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阿雾闷头吃饭,因为饿得紧,不仅用了整整一碗山药茯苓粥,还吃了一个炙鸭丝薄卷,一块松子翡翠糕并一块豌豆黄。
打扮停当,阿雾也不施妆,同楚懋一前一后地进了西次间,紫宜并紫坠已经摆好了碗筷立在一旁伺候,见阿雾进来,脸色也如常,阿雾这才松了口气。
饭后阿雾轻轻揉了揉胃,觉得有些撑,可耐不住眼皮不停地打架,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往榻上躺去,还安慰自己在榻上躺着不算睡觉。
还从未有人戴过这样的项链,阿雾在镜子里照来照去,不得不承认这样戴着还挺漂亮的,又恰好遮住了她左侧脖子上的红痕。
不过楚懋却不能放任阿雾这般,将她搂了起来道:“刚吃完就睡,仔细积食。”
楚懋上下打量了阿雾一眼,走到阿雾妆奁边的首饰盒里翻了翻,挑出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双作两股给阿雾戴上,配阿雾身上这袭玫红色的襦裙十分亮眼,楚懋又翻拣了一下,挑了一朵粉白色的碗口大小的芙蓉绢花,想法子替阿雾缠在了项链上。
阿雾已经没有力气同楚懋争辩,像猫儿似的用脸颊在他胸口蹭啊蹭地撒娇,楚懋几乎都要心软了,最后不得不轻轻揉着阿雾的脸颊道:“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阿雾反射性地反手捂住脖子,“那我、那我现在怎么办?”
阿雾不依地哼哼了两声,低声道:“疼,走不动。”
待阿雾走出来时,楚懋笑道:“你该做几身立领的夏衫了。”
“就走一会儿,明日我不碰你。”楚懋道。
“我不跟你说了。”阿雾坐起身趁楚懋不注意一把将被子蒙在楚懋的头上,飞也似的跑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最后这句话点亮了阿雾的精神之灯,费尽力气从楚懋的胸口挣扎着抬起头,“此话当真?”
“也算是为了这个。”楚懋将阿雾捞入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蛋道:“总不能叫她们出去以后还编排她们主子的房内事。”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楚懋反问。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阿雾愣了愣,她就说往日楚懋绝不至于亲自处罚她的丫头,哪怕是紫扇她们有错,楚懋也不该越俎代庖,却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的。
阿雾嘀咕道,骗我的时候难道还少,但偏偏阿雾就吃他这一招,撞大运似的就盼着他能守诺。
“不用担心,今日连紫扇和忆梅都挨了罚,谁也不敢在后头编排你了。”楚懋道。原来紫扇二人撞到刀口上还有这样一层用意,倒是难为祈王殿下高瞻远瞩了。
“那走吧。”阿雾站起身,也不让楚懋搂她,在屋子里亲昵些也就罢了,可到了外头还那样,阿雾觉得今后她在下人面前就毫无威严可言了。
“都是你,都是你,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阿雾不依地踢着被子。
因着是夏日,楚懋领了阿雾往相思园的东南方去,那一片是水域,刚从九狮山出来折而往东,阿雾就赖着不肯走了。
楚懋捏了捏阿雾气嘟嘟的脸颊道:“那你是想让她们都听见下午你是怎么叫哥哥哥哥的?”
“咱们不去水阔之处,就在溪边走一走。”楚懋劝道。相思园里的忘我溪环绕着整个园子,溪面不阔,有缓滩也有激流,十分得趣,阿雾偶尔也喜欢远远看一眼。
阿雾听了不仅没解气,反而指责楚懋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人行到繁香坞,楚懋叫吕若兴解了旁边系在柳树上的竹筏,拉着阿雾的手道:“走,咱们上去,我撑篙带着你游一圈,前几日下雨,这两日北海放水,就是浅滩处也能过筏子了。”楚懋有些兴奋。
楚懋似乎窥得了阿雾的心思,轻轻扯了扯她的被单道:“下午我进门的时候已经把所有人都赶出院子了。”
这机会的确难得,但是阿雾对乘舟可怕得很,尤其是这竹筏子四周还没有边沿,滑下去可不得了。
阿雾这会儿只要想到先才的恼人情形就不想见楚懋,“我不吃!”阿雾赌气道,扯过被子盖住头打算以睡来对付饿。她这会儿哪里有脸见人。
楚懋看了一眼吕若兴,吕若兴立即捞起袍子走入了溪水里,水深不过及他大腿。
不过阿雾的这一觉睡得并不长,很快她就被咕咕叫的肚子给唤醒了。阿雾艰难地撑开眼皮,只见楚懋正坐在榻上看书,丝毫不见疲色。楚懋似乎察觉到了阿雾的动静,放下书卷朝她走来道:“起来吃晚饭吧。”
“看到了吧,不会淹着你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护着你的,阿雾。”楚懋笑道,“你连舟都不敢坐,在江南水乡那么多年,可真是浪费。”
回答楚懋的是阿雾均匀的呼吸声。
“在江南时,成日都在院子里,又出不得门,没什么浪费不浪费的。”阿雾反驳道。
“玉澜堂的净室重新修一下才好,待会儿我去吩咐吕若兴报内务府找工匠,再叫风水看个日子好破土,明日咱们且搬到冰雪林去住,好不好?”楚懋道。
“那我今后带你游江南定叫你在外头游个够。”楚懋道。
直到金乌西坠,阿雾才算被彻底放过,她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靠在楚懋的胸前。
阿雾想起烟雨朦胧的江南,笑道:“殿下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阿雾连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就被楚懋从背后欺来,一手从她的腹下绕过,一手压着她的背,将她强行压在了堂屋的榻上……
楚懋将阿雾抱了起来放在竹筏上的矮凳上,想起来又叫吕若兴去取了笛子过来递给阿雾,“你吹着玩,分了心思也就不怕了。”
阿雾的算盘打得极好,这堂屋的门边都站着打帘子的小丫头,廊外就有人,楚懋就是再厉害,肯定也不敢在这儿对她做什么。
阿雾的性子里有迎难而上的一面,她惧水这么些年,其实也一直想克服,也就依了楚懋,将笛子放到嘴边,试了几个音,十分清越,便吹起了《越人歌》。
这回阿雾是铁了心不让楚懋得逞,腰差点儿扭成麻花,总算是从楚懋的身下逃了出去,直接往堂屋跑去。
楚懋在竹筏的另一头撑起竹篙,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至少竹筏没在原地打转,阿雾想了想道:“这不像,不像,哪有公子哥儿撑船的,殿下当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才有意境。”阿雾这是故意刁难楚懋。
阿雾心头一颤,“你胡说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阿雾疾言厉色地掩饰自己。
“说得是。”楚懋道。旁边的吕若兴已经修成了人精,阿雾的话看一落他就给旁边的小内侍递了眼色,那内侍一溜烟地就跑了,没多久就抱了一袭蓑衣斗笠来,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
“其实你心里头是想我继续讲的吧,阿雾?”楚懋坏笑道。
祈王殿下即使穿上蓑衣,那也是个俊朗不凡的渔翁,阿雾忍不住笑出声,又将笛子放到嘴边,这一回吹了一曲《夏荷》。
可这声音因为含嗔带嗲,里头像浸着蜂蜜似的,又甜又糯又黏,可另一头又觉得这声音只要再挤挤就能挤出一汪泉来,听了生津止渴。
笛声清越,所至处仿佛遍地生莲,竹筏过假山下的隧洞时,笛音回荡在空旷的腹壁里格外荡气回肠,竹筏上搁着的羊角灯将下头的水面映得波光粼粼,幽光暗晕,美得仿佛置身在漆黑的夜空里。
阿雾哪里听过这样粗俗的言语,臊得实在慌了挣扎着举手去捂楚懋的嘴巴,叫唤道:“别说了,别说了。”
过了隧洞,前头是一段狭窄的激流,水花飞溅在阿雾的手臂上,凉爽得叫人叹息,阿雾的精神聚焦在笛子上,眼睛则锁在了楚懋的身上,一时倒也真忘了身处溪上。
“那就让她们在外头听着,这是夫妻之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楚懋咬牙切齿地在阿雾的脖子处吮出了一朵红痕。
前头水面渐渐开阔,有豁然开朗之感,前头屋宇的灯火映在锦江漪里,真有天上宫阙之感。阿雾吹得一时兴起,忘我地站了起来,楚懋也在眺望远处的美景,哪料下一刻阿雾的眼睛不小心扫到湖面,遂大惊失色,站立不稳地一下就跌入了湖里。
“我下午还要理事呢。”阿雾使劲儿捶打了一下楚懋的肩膀,“外头有人呢,殿下。”
楚懋立即回过身,却也只碰到阿雾的衣角边,阿雾又惊又慌,大呼“救命”,反而被湖水呛入肺里。楚懋此时已经跳入湖里,朝阿雾游过去。
阿雾简直拿楚懋没有办法,一双红唇被楚懋反复地吮吸,只能气喘吁吁地圈着楚懋的脖子。
不过几下就到了阿雾的边上,手从她腋下穿过,向竹筏游去,手在竹筏上微微借力,就抱着阿雾跳到了竹筏上。
“没关系,过一会儿不就天黑了。”
阿雾在楚懋的怀里瑟瑟发抖,她喝了几口湖水,这会儿还在咳嗽,楚懋的手在她背后又拍又揉,生怕她着凉,楚懋急急地安慰道:“别怕别怕,都是我不好,咱们再也不划船了,再也不划船了。”
“殿下,这才大白天的。”阿雾急急地道。
阿雾咳嗽得胸疼,嘴里却道:“不,下回还要划,明天就来。”阿雾这是被水给激出了好强的性子,她就像跟水有仇似的,上辈子就溺过水,这辈子小时候为了躲避歹人自己跳了一回水,今日又不小心落了一回水,好事不过三,阿雾心想坏事恐怕也不能总落到她头上。
“阿雾,阿雾,这一路上我不知道想了你多少次。”
“好,好,真是个小姑娘。”楚懋将阿雾搂在怀里,用身体暖着她。
“殿下,殿下……”阿雾吓得挣扎着要坐起身。
岸边上的吕若兴看到这一幕,赶紧叫人抱了棉被过来,又将闲杂人等撵走,楚懋这才抱着阿雾,脚尖在竹筏上轻轻一点,腾到空中,又在水面借了一回力,就跳上了岸。
阿雾瞪圆了一双水波荡漾的大眼睛,没想到楚懋竟然会说出这等甜言蜜语来。可是楚懋这几日早已被相思之情折腾得好脾气殆尽,兴冲冲地回来阿雾却不在屋里,叫人去请居然还拿乔不回,这一番折腾几乎要叫火山迸裂,说不到两句话就来拉扯阿雾。
吕若兴不敢看阿雾,低着头伸直手将棉被递过去,楚懋用棉被裹了阿雾,急急带她去了最近的冰雪林。
“差事虽然顺利,可我心里一点儿也不顺利。”楚懋咬了咬阿雾的鼻尖,又含住她鲜嫩如樱的唇瓣,“一路上我就尽惦记回来要怎么疼爱我的娘子了。”
又是洗热水浴,又是熬姜汤,上上下下忙了好一通,阿雾这才被安置到了床上,楚懋坐在一旁帮她熏头发。
这些时日阿雾早熟悉了楚懋这样的眼神,她一见风头不对,就忙地想出声唤丫头进来,却被楚懋一把搂住,两个人交叠着滚落到榻上。
阿雾抿着嘴笑看着楚懋,早前他还夸海口有他在不会有事,结果你看看这不就出事了。
楚懋扫了阿雾一眼,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袭白地粉绣大朵绣球花的薄罗襦裙,外罩了一层清透如雾的雪纱,真如月宫仙娥下凡一般清丽飘逸,耳旁一对金累丝嵌米珠耳坠,仿佛能摄人心魂一般,叫他看了就再挪不开眼。
楚懋内疚又无奈地点了点阿雾的鼻尖道:“是我的不是,我分神了。”
阿雾刚站起来,就见楚懋自己掀了帘子走进来,脸色冷冰冰的,阿雾挤出一丝笑脸道:“殿下的差事办完了?这一路可顺利?”
阿雾看着楚懋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其实并不太怪他。实际上,当楚懋在第一刻就跳下来救她的时候,阿雾心里头对水的恐惧仿佛消失不见了,她眼里只看得见他,也知道他一定会把自己救起来。
直到中午阿雾用了饭,也不见楚懋回来,外头白辣辣的阳光烤得人昏昏欲睡,阿雾迷迷瞪瞪地合上眼皮靠躺在榻上,就听见外头响起了问安声。
阿雾靠近楚懋圈着他的脖子道:“我知道殿下会把我救起来的,我后来就不怕了。”
“你也下去吧。”阿雾遣退了伺候的人,拿起手边的书卷翻起来,本想压制心里头的烦躁,哪知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光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了。
楚懋深深地看了阿雾一眼,只觉得眼睛有些酸,心也有些酸,眼前的这个姑娘有能力将他的心搓圆揉扁,让他觉得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
“殿下盥洗后就去红药山房了。”翠珑道。
“阿雾,阿雾……”楚懋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所有的情意都浓缩在了这一声又一声的轻轻呼唤里。
“合该你们两个,殿下罚你们还罚得轻了,如今眼里也没主子了,背后居然敢编派殿下与我,去吧,再去大门外跪一个时辰,另罚你二人三个月的月钱。”阿雾挥退紫扇和忆梅,转而问外头伺候的翠珑道:“殿下呢?”
“阿嚏——”阿雾打了个喷嚏,楚懋这才停了下来,将她重新用被子裹好,继续替她熏头发。
阿雾放下茶盅叹息一声,像紫扇这种快要嫁出去的丫头,嘴巴应该守得紧些才对,哪知道她却和忆梅一同在背后编排主子,难怪楚懋生气,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别小看这几句瞧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话。
第二日,楚懋命人将阿雾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冰雪林,吕若兴带人开始在玉澜堂丈量尺寸。楚懋拉了阿雾去书房。
紫扇嘴皮子翻得快些,利索地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向阿雾汇报了,包括她和忆梅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说了。
阿雾奇道:“殿下这几日不用上朝吗?”
“说说,怎么回事?”阿雾对着凉茶吹了口气,这当口就是凉茶她喝了都觉得烧心。
“陛下准备过两日去西苑避暑,特免了这几日的早朝。”楚懋道。
待紫扇进去后,忆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傻,这玉澜堂做主的可是王妃,这才忙不迭地爬起来往里一拐一扭地跑去。
帝王在西苑避暑也在西苑视朝,文武大臣都要轮班在西苑值守,得皇帝宠幸的重臣几乎日日都要面圣召对,所以几乎是常驻西苑,但官眷却不得跟随,所以大夏朝皇帝幸西苑之前都要免几日早朝,体贴地让他们处理几日家事。
紫扇可不管这些,说到底她是阿雾的奴婢,然后才是祈王的奴婢,所以她自然是奉阿雾为圭臬,这会儿给忆梅使眼色,也不过是看在二人同病相怜的情况下才点点她,哪知道忆梅却是个傻的。
楚懋铺开白纸,以尺规墨笔在上头画起图来,阿雾见过这是工匠的画法,她十分好奇,倚在桌边看楚懋画图,只见他看了一下吕若兴呈上来的玉澜堂的尺寸册子,又开始落笔。
紫扇站起来欲跟进去,却见忆梅还傻愣愣地跪着,忙冲她使眼色,那忆梅却是个傻的,摇头做嘴型道:“我还没想到错处。”
不一会儿纸上就呈现了浴池的模样,楚懋还在上头标明了尺寸,在浴池的下头还有一层,瞧着像画的沟渠,布设十分复杂,阿雾有些看不懂。
阿雾一见跪在玉澜堂门外的紫扇和忆梅就气不打一处来,“跟我进来。”说罢,阿雾看也不看两人,径直回了东次间。
再然后阿雾又见楚懋还在图上标注了哪儿搁贵妃榻,哪儿搁衣架,哪儿搁矮柜等等,非常详尽,只是当阿雾看见净室里还搁了交椅时,就有些不淡定了。
阿雾吃了一惊,对陶思瑶道:“玉澜堂出了点儿事,恕我失陪了。”
“放这个做什么?”阿雾指着那标记道。
且说阿雾这边因为怕陶思瑶伤情,即使听到楚懋回来的消息,便忍着没回去,依旧同陶思瑶谈天说地,直到翠玲那个机灵鬼见紫扇和忆梅被罚,忙寻了空子往第一春来寻阿雾,嘀嘀咕咕在紫宜耳边说了一阵子,紫宜又忙到阿雾耳边嘀咕。
楚懋笑了笑,“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
如紫扇、忆梅这种大丫头,最怕的不是挨板子,而是丢面子,这被王爷罚到大门外跪着,着实狠狠打了两人的耳光,意味着两人犯了极大的错。可这时候别说紫扇,就连忆梅心里都懵懵懂懂的,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忙地挪到了大门外跪着,以头磕地,恭送祈王殿下离开。
“楚懋!”阿雾嗔道。
楚懋这才走下阶梯,扫了二人一眼道:“跪到大门外去,知道错了再去寻你们主子认错。”
“难道还不许我在净室里坐一坐?”楚懋无辜地学阿雾眨巴眨巴眼睛道。
紫扇不如忆梅那般了解楚懋,但是光是那双漂亮得令人发寒的眼睛已经叫她打哆嗦,而她旁边的忆梅已经咚的一声跪了下去,紫扇也赶紧跪了下去。
阿雾被楚懋的这个动作弄得扑哧一声笑出来,自然也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只得转头不理他。
紫扇挺了挺胸膛,冲忆梅道:“主子在处置事儿呢。”说完正准备硬着头皮回屋里,一回头就见祈王站在廊下看着她和忆梅。
楚懋环住阿雾的腰,手不安分地在阿雾的腰上揉捏起来。
“哎哟,我的好姐姐,怎么能没找着,你瞧王爷那脸色,听见点儿动静儿都要问一声,吓得我们连走路都不敢走了。”忆梅道。
阿雾一巴掌打下楚懋的爪子,色厉内荏地道:“你昨天答应了的,我还落了水。”
“没找着。”紫扇没好气儿地道。
楚懋心里头叹息一声,他自然是想遵守承诺的,可是这丫头非要摆出一副外强中干的可怜模样来,挠得他心痒痒。
紫扇借着去寻主子的借口,毫无姐妹义气地将咏梅、忆梅留在了玉澜堂。这会儿她磨磨蹭蹭地刚进玉澜堂的门儿,就见问梅跑了过来,“紫扇姐姐,王妃呢?”忆梅往紫扇身后觑了觑。
“是,我带你看一样东西。”楚懋又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怜惜之意占了上风,他将阿雾圈在怀里一同在大画案后面坐下。
紫扇没把阿雾请回去,简直不敢回玉澜堂,只要想起先才刚交了差事一进玉澜堂就问“王妃呢”的祈王,她的腿就发抖。开始进来时面色还好好儿的,微带一丝笑容,哪知进了内室都没见着阿雾的祈王一出来,那脸色顿时就阴沉得仿佛朔风天。
阿雾看着楚懋从他桌上的黑漆嵌螺钿匣子里取出几张纸来,定睛一看,只见上头画着几样衣裳的样式。
紫扇顿了顿,见阿雾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得“幽幽怨怨”地走了。她主子是一点儿也不怵祈王的,还处处端着架子,只可怜她们这些下头人,被祈王看一眼,就吓得不敢喘气儿。
“你什么时候画的?”阿雾当初还以为楚懋只是玩笑地说一说,没想到他真给她画了内衫。虽然祈王殿下的画功十分精湛,但是阿雾还是欣赏不来这上头的衣服,这哪里叫衣服,叫破布还差不多。
阿雾没作声,看了看对面的陶思瑶,才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办差的时候晚上没事儿。”楚懋道。
一时,紫扇忽然从蔷薇架后转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走到阿雾的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殿下出去办差,晚上难道没有应酬?”阿雾可不信。
这才是不拘泥于古的洒脱,陶思瑶甚为倾心,两个人都是曾经自诩才女的女子,论起这些玩物来一套接一套的,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应酬都是去喝花酒,你想我去?”楚懋用鼻尖磨了磨阿雾的鬓发。
“不敢说,只是我爱这颜色,也不管它出处是哪里,自己喜欢就是。”阿雾道。
坦白讲阿雾还真想楚懋去喝喝花酒,那样昨天下午她就不会那么惨,晚上的时候也不会因为浑身酸痛、身子僵硬而落水了。
柴窑至今已经失传,但世宗批其状曰:“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雨过天放晴的颜色,令多少人追慕,甚而将其凌驾于汝窑之上。
“你觉得怎么样?我吩咐下去让绣娘赶紧做出来,夏日里穿着正好合适。”楚懋道。
阿雾也没谦虚,延了陶思瑶入座,紫扇捧了壁薄如纸的天青色茶具上来,陶思瑶忍不住拿了一只把玩,“这怎么瞧着像是柴窑?”
阿雾横眉冷对楚懋道:“这衣裳如何我可不管,反正我是绝不会穿的。”
待曲终时,陶思瑶还在咂摸味儿,“王妃的琴音怕只有天籁能比了。”
楚懋十分爱看阿雾这副高高在上、冰山雪莲的倨傲劲儿,“哦,为什么?”
一曲未终,却见陶思瑶寻着琴音而来,她见抚琴的是阿雾,脸上的吃惊之色实在难掩。陶思瑶自幼身子不好,多以琴、诗自娱,于琴道也颇有钻研,素来自傲,却没想到阿雾的半曲《采莲》便已经令她自愧不如。
阿雾皱了皱眉头,想从楚懋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他圈得结结实实的,而且下头有物件开始缓缓抬头,阿雾忙地停下了动作,“殿下当我是什么人了,便是外头的青楼粉头也不会穿这样……这样伤风败俗的衣裳。”
清淡幽冷的香气隐隐而起后,阿雾这才静心抚琴,前些日子为俗事所烦,又被楚懋所累,阿雾已颇长时间未曾碰琴了。
“就是私底下穿穿,别人也看不见,怎么会伤风败俗?”楚懋装傻地道。
这日阿雾早早地去了“第一春”,第一春在相思园的西南角,几楹畅轩,门外一架黄蔷薇,正好投出一片阴凉。阿雾净了手,从紫扇手里接过烧好了香灰的红玛瑙香炉,从同色香罐里拣了一丸“寿阳公主梅花香”出来。这香丸随寿阳公主取名,不过是为了多添艳丽,在阿雾眼里便是俗气,但是香方却是极好。
其实楚懋给阿雾画的内衫,选的都是轻薄的丝绸绫罗,不是纱地,而且说白了也就是没有亵裤的内裳而已,不过似乎在上衣上头花了些心思,有一件领口微微开得低了些,另一件没什么不妥,就是腋下开襟开得高了些,有一件稍微离谱,连袖子都没有,就用兜肚的那种金链子系了袍子。
自阿雾接手了中馈之权后,并没有对郝嬷嬷的规矩改弦易辙,实际上郝嬷嬷的确有能耐,她的法子将祈王府管理得不错。而阿雾又分了权给陶思瑶,她自己虽然不比以前清闲,但抚琴赏花的闲趣依然不减。
“反正我就是不穿。”阿雾赌气道,楚懋明明就是诓她来着。
阿雾赞赏地看了看紫宜,“这就要看你家主子驭人有没有方了。”
楚懋将阿雾抱到榻上,“你见过青楼粉头?”
“可是王妃难道就不怕她欲壑难填?”紫宜在一旁插嘴道。
阿雾摇了摇头。
阿雾拿手指轻抚着杯沿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把好处都占完了,即使有,那也是暂时的,总要为别人思量思量。园子和针线房虽然有些油水,可是陶侧妃可未必看得上那点子小利,她要的是威信。咱们做女人的都不容易。紫扇,你记着,自己得意的时候也要想想别人,否则他们会很乐意把你拉下马的。”
“她们不穿这样的内衫,她们穿的比这个可低俗多了。”楚懋轻轻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但是看阿雾一脸感兴趣的模样,又加了一句道:“陪酒的时候有人连兜肚都不穿。”
“王妃做什么要让陶侧妃来管园子和针线房?”陶思瑶走后,紫扇不解地问道。
阿雾轻呼一声,她是想象不出男人喝花酒的样子的,可是听楚懋这样一说,阿雾才知道那些男人私底下是何等模样,可转念又想起楚懋在那种场合的样子,既然是他不得不出席的应酬,他自然也不会远远地坐着扫兴。
陶思瑶的心动了,对内宅妇人来说,其实祈王能给的,未必能比得上祈王妃,而如今她若再拒绝阿雾,恐怕就会被划为另一方势力了,比起名不正言不顺的郝嬷嬷来说,陶思瑶更看重阿雾一些,“那我就勉力试试。”
阿雾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那样的场景对祈王殿下来说可不是什么享受。
“那咱们就一起学。”阿雾不容陶思瑶拒绝,“这世上什么都缺,可却不缺跟红顶白的人,你是性子好才不跟人计较,不瞒你说,就是玉澜堂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可是咱们是一家人,荣辱共享,你如今可能不信我,可是日久见人心,今后你就能明白我这个人。”
楚懋自然知道阿雾在笑什么,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就你聪明。”
“不,不,不瞒王妃说,我在家里头时也是个傻姑娘,什么都没学过。”陶思瑶摇头道。
阿雾笑着躲开。
陶思瑶一惊,这园子里头和针线房都是出油水的地儿,园子里每年的产出和针线房阖府上下四季的衣裳,哪样不花钱,花钱的地方就好赚钱,饶是陶思瑶都有些不淡定了。
“这些衣裳你穿了肯定好看。”楚懋轻轻在阿雾耳边低语道。
“我想请你同我一起打理内务,园子里头和针线房的事儿我想交给你打理,不知道侧妃空闲不空闲?”阿雾道。陶思瑶自然是空闲的,这内宅的女人家成日里能有什么事儿。
阿雾被楚懋吹出的热气熏得脖子痒,“我为什么要穿,我又不是没有内衫。”
陶思瑶心里一动,却不敢肯定阿雾会这样做。
“这是夫妻间的情趣。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楚懋笑道。
“如今我初初接手中馈,以前做姑娘时在家里只知道在太太跟前撒娇耍痴,正经理事儿一点儿没学到,我今日请侧妃来,也是想拜托你一件事。”阿雾看着陶思瑶道。
阿雾被“悦己”二字给激得耳根一红,啐了一口道:“什么情趣情趣的,满嘴的浑话。”
阿雾看陶思瑶的神色就知道只怕陶应时那儿还有些举棋不定,心里叹息一声,若是陶思瑶能生个儿子出来,陶应时就能安心许多。不过如今楚懋明显冷置着陶思瑶,阿雾也不能绑了他去琼芷院。
“这怎么是浑话。你同我说说,你们女儿家对夫君的要求是什么?”楚懋搂了阿雾并肩歪着。
陶思瑶忙地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心里头暗自感激阿雾,她原本还以为祈王妃这样礼待于她是要让她回去说服老父,陶思瑶暗自松了口气。
阿雾想了想道:“体贴、尊重,要紧的是绝不能违逆我们的心意行事。”阿雾意有所指地道。
阿雾自然看见了陶思瑶眼里的迷惑,“我的意思是,如今咱们都该避避嫌,娘家那头不必过多来往,若想念家里的老爷、太太,就让人送信去问个好,报个平安便是。”
楚懋笑道:“要求可真高。那你说既然你们有这许多的要求,我们男人对你们又有什么要求?”
陶思瑶没明白阿雾的意思,她这是在劝她努力说合娘家和四皇子呢,还是在暗示她不要跟娘家联系?这话说得简直里外矛盾。可是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立场去劝说老父,陶思瑶知道如今站队可是关键,而她对祈王并不太了解。陶思瑶因为拿不准阿雾的意思,就有些为难。
阿雾道:“自然是相夫教子,安安分分,温温柔柔。”
“不过今时今日是多事之秋,咱们的生死荣辱都系在殿下一人身上,不过内眷不干涉男人外头的事情,咱们把自己府里打整干净也就算尽了心了。”阿雾道。
楚懋摇了摇头道:“这是其次,要紧的是回到家里他能放下在外头绷着的架子。”
不过经了这些年,陶思瑶比阿雾还先进府,可祈王也从没正眼瞧过她,陶思瑶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听阿雾这般说时,不由得点点头。
阿雾愣了愣才体味出楚懋话里的意思来,难怪他如此表里不一,原来架子都是绷出来的。
陶思瑶心里头明白,阿雾是在委婉地劝她,与其将心思放在四皇子身上还不如自己过得逍遥。只是阿雾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年轻女子心里头哪能不向往戏本子上才子佳人那般的佳话,于陶思瑶来说,祈王殿下真是处处都符合那才子的要求。
“阿雾,你穿了那些衣裳让我看看,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楚懋开始同阿雾谈条件。
“你能这样想,我也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阿雾饮了口酒道,“咱们两个都是上了玉牒的祈王的妃子,只要自己不出格,这日子就过不坏。男人在外头成天都有事儿,这内院的日子还不是咱们几个女人在一起过,你说是不是?”
这是阿雾最喜欢的,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头评估了一下,这样的要求大约不足以让楚懋同长公主化干戈为玉帛,恐怕是不能用在那事上头。至于双鉴楼,阿雾有信心,不用谈条件,楚懋也会让她进去的。可是楚懋这个要求实在是为难她,阿雾不想让楚懋得逞,便道:“那好。我穿了衣裳给殿下看,殿下半年,不许碰我……碰我的身子。”
阿雾就知道陶思瑶是个聪明人,一开始自己进府的时候,她虽然有些不着调,可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这几年默默无闻安安静静地做着她的侧妃,不让阿雾操心这就是最大的贴心了。
楚懋仿佛十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五天,不能再多了。”
“王妃是个宽容的主子,府里上上下下都极有规矩,再没有跟红顶白的,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说实话……”陶思瑶道,“我这身子就是嫁人也服侍不了夫君,真要嫁到别的家里,怕是子嗣一事就逼死我了。”
阿雾闭口不答,表示没得谈。
陶思瑶本就是个多思之人,阿雾这样一问,她在心里掂量再三才叹道:“认真想起了,我若是嫁在其他任何家里头都没有祈王府的日子过得舒坦。”
楚懋低低地在阿雾耳边道:“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让你穿上。”
阿雾待陶思瑶饮了三杯之后,才开口道:“侧妃觉得祈王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阿雾心里一惊,楚懋这人私下里野蛮霸道得紧,他的威胁实在是有效,阿雾不得不开口道:“三个月,不能再少了。”
紫扇和陶思瑶的大丫头娟娴也已经坐在亭外,阿雾另外让人给她们也设了一桌,取共乐之意。
一开口就是拦腰砍断,阿雾可是失算了,将自己的心思几乎摊在了楚懋的面前。
陶思瑶想了想,顺着阿雾的话也靠在了引枕上。再看对面的阿雾,她已经两脚一蹭,踢掉了脚上的鞋子,蜷在矮榻上,正夹了一粒糖渍樱桃往嘴里送。
“半个月。”
“别拘着,这儿就咱们两人,你也靠一靠吧,成日里端着不累吗?”阿雾笑道,话里已有醉意。
最后两个人在二十一天上达成共识,阿雾也不知道为何会是二十一天,总之讲价到了最后,楚懋几乎是半天半天地在增加,就跟割他肉似的,看得阿雾好笑,不自觉地就被楚懋套了去。
陶思瑶一时想到自己的处境,两相对比下来只觉黯然。
阿雾回过头来想了想,二十一天比半个月可没多几日,真是失算。
养尊处优的娇娇气,红润饱满的气色,无一处不在透露眼前这个女人的日子过得有多顺心。陶思瑶虽然在府里独处一隅,可府里的大事儿却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最近这位祈王妃大胜红药山房的那位,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次日,楚懋去了一趟宫里,回来时肃着脸对阿雾道:“这次皇上命我们一同去西苑伴驾。”
陶思瑶却不敢如此,端端正正地坐了,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偷偷拿余光打量阿雾,只见她白玉似的脸上染了一丝酡色,平日里极端雅的一个人,这会儿身上却流着一股洒脱、悠然之气,眉梢、眼角、唇侧,却又透着一股女儿家的娇媚来,叫陶思瑶这个女人看了都有些脸红。
“我也去?”阿雾有些惊讶,虽然此事也有先例,但是在隆庆朝,叫四皇子楚懋去西苑伴驾可是第一次,何况这次阿雾也在列。
亭中设了两张矮榻,阿雾向陶思瑶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便斜靠在引枕上,十分松乏的样子。
楚懋点了点头。
“此月此景,便是妾先来恐怕也忍不住先喝上。”陶思瑶笑道。
“是元淑妃的主意?”阿雾不能不这样猜测。
陶思瑶向阿雾福了福,阿雾笑道:“坐吧,对月邀酒,恕我先喝上了。”
楚懋看了阿雾一眼,才缓缓开口道:“你不了解当今皇上,他看起来虽然老病昏弱,可实际上很少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醉花荫是座八角攒尖的木亭,周遭遍植香萝繁花,栀子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不远处清浅的小溪倒映着圆月静静流淌,偶尔有微风吹动柳枝,实在是怡人之地。
还从没有人这样说过隆庆帝,阿雾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事情,楚懋的说法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因为事情隔得太久,阿雾可不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年隆庆帝有没有召过楚懋西苑伴驾。
陶思瑶没料到阿雾会突然邀她喝酒赏月,去到醉花荫时,远远望见阿雾已经在座。
“那殿下以为今上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对楚懋不闻不问,连见面都嫌多余的隆庆帝怎么会忽然叫楚懋西苑伴驾。
阿雾望着外头的斜阳,铺洒了一天的绯红,“去跟陶侧妃说,今晚我在醉花荫摆酒邀她赏月。”
楚懋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我猜他恐怕身体又不康宁了,这是在防患于未然。老六去了西山。”
不过阿雾并不打算大权独揽,楚懋领了差事出京的这几日让阿雾总算可以休息休息,空出时间来思考问题。
西山大营和戍卫内城的五城兵马司是上京最强的两支队伍,得其一已经可以控制京城半壁,隆庆帝让六皇子去西山大营其意已召,而兵马司的都指挥使闵弘是隆庆帝的亲信,所以如果真是情况有变,哪怕楚懋有通天的手段,也敌不过两军在手的六皇子。
把这些账目过一遍的另一项好处就是,大致明白了府里各项支出的惯例,今后阿雾行起事来有前例可循。
父子猜忌若此,真叫人心寒。
紫扇她们去后,彤管、彤文用了五日工夫将祈王府自开府以来的各项开支全都对了一遍,将要紧处写了摘要给阿雾看。阿雾却没想到,郝嬷嬷的账目如此清楚明白、干干净净的,这倒是她平日想错了郝嬷嬷,也难怪楚懋敬重她。
阿雾伸手轻轻盖在楚懋的手背上,“殿下是怎么想的?”阿雾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彼此的身体亲近了以后,说起话来仿佛也随意了许多。
阿雾嗤笑道:“你就这眼力见儿,我给你们这么多时间挑选都白选了?”
“不必担心,老六虽然去了西山,可未必就调得动西山大营。”楚懋用另一只手轻轻盖住阿雾的手。
紫扇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可心里头那关还是过不去,“难不成找个只会求人的窝囊废不成?”
阿雾看见自己的小手被楚懋的双手握着,心里是平静而安宁的。她从没怀疑过楚懋的能力,不过心里却还是诧异,听楚懋的意思,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西山大营里建立了势力,想来上一次西征洛北是功不可没的。
阿雾可不同于紫扇的想法,叹息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今后日子过得舒坦不就行了,他们有所求难道还不好?我这里总是会照看你们,他们有所求也就不敢对你们两个不好,这不比找个无所求的人家好?”
不过阿雾却知道她舅舅隆庆三十五年可没事,因为后头还有隆庆三十六年。
紫扇皱皱眉头嫌弃地道:“那些人哪里是来娶我和紫坠这两个人的,明明就是冲着咱们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来的。”
“殿下也不必担心,皇上既然还有心去西苑避暑,一应安排又有条不紊的,我猜想皇上即使身子有所不适,也断不至于有大碍。”阿雾跟着楚懋称呼隆庆帝,并不叫父皇。
“这我可不敢肯定。”阿雾笑道,“好了,都下去吧,擦亮眼睛自己看看,觉得谁合意了来跟我说就是了。”
“你如何知道安排得有条不紊的?”楚懋笑道。
“我也不走的,姑娘。”紫扇这是向阿雾打同情牌了,连旧日的称呼都用上了。
阿雾抬了抬下巴,一副楚懋瞧扁人的样子,“若是有什么情况,殿下又岂能有闲在这儿陪我聊天说话。”楚懋瞧着像是闲王,实际上比皇帝还忙。阿雾旋即又想起,以前他们未圆房时,楚懋常常三五日地不着家,即使在府上也总是在许闲堂。如今可好,阿雾只觉得楚懋随时都在她跟前儿打转。
阿雾笑了笑,“你不说,我也不会放你走的。紫坠,我如今就只吃得惯你做的饭菜。”
不过阿雾也想得明白,这才是头一个来月,什么事都新鲜,等楚懋过了这劲儿,她的日子也就轻松些了,这些日子以来,阿雾怀疑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坏了。
紫坠在旁边拉了拉紫扇的袖子,低声道:“奴婢什么都好,只盼着今后还能进来伺候主子。”
“我们阿雾真聪明。”楚懋奖赏似的亲了亲阿雾的脸蛋儿。
彤管和彤文一听,脸都一红,赶紧埋下头拨弄算盘珠子。
“那是。”阿雾倨傲地道,“不过这一回看出了皇上的心意,殿下也该早做准备。比起西山大营的远水来说,五城兵马司那儿更应该下功夫。如果能在禁卫军里也……”后面大逆不道的话阿雾没再继续说,可楚懋定然能明白。
此时彤管和彤文听了紫扇的话,都在一旁抿嘴笑,紫扇看了愤愤地道:“你们两个少幸灾乐祸,等主子打发了我两个,下面就轮到你们了。”
“阿雾当真是我的女诸葛。”楚懋笑道。
彤管和彤文正在一旁打算盘对账,红药山房那边把这些年的账本全部抬了过来,两大箱子,阿雾让彤管和彤文领着翠玲、翠珑两个小丫头算账,也算是把她们的手艺教给玲、珑二人,免得她二人去了,阿雾身边没个看账的。另外,阿雾还托了宫嬷嬷寻门路给她重新找身边伺候的丫头。
阿雾脸上一阵热烫,她知道自己是多嘴了,这些道理楚懋难道还能不明白,哪用得着她说话,她只是抛砖引玉想让楚懋多说一点儿而已。
“王妃,您行行好,您若真要将我们指人,您直接定了就行,我们都随主子安排,可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就像我和紫坠是两块大肥肉似的。”紫扇平日和阿雾贫嘴惯了,因此才有这一番抱怨。
“你笑话我!”阿雾撒娇道,撒娇真是个好用的法子,“你心里肯定在笑话我妇道人家之言。”
这两天紫扇和紫坠在府里走动时,总觉得有无数火辣辣的眼光盯在自己身上,若这些眼光来自男儿可能还好些,偏偏全来自府里的妈妈、婆子还有平日的小姐妹,这多少让紫扇和紫坠有些起鸡皮疙瘩。
“你这妇道人家之言可比大多数男子都看得清楚。”楚懋道。
其实这当口阿雾拿回中馈之权十分有用,至少在给紫扇和紫坠以及彤管、彤文寻婆家的时候,主动来争取的人就多了许多。
“那我要不要回去找一下我二哥,二嫂的父亲是唐阁老,如果皇上要命顾命大臣,十有八九都会有他。”阿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