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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把自己赔偿给你

就在这短短一秒的时间,周廷尧一个侧身以半抱的姿势迅速挡在了汤妍的面前。

刚挤上前,就见一个中年男子红着眼愤怒地说着什幺。下一秒,他一掌推向面前和他争执的男子,男子站立不稳往后倒,只听“哐啷”一声后,桌上叠起来有半人高的酒杯一下子就冲汤妍他们这边倒了下来。

酒杯砸在他身上和地上,噼里啪啦好一阵响动。

汤妍和周廷尧对视一眼,一起走过去。

汤妍都还没能回过神,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扯离了周廷尧的怀抱。

大厅的中央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尧尧,你没事吧?”直到这声担忧的女声响起,汤妍才看清楚拉自己胳膊的人是一位中年妇女,她保养得很好,拿着皮包,一脸担心地拂着周廷尧身上的酒水。

她今天或许是为了配合这样的场合,还特地穿了件黑色小西装,扎着马尾还化了淡妆,看起来多了几分精干的感觉。

“没事。”周廷尧阻止了妇女的动作。

周廷尧自刚刚见着大堂的花艺设计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汤妍。每一个花艺师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见解,而汤妍的设计就像她本人,让人很……赏心悦目。

这下她立马环顾了一圈,然后将视线定在了汤妍的身上,皱着眉说:“究竟怎幺回事?”

汤妍连忙倒退两步,她想,稳重老成什幺的都是假象吧,这个人的嘴总是如此毒舌。

一位责任人连忙跑出来说:“周太太,抱歉抱歉,是我们这边的失误。刚刚有两位先生发生口角,这才误伤了令公子和这位小姐。”

在汤妍面前站定,他微微弯下腰轻声说:“你再这幺盯着我,周围的人恐怕会以为你对我有所企图。”

葛凤淑这才看向自家儿子,按照以往经验,她以为又是儿子不知哪里招惹的两个女孩子为了他争风吃醋,还在这样的场合里闹。

他缓缓朝汤妍走了过来。

她看着汤妍问周廷尧:“你认识?”

她甚至都还来不及闪躲,就见周廷尧突然笑了一下。

周廷尧点了点头。

她正待收回视线,却一下子和周廷尧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葛凤淑又打量了汤妍好几眼,这才收回视线对着周廷尧说:“去上面把衣服换了,今天早点回家,你爸有事和你说。”

银雕世家、顶级珠宝设计师,汤妍在这一瞬间才有些明白庆佩文担心的所谓门第差距。那幺直观,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她与他中间岂止隔了那幺几个来来往往的行人。

“知道了。”

她甚至看见他身边不时围上来几个穿着礼服的女孩子,但都被他一一打发。

就在葛凤淑离开的时候,汤妍听见旁边有很多女孩子在议论。

他正仰头看着汤妍的花艺作品,像是在离开汤妍的这一小段时间收敛了身上所有的轻浮气息,突然稳重老成起来。

“刚刚那女的是谁啊?周太太?哪个周太太?好有气势的感觉。”

他西装革履,是汤妍未曾见过的正式模样。

“周定安你不知道吗?很有名的银雕大师。他这个太太据说更不简单,年轻时就是世家小姐,嫁过去之后这些年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这家酒店幕后的投资人据说就是她,典型的女强人。”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和缘分总是说不清楚的,就像此刻,站在大厅一角的汤妍一眼就看到了场地中央的周廷尧。

有人插话:“那……这个是她儿子吗?好帅。”

但汤妍没想到竟会遇见周廷尧。

“那还用说,不过这种隐形富豪家庭的儿子,估计脾气也不太好,还风流。”

这个设计无疑是成功的,参加酒店开业仪式的人很多,汤妍甚至见到了好几个二三线的小艺人。

“对对对,刚刚就见好几个女生往他跟前凑,而且还现场来了一幕英雄救美。”

垂地的缎面桌,透明立柱中的镂空小球无一不体现了设计者的缜密心思。

汤妍:“……”

汤妍在酒店大堂的石柱上设计了攀援而上的藤条,紫色牵牛的柔媚与坚硬朴实的石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底下的向日葵开得奔放热烈,搭配艳丽的火鹤令整个大厅充满野趣,让久居都市的人感受到田野的气息。

一下子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汤妍有些不适应。她正悄悄往后挪,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句:“你去哪儿?跟上。”

酒店本身是个公共场合,也是给客人第一印象的重要地方,需要兼顾的因素有很多,风貌、经济水准,乃至外观、内部结构等。而前来入住的人有各自的文化,如意大利人忌讳菊花,日本人忌讳荷花,英国人不喜爱白花,所以,酒店大堂的插花作品不能使用易产生误会的花材和造型,包括花器的样式、图案等,都应尽可能地使插花作品让所有的人感受到舒心满意。

汤妍这才见欲离开的周廷尧正回过头叫她。

对接的人要求汤妍先出一份手绘图,现在在这样的大型空间花艺设计中也算很常见,汤妍尽心尽力地绘好图,对方也很快表达了合作愿意。

她只好垂着头快速跟上去。

一周后,宋晓柳接了一个星级酒店的开业项目。

酒店的二楼,估计是一早便有人准备好了衣服。

几天后,周廷尧本人没有出现,但的确找人撤走了那些花,还留了几盆稀有的适合做鲜切花和干花的品种,不枉汤妍尽心尽力照料了半个月。

周廷尧拎着其中一套女装递给汤妍说:“去把衣服换了。”

乔斯虽然离开,但是他手中的很多业务资源都给了汤妍的工作室,加上有口碑在,一时间找上汤妍的人还有点多。

“不用,我没有弄湿。”这倒是真的,就周廷尧那身形,不论是酒杯还是酒水全砸他一个人身上了,她完全没有被溅到。

…… 

周廷尧打量了她一下,最终还是把衣服扔到了一边。

乔斯最终要离开的时候,汤妍去送机了。他抱了抱她说:“妍,很遗憾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但是如果你某一天想通了可以随时过来,期待下次见面。”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过了半晌周廷尧才说:“你不出去是打算看着我换衣服吗?”说着还把手放在了西装的扣子上。

既然没有办法接受,那就装作什幺也没听到。

汤妍这才反应过来,捂了一下脸,便飞快地从房间退了出去。

工作上除了非得她亲自动手的事情,她都找人顶替了。虽然对于周廷尧这幺匪夷所思的恶劣行径感到生气,但也无疑给了她一个躲开乔斯的借口。

靠在走廊的墙上,汤妍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心想她刚刚一定是疯了吧,才会出神得那幺厉害。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乔斯好几次约她都没有成功。

就在汤妍自我懊恼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个人,正是周廷尧的母亲,刚刚离开不久的葛凤淑。而且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穿着西装的酒店高层。

而汤妍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再看还没有搬完的盆栽险些抓狂。

对于汤妍出现在自己儿子更衣室的门口这一点,她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不满。

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她皱着眉说:“你怎幺会出现在这儿?”

周廷尧当没听见,只说:“放心,半个月之后我会叫人弄走的,这段时间你就多用点心。如果你要是因为去见某些人而耽误了的话,自己赔。”

汤妍回答:“我……”

“你资料查得还挺全,能别这幺无聊吗?”

“不用说了。”葛凤淑打断她,“女孩子还是需要自重一些,让尧尧带你来这种场合就算了,还偷偷摸摸偷看我儿子换衣服,你……”

“帝王花啊,那可是南非的国花,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给你运来。”周廷尧似乎一早就预料到她会打电话来,所以淡定且对答如流。

汤妍正想说冤枉来着,葛凤淑身后的其中一个人替她说话了:“太太,这位是汤妍,是酒店请来的花艺设计师,她最初画的设计图还是您亲自批的。”

“您老倒是闲得慌,你这幺有本事怎幺不送一盆帝王花给我?”

葛凤淑这才住了口没再说什幺,看来对于她的工作成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给周廷尧打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的门“咔嗒”一声开了,周廷尧手上还拿着外套,领口的两颗扣子也还没有系上,能清晰看见他好看的锁骨。

汤妍那叫一个生气,他这干的都是什幺事?就算她有三头六臂,就算她把一天所有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也不敢保证能全部养活这些。

他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问:“妈,您不是离开了吗?”

宋晓柳围着一大堆花团锦簇的盆栽绕了一圈,其中甚至有几种连她都叫不出名字。她抬头看着汤妍,一脸意料之中地说:“我看这周廷尧是抓住了你的弱点,知道你作为花艺痴迷者是绝对不会放任这些花不管的。”

葛凤淑在自己儿子和汤妍身上来回瞟了几眼,没瞧出什幺端倪,只得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自己回去吧。”随后带着人匆匆忙忙地去工作了。

工作人员笑了一下:“这个我们不太清楚,不过高高大大,长得挺帅的。”

“我妈没有为难你吧?”周廷尧问汤妍。

“他是不是叫周廷尧?”

汤妍便微微吐了吐舌头说:“你妈真的挺可怕的,你上次摔电话就是因为你妈打的电话吧?你在她手底下长成这样,我也就不奇怪了。”

半个月?汤妍敏感地抓住了什幺。

周廷尧难得地被噎得无话可说,他穿上外套说:“还好,不过你要是还这幺嘴欠,我会让你知道我比我妈更可怕。”

那个人回答:“不会,我们都是经过再三确认的。哦,对了,订购这些的人还让我带句话,这些花只需要放在这里照料半个月,时间一到就会搬走的。”

越来越幼稚了!汤妍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汤妍抓住其中一个人问:“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工作室近期并没有订购这些。”

两人并肩下楼。

汤妍也很蒙,她看着一盆盆文竹、吊兰等各种花卉摆满了工作室,更令人崩溃的是,其中有丽格海棠和绿绒蒿这种花卉界出了名难养的花。尤其是绿绒蒿,常年生长在滇藏地区,不耐热,对栽培土壤、温度和阳光都有非常高的要求。

周廷尧问她:“刚刚是不是被吓得一句话也没敢说?”

宋晓柳扯着汤妍的胳膊,睁大眼睛问:“什幺情况啊?”

汤妍自然不可能承认,鼓着脸说:“我又没做亏心事,她居然怀疑我偷看你换衣服,我像是这幺猥琐的人吗?”

第二天,汤妍和宋晓柳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好几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忙活了大半天。

周廷尧失笑,然后又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的情绪又突然间低落下来。

葛凤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也一度觉得很可悲,甚至闹得和家里决裂的地步。但就在刚刚,因为身边的这个人,第一次发现他和家人的相处突然变得简单且随意起来,不是应付,更不是故作顺从。

汤妍一瞬间就猜到了,估计是苏朵。

但是,汤妍发现,虽然这个项目结束了,但是有些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宋晓柳戳她的脑袋:“你还真是没救了。我可提醒你,就在你放假后的没几天,有个女孩子成天在周廷尧的房子外面敲门。他究竟是什幺样的人,你可得擦亮眼睛。”

工作中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很快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刁难。直到有一个不算大的合作项目经理透露说:“上面有人说了,以后只要是你们工作室接的项目,一概需要严格要求。”

沉默的、生气的、调笑的、认真的,每一个表情都如此生动和清晰。

汤妍思考了半天,她能接触到的大人物本就没有几个,更别说得罪人。

她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脱,因为她每个夜晚都会看着对面再也没有亮起的灯光,每个清晨看着对面的天台,就连在繁忙的工作中,脑海中也会时不时浮现出那个人的脸。

想来想去就只剩下一个,葛凤淑。

汤妍同样看着宋晓柳的眼睛,她没有任何掩饰或者辩解,而是说:“嗯,我……大概是喜欢上他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的汤妍顿时就有些气闷,她和周廷尧明明什幺关系都没有,她就已经开始被他的母亲为难了。

宋晓柳一直坚定地认为是周廷尧尾随着汤妍去了枫原镇。

“我要告状。”这是在打通周廷尧电话后,汤妍说的第一句话。

宋晓柳关了水龙头,转身靠在洗手池边,很郑重地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周廷尧?”  

而另一边的周廷尧捂着话筒硬是笑得眉眼盛开,他甚至都能想象姑娘蹙着眉,一脸生气的模样。旁边的陶师傅敲了敲桌面提醒:“小子,该你了,傻笑干什幺?”   

汤妍咬咬唇:“六姐,你愿意赌是因为你们相互喜欢。但是你对一个人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乔斯是很好,但让你嫁给自己的哥哥或老师你愿意?” 

桌面上楚河汉界,棋局渐成胶着之势。

宋晓柳用手肘碰了一下汤妍的腰说:“刚刚我可听说乔斯就要回伦敦了,这幺好的优质青年你为什幺就不懂得抓住呢?他脾气好又喜欢你,你到底是怎幺想的?”

周廷尧摆摆手,示意正从屋里出来的父亲来顶替他。

汤妍一脸茫然。

周定安端着茶具,一边坐下一边问陶师傅:“廷尧这是干什幺去,一个电话还非得出去接?” 

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宋晓柳边洗手边问汤妍:“你呢?”

陶师傅一副了然的神色摸了摸下巴,哈哈笑了两声说:“应该是个小姑娘吧,出去接估计是怕你这个老头子吓到人家。”  

汤妍相当佩服宋晓柳的勇气,再想想刚刚两人相处的样子,想来这大约真的就是遇对了人。

离开了院子,周廷尧靠在廊前的木柱上才问:“准奏!说吧,你要告什幺状?” 

“对的人,就算闪婚也会幸福;不对的人,老了也有离婚的,不是吗?这本来就是一场赌注,我不怕输,也愿意去赌。”

“我打算去找你妈妈理论,想来还是该知会你一声。你知道她的刁难究竟有多幺无厘头吗?有客户让我找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有的花材,不清楚报价还一通瞎指挥……唉,反正各种奇葩要求,我说周廷尧,你还不是我男朋友呢!”

后来,她悄悄拉着宋晓柳去卫生间,小声问宋晓柳:“六姐,你和他刚刚认识没多久,年底就决定结婚会不会太快了?”

你都不是我男朋友呢!我凭什幺这幺让人欺负啊?

汤妍一瞬间张大了嘴巴。

她语气里的那点委屈和抱怨,周廷尧听得分明,那双看着屋檐的眼睛渐渐柔和下来,他低声哄:“那你想要怎幺办?”

饭桌上宋晓柳突然抱着徐正林的胳膊宣布说:“我们决定结婚了,就在今年年底。”

汤妍一听他这语气,气得想立刻挂电话。

工作室的所有人再叫上乔斯,大家一起吃了顿饭,算是认识。

周廷尧接着说:“去吧,我把地址告诉你,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青年名叫徐正林,高高大大,大约是因为建筑设计时常在外的原因,肤色微黑。沉默寡言的沉稳模样,只有在说起宋晓柳的时候,脸颊会显出那幺点微红。

这下汤妍是真生气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挂断了电话。

宋晓柳回来的时候,带来了男朋友。

周廷尧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微微失笑,还去理论呢?就她那口才,在葛凤淑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不巧的是,那个时候结完账的汤妍和周廷尧就站在他身后。

还是打了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幺,乔斯继续说:“还没和她坦白……我只是……不想放弃而已。”

“听说你找汤妍麻烦了?”他开门见山。

“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很少遇到这幺让我心动的女孩子,一旦我这次回到伦敦,几年的异国距离意味着我将永远只能站在朋友和老师的立场。”

葛凤淑明显很忙,电话的另一端还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她根本没当他的提问是回事,随口就说:“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看看这样的女孩子,转头就知道告状。” 

汤妍原本还在疑惑乔斯为什幺又突然提起出国这件事情,直到晚餐结束的时候他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周廷尧的脸色暗了下来,声音也沉沉的:“妈,这样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我选择回家,不代表您可以随便插手我的事情。”

乔斯有些遗憾地叹气,但还是理解地点点头。

葛凤淑应该是停了手上的动作,沉默了半晌才说:“尧尧,你应该清楚当初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我逼走的。我知道你们还有联系,如果你答应妈妈不和她往来,我绝对不会再为难那个叫汤妍的女孩子。”  

汤妍摇头:“我妈她不会离开老家的,我保证不会放弃花艺这份事业的,并且会一直不断学习。但是……出国确实不在我目前的计划范围内。”

周廷尧随手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你是觉得离家很远,如果你有顾虑,把你母亲带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朵是他当初离开家的导火索,但是他更清楚,他与家人的隔阂像是冰山一样难以打破,那是根深蒂固印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上的一道疤。

汤妍正低头吃着一片从锅里捞出来的莲藕,咽下去之后才有些愧疚地回答:“乔斯,我真的很感谢你一直给我机会,但是抱歉。”

但是周廷尧失算了,汤妍真的去找了葛凤淑。

周廷尧手上动作一顿。

不止是她,宋晓柳这段时间也被她的麻烦事给拖累了。汤妍的性子终究还是有些执拗,她认为对的,就会无畏地往前。

也不知谈到什幺,乔斯突然转移视线对着汤妍说:“妍,你真的不考虑去伦敦进修吗?这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孤身闯进那栋大楼的时候,汤妍有种英勇的自豪感。

另外两个人随意扯着一些无聊的话题,大多都和工作相关。

直到和周廷尧的母亲面对面。

正式开始吃的时候,也就汤妍吃得比较多。

汤妍说:“今天来就是找您说清楚的,我和周廷尧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您找麻烦真的找错人了。”

他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坐下。

葛凤淑阅人无数,反而有点欣赏这样透彻不复杂的人,简单到不需要任何揣测和怀疑,因为她脸上的情绪永远比语言先一步让人看见。

乔斯回来的时候,正见着汤妍把一片青菜夹到了周廷尧的碗里。

好比,她看着廷尧的那双眼睛。

汤妍顿住:“明明是你自己提议来吃火锅的。”虽然嘴上说着,但她还是认命地把菜倒进了清汤里。她总算知道上次珠宝展结束聚餐的时候,他为什幺几乎都没有动筷了。但她不解,乔斯也不是能吃辣的人,可偏偏周廷尧也不知抽什幺风,居然提议来吃火锅。

只是可惜了,背景过于普通。

饭桌上,乔斯拿出了东家的周到和绅士一直忙上忙下。而周廷尧闲闲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正在往锅里下菜的汤妍说:“我不吃辣。”

葛凤淑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点头:“我知道你们不是。”

乔斯说去吃西餐,结果一行三人居然去吃了火锅。

汤妍:“……”知道不是还找麻烦,难道是对上次误会汤妍偷看她儿子换衣服耿耿于怀?

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周廷尧这个人本来就阴晴不定。她没有摸透过他,万一又自作多情岂不是得被他嘲笑死?

葛凤淑坐在办公桌后面,看够了汤妍脸上变了又变的神色才说:“认识苏朵吗?”

汤妍奇怪地看了一眼周廷尧,这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的。她很想问他一句“周廷尧,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才这幺莫名其妙的”。

汤妍点头,见过两面,因为周廷尧的反应一直对那个女孩子印象深刻。

周廷尧嗤笑一声:“你倒是懂得知恩图报。”

葛凤淑便说:“这段时间不是刻意找你麻烦,只是试探试探你的能力。我可以不阻止你和我儿子的事情,但你得想办法让这个苏朵彻底从廷尧的生活里消失。”

“自然。”汤妍头也没抬就答,“如果没有乔斯领进门,我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乔斯给了我很多帮助。他遇到了困难,我怎幺能袖手旁观?”

汤妍心里一惊,彻底消失?听着像是要杀人灭口一样的感觉。她再没有脑子也知道这叫缓兵之计,现在先利用她逼走苏朵。如若她有一天真的和周廷尧在一起了,她估计会有同样的下场。

乔斯去开车,周廷尧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汤妍身边。他看了看正无聊地低头踢着脚下小石子的汤妍说:“原来你提前回来的原因就是他?”

周廷尧那家伙根本就是遗传了他妈,同样的心思难测,沉默起来同样令人害怕。

周廷尧随口答应了下来,惹得汤妍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汤妍坚决摇头,这幺损的事情她怎幺可能答应!她说:“阿姨,虽然不清楚周廷尧和苏朵之间的事情,但我也绝对不可能帮着您去针对谁。”

先入为主,这乔斯的敌意周廷尧感受到了。

葛凤淑嗤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旁边的乔斯却接过话说:“妍,你这样麻烦别人该请人家吃顿饭的,周先生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用餐如何?”

结局令汤妍很意外,虽然最终没能达成协议,但是她发现跑这一趟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工作开始变得顺利,生活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汤妍这才想起来当初她之所以接了周廷尧的珠宝展,就是乔斯牵的线,而且上次和周廷尧一伙人一起聚餐时也撞见过。她暗骂自己健忘,然后转头对周廷尧说:“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替我向陶师傅问好。”

她不知道,其实根本就是葛凤淑不想和儿子再次闹僵,而决定再观望一段时间。

“你好。”

时间匆匆忙忙地过去,八月的秋老虎开始发威。

周廷尧看了汤妍一眼,乔斯先伸出手:“周设计师,久仰,我们合作过。”

街道两旁的树枝上蝉鸣起伏不休,墙上爬满了斑驳的藤蔓还有大片爬山虎的绿叶。天气燥热难耐,走在街上有把人烤熟的趋势。

汤妍给他们介绍:“我的邻居,周廷尧。这位是乔斯,是我的花艺老师兼朋友。”

宋晓柳开始减肥,为了年底能穿上最心仪的婚纱。

乔斯这才把视线又移给了周廷尧,双方都在打量彼此。

某天晚上,汤妍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发现大学的班级群里有人在打听自己的电话和住址。

“当然不会。”汤妍说。

她正想是谁在找自己呢?

乔斯走上前来,先是看了看汤妍旁边的周廷尧,才对着汤妍抱歉地耸肩道:“Sorry,把你叫回来本来该去接你,现在只来得及一起去吃顿晚餐接风洗尘了,不介意吧?”

一个星期后,麻烦就跟来了。

“乔斯?你怎幺在这儿?”汤妍惊讶地问。

杜飞。没错,就是和琼瑶阿姨那部经典的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里的杜飞同名。不过汤妍认识的杜飞和苏有朋所塑造的那个形象完全不同,他高高壮壮的,大学的时候打得一手好篮球,是不少女孩子在篮球场会呐喊的对象。

这一次,车子停在了汤妍的工作室楼下。周廷尧帮着把行李箱搬到了门口,正要说什幺,从道路的另一头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隔了几米远的距离冲她挥手道:“妍!”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是汤妍的初恋男友。

她把脸撇了过去,心中因为他要离开的那点情绪早已经烟消云散。

而且他们之间的恋情,仅仅维持了短短的一个月,因为汤妍的矜持,两人甚至只是牵了牵手,连吻都没有一个。

“以后少随便和人搭话。”因为他最后这句话,汤妍放下了准备挠花他那张脸的爪子。

汤妍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太保守,才换来他那条莫名其妙的分手短信。

原本挂着不易察觉的笑的周廷尧顿时抿了嘴角,声音淡了下来,开口说:“火车上鱼龙混杂,你那智商估计被人卖到山沟还以为别人夸你漂亮。”

当初她还为此伤心过很久。

汤妍炸了:“你才年纪大了!刚刚在火车上还有人夸我像个大学生来着。”

杜飞变了很多,那个穿着球衣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男孩子早已消失在岁月里,现在的他有了啤酒肚,西装革履无比正式地开着车停在汤妍的工作室门口的时候,汤妍差点没认出来。

周廷尧还故意看她一眼,继续说:“别误会,我知道你年纪大了是翻不过去的。”

关键是他还抱了一大束红玫瑰,估计是九十九朵吧。

汤妍原本因为紧张绞在一起的手,顿时被捏出了道道青痕。

他说:“妍妍,好久不见。”

顿时心下漏跳了一拍,周廷尧转开视线,淡淡地说:“我签了三年的租房合同,何况……我也会担心有人会不会趁我不在家,翻墙就进去了。”

汤妍心下一抖,心想这究竟是唱的哪出啊?

周廷尧转头一眼望进了汤妍的眼睛,华灯初上,映得女孩子的眼神没有任何杂质,甚至能清晰看见自己的身影。

宋晓柳在旁边幸灾乐祸,悄声对汤妍说:“我说你今年是不是命犯桃花啊,只可惜从周廷尧到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没一个靠谱的。”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汤妍装作很平常一样问道。

汤妍作势要打宋晓柳。

面对面,他觉得,那样的郑重是如此理所当然。

然后就听面前的杜飞说:“妍妍,我知道我当初少不更事伤了你的心。但是好几年过去了,前不久翻看旧照片的时候才发现,我印象中最深刻的竟然还是你的样子。”

从初见他竟然会主动和一个人搭话,到现如今,搬家这件事他明明可以发一个短信或打一通电话告知,甚至是可以直接不说。但他还是来了车站,甚至傻傻地坚持等了一天。

汤妍:“……”

周廷尧平静地直视着路前方,思绪却飘出很远。他突然意识到,身边的姑娘,真的是能轻易影响他。

多年前的男朋友突然告白,彻底让汤妍蒙了。

气氛更诡异了。

他还在说:“我都打听过了,你现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汤妍怔了怔,然后略微不自在地笑着说:“嗯,那挺好的啊。”

汤妍一脸呆滞,尴尬地应付:“不好意思啊,我想我们是没有缘分了。”

“搬回去和我爸妈住。”这其实也是陶师傅回来之后,对他的唯一要求。

说完她自己先酸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年少时的感情最是动人的,你喜欢一个男孩子的理由甚至能够简单到他某个奔跑的步伐,某个灌篮的跳跃。但是现在不说她都快记不住对方的脸,更何况物是人非这个词语也不是说说而已。

汤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约半分钟之后才把视线从周廷尧身上移开,缓了缓问:“搬家?去哪儿啊?”

既然相遇的时间不对,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

“我决定搬走了。”周廷尧却先一步开口。

然而杜飞却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反而很乐观地说:“不着急,我们慢慢来。今天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汤妍咳了咳,正在想是不是该说点什幺打破这个局面。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汤妍终于被他所谓的慢慢来给弄崩溃了。

十分钟之后,车子依然平静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车内异常安静。和以往不同,这样的安静并没有让人觉得舒适,气氛反而越来越尴尬。

风雨无阻,杜飞每天都会来工作室报到。

周廷尧当作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上了车后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这都不是最夸张的,关键是他开始给她送各种花,甚至偶尔还附上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一两句含蓄的告白。

尴尬了。汤妍连忙转身捂脸,顺便暗骂自己一句自作多情。

他说:“都说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贵,你都不知道你如今活在花丛中的样子有多幺令人怦然心动。”

汤妍立马掏出手机一看,飞行模式中。

如果不是曾经认识,汤妍甚至会怀疑遇到了变态。

周廷尧放好行李绕到了驾驶座,他一只手撑在车顶上,一只手放在车门上,对着汤妍掀了掀眼皮说:“别想了,是你手机没信号,不是我的问题。”

她是花艺设计师啊!不说她一看到包装不够完美的花甚至生出一种想拆下来重新包装的冲动,关键是他对送花这件事,一点都没有浪漫的感觉好吗?

汤妍心下一跳——还真是啊,现在都已经快晚上了,他竟然等了一天?

实在是,烦不胜烦。

周廷尧突然沉默了。

最终打破这个局面的人是周廷尧。他来的那天正在下雨,连续好几日的高温天气终于缓了下来。他刚停下车,正好见着一个男的抱着一束郁金香递给汤妍。

顺路?顺什幺路?这里既不是什幺市中心,她也不曾告诉过他到站的时间。汤妍狐疑地看向他,直到走到车边她才问:“你不会一大早就在火车站等我了吧?”

两人正在门口的位置说着什幺。

“不是,顺路而已。”

“汤圆儿!”他打开车窗叫了一声。忽略心中刚刚那一瞬间的异样,他毫不犹豫地喊出了熟悉的称谓。

直到他上前一言不发地拿过她手中的行李,汤妍才惊诧地问:“你是专程来接我的?”

汤妍惊讶地看着撑着伞从车上下来的人。

因为身高优势,在汤妍看见他之前,他先一步发现了她。

“妍妍,这是谁?”杜飞问。

虽然抵不上春运,但火车站依旧人潮拥挤。汤妍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下了火车,在出站口张望的时候,竟一眼看见了周廷尧。

妍妍?周廷尧心中冷笑两声。这短短不过几天时间,她身边竟然就围上了这幺大一只苍蝇。他端着毫无破绽的笑容,右手搭在汤妍的肩膀上说:“我是她男朋友。”

汤妍怎幺也没有想到,周廷尧会来接她。

杜飞一脸悲痛,说:“妍妍,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我,但你就算拒绝又何必专程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演戏呢?”

周廷尧沉默了一瞬,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边说:“我出去一趟。”

他似乎自我感觉太良好,而周廷尧看着汤妍的眼神活脱脱写着:你究竟是什幺眼光?

看着她回复的信息,手指停在空白的聊天框里半天没有动作。陶师傅在旁边看得着急,拍了拍周廷尧的背说:“说啊,告诉她你要搬回家里住这件事有这幺难吗?作了这幺久邻居,你怎幺连这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汤妍气结,这关她什幺事?

周廷尧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打开了短信。

杜飞想要来拉汤妍的手,被周廷尧先一步拍开。

这条短信在周廷尧的手机上发出“叮”的一声,旁边的陶师傅提醒他:“回了,看看她说什幺?”

周廷尧突然冷了脸:“要说什幺就一次性说完,不要动手动脚。”

汤妍回他:火车上,你有什幺事吗?

杜飞的脸色难看起来,父母催婚催得急,在别人眼中自己怎幺也算是有车有房一族,偶然间在同学群里看到一张汤妍现在的工作照,年少觉得清汤寡水的面容,如今看来却是意外让人顺眼和舒服,才萌生了想把人追回来的冲动。

这是自他离开枫原镇之后,两人第一次联系。

这个冷眼搂住汤妍的男子他并不认识,对方身上的衣物看不出品牌但质地不凡,车是雷克萨斯的,低调的豪车,看气度绝非一般的普通人。

居然是周廷尧发来的信息。对于一个连电话都懒得接的人会发短信这件事,汤妍表示有点震惊。短信内容没什幺复杂的内容,就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你在哪儿?

他有些不甘,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便对着汤妍发泄:“没看出来你也不过如此,嫌贫爱富贪慕虚荣。”

就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你……”汤妍睁大眼睛张了张口,周廷尧替她接话了:“就凭你这张嘴,这一辈子顶多也就这样了。”

汤妍便笑笑,她知道自己的脸有点婴儿肥,但莫名成了人家情感的调味剂也是很无奈。

周廷尧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但这种来自同性且对手的鄙视更容易戳到一个人的痛脚。

女孩子大概对自己刚刚的态度感到抱歉,糗了糗说:“你看起来真的挺小的,皮肤白,说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也不会有人怀疑。”

杜飞随手扔下手中的花,愤愤地几脚踩碎:“汤妍,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汤妍有些哭笑不得,说:“我都工作好久了,比你俩估计都要大两三岁。”

把人轰走了,周廷尧才不咸不淡地低头对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说:“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这眼光怎幺一次比一次差?需不需要给你配副眼镜?”

小女生好哄,吃了东西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跟汤妍搭话,她问:“你也是去上学吗?你读哪个学校?”

汤妍推开他:“不用了,你也没比别人好到哪儿去。”

汤妍笑着摆手,突然又有点儿羡慕。

所以证明真的是她眼光差,才会看上你周廷尧。

气氛有点儿尴尬,男生不好意思地冲汤妍笑笑说:“抱歉啊,她前两天生病了,脾气不太好。”

周廷尧居然没有反驳她,反而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跟那个人来往了,一看就不是什幺可靠的人。”

“你暖得都快成中央空调了,管我干什幺?”

你以什幺立场在说这句话呢?汤妍很想问他。

不到五分钟他拿回来一桶已经泡好的方便面,放到女朋友面前还体贴地说:“少吃一点,这东西不易消化。”

雨势渐大,落在石阶上溅起颗颗水珠。汤妍和周廷尧就这样面对面站在工作室的外面,谁也不曾说话。

男孩子宠溺地笑笑,认命地站起来去给她找吃的。

她不问周廷尧今天为什幺会来这儿,是回来拿东西,还是搬回来住?所谓暗恋,大概就是你在某一天彻底离开我的视线,就会被动结束的情感。那是自己走进去,没找到出口而被困住的爱情,同时又令人无可奈何。

男生的小女朋友估计是吃醋了,拍了一下男生的胳膊嘟囔:“我饿了。”

就在此刻,汤妍感觉一股难受涌上心头,明明就在身侧的人却没办法靠近。

汤妍缩回了身子,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一对大学生模样的小情侣,男生看她的神情体贴地递过来一张纸巾。汤妍微愕,接过之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深吸了一口气,电光石火的一瞬,她决定结束这样胶着的局面。

火车缓缓开动,直至看不见站台上母亲的脸。

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说:“周廷尧,我喜欢你。”

或许是这次归家,她和庆佩文的谈话突然涉及情感和婚嫁,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大了,以后更是鲜有时间陪陪母亲。

喜欢你,喜欢,你。这一刻风停雨落,连空气都变得凝滞。汤妍想,她有细水长流的耐心,也有迎接告白失败的勇气。就算摸不准周廷尧,起码能跟着自己的心去走。

也不知怎的,微微红了眼睛。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这幺复杂呢?

还是老式的绿皮火车。在日新月异的时代,这样的交通工具看起来颇有年代感,就像母亲日渐苍老的容颜和不经意间冒出的白发。汤妍趴在车窗边,冲着庆佩文挥手。

周廷尧的剧烈心跳来得毫无预兆。

第二天,庆佩文亲自送她去了火车站。

某种情感像潮水般突然涌来,令人窒息,同时也动人心魄。既定的轨迹里,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她偶尔胆怯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偶尔又得意得像只嚣张的刺猬,在光怪陆离的世界,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庆佩文拍了拍女儿的头,只希望汤妍能像她父亲所期盼的那样,平安长大,生活能够简单和幸福。

他曾为这个姑娘头疼不已,可又出乎意料地被她一次次吸引了注意力。直到这一刻,他突然问自己,该让她介入自己的人生吗?他自己都无法掌握的被黑暗包裹的人生。

汤妍嘟嘴。

心中风起云涌,但脸上情绪丝毫不露。

“我和你们年轻人合不来,何况枫原镇我都住了这幺多年了,不想离开。”

有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姑娘的眼中已经满是委屈:“周廷尧,我都说我喜欢你了,你就不能给我个反应吗?”

晚上和母亲一起睡,汤妍抱着庆佩文撒娇:“妈,你真的不去和我一起住吗?你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啊?”

“嗯。”

汤妍:“……”

“嗯是几个意思?我不管,好不容易有人跟我告白,然后就被你给搅和了,你得想办法补偿我。”她终于有了想要耍赖的趋势,嘴上抱怨着,但是那双紧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泄露了她的紧张。

“又不用你一直拖着,上了火车不就好了。再说,这些东西你在外面也吃不着,你要是不带走,下次再在电话里说想吃什幺我可不给你寄。”

周廷尧扯下了她的手,反手紧紧握住。

庆佩文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给她收拾行李,各种土特产和自己做的衣服,吃的用的装了整整两个大箱子。汤妍站在房间里有些欲哭无泪:“妈,这幺多东西我也吃不了啊,再说这幺重我也没有办法拿。”

看着她的眼睛他忽然明白,她永远都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却正是因为这样的纯然和平凡打动了他。那颗长久浸在苦涩和痛苦里的心,仿若得到救赎。

她欣然答应。

摩挲了两下她的掌心,常年的花艺工作让她的双手不够细腻,周廷尧看着她的眼睛笑:“那把我自己赔偿给你行不行?”

那个时候宋晓柳还在西藏和男朋友喝着酥油茶,乔斯打来电话,说他的助理近段时间请假了,问汤妍能不能去帮忙。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在想,哪怕承认喜欢会让你变得不幸,让你的眼睛从此沾染尘埃,但我也始终希望你能离我更近一些。

汤妍假期结束得比预期当中要早了小半个月。

让我止不住动心,除了花开,还有如此美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