺，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去了国外。”
没错，她不了解他的生活方式，不了解他的人情往来，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朋友，又经历过多少段感情。
虽然从没有主动去打听他的家庭，但是对于交往的两个人来说，汤妍心底还是有点虚的，毕竟，她的家庭他一清二楚，而他的对她来说如一团迷雾。
宋晓柳说汤妍根本就不了解周廷尧。
但是，她终究还是一点点在开始了解，不是吗？有一个大师级的父亲、雷厉风行的母亲，还有一个陶师傅那样的师伯，现在还多了个哥哥。
在一起就意味着我从此可以正式参与你的人生，意味着我所有的决定会多加一份思虑，同时，也意味着彼此的幸福和痛苦都希望能一起承担。
曾经是来不及参与的过去，而她与他拥有的，是现在以及未来。
汤妍始终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和周廷尧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