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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驭晚风 第十二章 我在追你

杨主编拉开车门,时吟坐进去。银灰色的宝马五系从顾从礼的保时捷旁边飞驰而过,风卷起他衬衫的衣角,尾气喷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张扬跋扈,像是胜利者的宣示。

原本她要出口的话转了一个弯儿,变成了“那就麻烦你了”。

时吟度过了混乱的两天。

时吟突然有点慌乱,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她喜欢顾从礼太久了,从年少时期的幼稚肤浅到现在可以坦然面对他,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转变,她其实花了很多年时间。

男人倚靠在车边站着,听见声音抬眸,平静地看着她。

控制感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高中的时候她不懂得,她觉得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去追,她觉得自己的行为英勇无畏,坦荡又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追爱追得轰轰烈烈,很是精彩,甚至有些自豪。后来她明白,自己是一个傻子。她那些行为无脑又愚蠢,和缺心眼的花痴没什么区别,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出了餐厅,杨主编说要送她回家,她一抬眼,果然看见了旁边停着的顾从礼的车。

等待和克制比义无反顾更难。她没在对的时间遇见他,所以他们没有以后了。

时吟不知道那天那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她全程有点恍惚,杨主编跟她说了些什么也没注意,对方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两人吃得差不多以后草草结束。

时吟从没想过,顾从礼有一天会说出“我在追你”这样的话,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虚假到让人完全没办法听到了,心里就相信了。更何况,她完全看不出来。

时吟真的没看出来。有这样追人的吗?报仇雪恨还差不多吧。

《赤月》编辑部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顾从礼再一次消失了,平时的短信、微信也都没有,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即使这话是顾从礼本人说出来的,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你这是在耍我吧!

时吟觉得这个人是真的有点儿问题。这就是他口中的在追她?就这样他还好意思口出狂言说一直在追她?哪有这样的?

时吟努力回忆了一下两个人重逢以来的点点滴滴,连表情都空白了。

时吟翻了一个白眼儿,把手机丢在一边,重新投入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她的“水中月,镜中花”,她青春年少时的妄想,她的遥不可及,站在她的面前说:“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她最近喜欢上DIY的那种小房子,淘宝上几十块钱到几百块钱,单个的一个房间,卧室、客厅,或者大别墅全部有。

后来,时吟想,如果人在死前真的有走马灯剧场,能够回忆闪现这一生经历过的所有片段,这一刻定是她这辈子最神奇的场景之一。

卖家寄过来就是一堆小木板布片和棉花电线之类的东西,所有的家具都要自己动手拼,用胶水粘起来,或者自己剪出来,非常耗费心神。

他笑了,抬手覆上时吟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时吟,我一直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她买了一个三层的大别墅,外面带花园、游泳池、小秋千,收到快递后拆开,一大堆碎木片,她傻眼了,比对着说明书一点一点分类研究。

顾从礼松开手。小姑娘的杏眼湿漉漉的,呆呆地看着他。

十月十四日那天,大忙人顾主编终于给她发了微信。内容非常老龄化,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爸给她发的信息。年轻人没有这么聊天儿的。

她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被他遮住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扫在他冰凉而干燥的掌心,酥酥麻麻的。

顾主编:你在做什么。

他刚刚那种阴冷暴戾的情绪反而收敛了,声音静得像风平浪静的湖泊:“再遇见我、喜欢我、追我,和我有工作以外的接触,这些你都应该想。”

时吟无语了,故意没理,扭头去扭那些细细的小电线,做小房子的顶灯。

“你应该想。”

过了十几分钟,她放下半成品,才慢吞吞地回复:弄房子。

时吟愣怔着,剩下的话吞回去了,她抬着头,微张着嘴巴。

顾从礼秒回:什么房子?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男人逆着光站在办公室门口,声音低沉,叹息似的对她说:“你哭什么?”

时吟扫了一眼地上的别墅模型,故意道:新房子。

她的视线被遮住,眼前昏暗,半晌后,她听见他低低叹了一声:“你哭什么?”

顾主编:你要搬家?

她话没说完,他突然抬起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时吟:是啊,我搬到杨主编家旁边去。

“我没想过能再遇见你,没想喜欢你,也没想再追你或者和你有什么除了工作以外的接触,我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特别傻,所以你能不能别老阴阳怪气地对我,我真的很……”

时吟憋着一股气儿,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抬起手,轻轻揉了一下鼻子,声音发哑:“顾从礼,是我对不起你,我六年前不该喜欢你的,都是我的错,我害你被骂,害你辞职,是我做错了,但是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果然,顾从礼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喜欢他?

挫败和烦躁,自我厌恶,还有这段时间堆积起来的乱七八糟的古怪情绪,一起如火山爆发似的喷涌出来,时吟莫名觉得委屈,眼眶发酸。

时吟:还可以吧。

只要对方叫顾从礼,那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时吟觉得她就像一个傻子、提线木偶,他说什么她就要做,不顺着他就不行,他动不动就发火,有些时候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毫无办法。

半晌后,顾主编又问:那你的那个相亲对象呢,林佑贺?

因为他是顾从礼,因为是他,所以无论他的脾气有多古怪,他的行为有多难以理解,时吟都没办法和他生气。只是这个人,这次实在莫名其妙。

对于顾从礼知道林佑贺和她相亲过的这件事情,她已经不觉得惊奇了。

两个人再次遇见以后,时吟从没发过火。

他神通广大,好像什么都知道。

一通话说完,她以为他会发火,结果并没有。他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她想了想,故意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林佑贺好一点。”

她服软讨饶不行,讲道理商量也不行,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到没法用常理解释。她也火了:“主编,你是我的责编,我是你手下的作者,我们之间是工作上的关系,工作上你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可以随便管,至于其他的……他对我是什么心思,我和谁吃饭,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吧?刚刚说谎了确实是我不对,对不起,我真诚道歉,但是你就这样过来让我推掉约会,我都跟人家约好了,你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吗?”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道,“我不是你的学生了,你也不是我的老师。我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有自己生活和交友权利、能够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平时因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这件事情不行,你的控制欲强到连作者私生活都要管了吗?”

他又沉默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时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过了几分钟,他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时吟:……

他的声音清冷,像掺了冰粒似的,磨得时吟心尖发颤:“我呢?”

“你有事,不吃饭了。”

时吟清了一下嗓子,刚要开口,还是放弃了语音,改打字:我pick林佑贺。

“我……说什么?”

顾从礼不回复了。直到她晚上睡觉,顾从礼都没有再回复。

顾从礼被气笑了:“要么你去跟他说,要么我去。”

时吟心里涌起一股无名邪火:看见了吧,这就是他口中的在追她。

时吟沉默了一下:“是吧。”

她会信他才怪。她将手机往旁边一丢,被子拽过头顶,睡觉。

良久后,他掩着眸光,轻声道:“朋友之间?他对你的心思也是朋友之间的?”

第二天,她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他浅棕的眸子看着她,仿佛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

她前一天睡得挺早,所以此时倒也没有平时那么暴躁,但是没睡到自然醒,起床气不会完全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每多说一个字,顾从礼的表情就阴沉一分。

时吟光着脚下地,走出卧室,开门。她耷拉着眼皮看着门口的男人:“顾主编百忙之中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试图和他讲道理:“主编,你看,刚刚我骗了你,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跳槽的意思。我既然已经把《鸿鸣龙雀》交给你了,决定还在《赤月》连载,就不会反悔。我跟杨编辑只是私下单纯吃顿饭,朋友之间的那种。”

顾从礼手里提着一个蛋糕,举到她眼前:“给你过节。”

他笑了,薄唇轻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时吟眨眨眼,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今天并不是她的生日。十月十五日,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啊。

时吟以为自己听错了:“主编,你真幽默。”

她愣了一下:“我过什么节?”

顾从礼垂着眼,神情阴郁:“告诉他你有事,然后跟我回家。”

顾从礼平静道:“国际盲人节。”

她愣道:“什么?”

时吟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主编,你是不是在骂我?”

“跑吧。”

顾从礼微微一笑:“怎么会,我是真心实意祝你节日快乐。”

时吟讪讪道:“我和他都约好了,我总不能跑路吧。”

她早上没睡醒的时候,有起床气加成,会特别大胆。

顾从礼:“吃饭?”

比如说她经常思维跟不上行动,嘴巴比脑子快,管他对面是几个顾从礼,完全英勇无畏。

时吟转过身来:“那我先去吃顿饭?”

所以她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她再回头瞅瞅,杨主编已经坐好了,看见她的衣服在旁边挂着,大概以为她去了洗手间。

顾从礼不拦她,听见砰的一声,她把门关上了。他心里默默算着,第三次,她第三次把他关在门外。

“哇,”时吟眼巴巴地看着他,啪啪鼓掌,“主编真是无所不知啊。”她拍马屁,并没有换来顾从礼一个好看的表情。西伯利亚冰原代表性人物现在冷得能往下掉冰碴子了。

顾从礼提着蛋糕,淡定地从裤袋里掏出上次他从地垫下拿出来的她家钥匙,开门,进屋。

顾从礼微眯了一下眼睛:“我熟,巨鹿的主编杨经纬。”

时吟正往卧室里走,听见声音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老实巴交坦白:“我跟他不熟的,出来吃饭是第一次。”

顾从礼问道:“你真的要搬家?”

时吟扭过头看去,杨主编刚到,正被侍应生带着走到她刚刚坐的那张桌子旁边。

时吟揉了揉头发:“没有,我瞎说的。”

顾从礼没说话,朝她身后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拎着一个蛋糕盒子进来了。他将盒子往茶几上一放,又去厨房拿碟子和刀叉,熟门熟路。

她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和男人出来吃饭啊?”

他拿回餐具以后,把蛋糕盒子拆了,很大的一个黑森林蛋糕,上面是红艳艳的樱桃。

顾从礼平静地看着她:“你的男伴儿挑餐厅的品位不错。”

顾从礼开始切蛋糕。这个过程中没人说话,时吟倚靠在卧室门口站着,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时吟眨眨眼:“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他不紧不慢地切了两块蛋糕放进盘子里,切得很漂亮,大小匀称,上面的奶油和巧克力都没被蹭掉多少。

顾从礼:……

完事儿后,他又去厨房翻出奶锅,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小姑娘挂了电话,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朝他傻笑,表情颇为讨好:“嘿嘿。”

男人看起来忙得很,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觉得无趣,撇撇嘴,回卧室洗漱了。

她的鞋跟不高,却很细,裤腿下面露出细瘦、白皙的脚踝。几年过去,她的衣品变化惊人,当年那个穿T恤、运动鞋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在顾从礼看来,她还是小,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而已。

等她洗脸、刷牙、换了衣服出来,小蛋糕、牛奶已经摆好在茶几上了。顾从礼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开始工作。

她今天穿了一条高腰阔腿裤,入秋后昼夜温差大,奶灰色雪纺衬衫外面加了一件小外套,此时外套被她脱下来挂在椅背上,长发披散着,发梢有点自然卷,有点温柔的日系穿搭风格。

时吟走过去,盘腿坐在地毯上,拉过旁边的一盘蛋糕,毫不客气地戳了一块儿,开始玩手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包包走过去了。

顾从礼抬起手,把旁边的牛奶推给她。

“你过来。”

时吟一边玩手机,一边喝了一口牛奶。

时吟狂点头:“我怕怕怕,怕的怕的。”

热好凉了一会儿的牛奶,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奶皮,挂在她的嘴边,有白白的一点印记。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自然地伸出舌尖,轻轻舔掉。

远远地,她看见顾从礼似乎笑了一下:“你怕我?”

顾从礼啪地关上了笔记本电脑。他的动作有点大,终于引来了时吟的注意力,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主编,我错了,我怕你觉得我在偷懒。”时吟可怜巴巴地说。

顾从礼神情冷漠:“吃东西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两个人距离有点远,他的五官看不清楚,神情难辨,音色低沉:“在家?嗯?”

“你不是也在弄电脑吗?”

顾从礼和她隔着一个长吧台,人靠在墙边看着她的方向。

“我吃过早饭了,而且我在工作。”

时吟的脸都白了。她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她压低了身子,四下张望了一圈儿。

“我也在工作,”时吟举起手机给他看,隐约是一个微博的私信界面,“有人来找我谈工作。”

时吟:……

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有人来找她合作了,而且对方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此时此刻,这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只是通过电话,而是明明白白在她耳边响起,是这家餐厅的BGM。

不过这人是作者圈的,笔名有点诡异萌,叫战栗的狸猫,写推理小说的作者,微博粉丝几十万,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算是有格调的人。

时吟想起来这音乐声为什么耳熟了。

时吟其实不怎么看小说,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个作者写了很多年,她大一那会儿很迷推理,有一本推理杂志每个月都会买,而这个作者当时刚好在那本杂志上写短篇推理,文风大气,思维缜密,所以她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过了十几秒,顾从礼才继续道:“是吗?”他的声音平静,“西班牙菜我也会烧,做得比这个厨师好吃。”

对方是大神,而时吟并不算红,本身只有过一部长篇作品,四年了,她的微博粉丝才刚十万。

电话的另一头,男人始终保持沉默,他那边的背景音乐声通过电流轻轻落入耳膜,带着一种异域的味道,她恍惚有种和什么重合了的感觉。

对方找上她的原因很简单,他之前看了她的《ECHO》,也看了《鸿鸣龙雀》的第一话,很喜欢她的画风,想跟她合作。他来写脚本,她画画。

明明没有必要撒谎,她只是出来吃顿饭而已,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时吟和《赤月》这头的合约都是作品约,《鸿鸣龙雀》的连载给了他们家,只要她这边精力允许的话,也可以接别的活儿。

顾从礼沉默了。时吟莫名有点不安,越来越心虚,下意识就说谎了。

但是时吟一般不会接别的活。她是那种手里有存款的话,就绝对不会多干一点活儿的懒散人,

时吟秒答:“在家。”

非常没有追求。

他问:“你在哪儿?”

不过因为她很喜欢这个作者,所以还是问了问他详细的情况,加了微信好友。

可是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只好“喂”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么分坐在茶几两端,一个拿着手机,一个捧着电脑,各忙各的,一时间很是安静。

顾从礼那边很安静,有轻轻的背景音乐响起,莫名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快十二点了,顾从礼抬眼看了看时钟,合上笔记本电脑:“我们吃什么?”

时吟愣了一下,有点犹豫,甚至莫名生出了心虚的感觉。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时吟愕然地看着他:“我感觉刚吃完饭。”

刚坐下没两分钟,时吟的手机响了,是顾从礼的电话。

顾从礼看了一眼被她解决了一半的蛋糕:“你这个不叫吃饭。”

这家餐厅时吟之前没去过,不知道过去要多久,怕迟到,所以她提前很久就出门了,结果到那里需要的时间比自己预想中要少很多。她提前到了,杨主编还没到。她给杨主编打了一个电话,报了名字,侍应生带她到靠窗的桌边等着。

时吟丢开手机,身子往后一瘫:“我吃不下了。”

两个人约在隔天晚上见面,餐厅是杨主编选的,一家颇具格调的西班牙餐厅,据说主厨是一个很帅的西班牙小哥哥,而且餐厅位置很少,要提前约,非常难预订。

“你少吃点。家里有什么?”顾从礼说着站起身来,卷起袖子,就要往厨房走。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非顾从礼不可的性冷淡,时吟同意了。

时吟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往后靠着,歪着头看着他,突然道:“主编。”

时吟:……

“嗯?”

“你不是吗?你是只对顾从礼一个人变态的‘性冷淡’。”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时吟补充道,“你别说给我过节,我不瞎。”

时吟:“为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啊?”

顾从礼一顿,垂眼看着她,认真地想了一下:“约会?”

“去吧。”方舒很干脆地帮她决定了,“你不是说杨主编一表人才、品行良好,万一能发展出一段你侬我侬的罗曼蒂克关系呢?”然后她道出了重点,“你不是说顾从礼天天勾引你,让你心痒难耐、欲罢不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吗?你正好可以谈场恋爱,治疗一下你这病。”

时吟心想:你这叫约会?

时吟其实有点懒,可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脸上仅剩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方舒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那你去不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主编,你前女友为什么跟你分手?”

时吟羞涩道:“我知道自己美若天仙、如诗如画,从初中到大学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异性不计其数,但是没想到原来我有这么人见人爱啊。”

顾从礼平静道:“因为我朝三暮四。”

对此,方舒的想法很肤浅,也很粗鄙:“他想泡你。”

时吟:……

时吟有点蒙,她本来以为杨主编当时就是客套一下,没有想到他真的来找她吃饭了。

他在国外那会儿,为了解释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说服自己需要一个异性伴侣,也尝试过和年龄相仿的女人接触,可惜,从未成功过。他没有办法对别人热情,好像天生就缺少这种东西。几乎没有谁让他产生过这种想法。

休息了三四天,时吟再次收到杨主编的微信。他问她最近有没有空,想要约她出去吃顿晚饭。

他想对母亲好,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所以为的对她好的方式和决定,好像让她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她想了想,挑了之前从网上查到的关于烫伤的护理资料,截图发给了他。

顾从礼没有自信,他从小在顾璘身边长大,见过自私和冷漠,见识了算计和利用,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对别人好。

其间,她想发条微信问问他的手怎么样了,但还是忍住了。

他也想对时吟好,可他很害怕,想要触碰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怕他用错了方式,反而伤害到她,怕他一个不小心,又把她推得更远了。

顾从礼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待了一会儿以后开始忙起来,时吟也终于能够消停下来。

时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出轨吗?”

截稿期前后是编辑部最忙的时候。

顾从礼摇了摇头:“不会。”

他对她来说就像一块磁铁,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理智上把两个人的关系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真的这样相处下去,她的感情就又开始动摇。

时吟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顾从礼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将腿一盘,坐在地上,抬起脑袋,给他讲道理:“主编,你看啊,咱俩现在有一句说一句。你碰巧变成我的主编以后,我们之间其实也发生了很多不算太愉快的事情吧?”

咔嗒一声,她扣上医药箱盖子,然后她抱着箱子,坐在地上开始发呆。她突然觉得有点糟糕,

顾从礼没说话。

时吟的瞌睡虫早没了,她送走了顾从礼,回到客厅里,将茶几上的酒精和医用棉签一样一样收进医药箱。

“你对我很冷酷无情。”

“不用,”他直起身,侧过头,棕色的眸子在玄关暗黄灯光下显得很温柔,“你一会儿别直接睡觉,记得吃点东西。”

顾从礼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不太赞同。

时吟“啊”了一声,连忙站起来:“那我陪你一起去?”

“你还经常给我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作业,为难我,让我出丑,毒舌,天天大早上来按我家门铃,不让我睡觉。”

他弯下腰,将拖鞋放在鞋架上:“我去医院处理一下。”

顾从礼:……

时吟还没反应过来,视线跟着他到门口:“主编?”

时吟总结着,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觉得有点委屈:“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

顾从礼从茶几上抽了纸巾擦掉往下滴的酒精,倏地站起身来,绕过茶几往门口走。

顾从礼哑然。

顾从礼一顿,迅速移开视线,抽回手。被她抓过的那个手腕上还有柔软、温暖的触感和温度。女孩跪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神干净又明亮。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撇着嘴,继续道:“就这样,你还说在追我,可是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喜欢我。

她抬起头来:“是这样吗?”

时吟说不下去了。

顾从礼垂眼看着她,眼神深邃幽暗。

顾从礼垂眼看着她,问道:“你看不出来什么?”

凉凉的气流吹在火辣辣的烫伤处,奇异的感觉让顾从礼觉得手背发痒,那股痒意通过手背的神经末梢一路攀爬通遍了全身,顺着脊椎到尾巴骨。

时吟抬着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时吟犹豫了几秒,舔了舔嘴唇,抬手抓着他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他突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抬手托住她的后脑向上抬了抬,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果然,寒塘冷月随便说句软话,杀伤力堪比核武器。

时吟呼吸一窒,轻轻地、转瞬即逝地触碰,等到她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微微抬起头来,眼睛由上而下看着她:“这样你能看出来了吗?”

别说吹吹了,无论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时吟确信了,这次确实不是她在做梦。

时吟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有种真实的心跳漏了两拍的感觉。他说这话时,她的心都化了。

顾从礼的手指还插在她发间,冰凉的手指穿过发丝,五指微收,轻轻揉了揉,直起身来:“以后我不吵你睡觉了,也不毒舌了,不逼你画稿了。”他的棕眸清浅,声音低沉,“你别跑,我对你好。”

时吟真的没看出来。有这样追人的吗?报仇雪恨还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