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松开,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这么委屈?”
顾从礼怔了一下,拉着她往后扯了扯,将她抱在怀里。她很矫情地挣扎了一下。
时吟噘着嘴,抬手掐他的腰。
虽然很幼稚,但她就是不开心。不开心加上不开心,委屈翻倍,她瞪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她说一句话,停顿一下,然后掐一下:“你为什么不帮我?”
时吟觉得她幼稚死了,像个小朋友一样,考试拿到了好成绩想要被表扬,没被表扬还不开心了。
顾从礼没躲,低低地笑了,胸口轻轻震了震,叹道:“小姑娘。”
她的新连载明明成绩很好,她也在慢慢进步了,可他一副她就应该做到这样的表情,半句话都没有说。
时吟唰地抬起脑袋,怒视他:“你还笑!幸亏我反应快,不然今天不就完了吗?”
要是她说错话了呢?临场遇到这种事情,她本来就没经验,要是慌到什么都说不出呢?
顾从礼眼底含笑,抬手揉捏她柔软的耳垂,亲了亲她的额头,夸奖道:“嗯,我的宝宝真棒,反应真快。”
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本来以为顾从礼肯定会帮自己的,可是他动都没动,就这么看着她差点被人欺负。
前一天下午,顾从礼原本空出一下午时间准备陪时吟玩。
刚走出两步,她被人拉住了手腕。她挣了挣,他力气大,紧紧扣着她,不撒手。她回过头瞪着他,他不解释,也不说话,只淡淡看着她。
结果小姑娘脸皮薄,把他推出房间以后硬是闷了一下午不好意思出来见他。刚好陆嘉珩打了电话过来。
时吟心里那股无名火在看见他时开始熊熊燃烧,她脚步一顿,然后像没看见他一样,绕过去,昂首挺胸往前走。
陆嘉珩本来是帝都人,皇城脚下的太子爷,这几年基本待在南方S市的分公司,据说是因为女朋友吃火锅时更喜欢吃油碟。
顾从礼靠在女洗手间门口,瞥见她出来,抬起头来。
这段时间,他刚好和女朋友回家准备过年,听说他也在,随口问了一句。
打开水龙头,时吟洗了手,看着镜子里的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晃了晃脑袋,走出了洗手间。
顾从礼想了想,就跟他们出去了。到的时候,他远远看见少爷家那位小女朋友正闹着别扭,太子殿下跟在她屁股后面温声细语哄着,左一句宝宝右一句宝宝地叫。
她当时声音端得很平稳,其实捏着笔的手心里全是湿,后背一层冷汗,紧张得脚都在抖。她生怕说错一个字,或者哪句话故意被人曲解。
挺大一个男人,丝毫不要脸。
她刚刚遇到突发情况,顾从礼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她快要慌死了。
小姑娘被他叫得小脸儿通红,跺了跺脚,转过身来,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没多少怒意,更像在撒娇:“谁是你宝宝了!”
签售会结束,时吟站在女洗手间水池旁,双手撑着池边,调整了一下呼吸。
顾从礼若有所思。所以这称呼问题好像很重要,女朋友生气的时候用来哄,看起来有奇效。
现场一片寂静,然后忽然由一个人带头,掌声雷动。
果然,他话一出,时吟微微僵了一下,掐着他腰的手也放下了。他觉得陆嘉珩也不完全是一个废物。
时吟手里捏着一会儿签字的时候要用的水性笔,转了一圈,笔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中国漫画现在确实比不上日本,但是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文化认真去挖掘的话,总是能有很多素材可以去画出好看的故事,我们没有必要跟风或者怎么样,我们就画自己的故事,中国的漫画家绝对不会比其他任何国家的差。”
时吟缓缓地抬起手来,抵住他的腹部,轻轻推了推,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你被盗号了?”
“至于要我点评我的作品和日漫哪个更出色,我只是一个新人,因为喜欢漫画所以就画了,跟名家老师们当然没办法相提并论。但这是我个人的能力不足,我觉得也不能说代表了什么吧。”
顾从礼:……
“我想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我,也希望大家无论看到哪一个我,都会一眼看出来,这就是时一。”
顾从礼觉得陆嘉珩果然还是一个废物。
“但是难道因为《ECHO》是这种风格,所以我以后的创作都要完全拘泥于这一种风格了吗?我觉得不是吧。《ECHO》也好,《鸿鸣龙雀》也好,冷的也好,热的也好,这两种都是我。不仅这两种,我以后还会画第三个、第四个故事,每一个都会是不一样的风格,但是无论哪种风格,最基本的属于时一的那个核心都不会变。”
他拍拍时吟的脑袋:“你不是不开心吗?我夸夸你。”
“两部作品风格上的差异,我记得之前微博上好像有人说《ECHO》是那种有点冷淡感觉的,完全不像少年漫的少年漫吧,其实看到的时候我还是挺开心的,有种自己的风格被认可了的感觉。”
时吟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嘟哝:“马后炮。”
她眨眨眼睛,歪了一下头,不紧不慢地说:“首先啊,第一个问题,刀或者剑本来就是少年漫很火的元素之一,因为这种近身的打斗场面其实会更好看,就像我的上一本《ECHO》,是用声音作为武器的,很多那种很热血的画面就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在这一点上,肯定是刀剑这种冷兵器会表现得更突出。”
顾从礼挑了一下眉,看着她鼓鼓的脸颊,忍不住抬手轻轻戳了戳。
时吟突然有点气闷,心里一股无名火倏地蹿上来了。她长舒了一口气,平稳呼吸,调整了一下有点儿僵的表情,清了一下嗓子,拉近耳麦,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犀利啊,我想一下要怎么回答你啊。”
时吟嘴巴一松,轻轻的噗的一声:“你刚刚为什么故意不接收我的求救信号?”她仰着脑袋瞪他,“我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脑子差点儿空白了,生怕他们在下面打起来,你还在那里看戏。”
离得太远,时吟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时吟委屈巴巴:“你不管我,你不想管我……”
时吟有点无措,她下意识朝人群最后面张望,找顾从礼。她扫过一圈,看见他站在角落里,安静地靠着墙侧身站着,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顾从礼好笑道:“我管你你要跟我闹,不管你你还闹。”他垂眸盯着她,轻声道,“我是想管你,想让你乖乖待在家,签售会也别参加。”
像是提醒了众人,人群中开始爆发出阵阵骂声,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他如果真的随了自己的心思管起她来,何止这一个小意外。
签售会和那种类似的发布会或者漫展不同,这里到场的基本上是漫画作者的粉丝或者是作品粉,他们听到这种话自然不会开心,小小的议论声中窜出一声:“你有毛病吧?画把刀什么的就是在跟风热潮了?你家申请专利了?”
他大概会直接把她关在家里,就这么一辈子不露面才好,永远没人知道她的样子。她的每一处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然后下面出现小声的议论,不少人往一个方向看去,那女生站在靠边的位置,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了一个口罩。
但是她不喜欢。她要自由,他就给她;她不喜欢他吃醋,他也能忍耐;她想变得更好,他就帮她成长。所有的欲望,在她的面前都可以克制。
这种明显不友好的问题让场面瞬间安静了一下。
时吟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教她。
时吟愣了一下。
时吟从小到大一直挺独立的,不是那种遇事不决需要依靠别人的人,但是当这个人是顾从礼时,她好像下意识就会去寻找他的身影。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时吟熟练了不少,到了提问的环节,大家的问题都很友好,时吟回答了几个。这一环节刚要过去,下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时一老师,您的新连载画了拟人化的刀和剑,是在刻意跟风日本漫画的热潮吗?您觉得自己的这部《鸿鸣龙雀》和日漫的那几本同题材作品哪个更好看?《ECHO》和《鸿鸣龙雀》风格上的明显差异是您为了红刻意画这种内容导致作品同质化的吗?”
只要他在就没什么需要她去担心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这种依赖已经自然而然养成了。
摇光社在帝都这边的分公司不大,只占写字楼当中两层,签售会临时租了下面的场地。
这不太好。时吟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我什么时候闹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无声弯起嘴角。
“林佑贺那次,”顾从礼平静地说道,“你自己算算有多少天没理我。”
时吟蔫巴巴地垂下头,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盛醋的小碟子,噘了噘嘴。
时吟眨眨眼,纠正他:“那个不算的,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是因为你那个过激的吃醋行为。”
时吟点点头,继续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他像完全没注意到似的继续看平板。
顾从礼垂下眼:“真的?”
男人神情冷漠,淡淡地点了点头:“签售会的时候可以多留一点儿时间给《鸿鸣龙雀》,下期至少可以再升一位。”
时吟真挚地点头:“我骗你干什么!”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顾从礼点点头,倾身凑近,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抬了抬,吻她的唇,声音吞入口腔:“那我检查检查……”
小姑娘加快了咀嚼速度,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吞下包子后,她比了一个手势:“第四。”
时吟:……
时吟:……
机票订了下午的,签售结束后没剩多少时间,他们直接飞回S市。
顾从礼:“你咽了再说。”
临走前,顾从礼离开了一会儿,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时吟举着筷子,嘴巴里塞满了包子,声音含混不清:“第四。”
时吟在机场一边玩消消乐一边等着他,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掐着点儿回来,拎着一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烤鸭,封得严严实实的,里面还有酱和饼。
他抬眼:“你上期第几名?”
时吟瞪大了眼:“你去买烤鸭了?”
“上次反响不错,《ECHO》的单行本销量这几天明显开始增长,微博上的热度也在上升。”顾从礼拿着iPad翻看上面的曲线图,“等下个月的杂志人气排名出来以后看一下,《鸿鸣龙雀》的排名应该也会上升。”
顾从礼瞥着她:“来之前不是有人哭天抢地说要吃烤鸭?”
上次在S市的签售会他不知道去忙什么了,人没在,很多事情都是赵编辑跟她说的,现在他重复一遍,她就听着,安静地往嘴巴里塞包子。
时吟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弯起眼睛,又咳了咳,指尖按住嘴角往下拉了拉:“可是这样的和在店里吃的感觉还有味道是不一样的。”
摇光社的车等在楼下,两个人下楼吃早餐,顾从礼边吃边跟她说签售会的事情。
“嗯,过段时间我再带你来一次,我们去店里吃。”顾从礼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去托运。
时吟莫名觉得刚刚她偷瞄的动作被发现了,想起昨天的那个画面,她的脸又开始发烫。她装作不经意地清了一下嗓子,庆幸自己今天化好了妆,应该看不太出来什么。
“噢。”时吟美滋滋地跟在他后头。
她看见顾从礼轻轻挑了一下眉。
回去的路上时吟照样是睡过去的。
男人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时吟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
冬日昼短夜长,飞机降落时已经是晚上。窗外夜幕低垂,顾从礼的车子停在机场停车场,两个人刚上车,顾从礼手机开机,下一秒直接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第二天一早,时吟才见着顾从礼。
他接起电话没说话,曹姨的声音直接传过来:“我的顾少爷啊!你总算接电话了!我打了好半天!”
下午和晚上,她叫了食物在房间里面吃,之前的北国半日游计划完全作废,连她在没出发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的北方最正宗的烤鸭也没吃到,就这么在酒店里窝了一下午。
“我下午在飞机上。”顾从礼把手机拿开了一点,像确认似的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手机号码,“曹姨,怎么了?”
时吟在这一天刷新了对男性这种生物的认知。
“夫人不见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本来以为顾从礼肯定会帮自己的,可是他动都没动,就这么看着她差点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