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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使计智胜郝嬷嬷

楚懋拉着阿雾的手登上飞来峰,让其他人都留在下头,揽了阿雾的腰,两人一同望着天空的那轮皎月,“不管怎样,我总会站在你这一边的,阿雾。”

阿雾赶紧像做贼似的往后头看了看,跟着服侍的紫扇、问梅几个都垂眼看着地上,像是地上有金子似的,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忍笑的模样,阿雾更是没好气儿地瞪了楚懋一眼。

这话对于阿雾来说,比世界上的任何蜜语甜言还来得打动人心,她这会儿最想要的就是楚懋的支持。

“楚懋!”阿雾跺跺脚,忍不住在楚懋的腰上拧了拧,只听得他夸张地哎哟一声。

阿雾侧头看着楚懋,“殿下此话当真?”

楚懋极爱她这副又羞又怒的样子,低头在阿雾耳侧道:“我要是早说了,刚才在玉澜堂,你怎么会让我……”

楚懋的脸色有一丝复杂,“我说的话你不信?”

阿雾一想到刚才她任人施为的情形,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阿雾想了想,自己的话的确有些伤人,认真说起来,楚懋好像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

只是阿雾所谓的帮助可不是中馈之权,她就不信楚懋不懂,可是他现在一副抵赖的模样,让阿雾不得不怀疑方才他一直不回答,难不成就是为了“讨要好处”?

阿雾不好意思地冲楚懋笑了笑。

不过阿雾也能理解,郝嬷嬷将府里的内务打理得极好,没有由头就要拿回中馈之权,着实有些让人为难。

月色笼在阿雾的脸上,淡淡的珠光从她的肌肤里透出,就像月亮流出的月华般令人想捧在手里,星星似的眼睛里有俏皮的笑意,唇瓣像四月里的樱桃,樱红饱满。

阿雾定睛看着楚懋,思忖他难道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自己,所以当时借机就将中馈之权拿了回来,而阿雾犹记得她嫁进来没多久之时楚懋也表示过让郝嬷嬷主持中馈不过是暂时的,只是这“暂时”太过长久而已。

楚懋低头含住阿雾的唇,轻轻地细啄,在她的唇上用舌尖来回地刷着。阿雾的脸向后仰,却被楚懋的手扣在后脑勺上不许她后退,只能承受着他的巡阅。

楚懋笑道:“我把中馈之权拿回来交给你,难道还不算帮你?”

“楚、楚……”阿雾觉得楚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初始时恨不能人离他八丈远的冷淡样子,这阵子却像得了饥渴症似的,恨不能时时刻刻搂着她、亲着她。

“殿下还没说要怎么帮我呢。”阿雾问这个问题已经很多次了。

“阿雾,咱们回去吧。”楚懋意犹未尽地吮了吮阿雾的唇瓣,低哑着声音道。

楚懋不想将这等污糟之事说与阿雾听,只道:“已经命人去查了,想来过几日就有消息回来。”

阿雾才不是傻子,别过头去道:“我胃里还撑着呢。”

楚懋没说话,那癞头和尚一出府就被暗卫控制了起来,自始至终都死死咬定阿雾是早该亡命之人,至于红药山房的魇魔之物他也咬定是他的神力看到的,即使上大刑,他也不改口。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楚懋也没为难阿雾,往旁边一株枝繁叶茂的树看了看,眼睛亮了亮,半搂半拖地将阿雾拥到树下,将她抵在树干上。飞来峰是一组假山群,砌得恢宏大气,这棵树的根扎在石缝里,居然也长成了如今的浓荫蔽地,微可半挡半掩地隔绝他人的视线。

“殿下,那个癞头和尚的来历可弄清楚了?”阿雾摇了摇扇子,想扇走前头成群的飞虫。

“殿下。”阿雾叫道,因夏日的襦裙轻薄,她的背已经被粗糙的树皮硌得有些疼了。

这日的晚饭自然用得极晚,亏得是盛夏,夜里热得一时也睡不下,楚懋携了阿雾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楚懋伸出一只手掌垫在阿雾的背后,另一只手则撩起了阿雾的襦裙。

过了良久,阿雾才拢起衣襟坐到妆奁前梳头,镜中人眼泛桃花,脸晕粉霞,阿雾自己羞得都不敢看,前几日虽然胡闹,却都是在晚上,还从没有过天亮着就……

阿雾哪里能料到楚懋居然会如此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把手摸入她裙底,阿雾惊得面无人色,这若是叫人看见了,她还怎么活。

“哎呀,别可是了。”紫宜将紫坠送出门外,“待会儿王爷和王妃要用饭时,我再让人去告诉姐姐。”

“楚……”阿雾的“义正词严”还没出口,就被楚懋给堵住了。

紫坠是没听见里头的动静儿,所以不明白紫宜的意思,“可是……”

阿雾挣脱不了,只有鼻子能发出一点点哼哼声,反而越添妩靡。

紫宜将食指放在唇中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了紫坠的手往外走,红着脸道:“得等一会子了。”

阿雾拿手推攘楚懋,楚懋的脚就像生了根似的,她的力道给人挠痒痒还差不多。

外头紫坠正要进去叫两个主子吃饭,还没走到东次间,就被紫宜拦了下来。紫坠问道:“怎么了?”

好容易阿雾被放开喘了口气,她忙不迭地求饶道:“殿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夜里下露有些凉了。”

“要我说,阿雾替我生个儿子才是最正经的事儿。”楚懋用嘴掀开阿雾的前襟。

“不好。”楚懋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侧头在阿雾的锁骨上密密麻麻地落下吻。

阿雾伸出手正要帮楚懋揉揉太阳穴,却被他一手握住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楚懋!我跟你谈正经事呢!”

阿雾身子一僵,开始砸楚懋拳头,却听见楚懋道:“别动,仔细被下面的人听见。”

“你先帮帮我,阿雾?”楚懋看着阿雾的领口边已经淡下去的痕迹道。

阿雾果然不敢再动,就跟被人虐待的小媳妇一样,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只希望对方能手下留情,阿雾甚至可怜可叹地主动地亲了亲楚懋的下巴,带着哭声地道:“殿下,殿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阿雾眨巴着水汪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像一只温驯的白鹿般蜷在楚懋的身侧。

楚懋啄了啄阿雾的眼睑,看了看她身后不算粗壮的树干,若是有了动静儿,树枝摇摆起来的确不太好看,阿雾又是那样的薄脸皮,若他实在太过分,难免伤了彼此的情分。

其实不用楚懋帮她,阿雾也能想出法子来抹平这件事,但是有楚懋的支持,那就更好些,所以阿雾也愿意听听楚懋的意思,“怎么帮?”

阿雾感到楚懋往后退了退,又替她整理好裙摆,她这才松了口大气。

这种对话一向是阿雾的死穴,她只好嗔道:“不理你了。”说罢就要起身,却听见楚懋懒懒地道:“不是让我帮你吗?”

“阿雾,亲亲我,不然我不放你回去。”楚懋的唇抵在阿雾的额头上道。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楚懋正经回道。

这会儿楚懋就是让阿雾喊他爹都成,阿雾极热情地在楚懋的唇上、下巴上、脸颊上,吧唧地亲了几口,以防他借口自己敷衍了事而反悔。

这听起来绝对不是好话,阿雾恼羞地道:“楚懋,你能不能正经些?”

楚懋替阿雾理了理鬓发,这才拉了她的手,护着她下了假山。阿雾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放在楚懋的掌心里,一步一步地往下挪,其实平日里也没有这样小心翼翼,只是有楚懋牵着,她就不自觉地“更没用”了些。

楚懋含了含阿雾的白皙圆润如珍珠一样的耳垂,“这些天你被我累得连床都起不来,哪里还有工夫弄那些鬼蜮伎俩。”

到了平地上,阿雾连紫扇她们的脸都不敢瞥一眼,将楚懋用力推开,隔得有三人宽的距离,也不管什么尊卑了,自顾自地快步走到前头。

在床上说话,阿雾顿感两人亲密了些,就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一般,也就少了些顾虑。“殿下为什么信我?”阿雾继续追问道。

直到走进净房,阿雾才转过头对着紫扇恶狠狠地道:“今晚你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

阿雾嘀咕道:“信你才有鬼。”

紫扇愣了愣,没理解过阿雾的意思来,“奴婢本来就什么也没看见啊。”

“你想什么呢?”楚懋捏了捏阿雾挺翘的鼻子,“我有些头痛,不过是想让阿雾给我揉揉而已。”

阿雾脸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太心虚了,实际上当楚懋让她们都留在假山下的时候,这些累了一整日的丫头难道还能乖乖地立在下头不动,自然是跑去歇凉喝茶去了。

“殿下,还没用晚饭呢。”阿雾小声地惊呼。

“嗯。”阿雾尴尬地敷衍一声。

阿雾被楚懋放在床上,她听楚懋的语气不对,也顾不得形象了,立马打了滚逃开楚懋的手,想要爬起来,却被楚懋一下就压在了身下。

阿雾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出了净室,从屏风的空隙里望了望楚懋,他手里正拿着书卷,看得极认真,阿雾这才又踮着脚快步往床畔挪去,上了床就向着墙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立马就睡着了,还特地连呼吸也控制得均匀起来。

楚懋将阿雾抱起往内室走,“帮是可以帮,只是阿雾怎么谢我?”

只可惜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阿雾只要想到在假山上楚懋那样对自己,她的脸就烫得可以煎鸡蛋,她恼怒于自己怎么就没骨气到任楚懋予取予求的。

这人偶的事情,郝嬷嬷和她的人随便议一下,就在她屋里做,屋里埋,剩下的针线布头一把火烧了,哪里去找证据。

阿雾缩头乌龟似的将头埋到薄被里,却听见后面楚懋轻笑一声,她看都不敢看楚懋,越发将头埋得深。

阿雾的眼珠子转了转,她觉得自己一直想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往往虑事时都将楚懋排除在外,可是他占了她那样大的便宜,难道不该帮帮她?阿雾索性靠在楚懋的胸口道:“殿下帮帮我吧。”

可哪里知道楚懋却没管这些,自顾自地掀了她的被子,伸手去解阿雾的裤带。阿雾心里暗自得意,她把带子系成了死结,这下看楚懋还怎么下手。

“可是这件事找不到证据,总不能不了了之,毕竟郝嬷嬷可是殿下的乳娘,下头人都看着这件事呢。”阿雾想从楚懋身上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阿雾的得意才维持了片刻,就听见裂帛之声,她身上的白绫亵裤已经应声而裂,“哎,哎,你……”

阿雾暗自撇嘴,楚懋倒是会说话,看来以前的事儿都怪在她偷闲上头了。只是到了这时候,楚懋还是不松口,对郝嬷嬷一味姑息,多少让阿雾心里有些不舒服,哪怕是楚懋将中馈交到她手上,阿雾也没多高兴。

“明天叫府里的绣娘再给你做几十条。”楚懋覆在阿雾的身上道。

楚懋拿手指卷着阿雾的鬓发玩,“姑姑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你这个王妃再偷不了闲了,红药山房那边你多照看些。”

几十条?这是要撕着玩儿吗?阿雾心里愤愤,这明日早晨紫扇她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她可怎么解释这裤子。

阿雾肃了肃脸,“那——那么这件事殿下觉得会是谁做的?”

不过阿雾实在是杞人忧天了,次日紫扇她们进来收拾屋子的时候,她还昏睡得人事不省的,哪里顾得上解释不解释。

“你不是说你是聪明人,绝不会犯傻吗?”楚懋笑道。

阿雾睁开眼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撕裂的亵裤的事情,她嘴角翘起一丝弧度,果然是被唐音说中了,这男人在床上时的确好说话得多,阿雾这不就从楚懋的手里抠了两个暗卫出来吗?

“殿下相信不是我做的?”阿雾圈住楚懋的脖子问道。

阿雾用过早饭,就往冰雪林去,楚懋昨夜说的吕若兴会替她安排好一切。在冰雪林,难免会望到对面的双鉴楼,阿雾想了想,旋即就将进去的渴望给压制了下去,如今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楚懋会用双鉴楼怎么要挟她。

楚懋一把将阿雾抱过来,禁锢在胸前,湿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阿雾心里猜想,楚懋大概是信自己的吧,否则这会儿也不会待自己这般亲密,如此看来,夫妻亲近了后也不是没好处的。

阿雾进了冰雪林的西稍,吕若兴便领了两个人进来,阿雾一看都是她熟悉的人,贺春和贺水。

楚懋将气氛弄得十分轻松,本来心情沉重的阿雾这会儿也松弛了下来,娇滴滴地嗔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去动郝嬷嬷,谁都知道这府里郝嬷嬷是动不得的,哦?”阿雾噘了噘嘴。

贺水见着阿雾的时候也惊了一跳,他一直以为阿雾是个公公,哪知道她却是祈王妃,他就说男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漂亮。

楚懋轻笑出声,“你这是变着法儿跟我辩白昨晚的事不是你做的吧?”

“属下拜见王妃。”贺春领了贺水上前行礼。

阿雾没想到自己这样一说,楚懋就能猜到自己和郝嬷嬷谈了什么,“我想着如今正是风云欲起之时,不管嬷嬷对我如何,这时候我和她总要同舟共济,让咱们祈王府的内院里太太平平的,而嬷嬷对殿下忠心耿耿,爱护拳拳,我以为她总要为大局着想。”阿雾眨眨眼睛笑了笑道:“只要过了这两年,将来嬷嬷若是不喜我,我避开她就是了,定然不让殿下为难。”

贺春老练,贺水憨直,阿雾十分满意这两人,“这次请两位来是想请两位帮个忙。”

“你不要怪姑姑,她生性多疑,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谨慎,当初我在宫里才能活下来。不过姑姑的性子执拗,你恐怕劝不服她。”楚懋道。

贺春忙说不敢。阿雾却也不跟他们客气,“是想请两位帮我查一查郝嬷嬷身边的鲁妈妈。”

“我见嬷嬷对我好像多有误会,所以和她谈了谈。”阿雾低头道。

贺春点点头,不该他说的话他一句也不多问,领了贺水退下。

阿雾丝毫不奇怪楚懋怎么才回来就知道这件事,这府里的事情只怕他知道得比郝嬷嬷还清楚些。

贺水还憨憨地问:“查鲁妈妈的什么啊?”

“今天你和姑姑谈了什么?”楚懋问道。

贺春叹了叹,难怪王爷将他二人派给王妃,实在是他这侄儿性子太憨直,如果不是身手极为了得,又有他背书,贺水是绝对进不了祈王的亲卫营的。

“不过知道嬷嬷生辰八字的不多,昨晚若不是殿下说出来,我都不知道那是郝嬷嬷的八字。我想,明日先从这儿着手。”阿雾继续道。

“王妃既然没说自然是事无巨细都要查。”贺春道。

“我已经让人去叫吕若兴把红药山房的人都放了,嬷嬷习惯了她们伺候,也不能总拘着。”阿雾看着楚懋道,“玉澜堂和陶侧妃那边的人我也让人查了,一无所获,恐怕这件事短时间内只能悬着了。”

贺春和贺水的手脚极快,不过几日工夫就将鲁妈妈上上下下一家七口的消息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阿雾噘噘嘴,又摇了摇头。若之前是阿雾管着内务,从那布偶的布料、针线着手,或许还能查出蛛丝马迹,府里头的丫头领布领线都有定数,不过也可能是从府外夹带进来的,这里面头绪太多,可就难以理清了。

阿雾将贺春送来的单子细细看了看,鲁妈妈一家都是死契,却在南门外有一处三进带小花园的宅子,在长阳大街还有一间杂货铺,这简直比京城里那些七品官的日子还好过些。不过鲁妈妈一家在祈王府后街的屋子却十分清贫简朴,也难为她这么能装。

“可查出什么了?”楚懋啜了口茶。

阿雾笑了笑,果然不出她所料,如果鲁妈妈没能拿到好处,怎么肯巴着郝嬷嬷当一条忠心的狗。

“殿下喝口茶吧,这会儿正热着,不能喝凉的,以免伤胃。”阿雾将温热的茶水递到楚懋手边。

阿雾看了看紫扇,紫扇捧了一匹用剩的布和几绺线来,“把这些悄悄放到鲁妈妈南门的宅子去。”阿雾吩咐贺春道。

咏梅和忆梅跟着楚懋去了净室,一时他盥洗出来,宫嬷嬷和紫扇、紫宜等便问了安自退下,这是楚懋的规矩,他在玉澜堂时,不喜丫头在跟前伺候。

贺春去后,紫扇有些担忧地看着阿雾道:“主子,这万一王爷知道了……”

楚懋点点头。

“贺春不会瞒着他的。”阿雾道,本来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栽赃嫁祸,阿雾也不想隐瞒,郝嬷嬷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鲁妈妈本身就不干净,至于其他的,不过是找个人来替郝嬷嬷背黑锅而已,而且阿雾不信鲁妈妈在郝嬷嬷中邪这件事上就丝毫不知情。

“殿下,”阿雾见楚懋进来,起身迎上去,“热着了吧?”

恰这日楚懋命人来说晚上不回玉澜堂用晚饭,阿雾早早就用了饭进了净室,早些沐浴早些睡着,也免得应付楚懋不知餍足的欲求。

阿雾这儿还没想出法子来,就听见外头小丫头开始迭声请安。

阿雾寻思着过几日她得找个机会回柳树胡同一次,上回得罪了唐音,这还得去道歉,顺便再仔细打听打听她那女子少受些折磨的法子。

阿雾如今该为难的的确是如何向楚懋交代,红药山房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却找不出是谁下的手,这无疑说明了阿雾的无用,或者是阿雾在包庇下手之人。

阿雾一想到这儿就脸红,只是她晚上实在是疲于应付楚懋,一想起就骨头都发酸,她如今再也没起过早,亏得府里没有婆婆要伺候。旋即阿雾又想起楚懋来,他如今倒不跟自己讲什么规矩了,她也就不用一大早地起来去应付那些妾室。

“可若是王爷问起来,咱们怎么说?”紫扇插嘴道,“陶侧妃那边也没有异样。”

“紫扇,替我再放些热水。”阿雾懒懒地道,如今她也全靠泡澡来解乏了。阿雾踢了踢酸疼的腿,还有快要断掉的腰。

“既然没有嫌疑,那就将人都放了。”阿雾道。

“别泡太久了,你手指都起皱了。”

阿雾垂了垂眼,其实她本就没指望能在红药山房找出什么来,郝嬷嬷算得滴水不漏,那边自然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阿雾只感觉肩头搭上了两只手,正替她力道适中地揉按着肩膀,阿雾侧头看着楚懋道:“殿下怎么进来了,紫扇她们呢?”

“王妃,现在咱们该怎么做?”紫宜问道。

楚懋没说话。

“每个人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红药山房的丫头不管去哪儿都必须成双成对,互相都能做证。”宫嬷嬷道。

阿雾却知道紫扇她们几个没骨气的,一见楚懋就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她这个主子也可抛在一边。

直到晚饭的时候,紫宜和宫嬷嬷才回了玉澜堂,都是一脸的肃穆,显然没有什么好消息。

“还有哪儿酸?”楚懋问道。

紫宜点点头。

阿雾倒是想扭捏一番,可是又贪恋楚懋揉按的力道,“殿下还是让我先起来再说吧。”

“紫宜,你和宫嬷嬷带了紫锦去先去查一查这些人,不管查到什么,先不要张扬。”

楚懋原本是想依阿雾所言让她起身的,奈何澡盆的面上浮着一层玫红色的花瓣,随着水波的荡漾,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真切的美感。

“叫吕若兴……”阿雾忽然停住脚步,叫吕若兴去审阿雾自然能撇清嫌疑,只是她突然之间不确定楚懋的意思。实际上,祈王殿下的心思她很多时候都拿不准。就像阿雾自己说的那样,她不信楚懋看不出这件事情里头的弯弯绕绕,可他为何还是让自己来清查这件事?

“这儿酸不酸?”楚懋低低问。

“王妃,后罩房那些人怎么办?”紫宜问道。

阿雾只觉得胸口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恨不能拿刀子砍了楚懋的手,“殿下我有正事同你说呢。”阿雾柔声道,将姿态放得极低,这几天她是察觉出来了,她越是反抗,楚懋就越发强硬。

阿雾微微垂下眼帘,见鲁妈妈这样,就可想见郝嬷嬷平日为人,刻薄多疑,不过该说的话她都说完了,也算尽力了。

楚懋应声往后退了一步,从旁边的搁架上替阿雾拿了一条大巾帕递给她,倒不是他听阿雾的话,只是澡盆里的水的确凉了些,他怕有碍于阿雾的身子。

郝嬷嬷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之中,阿雾走出她的屋子,只见鲁妈妈在外头探头探脑的,见她出来,微微福了福就小跑步地进去看郝嬷嬷了,像是生怕阿雾对郝嬷嬷不利一般。

“你转过去啊。”阿雾接过白色的巾帕,却见楚懋定睛看着她,一点儿没有避开的意思。

阿雾实在是厌恶这个头脑发晕的老婆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上的褶子,“我对嬷嬷言尽于此,要么嬷嬷继续主持府里的中馈,咱们互不干涉,同心护助殿下;要么,今日撕开脸来,我也不怵嬷嬷。”

楚懋笑了笑,往外走去。

“王妃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老婆子对付你?”郝嬷嬷依然不愿同阿雾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阿雾听见没动静了,这才起身跨出澡盆,拿巾帕轻轻地擦干水,从脖子到胸口再到腹部,然后是腿部。末了,阿雾从衣架上取下内衫,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才发现楚懋根本就没走,正站在屏风后透过缝隙看她。

随着时间越来越紧,阿雾越发急于拉拢长公主和楚懋的关系,所以尽管夫妻之事那样难忍,她还是承受了下来。至于郝嬷嬷,阿雾自然更不愿意她成为自己和楚懋之间的钉子。

阿雾赶紧将内衫掩在胸口,怒叫道:“楚懋!”

阿雾见郝嬷嬷如此,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虽然也有其他法子解决这个问题,甚至也许还能揪出郝嬷嬷陷害的证据来,可是无论结果如何,她想楚懋都未必喜欢。

楚懋轻笑一声从屏风后走出来。

话说到这儿,郝嬷嬷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裂缝,透露出惊讶来。

“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阿雾怒道,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得真不应该,忙道:“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许记得。”

“或者说是何侧妃,以她那脑子,若我是镇国公,也不会将宝押在她身上,这可不是疼孙女儿,这是把一家子好几百口人的性命押上。我以为,嬷嬷为了这二人而对付我,可谓是得不偿失。”

阿雾只觉得祈王殿下如今越发没有个度了,居然偷看人洗澡,可阿雾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因为被人看光了而羞恼,反而是在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什么动作不雅。

阿雾见郝嬷嬷油盐不进,一句话也不说,也再懒得和她废话,“我想,嬷嬷今日设下这一局,不外乎是受两个人的要挟,或者是淑妃向嬷嬷许诺过什么,可是嬷嬷在宫里那么多年,会认为一个冒牌货真能左右今上的立储之意?”阿雾这话说得可是极为大胆了。

楚懋的喉头动了动,上下打量着阿雾也不动。

郝嬷嬷依然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只是那眼神灼热得几乎烫伤了阿雾的手,她越发抓紧了手里的内衫,“你出去,出去!”

“哦,原来不是要我的命?可是那人就不怕我一日不死,夜长梦多,万一让我翻身怎么办,毕竟我如今还年轻,谁也说不准殿下就不会想起我往日的好处来?”阿雾道,“我不想和嬷嬷绕弯子,我也不管别人同嬷嬷你说了什么,保证了什么,但是嬷嬷你就确定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用同殿下商量商量吗?”

阿雾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做防御状。

“王妃在胡说什么,没有人要你的命。”郝嬷嬷道。

楚懋干脆倚在墙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我想我现下若是死了,以向贵妃之能,殿下也不可能在热孝里另娶王妃,淑妃想来也不愿看到殿下另娶,殿下未必能得到新岳父的支持,可是我的父亲和哥哥却绝对不会再和殿下一心。”阿雾笑着道。

阿雾面红耳赤地越发不知如何收场,“您出去吧,求您了。”她可怜兮兮地道,可若是叫她就这样当着楚懋的面穿衣衫,她又没那个胆量。

“我想说的是,我绝不会冒着让殿下不喜的危险,对嬷嬷有任何不敬。就算咱们不能和和乐乐地相处,可至少能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换一个人做王妃,嬷嬷难道就能拍着胸脯保证她同嬷嬷之间就没有利益之争?”阿雾道,“我的心不大,只是想和殿下做一对和睦的夫妻而已。”

楚懋笑出声,更是羞得阿雾没地儿躲,她这会儿又不敢发脾气,只求哄了这位爷赶紧出去。

“我同嬷嬷没有任何深仇大恨,我们都唯愿殿下能平安和乐,目前唯一的利害关系不过是中馈之权,我想咱们都不是恋栈之人。”阿雾奉承郝嬷嬷道,实际上她心底是认为郝嬷嬷对权力的渴望恐怕超过任何人,否则也不会这样对付自己。从宫里出来的人,最清楚权力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替娘子穿。”楚懋走过来,从阿雾的怀里抽出那鹅黄色的兜肚就扔到了澡盆里。

郝嬷嬷奇异地看了阿雾一眼。

“哎,你……”阿雾看着她那兜肚从空中划过一条线,“我要穿的。”

“是,我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我从没想过要同嬷嬷为敌,却不知道为何嬷嬷一心要除我。”阿雾不理会郝嬷嬷眼里的厉光,继续道:“我自认是个聪明人。我清楚嬷嬷在殿下心里的地位,说句不敬的话,恐怕就是先皇后从棺材里爬出来,她在殿下心里也比不上嬷嬷。”

楚懋又从阿雾手里大力拽出了豆绿的薄罗衫子,阿雾敌不过他,只得松手,紧紧地抱着一条亵裤遮羞。没承想,楚懋还真是要替她穿衣裳,她原本以为他是戏弄她的。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郝嬷嬷冷笑道。

“来,伸手。”楚懋将阿雾的内衫提着肩膀展开。

“我想说,我不是傻子,殿下也不是傻子。”阿雾沉声道,“嬷嬷身边的人如果也能被人收买,那殿下就活不到现在了。殿下难道能不清楚嬷嬷的能耐?昨夜嬷嬷中邪之事,表面瞧着我嫌疑最大,可是聪明人哪有用旧招的,况且像嬷嬷这样的能耐人,我若真要害你,定然要一击而中,绝不容你再有翻身的机会。”阿雾打量了一眼现在还活得精精神神的郝嬷嬷。

阿雾还抱着那亵裤不松,挪出一只手伸入袖子了,再换另一只手,这会儿她才算松了口气,总算是有衣物蔽体了。

郝嬷嬷的脸色突然一颓,身子往下缩了缩,“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楚懋在阿雾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你真美!”说着一把抱起阿雾。

“殿下是嬷嬷看大的,你觉得昨晚在玉澜堂的嫌疑最大的情况下,殿下为何还要让鲁妈妈把对牌交给我,又让人拘了红药山房上下所有人?”阿雾的问题颇为尖锐。

阿雾捶了捶楚懋,“你快放我下来,一身的汗臭味儿,熏死我了。”

郝嬷嬷却是相信阿雾的话的,而且觉得阿雾肯定远远不止抱怨过几次。

楚懋则朗声笑了出来。

“不瞒嬷嬷说,我私下也曾向殿下抱怨过几次,这上京城里,还没有哪家不是做主母的在打理内务,而且嬷嬷也说殿下宠爱于我,可是殿下在这件事上却一直不曾松口。”阿雾半真半假地道。

“你……”阿雾羞得满面通红,一番努力后,终于挣脱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躲到床上拿被子蒙住脸,只当刚才丢脸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郝嬷嬷听到这儿,才转头看了看阿雾,大约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过了半晌没有动静,阿雾便往床外探了探,哪知刚探出头,就听楚懋道:“你在做什么?”只见楚懋已洗漱完毕,站在床边。

“何况,这府里嬷嬷管家时,不曾亏待于我,殿下又一心敬重嬷嬷,只有将中馈交给嬷嬷,他才能放心去外头拼搏,也才能放心我这个做王妃的不会亏待嬷嬷你。”阿雾直言不讳地道。

“殿下这么快就洗漱完了?”阿雾一惊,没话找话,连忙避开楚懋的手。

“嬷嬷即便是身子不适时,这偌大的祈王府上上下下也没有出一丝纰漏,有嬷嬷管着府里的内务,不仅殿下放心,便是我也觉得安心。”阿雾道,“嬷嬷定然觉得我是言不由衷。我在荣府时,也曾替太太管家,这里头之琐碎之繁杂,每天都缠得人头疼,我却是个爱清闲的人。”这话阿雾没说谎,比起这些俗务,她还是更喜欢吟诗作赋、弹琴下棋,这才是女儿家做的事情。

“春宵苦短,怎么能花费在洗漱上。”楚懋笑道。

不管郝嬷嬷有多不喜欢阿雾,可阿雾的这番话却叫她极为受用,远远比鲁妈妈这些亲近之人说来更让人觉得宽慰,这可是来自“敌人”的恭维。

阿雾被楚懋抱在怀里,忙道:“我真有事儿跟你说,今日,我让贺春把东西放鲁妈妈……”

阿雾待郝嬷嬷气喘匀了这才又道:“阿雾一直都敬佩嬷嬷的能耐,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是嬷嬷,在宫里时能否护得住年幼的殿下,思来想去,我不得不承认我绝对做不到。嬷嬷不仅护住了殿下,还将他教得这样好,先皇后在九泉之下,也必定会感激嬷嬷的恩德。”

阿雾话没说完,便被楚懋捉住了樱唇,顿时说不出话。

郝嬷嬷这才又躺回靠背上,大口地喘气。

被楚懋狠狠亲了一阵,待阿雾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梢。此时,楚懋正仰躺在床上,一手轻抚阿雾的背,细细啄着她的脸颊,静谧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果香。

“嬷嬷别激动,咱们静一静再说话。”阿雾淡淡地道。

他斜肘撑头,看不够似的盯着阿雾,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阿雾更灵动的女子了,要命的是她纯真的颜色下还隐藏着令人爱不释手的小坏。

郝嬷嬷一听,怒气冲冲地睁开一双眼梢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睛,一掌拍在床沿上,“王妃说话可别不经脑子,我是害得你瘫在床上了,还是害你拿回中馈之权了?”郝嬷嬷气急后,一手撑在床边,一手覆在胸口,大声道:“王妃这真是倒打一耙。”激动处,唾沫都飞溅了出来,阿雾庆幸自己坐得还算远。

楚懋都替郝嬷嬷抚了抚额头,哪里有阿雾这样明目张胆又简单粗暴地嫁祸于人的,只是阿雾这样做的背后,完全是倚仗他的宠爱,楚懋只要想到这一点儿,心都软成了一摊水。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世上也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嬷嬷不喜欢我,自然有我的不足。只是以嬷嬷对殿下的爱护之心,我还一直以为不管咱们关起门来是什么样子,可对外头时,总该是一家人。”阿雾顿了顿,“却不知嬷嬷缘何陷害于我?”

不过不得不说阿雾的这一击还得十分漂亮,要的就是让郝嬷嬷知道,却又无能为力。

郝嬷嬷闭上了嘴,合上眼睛不再看阿雾,那神情却是默认了阿雾的话,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来。

楚懋俯身在阿雾的脸上亲了亲。

郝嬷嬷张嘴欲言,却被阿雾打断道:“嬷嬷心里头应该明白得紧,嬷嬷看不上的祈王妃,殿下又如何能同她和和顺顺?”

阿雾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楚懋又来亲她,好在力道十分轻微,她只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阿雾起身走到郝嬷嬷床脚处的绣墩边坐下,“那嬷嬷为何一直不喜欢我?”

“查到癞头和尚的来历了。”楚懋在阿雾的耳边低声道。他惯来会掐三寸,阿雾的三寸更是手到擒来的事。如楚懋预料中的一模一样,阿雾那双泛着桃花水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只是里头还带着一丝雾气,她拿手背娇娇气气地揉了揉眼睛。

郝嬷嬷惨然一笑,“这府里谁不知道殿下宠爱于你,你又何必专程到我老婆子眼前来显摆。我唯愿殿下夫妻同心,和和顺顺地过日子。”

“他什么来历啊?”

“说来也是我惭愧,自打我进府以来,从没同嬷嬷开诚布公地谈过,以至于让咱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苦的却是夹在中间的殿下。”阿雾道。

“乖乖的,等会儿告诉你。”楚懋哑着声音道,说着,便侧了身过来,阿雾措手不及,竟任由他抱在了怀中……

郝嬷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急刺阿雾,“你,什么意思?”

折腾了好一会儿,楚懋终于放过阿雾,这时的阿雾已经魂飞天外,累得身子都不像她的了,只能由着楚懋抱她去净室打理。

阿雾也没指望她能说话,继续道:“我听人说,这腿脚越不用就越不中用,嬷嬷应该多练练,昨夜嬷嬷的腿不就挺灵活的吗?”

一沾床,阿雾就往床角钻,就听见楚懋恼人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阿雾,刚才好不好?”阿雾将头往枕头深处埋去,不理会楚懋。

郝嬷嬷不答话。

好在祈王殿下酒足饭饱后十分上道,他一边轻抚着阿雾的头发一边道:“那癞头和尚,以前叫作李昌盛,辽东人,他爹是个从七品经历,是元蓉梦以前的姘头,老子儿子都迷上她了,后来元蓉梦踢掉他爹另抱大腿,李昌盛就出家了。”

四下里安静了,阿雾才道:“嬷嬷的脚好些了吗?”

楚懋的故事讲得极其干瘪,阿雾十分不满意,但是简单几句话却给阿雾留下了足够多的想象空间。这让阿雾不得不佩服元蓉梦,究竟要厉害到什么程度才能玩转父子两人,还能在琵琶别抱后让李昌盛万念俱灰地出家。

鲁妈妈却还杵着不动,阿雾也不耐烦搭理她,只看着郝嬷嬷。郝嬷嬷对鲁妈妈点了点头,她这才下去。

就目前的事情来看,只怕姓李的也不是万念俱灰,这不又和元蓉梦勾搭上了。

冰霜这才走出了门,贴着门槛站着。

“郝嬷嬷知道这件事吗?”阿雾问。这当然是废话,以元蓉梦的能耐还不足以独力在祈王府玩出这么一手栽赃陷害的把戏,阿雾就是想看看楚懋的态度。

阿雾拧了拧眉,猜不透楚懋是个什么意思,让冰霜监视自己?“那你去门外边吧,只要屋里有动静儿以你的能耐也迟不了。”阿雾道。

楚懋拧了一把阿雾滑不溜手的臀肉。

阿雾转头看了看冰霜,冰霜这才道:“王爷特地吩咐了,一步也不能离开王妃。”

阿雾嘟嘟嘴,明白了楚懋的意思,看来楚懋是要袒护郝嬷嬷到底了。阿雾对这一点倒没什么意见,大概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祈王殿下貌似护短得非常没有原则,也就是说只要他心里头在乎你、重视你,哪怕你犯了大错,他一样可以包容。

紫宜等应声去了,唯有冰霜冷冷地立在门边。

这真是个优点,阿雾觉得。只是生不逢时,阿雾想着,自己若是重生到郝嬷嬷身上,就不必绞尽脑汁地巴结楚懋了。

阿雾笑了笑,“你们都下去吧,我同郝嬷嬷单独说说话。”

天还没亮的时候,阿雾又被楚懋拎起来蹂躏了一番,听说祈王殿下事后还打了一套拳这才去上朝。阿雾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眼周的青黑色,恨不能将镜子给砸了,只是今天还有一场重头戏她得去看,少不得上一点儿粉掩饰自己的憔悴,阿雾破天荒地叫紫扇去叫了竹轿送她去红药山房,阿雾也是不得已,实在是她走起路来的姿势有些奇怪。

鲁妈妈的夫家就是范用,所以郝嬷嬷如此叫她,她听了连声应了,“奴婢这就下去收拾。”话虽然说得漂亮可脚底下却一步不挪,还拿眼斜扫阿雾,像是怕她怎么着郝嬷嬷似的。

见到郝嬷嬷,阿雾也懒得跟她废话,“嬷嬷,上回在红药山房埋人偶的那人已经找出来了。”

郝嬷嬷又道:“范用家的,你赶紧把对牌和账册理出来交给王妃,也省得王妃坐在咱们这儿,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哦,是谁?”郝嬷嬷的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郝嬷嬷的诛心之语,阿雾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打量着郝嬷嬷,不说话。

“把人带上来。”阿雾淡淡地道。

“红药山房的人都拘在后罩房里,趁着殿下不在,我老婆子又瘫在床上,王妃还是赶紧去审吧,以免夜长梦多。”

紫锦和赤锦一人一边地架了嘴巴被布塞住的鲁妈妈进来。鲁妈妈其人,阿雾早就十分厌恶了,如今有机会正好把她拉出来当替罪羊,真是大快人心。若非如此,阿雾也不会忍着身体的不适跑来红药山房转悠了。

屋子里伺候的鲁妈妈、咏梅、忆梅都垂着头不敢说话。咏梅和忆梅是阿雾吩咐到红药山房伺候的,如今郝嬷嬷的人被拘了,玉澜堂的人她自然不肯用,唯有咏梅、忆梅还算是楚懋的人,由她们几个来伺候郝嬷嬷,最合适不过。

“范用家的!”郝嬷嬷的面具总算有了一丝裂痕。

郝嬷嬷靠躺在床上,冲阿雾讥讽地一笑,“托王妃的福,老身还没死成。”

“正是她。嬷嬷大概不知道,这位鲁妈妈真是能耐,南门外头三进带小花园的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不瞒嬷嬷说,便是我娘家柳树胡同的房子也不过才三进,而且鲁妈妈在长阳大街上还有个杂货铺子。”阿雾故意混淆柳树胡同的宅子和南门外头宅子的价格差别,但这也足以说明鲁妈妈的能耐了。

“嬷嬷,好些了吗?”阿雾离得郝嬷嬷远远地坐下。

“我记得不错的话,鲁妈妈一家都是死契,怎么会有这么多私财?”阿雾问道。

吩咐了紫扇,阿雾这才带了紫宜、紫锦和冰霜一同去了红药山房。

郝嬷嬷难以回答,她虽然对范用一家十分大方,可也没大方到送她一幢宅子的地步。便是郝嬷嬷有心替鲁妈妈解围,现在说不出话来。

尽管阿雾已经基本肯定昨晚是郝嬷嬷自编自演的戏,却也不敢笃定,最怕千虑一失。聪明人的一个毛病就是疑心重。

“这也就罢了,哪知道我让人去搜她南门外的宅子,结果却让人发现了这些东西。”阿雾示意紫宜将东西捧给郝嬷嬷过目,“嬷嬷看看,这剩下的布料和那魇魔嬷嬷的人偶的布料是一模一样的。”

紫扇应了声,“是。”

阿雾话音一转,“当然这样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鲁妈妈和那日来给嬷嬷解法的癞头和尚说话。”阿雾转头又道:“把人带上来。”

阿雾没说话,静静地用了一碗粥,拭了拭嘴,这才吩咐紫扇道:“这两日你盯着琼芷院一些,我就怕黄雀在后。”

来人是个小丫头,管花圃的佘妈妈的侄女儿萱草,她一进来自己就诚惶诚恐地跪下,以头磕地。

“自然是先查抄她们的房间,总有点儿蛛丝马迹。”紫扇这个臭皮匠道。

“萱草,你来说说鲁妈妈的事吧。”阿雾道。

过了一会儿,紫宜也回来了,一边伺候阿雾用早饭一边道:“吕公公已经将红药山房的人都拘了起来,主子想怎么审她们?”

郝嬷嬷一看萱草心里就明白了今日的形势,这萱草正是元蓉梦留在祈王府的眼目。

“奴婢就一辈子守着王妃呗。”紫扇哄着阿雾笑。

萱草便有声有色地将她如何和宫里的淑妃联系,而鲁妈妈又是如何和癞头和尚勾搭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不论真假,听着倒像是有那么回事。

“好丫头,我离了你可怎么办?”阿雾笑叹一声。紫扇是她身边的大丫头,她去红药山房问安,代表的就是阿雾的态度,这个分寸紫扇拿捏得极好。

“王妃的故事编得极好,可是既然鲁妈妈在我这里拿到了这么大的好处,又怎么会联合外人来害我?”郝嬷嬷冷笑道。

“奴婢去问过安了,郝嬷嬷已经醒了过来,早晨还用了半碗冰糖燕窝。”紫扇道。

“嬷嬷最后不是也没什么事儿吗?她们要害的人自然不是你,而是我。这府里头一旦嬷嬷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阿雾笑了笑,“只是我没想到殿下会让我来查这件事,万幸的是被我查了出来,我和嬷嬷的关系也就不至于被挑拨。”

“郝嬷嬷那边,情况好些了吗?”阿雾又问。

阿雾看了看鲁妈妈道:“这贱婢背主害人,又贪财敛金,着实留不得,可惜了嬷嬷和她这些年的主仆之情,想来嬷嬷也下不了手,还是我替嬷嬷处置了吧。”

不得不说,隆庆帝实在是个勤政的皇帝,除了身子实在不适的时候,昧爽视朝,无有虚日。

阿雾冲紫锦她们点点头,紫锦和赤锦就又架着疯狂挣扎的鲁妈妈往外走,这一通处置下来,阿雾根本就不给鲁妈妈任何辩驳的机会,摆明了就是要弄死她。

“殿下回来换了衣裳就上朝去了。”紫扇一边伺候阿雾盥洗一边答道。

“王妃好手段,难道就不怕殿下怪你独断专行?”郝嬷嬷道。

阿雾躺在床上,原以为自己会焦虑得睡不着,结果才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大天亮才醒过来,忙问道:“殿下还在红药山房吗?”

阿雾懒怠搭理郝嬷嬷,“嬷嬷还病着呢,何必再替我操心这些事,我只求查出了这人,能让嬷嬷今后安心便满足了。”阿雾站起身,拿手绢扫了扫裙子上不存在的灰粒,然后领着一众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