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评论里有人科普：
的确，很多人认识各种明星，认识不管是本国，还是韩国、美国或日本的明星，却不太关注体育赛事，不认识正在为国争光的运动员。
这三个女生以前都是蓉城市市队花滑女单的成员，成绩都很亮眼。很多人猜测她们会进入国家队成为女单的新王牌，就像大俄国（俄罗斯）拥有莎莎、千金和飞天三位青年组王牌选手一样，她们也备受期待。然而在前年的全国赛上，唐安晚和苏雨慧意外相撞受伤后，双双退出了市队。真没想到，这其中还隐藏着这样的事情，顺便也可惜一下，这三位的确是实力很强劲的女单选手。希望唐安晚回归。
不少路人都在一头雾水地问：这三个人是谁啊？
……
微博上果然炸开了。
这回骂战只围绕着苏雨慧和李嘉琪展开，两人的微博被轰炸到根本不能看。
这种时候，她不去回踩一脚，就已经是她留给那时候同为姐妹的苏雨慧和李嘉琪，最后的体面了。
唐安晚正准备关掉手机，忽然发现另一条热搜被人顶了上来。
唐安晚一向心宽，她可以承受住这样的声音，但是没必要。
这回是一段视频，是她和林楠表演的那场冰舞的视频。
只要她再次出现在赛场，总会有人跳出来说：苏雨慧都被你害得离开赛场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视频里，两团红色人影火一样点燃了众人的激情。
她知道，自己要回到赛场，一定会经过微博键盘侠那一关。如今她的微博下没什么人骂，主要是因为她没参加比赛，其次才是时间问题。
表演的时候没想太多，没想到视频里，他们是这个样子的。也是看视频才会清楚地发现，林楠抱她时有多谨慎。
唐安晚没拒绝，只淡淡地说：“随你。”
谨慎到，他敛起了自己惯常在赛场上的一身傲骨。
苏雨慧这个决定，无疑是把自己送到键盘侠手下去挨骂。
林楠在赛场上，完全可以用“不受控”三个字形容。
但是唐妈妈没想到，她要是真的想知道一件事情，有的是办法。
他会在比赛的时候擅自修改编舞师给他设计的动作，以更难的动作来追回不该失去的分数。
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唐妈妈怕她看了闹心，收走了她的手机。
就连知名解说凌冰也曾惊讶地说过：“林楠选手像是一股捉摸不透从哪边吹过来的风一样，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次会出人意料到什么样的程度。”
那些人骂什么的都有，问候祖宗十八代更是必备词条，唐安晚当时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样的人，会为了她，选择中规中矩。
两人都是十分有潜力的选手，各自拥有一票粉丝，事情发生后，尽管官方辟谣说只是意外，也架不住微博上的人臆测，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处在骂战中心。
“晚晚。”沙发上，林楠含混不清地喊她。
“我……我会在微博上把事情说开，对于你当时被骂的事情，我十分抱歉。”
“嗯？”唐安晚还在看视频，“困了？先去睡。”
唐安晚也不着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耐心地等着她。
她腰间忽然多出来一双手，紧紧环着她。
“晚晚。”苏雨慧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她几眼，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楠靠在她身上，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
在她看来，昨晚苏雨慧当场抛开面子在众人跟前解释完事情经过后，她们俩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以后再见面就是陌生人，自己没必要为此再生一次气，那样不值得。
他有点儿反常，唐安晚几乎是瞬间感觉到了。
这不是一贯成熟的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平时林楠虽然也黏她，但从没像今天这样，黏她黏得这么紧。
有句话说得很好：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反咬回去吗？
其实从晚会结束后，唐安晚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是很高，不过她那时候被崔莹拉住了，所以没来得及问。
唐安晚没想到，自己的心情竟然平静得不可思议。唐安晚原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朝她咆哮，就像电视剧里遭人背叛那样，再不济，也要抬手给她一巴掌，可是并没有。
崔莹问她，有没有打算再回到市队？
两人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听着咖啡厅里播放着的轻音乐。
唐安晚当时并没有回答，她个人当然是想的，只是如果她回去了，就意味着娄清也得跟着她，她不确定娄清愿不愿意去市队。
今天上午，苏雨慧与唐安晚碰过一面。
“你怎么了？”唐安晚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似的，“跟我说说。”
没人能想到，沉寂了四百多天，苏雨慧更新的第一条微博居然是这样爆炸性的内容。
林楠只是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她当时面临着内心的谴责，两者都不愿意面对，干脆直接卸载了微博。
“是觉得表演不够好吗？”
苏雨慧自碰撞事件发生后就没再上过微博，因为微博底下除了有无数唐安晚当时的粉丝在骂她“不长眼撞伤人”以外，还有她自己的粉丝在问她：身体有没有事？
他摇头。
这条微博里，详细地说明了前年全国赛时，她和唐安晚相撞这件事的原因。
“那是什么？”
事情起源于苏雨慧的一条微博。
这回，他沉默过后，终于说：“我要走了。”
不对，应该说是唐安晚、苏雨慧、李嘉琪，三个人上了热搜。
“……”
校庆晚会结束后，唐安晚才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林楠从她怀里仰起脸，脸上挂着明晃晃的不舍。
3.
见唐安晚没反应，他又说了一遍：“我要走了。”
坐在许艺另一边的叶夏默默吞了下口水，她拉拉许艺的衣袖，但许艺完完全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怎么拉都没反应。她只好往旁移了移，又移了移，生怕秦昭生气的话自己身上会被溅血。
唐安晚这才忽然想起，林楠只有一个月假，算起来他已经多留了十几天了。和他的相处太过愉快，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她身边的秦昭再一次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抓住了手臂，脸上又是无奈又是纵容。
她忽然也跟着沉默下来：“那你什么时候回基地？”
许艺显然忘记了，她有个一激动就喜欢拽人的毛病。
林楠：“明天下午。”
秦昭：“……”
唐安晚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她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
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喊错了，又开始纠正：“不对！楠神，唐安晚要给你生猴子！”
4.
“楠神！我要给你生猴子！”
第二天一早，唐安晚提前了半小时起床。她没想到，林楠起得比她更早。
“楠神！楠神！楠神牛！
两人在楼梯间打了个照面。
喊完唐安晚，她又开始喊林楠。
林楠是想去叫她起床吃饭，而她是想去做早餐。
“唐安晚！我要吹你一辈子！
餐桌旁，谁也没说话。
“唐安晚！唐安晚！唐安晚！
唐安晚还是没忍住问：“东西都整理好了？”
感动的不只是他们，坐在中后排的许艺脸上的表情才叫作丰富。她从一开始的担忧慢慢变换成欣慰、震惊、狂喜，最后高声尖叫：
林楠抬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认输了。
唐安晚应了声：“那就好。”
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
他在正事上的确让人省心。
女队旁边就坐着宋择先，他目光微滞，将心底的震撼慢慢平息下来，然后苦涩着笑了下。
谁知林楠也不吃饭了，就盯着她看。
尤其是李曼曼，她在音乐停止后，瞬间大哭出声，眼泪、鼻涕怎么止也止不住，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滑稽。她曾是唐安晚没离开市队的时候，指点过最多的师妹。每次训练和每次比赛过后，唐安晚都会给她总结失误点，提醒她下次不要再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进步，只为了能够与自己最喜欢的师姐并肩。
过了没几分钟，唐安晚终于说：“看我干什么？”
女队的成员们也纷纷抱在一起，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起来。
林楠又缠过来了，八爪鱼一样牢牢锁住她：“没胃口。”
场下，崔莹早已泣不成声。她知道，唐安晚仍然是以前那个唐安晚。
相处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一想到又要跟唐安晚分开，他几乎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
就算是以前拿了奖，也没这么开心过。
“你别任性。”唐安晚耐心地摸摸他柔软的短发，“先把东西吃了。”
唐安晚弯起嘴角：“开心啊！”
林楠一向最听她的话，磨磨蹭蹭地坐回去，继续食不知味地啃三明治。
他眼睛像是漫无边际的夜空，里面有星星在闪。
“对了，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说完，唐安晚清楚地感觉到林楠眼睛亮了一下。
林楠喘着气，稍稍偏头问：“开心吗？”
“去哪儿？”
两人以一个相拥的姿势定格在冰场中央，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掌声。
唐安晚敲了下他脑袋：“先吃饭。”
这场三分半钟的表演落下帷幕。
林楠有点委屈：“你别打我的头。”
唐安晚单膝跪地，借助于双手牵着她的那份属于林楠的力量，进行最后一次贴地旋转。
吃完东西，唐安晚从车库里把车开了出来。
音乐渐渐如同潮退般平息了。
唐安晚的车技不错，一路上都走得很平稳。
他的胸膛很宽阔，他的臂膀很结实，是可以让人放心的男人了。
当时她脑震荡出院，退出市队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一刻，唐安晚真切地察觉到，永远喜欢跟着自己的林楠，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虽说还有学业可以继续，但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她再冷静也有些难以承受。
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正如同自己的一样，剧烈地跳动着。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林楠在海外跟她通视频，说她有空可以去练练车，正好，自己回来的时候还能省了打车的钱。
被放下来时，唐安晚伸手划过林楠的胸膛。
其实林楠根本不缺这点打车钱，他只是想一下飞机就能看到唐安晚。
他一直紧紧地托着她，没让她有任何可能摔下去的危险。
没人知道一向被人称为“精英”和“天才”的唐安晚，在学车方面，简直迟钝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除了林楠。
灼热却安全。
不论是小时候开的碰碰车，还是年纪渐大之后骑的自行车，一到她手上，几乎像是废铁一样展现不出任何用途。为此，她的自尊心使得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碰这类东西。
这个时候的唐安晚被托至高处，眼底迅速划过各种景物，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只能感觉到属于林楠手心的温度。
想起这件事，唐安晚忽然笑了下。
所有人睁大了眼，不少人甚至起立鼓掌，尖叫声震耳欲聋！
坐在副驾的林楠不解地看着她：“晚晚？”
这一整个托举动作直接将现场气氛炒到高潮！
唐安晚揉了一下他微长的头发：“到了，下车。”
过程中，他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动作的转换，都完美踩着节拍！
下了车，林楠就愣了：“理发店？”
女歌手声音一起，林楠将唐安晚抱起在胸前旋转，然后双臂用力，将她托至肩膀继续旋转，他穿着冰刀鞋，将这一整套动作完成得很稳当。
“你头发都快挡住眼睛了，再不剪影响视力。而且，书上不是说头发是烦恼丝？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再把烦恼带去基地。我早就想带你过来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正好，难得天气也不错……”唐安晚熟稔地跟店里的人打了招呼，一扭头见林楠还在原地不动，忍不住问，“走啊，怎么了？”
整首音乐的最高潮，被娄清安排了一个八秒左右的托举。
“没……”他还以为晚晚是要在他离开之前跟他约会呢，果然是想太多了。
而市队成员们，因为林楠和唐安晚这两个已经听到烂熟于心的名字，全程不敢眨眼。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喜欢，说明晚晚一直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崔莹眼眶泛泪，已说不出什么话来，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双手都因为用力鼓掌而泛红了。
理发师跟唐安晚很熟，一进去就又是倒水又是聊天，气氛好得简直容不下第三个人。
然而并没有！唐安晚和林楠不仅没有绊倒，反而契合无比地将一整套动作毫无差错地完成了！
林楠在旁边看着，心底酸水直冒，他拉拉女生的衣角，企图抢回她的注意力。
场下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气，害怕他们因为隔得近而相互绊倒。
唐安晚正跟理发师商量着只简单地帮林楠修剪一下，免得以后他上赛场不好做发型。
随着音响里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的旋律，两人共同开始完成三组不同方向的同步捻转步！激荡的音乐声中，两道暗红色身影距离越来越近！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一扭头，发现林楠臭着张脸，又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正死死盯着理发师。
一片空寂的冰场，舒缓柔软的节奏过后，终于迎来了音乐的第一个高潮，唐安晚和林楠练习了半个月的同步捻转步终于在这一刻展现于人前！
他这副样子可太久没出现过了。
还是滑冰最好了！
林楠身上气场太强，那股煞气简直贴面而来。理发师吞了下口水，忍不住退了两步，小声地问唐安晚：“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果然—
唐安晚扶额：“你别介意，他在外面就是这个样子。”
林楠环住她的腰，而她张开双臂，这一瞬间，好像前方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的，她感觉到自己充满了能够拥抱到世界的力量。
然后反手就给了林楠一巴掌：“别闹，过来坐好。”
唐安晚后背依偎着林楠，以一种浑身放松的姿态，在冰面上滑行。
林楠瞬间变得委屈巴巴：“哦。”
唐安晚闻到林楠身上浅浅的香，后一秒，他就从身侧滑行到了她身后。
一旁的理发师叹为观止。
心一开阔，表演就会开阔。
趁着林楠去了里间洗头，唐安晚用最快的速度去了趟隔壁商场。再回来时，只见林楠正被理发师压着，准备动剪刀了。
唐安晚微微闭眼，感受着吹过耳旁的风，带起自己额角的碎发。她像只翱翔于广袤天地的飞鸟，不被往常的枷锁束缚。
林楠从洗完头出来后就一直在找唐安晚，好不容易见到人，他立即问：“晚晚，你刚刚去哪儿了？”
Sad Song这首歌，就是这样。3D立体环绕音效，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其中，他们紧盯着冷白灯光下交缠着的两人，连玩手机的动作都停住了，生怕错过了这个表演的一分一毫。
那种语气，就好像自己被丢弃了一样。
有人说，同一首歌，手机外放跟音响外放，就是不同的风格。使用线控耳机和头戴耳机来听一首歌，听后的感觉也大不相同。因为前者少了最激动人心的重低音，而后者多了一层震撼。
唐安晚受不了他这样说话，坐在他旁边说：“只是出去买了点东西，你好好坐着别乱动，一会儿该剪坏了。”
“你天生应该这样骄傲。”
林楠立马乖乖不动了，但眼神还老往旁边扫。
“感受到了吗，晚晚？”就在两人贴近时，林楠轻声说，“因为你而响起的掌声。”
理发师把他发尖剪掉，湿润的头发掉在地上。
能够容纳几千人的会场，声势决不能只用“如鼓如雷”形容。
他看着一绺绺断发，脑子里灵光一闪，伸手在衣襟上捏了一撮头发喊：“晚晚。”
开始只是短促参差不齐的三两声，后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怎么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场下忽然响起阵阵掌声。
“这个送你。”
他们这个联合旋转完成得太完美！
唐安晚盯着那一小撮头发，看了好一会儿，抬眼：“你干吗？”
不知道转了多久，唐安晚从单脚屈膝旋转，到慢慢直起腰，高仰起头。仿佛一朵孱弱的小花，得到大树的庇护，长成了骄傲刚强的样子。
“是临别礼物。”
唐安晚手心抚过林楠的脸颊，眼底含着无限情义，和他相拥旋转。
唐安晚震惊了：“你要送礼物，好歹也送个有用点的东西？”
每一个环节无缝衔接。
这绝对是她收过的最莫名其妙的礼物了。
再牵手。
林楠忽然说：“头发也不一定是烦恼丝啊。”
放开。
“什么意思？”
牵手。
唐安晚发觉自己竟然跟不上他的思路。
音乐开始时的第二个重音处，静止不动的唐安晚和林楠同时抬臂后滑。一如往常训练那样，两人在冰面上相互追逐。
原本是想等世锦赛结束再跟唐安晚说的，可林楠发现自己等不了了，他的耐力在唐安晚面前简直一分不剩。
省去了表演中不需要的一部分，娄清将整首歌剪辑得毫无违和感。
唐安晚身边的花花蝴蝶实在太多，他没办法一一掐死，更何况要等结束比赛还需要好几个月时间。
这首歌被娄清修剪过很多次，最终成了现在的样子：舒缓与急促并存，柔软与强硬兼容。
这段时间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会再出现一个像是宋择先一样的人，被唐安晚发在朋友圈里。
三秒后，安装在礼堂上空的播放器里，流淌出音乐的前奏。
光是这么想想，他都觉得心脏像被人揪了一把一样疼得厉害。
林楠即使在这样的表演上也并没有炫技，而是绕着唐安晚转了一圈，最后在她身前停下，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绅士地单手扶住她的腰。
但同时，他又怕自己被拒绝。
唐安晚暗红色的及膝短裙被风扬起，长发松松地编成了一条辫子，就垂在右肩前。灯光下，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泛着浅浅的光，白得晃眼。
这样矛盾的状态下，林楠心里突然又生了退意：“没……没什么。”
黑暗中，一对身影从入口处冲进灯光下。
他本来想说，青丝也不一定是烦恼丝，书上说，青丝就是情丝。
礼堂彩色的灯光倏而变白，只照亮了巨大的椭圆形冰场。
他把头发给晚晚，是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2.
可万一自己没走进她心里，该怎么办？
不管是冰场上，还是生活中，他都会护唐安晚周全。
直到离开理发店，林楠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林楠牵好她的手，一字一顿地向她保证：“我一定保护好你。”
5.
唐安晚仰头，冲林楠伸出手，她微微一笑：“现在，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了。”
很快到了下午，仍旧是唐安晚开车送林楠去机场。
暗红色的吊带纱裙，跟林楠的上衣同一色系，他们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
林楠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划过的风景。
时隔一年，她再次穿上了耀眼轻盈的考斯腾。
机场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里像是被人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唐安晚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到底。
他想开口，又不敢开口。
“到你们了。”娄清掀开帘子走进来。
他的异常连唐安晚都察觉到了，唐安晚把车停好，盯着从后备厢拿了行李的林楠若有所思。
这个动作暧昧得过分，就连唐安晚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紧张。
“林楠。”
林楠伸手，将大红色的口红涂在手指上，然后抹在她的下唇。
“嗯？”
两人近到，对方的呼吸却清晰可查。
“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比赛的事情？”她把人拉回车上坐好，语重心长地说，“没关系的啊，我们楠楠这么优秀，到时候一定会超常发挥的！”
“会。”林楠挨近她，微低着头，声音有些哑。
唐安晚上过赛场，也见过一些实力强劲的对手在重要的比赛中因为心态不稳而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总体来说，这个圈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你会吗？”唐安晚不太相信。
但这个“一些”里，不包括林楠。
“我帮你补一补吧？”他走近，从化妆台上拿起口红。
唐安晚不想说什么“即使输掉比赛也没关系，还有下一次”之类的话，因为她知道，林楠不会想听这些，所以她只要给他鼓励就行。
“嗯？”
“嗯。”林楠将头埋在她肩膀，半晌，轻轻地问，“你会来看我吗？”
大型犬盯着少女薄红的嘴唇好久，终于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半晌，他忽然说：“晚晚，你的口红没了。”
“你想我来吗？”
林楠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腿间，莫名像条听话的大型犬。
“想。”林楠根本没犹豫，又加重了语气说，“特别想。”
唐安晚站在全身镜前，正在进行最后的整理。
唐安晚在他身边，会让他有归属感。
校方给崔莹安排了位置，她来的时候带上了市女单的成员，此刻一行人坐在座位上，都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那我就去。”
很快轮到了第八个节目。
他又低低应了一声，在她肩头蹭了两下，跟只没断奶的奶狗似的，乖得不行。
“对，我有你。”唐安晚弯了弯眼睛。她摸摸少年靠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的脑袋，心里一片熨帖。
想到什么，唐安晚拍了拍他说：“抬头。”
“你有我。”林楠注视着她。
林楠乖乖地抬头：“怎么了？”
唐安晚自嘲地笑了下：“不过，现在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姐妹了。”
脸好小，唐安晚心想。
从神坛跌落也不过如此。
她把买好的口罩扣在他脸上，又像变魔术一样，从座位上拿出一顶毛线帽。帮他戴好后，她顺手压了压林楠额前露出的一点柔软的短发。
原本以李嘉琪的资质，要出头只是时间和机遇问题，可如今不行了。
林楠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清瘦又好看，怎么穿都透着一股清爽的感觉。
“我跟她好歹是同期的姐妹，她变成这样，怎么说呢……总归有点可惜。”
唐安晚看了一会儿，强压下内心的不舍说：“不能再拖了，走吧。”
林楠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脸颊蹭了蹭她的肩膀：“有什么好叹气的，这是她自找的。”
“楠，这儿！”余洋早已经在机场内等着了，朝这边挥了挥手。他被棉衣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就很暖和的样子。
唐安晚叹了口气，心想，李嘉琪终究还是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唐安晚看看他，再看看林楠，脑海里瞬间闪过两个字：单薄。
市队不收人格有失的运动员，这是准则。
林楠今天就穿了件短棉袄，里面是件白色高领毛衣，腰部以下，一双笔直的长腿被黑色牛仔裤包裹着显露无遗。
小艺：还有啊，我听说她好像退出了市队。
她忽然忧心起来了：“日本比国内冷吧？要不再翻件衣服出来披上？”
Night：……
林楠搂着她的腰，安安分分地坐着：“一会儿飞机上有毯子。”
小艺：姐妹，好歹也是关于你的大事……就昨天，你们在KTV的事儿不知道被谁发了帖子，她害你没法比赛这事一下子传开了，贴吧里一群人都在骂她。我也是早上才听到她宿舍里的人说她退学了，宿舍里的东西连夜都收拾走了。不是我说啊，她是真活该！
余洋受不了他们在这儿腻腻歪歪，又怕这儿人多眼杂的被人发现，于是硬着头皮提醒道：“你们克制一点……”
Night：不知道啊。
林楠不听，拉着唐安晚脖子上垂下来的宽大围巾盖住了整个脑袋。
小艺：你不知道？
余洋：“……”
Night：李嘉琪呢？
行，知道你不想听了。
这里面少了个人。
还是唐安晚接话说：“行，我知道了。洋哥，你先去办托运吧。”
一大群人在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人影交错间，她很快发现不对劲。
余洋带了各种特产过去，都是给林楠改善伙食用的。
唐安晚活动完毕，拿起手机看许艺录制好给她发过来的视频。
他犹豫了一会儿：“你们注意点啊！”
大礼堂的设备是国内各大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一个大舞台暗含了各种机关，不论下水还是飞天，都能完美实现，不少其他机构举办活动时也会选择这里，正因为如此，校庆才会变得更有看头。
唐安晚推他：“起来。”
无数记者举着摄像头，站在视野好的地方拍照。
“不。”
等到音乐从舒缓变得急促，少年们鱼贯而入，在冰面嬉戏。
“围巾给你，自己挡着。”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主题曲响起，穿着幽蓝色考斯腾的少女们翩然而动。
“不……”
首先是花滑社的大型群舞。
唐安晚无奈：“你想怎样？”
校长郑重地说了大堆关于对体大未来的期许后，表演终于开始。
“我喜欢你。”
晚上七点左右，主持人上台暖场。
“……”
许艺只能浑身不怎么自在地坐好。
“唐安晚，我喜欢你。”
秦昭岿然不动，并且淡淡一笑：“前排都坐满了，我也没办法。”
“……”
体大谁都知道，礼堂前两排的座位每年都是固定由领导、赞助商、老师以及教练坐的。
一直没有等来回复，林楠忍不住了，掀开围巾坐直身体，他眼底带着点期盼，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许艺走过去，盯了秦昭几秒：“教授，您不是该坐前两排吗？”
总算是说出口了。
她身边就坐着秦昭，喊许艺时眼神躲闪，似乎也十分无奈。
唐安晚蹙眉，心脏漏跳了一拍，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别闹了。”
叶夏冲她招手：“小艺！这儿！”
“我没闹。”林楠认真到像是在接受教练的训导，“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对亲人的喜欢，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喜欢，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是想要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的喜欢！”
许艺没想到，自己一天当中，居然能碰见秦昭两次。
“你……”
“……”
“你不用急着给我回答，我可以等，我……”他口不择言，害怕从唐安晚口中听到拒绝的话。
“不劳您挂心。”许艺露出假笑，“就是女人那几天，您应该懂。”
唐安晚定定地看着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问我这个，不怕影响自己之后的训练和比赛时的心情吗？”
“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怕啊……”林楠紧盯着她的眼睛，“但我等不了了，我就是不想你跟别的男人亲密，宋择先是，那个理发师也是，我想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好在，秦昭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
唐安晚看着他很久，久到林楠心尖发凉，才终于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许艺心想，她看起来像是好的样子吗？
林楠猝然抬头，眼底亮着光。
去你的“你也好”。
“我也喜欢你。”
秦昭挑眉：“你也好。”
这句话宛如春风过境般拂过他冰冻的心田，使那片原本荒芜的地方一下子长满了花草。
许艺咬牙，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教授好。”
林楠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真的吗？”
许艺捂着肚子直奔商店，买了“姨妈巾”就准备走，谁知迎面碰上了秦昭。
“真的。”
旁边就有商店和卫生间，叶夏想了想礼堂的座位和体大的人数，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给你发消息。”
余洋回来时，就见林楠脸上泛着一层可疑的红色。
“别……”许艺拽住她，面色痛苦，“你先去占位，‘姨妈’能拖，这事不能拖！”
尽管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但总是往唐安晚身上飘的视线却怎么挡也挡不住。
“那我去给你买‘姨妈巾’……”
他挠了下头：“你们这是？”
许艺苦着脸：“我好像来‘姨妈’了。”
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却融洽得周围仿佛都飘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啊？”
余洋觉得，他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夏夏……”
他看了眼时间：“楠，该过安检了。”
走到一半，她下腹忽然一紧，一股热流涌出。
林楠还拉着唐安晚的手，听到这句话，脸跟着拉了下来。
小路上，许艺兴冲冲地拉着叶夏往礼堂赶，边赶还边不忘给唐安晚发消息加油打气。
“行了，去吧。”唐安晚拍他肩膀，“真不能再拖了。”
娄清就抱臂靠墙站着，一袭长发如墨般淌在肩膀和后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时不时出声指点一下林楠和唐安晚，三人身处吵嚷的后台，却仿佛自成一派。
林楠极度不舍：“那你不许不接我电话。”
林楠腰间系着外套，正在复习动作。他不是专门的冰舞选手，练起冰舞来也并不容易。
“嗯。”
好几个化妆师在人群中穿梭，催促声一阵接一阵，让原本不紧张的唐安晚都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不许不想我。”
后台，唐安晚正在活动脚踝，冰舞表演被校方安排在第八位，她根本用不着去着急。
“嗯。”
大礼堂陆续有人进来，将空旷变成热闹。
“也不许跟别的男人走太近！”
这一天，久雨未晴的蓉城被浅金色光芒笼罩。
这才是重点吧，唐安晚心想。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体大五十周年校庆晚会如约而至。
她哭笑不得：“知道了，林教练。”
1.
“那……”林楠紧张得手指都蜷了蜷，“那……那你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