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以为崔氏会上去打听,哪知道她和四皇子妃居然连眼睛都没往那边瞥一下。这些人哪里知道崔氏心头的痛,生孩子那也得他们先圆房才行啊。偏偏这个事儿崔氏没法对阿雾提,毕竟这里头还涉及荣三老爷当初的那档子事儿,崔氏是又气又急,却没地儿使力气,最后只能恨阿雾怎么就不争气些,那么点子芝麻大的事怎么到她那里就不得了了。
“对,我也听说了。”林家太太附和道。
四皇子那样出尘的人,能抹下脸来问自己当年的事,已经是极不容易了,难道还指望人家丢了身份地去强迫女人,崔氏只觉得自己都没脸见女婿了,人家能体谅阿雾就极不容易了,这里头还涉及四皇子可能今后连嫡子都没有,崔氏想想都觉得心里发苦。
偏有心眼小又爱拔尖的道:“听说同洲的求子观音最灵,上回大年初一,我嫂嫂去上了头炷香,二月上头我大侄媳妇就怀上了。”
好在两个儿媳妇马上都要进门了,小年轻之间有些话总要好说些,况且唐音又是阿雾的密友,崔氏只盼着她们能多与阿雾说说夫妻间的事儿,崔氏自己是没脸说这些的了。
是以,众人见美得不像凡人的四皇子妃嫁人都差不多一年了,肚子居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心头那口气算是平了不少。
到黄昏时,新娘子的花轿进了府,荣府自有一番热闹,阿雾也是等看了新娘子才回王府的。
若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崔氏浑身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容貌不算顶美,仪态风姿也不值得称道,更兼嘴笨眼拙,连日常应酬都有些吃力,偏叫这样的人有这等福气,如何叫人服气?
阿雾也累了一天,在撒了桃花和樱桃花的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换了轻薄的衣裳走出去,从紫扇手里接过香露往身上抹,随口问道:“今日府里可有什么事?”阿雾这趟去柳树胡同并没带紫扇,特地将她和紫宜留在府里盯着。
环顾四周一看,不得不说,崔氏真是少有的有福气的人。身为庶女,嫁的庶子,夫婿居然出了头,成了三品大员,上头的婆母虽然不着调,居然分了家出来单过,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居然没一个不争气的,后宅里如今居然一个妾室没有,连庶子庶女也没有,女儿又高嫁 成了四皇子妃,娶的媳妇儿一个比一个家世好,大儿媳是当朝大儒的孙女儿,德才兼备,准二儿媳妇是唐阁老的嫡长女,这天下难道还有比崔氏更有福气的女人?
紫扇和紫宜对视一眼这才道:“王爷今日去了昙华院尤姨娘屋里用晚饭,这会儿还在那儿。”
在座的妇人都是人精,便是稍微笨点儿的,也有人提点,谁看不出崔氏那点子心思啊。这些妇人,虽外头男人彼此交好,可她们之间却都存着一颗比高下的心,比男人的官阶,比子弟的出息,比媳妇的家世,比女儿嫁得好坏。
阿雾抹香露的手顿了顿,皱着眉道:“尤氏?”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完全不同,尤氏在阿雾眼里那就是艳俗得不能再艳俗的人,一身肥腻,她觉得楚懋要去妾室房里,也不该提拔尤氏才是。
阿雾只觉得好似天下的妇人都拣着这个时间怀孕似的,后头有好几家的媳妇儿听说都怀上了,更为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夫人肖氏,今年都三十有六了,听说又怀上了,真真儿的老蚌生珠,惹得满堂贵妇都拿手绢捂着嘴笑,唯独崔氏笑不出来。
紫扇和紫宜还以为阿雾是吃醋,紫扇看了一眼紫宜,紫宜道:“都怪尤氏那狐媚子,王爷今日回来得早,她觑着主子您不在,穿得妖妖娆娆地去园子里头专门候着王爷,您是没瞧见,我们看了她都羞得不知怎么才好,半边儿兜肚都露在外头,哪个爷们儿受得了这个。”
一时众人都恭喜她,惹得谷氏笑得合不拢嘴。
对于男人喜欢何种女人,紫宜这种在外头吃尽了苦头的丫头自然比阿雾知道。“主子也不必放在心上,王爷就图个新鲜,过几日就放下了。”
“哎,刚怀上呢,才两个多月,我不让她下床。”谷氏笑道。
但紫扇和紫宜说话时,都有些底气不足。她们近身伺候阿雾,自然最知道这位主子和祈王之间可不像少年夫妻,每日里床铺都干干净净的,更别说如今祈王殿下还不在玉澜堂歇息。不过瞧着祈王殿下对自家主子又不可谓不上心,偏又放着她们主子这样千娇百媚的人不同房,她二人是怎么也瞧不明白的。
“谷夫人,今儿你媳妇儿怎么没来?”这谷氏是兵部侍郎谷仁子的夫人,她同她儿媳妇亲如母女,是上京城里都知道的,她二人出门都恨不能手挽着手,同进同出。
紫宜和紫扇也怀疑过楚懋是不是另有他好,但从这么些日子的蛛丝马迹来看,四皇子身边干干净净的,她们也不愿意相信那样神仙似的人物会有谷道之好。
一时又有客人到,都是荣三老爷朝中同僚的夫人。
这等主子的私事,打死她们也不敢乱议论,连想都不太敢去想,可偏偏又担心四皇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过自家主子最是脸薄,她们也不敢问。
崔氏的笑容有些僵硬。
今日瞧着四皇子居然去了尤姨娘屋里,紫扇和紫宜反而还松了口气。
荣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掩饰不住得意地笑道:“是,三婶,这才刚满三个月,前三个月胎还没坐稳,也不敢告诉家里长辈。”
阿雾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在灯下看了会儿书就歇下了。迷迷糊糊间听见紫扇她们仿佛叫了几声“王爷”,可她实在困得很,不想睁眼,也没人来叫她,她也就自顾自地睡过去了。
“玥姐儿也怀上了?”崔氏惊道。
阿雾这厢风平浪静,可何佩真的瑶碧院、陶思瑶的琼芷院,甚至昙华院的其他几个姨娘屋里都不平静。
“人太多,怕吓着了。”荣五笑道,“你也小心些,虽说有三个月了,可还是得仔细。”
“居然去了那个贱人屋里?”何佩真将几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一地的碎片。这回她回府后,听了她娘的劝,再不和荣璇打对台,毕竟正妃的身份在那儿搁着,只要她守礼,她娘说了,四皇子必然会到她屋里的,毕竟如果他有那么一丝念想的话,就绝不会冷落她这个镇国公府的嫡女。哪知道她回府了这么些日子,四皇子没到过她屋里,反而去了尤氏屋里,叫何佩真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就是玉澜堂,四皇子可都没留宿呢。
一时荣四也来了,朗声道:“五妹妹,你怎么不把皓哥儿带来,老祖宗上回还念叨呢。”
而陶思瑶的屋里,守夜的丫头只听得她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红药山房,让请大夫过来看。
阿雾瞧不得荣五这副自骄的模样,也不出声,荣五少不得上来见礼道:“四嫂。”
公孙兰和欧阳芷也有些坐不住,晚上都去了荀眉的屋里找她说话,句句不离尤氏。偏荀眉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手里头的针线就没停过,楚懋的衣衫都有专门的绣娘做,但鞋子例外,都是荀眉做了送过去。
荣五产子后,月子里补得过了些,不似她以往的纤细身姿,夏日里穿着薄衫,瞧着倒有些肥腻,满头珠翠环绕,一派的富贵圆福模样,不过眼神一如既往倨傲。
“荀姐姐,你怎么还顾着做鞋啊,你做了这么些年的鞋也不见爷多看你一眼,还不如学学尤姨娘呢,不就屁股生得比人大点儿吗,瞧她那德性,真不知哪里入了王爷的眼了。”欧阳芷嘴快地道。
阿雾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荣五的手搭在一个丫头的手里,慢悠悠地提着裙子走了进来,瞧她那富态模样,大概是将自己当太后了。
“莫胡说。”公孙兰喝止欧阳芷道,“荀姐姐同王爷的情分哪里是你能多嘴的,荀姐姐打小就伺候在王爷身边了,府里头没有王妃、侧妃的时候,她就是王爷的姨娘了,尤姨娘哪里比得上荀姐姐。”
阿雾也不管崔氏同意不同意,就拉了她到外头去,正好外头丫头前来汇报,“魏王府荣侧妃到。”
荀眉就像没听见她们说的话似的,无喜无怒,仿佛这世上就剩下她手里那双鞋子似的。
阿雾现如今最怕听崔氏唠叨这些,“太太,咱们还是出去吧,今儿大哥成亲,好多客人要招待,赶明儿咱们再细说可好?”
公孙兰和欧阳芷一唱一和,却没能从荀眉口里问出任何话来,只得携手而去。
崔氏问的这几句虽然天马行空,没头没脑,可阿雾还是理解了她的话,意思就是没儿子连王府的内务她都管不了,而荣琬就厉害了,生了儿子,连和蕊那样厉害的六王妃都斗不过她。
“兰姐姐,我早说了她就是根木头,找她打听做什么。我瞧着,咱们还是得学学尤氏,人家一个小姐出身,倒是比咱们做舞姬的还放得开。”欧阳芷不屑地道。
“这女人不管有什么难处,最要紧的就是生个儿子,你可知道?”崔氏死死地盯着阿雾。
“不过,这也好,王爷能宠幸她,咱们也就有了盼头。”公孙兰双手合十,头向天喃喃地念了几句“菩萨”。
阿雾点了点头,洗三时她还让人送了礼过去,但毕竟不是嫡子,所以阿雾本人是不用去的。
而荀眉的屋子里,待公孙姐妹走后,她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朝尤氏屋子的方向冷冷一笑,眼角滴着泪,又像是自嘲,她想起那年,她也是二八年纪……
崔氏避而不答,“琬姐儿生了个儿子,你可知道?”
皇子十四五岁知人事的时候,宫里按例会指身边的大宫女去近身服侍,为的是怕皇子们少不经事,沉耽于房事而精气多泄,最后落得个童子痨,耽误将来的子嗣。
“我同殿下哪儿没好好相处了,上回殿下究竟同你说了什么?”阿雾问道。
荀眉当时是楚懋身边最有头脸的大宫女,人也生得秀美,郝嬷嬷就使了她去引导四皇子。当时皇子所的宫女哪个不羡慕她,荀眉既羞涩又甜蜜,她知道四皇子喜洁,那日特地仔仔细细地沐浴洗头,搓得身上的皮都红了。
崔氏气不打一处来,“哎,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同四皇子难道就不能好好儿相处?”
荀眉知道自己的责任,那就是要叫四皇子知道女子的妙处,要将她同男子不一样的地方展现在他面前,教他男女之事。
阿雾点了点头。
荀眉怯怯地从床尾爬上床,躺在银红的锦被上,乞求地看着四皇子道:“殿下。”
阿雾这日去得早,崔氏瞅了空将她抓到一边问道:“王府里头还是那郝嬷嬷在管家?”
荀眉捉了四皇子的手放在她的胸前,“殿下。”荀眉的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了。
须知打从那日楚懋同崔氏密谈后,崔氏就再没给过阿雾好脸色,每回差人送东西到王府,送的都是滋阴的补品。
哪知下一刻四皇子腾地就站起了身,扯过被子狠狠地擦了几下手,转过身就要走。
崔氏盼这一天盼了许多日子了,她素来不是管家的能手,阿雾在家时有她帮衬还好,她出嫁的这段时日,可没少愁白崔氏的头,今儿总算是盼来了大儿媳妇,她如何能不高兴,一张脸容光焕发的,见了阿雾都肯给她好脸色看。
荀眉再顾不得矜持和羞涩,急急地光着身子爬下床跪下,“殿下,奴婢、奴婢洁过身的。”荀眉还以为四皇子是介意这个。
到荣府时,楚懋果然只打了一头,就回了王府,阿雾自然是要等着晚上新人拜了堂才回去的。
下一刻却听得上头有冷冷的声音,“穿上衣服。”
楚懋扶她上马车时,笑道:“仔细抢了新人的风头。”
荀眉惊愕地抬起头,四皇子的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厌恶,抬脚又要往外头走,荀眉一急,连尊卑也顾不得了,“殿下,您不能走。”
过了端午,日头已经毒得狠,到荣玠成亲这日,阿雾穿了身樱草色宝相花薄罗宫裙,梳了双环望仙髻,戴了金丝八宝攒珠钗,后头簪了一朵粉色绢纱牡丹,耳朵上戴了上回楚懋送的一双东珠耳坠,她肌肤莹白,竟然衬得那东珠都失了色。
荀眉磕头道:“殿下,皇后和贵妃都派人看着呢。”
阿雾也知道,皇子不得结交外臣,荣家虽是姻亲,但楚懋的身份毕竟敏感,私下回去还好,这种大宴宾客的时候,略坐坐便可,也省得一众宾客跪来跪去,忌惮他的身份,反而吃喝得不痛快。
荀眉跟在楚懋的身边也好几年了,自然知道他在宫里的处境有多艰难。田皇后和向贵妃那边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小的时候没害死四皇子,长大了机会也就不多,便又寻着方儿地派人来想把四皇子往邪路带。
“大舅兄成亲自然要去的,不过恐怕坐不了多久。”楚懋道。
楚姓皇室的男子,因祖先来自北方大草原,过的是铁马刀戈的日子,生得比一般的男子都高大强壮,欲望也比寻常人来得强烈。在楚氏皇族的血统里,还从没出现过四皇子楚懋这种十五岁还是童子身的奇葩。
“过几日我大哥成亲,殿下可得闲陪我回柳树胡同。”荣家的大门开在柳树胡同。阿雾这样问楚懋,是为了给荣玠做面子。
田皇后和向贵妃也不知听了谁的话,又联想到四皇子从小的日子过得艰苦,便怀疑他是不是于男女之事上不能,这才有给楚懋指派宫女引导男女之事的意思。否则,她们这些做母后和母妃的,哪里会想着给楚懋派人近身服侍。
“也好。”阿雾点头道,她的衣裳一般是璀记和四季锦做了送过来,内衫是紫扇她们几个在做,如今请了绣娘回来做,也不错。
与其让田皇后她们捡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刺探四皇子,郝嬷嬷当机立断把这个差事给了荀眉,本来引导皇子知人事的事,惯例都是由皇子身边年龄相当的大宫女来,所以田皇后她们也不得不默认。
沈和敬,阿雾是知道的,楚懋的幕僚之一,后来在正元朝,官拜总督,乃是楚懋的心腹,去江南不知所为何事。不过楚懋提及鞋袜,想来是不喜欢今日许氏和尤氏过来的借口。
可谁知道四皇子居然连她也不肯碰,荀眉泪水涟涟地看着四皇子,在今日之前,她的主子对她一向是温言细语的。
“对了,沈和敬要去一趟江南,你可有什么要带的,江南的绣娘不错,我叫他请几个回来给你做鞋袜。”楚懋道。
楚懋没说话,只走向床边,荀眉心里一喜,下一刻却见他拿起炕几上的玉把刀想割破手指。
若是阿雾这会儿敢看楚懋,就会发现祈王殿下的耳根也红了,不过他想的却不是奶娘,而是心头升起一丝渴望,若是阿雾生了孩子后,她不用奶孩子,倒是可以……
“殿下。”荀眉扑过去,哭道:“殿下,事后田皇后和贵妃一定会找人替奴婢验身的。”
阿雾的脸这会儿都红得跟火烧云似的,“我才不要喝那个。”昨日下午祈王殿下对她的野蛮劲儿,可不就像是婴儿咂奶一般。
站在窗边回忆往事的荀眉抱着手打了个冷战,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四皇子那冰凉的眼神,他不愿意碰她。不过后来的事却让荀眉稍微得到了安慰,他不愿意碰她,但也同时不愿意碰任何女人,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听说牛乳吃了养颜美肤,又安神养胃,同宫里头喝的人乳一样。”大夏朝的皇室专门有奶子府,养了一批奶娘,专供宫里头的主子喝的,“你若要喝人乳,叫人寻奶娘进来也行。”
荀眉不愿意再回忆用她自己的指甲捅破身子的痛楚,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对自己说。如果她不这样,她就将永永远远地失去留在他身边的资格——一个四皇子不愿意碰的大宫女也再没脸管他身边的事务了。
阿雾正想问这事儿哩,不知这位祈王殿下怎么平白无故地让人送这道甜品过来。“吃了,做得极好,牛乳也没有膻味儿,殿下怎么想起给我送这个来?”
这件事果然如荀眉预料的,她依旧留在了四皇子身边,依然是他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后来又到了祈王府,如愿地成了他的妾室。
“我让吕若兴给你送的牛乳木瓜可吃了?”楚懋问道。
如今荀眉早不是二八年华的那个鲜妍女子了,她冷笑地望着尤氏的屋子,那恐怕是个比自己还可怜的女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作死。
楚懋拿眼看了看阿雾,见她腰如约素,弱细堪折,臀的确没有尤氏丰满,但胜在均匀优美,没有肥腻之感,那白白两瓣,他一手就能掌握,恨不能咬上两口。
玉澜堂里阿雾皱着眉头啜了一口红枣枸杞蜂蜜茶,想起紫扇说的话,居然说她脸色不太好,要补补血色,其实她还是喜欢一大早喝一杯薄荷茶醒神清气。
阿雾在里头听了,真是恨不能堵了耳朵,再看楚懋,脸上似笑非笑的,刚才那尤氏,的确是扭得夸张了些,阿雾看得都替她脸红。
不过阿雾这轻轻一皱的眉头,却叫下头坐着的两个侧妃和四个妾室都精神一振,没来的那一个正是尤氏。尤韵丹一大早就打发了丫头过来说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王妃,所以不敢来请安。
紫扇在外头小声地啐了一声,“不要脸,腰都恨不能扭断了。”
这可真是恃宠生娇了,祈王殿下不过去她屋里过了一夜,这大清早的就敢托词不来请安了,何佩真看着阿雾,倒要看看这位惯会摆架子的祈王妃会怎么做。不过何佩真心里也舒坦,四皇子连荣璇的屋里也不歇,却去了尤氏屋里,因她虽厌恶尤氏,却更痛恨这位祈王妃。
尤氏张口还想说话,却被许氏拉了拉衣袖,只好作罢,两人行了礼,告辞出去。
“尤氏怎么今日没来给王妃请安?”何佩真朝许氏抬了抬下巴,她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自然要问她。
“都回去吧。”楚懋没理会尤氏的话。
许氏忙站起来回话,“听说尤姨娘病了。”
阿雾瞥了一眼尤氏,笑着不说话,她那么点儿小心思这屋里谁看不出来,白天那么多时间,怎么就挑了这个时辰过来。
“什么病了,我看是恃宠生娇吧,便是陶侧妃,也没说托病不来请安,她是什么道理?”何佩真冷冷地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祈王妃哩。
尤氏到底比许氏强,又是经历过男子的,一双蓄满春水的媚眼使劲儿地往楚懋身上瞟,恨不能将他刻入眼里,这等风姿的男人,立时让她将那多情的表哥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回王爷,妾等是过来给王妃送鞋子的。”
陶思瑶看了一眼何佩真,这女人去了一趟别庄回来,居然还没学乖,还敢拿自己来说事儿,不过这当口她可没空理会她。
许氏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她万万没想到祈王会俊美若斯,她见过的男子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
阿雾想了想道:“许是昨日伺候殿下辛苦了。我这儿也没什么要她伺候的,这样吧,今后但凡殿下前晚去谁屋里,第二天不用到我这儿来请安。大半夜起来伺候殿下更衣、吃早饭还有上朝,也累得慌,多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是,咱们府上也不是苛待人的地方。”
楚懋不喜欢鼻尖的那股子脂粉味,“不是让你们晚上不用过来伺候吗?”
待准备看热闹的几个女人走后,阿雾果断地放下手里的红枣茶,“给我薄荷茶。”然后看了看紫扇问道:“我脸色这会儿好些了吗?”
阿雾难得见楚懋眼里有一丝困惑,笑道:“殿下,这是前儿新进府的许氏和尤氏。”
哪有这样见效快的东西,紫扇却不敢多话,只能点点头。
楚懋一进来就看见阿雾耳边的红晕,白里裹着红,那红仿佛是从白玉里透出来的红光一般,格外爱人,他忍不住想上前捏一把,却听见两声娇滴滴的“王爷”,这才住了歩。
紫扇把泡好的薄荷茶递到阿雾的手里,“王妃,你刚才那样说,会不会太抬举尤氏了?”
许氏和尤氏皆站了起来,尤氏虽然垂着头,却挺了挺高耸的胸脯,阿雾的眼睛被她的动作引得看了过去,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飞了霞光。
“这些人都指望我去对付尤氏呢,我可不爱当她们的刀子。”阿雾轻轻地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薄荷碎叶,何况尤氏不足为虑。
尤氏还在说话,只听得外头迭声报,“王爷回来了。”
这也是昨晚阿雾后半夜忽然想起来的,尤氏虽然漂亮,可是一个耳朵背后还有粉灰的人,祈王殿下怎么可能去她屋里过夜,必然是有其他的原因,至于是什么,阿雾可就猜不到了。
尤韵丹一边说话一边也在偷偷打量这位王妃,心头也承认她美得没了边,不过她并不如许氏般黯然,这男人喜欢的可不仅仅是美色,若论颜色,她家里长姐就比她好看,也恋慕她家表哥,不过到后头,表哥还不是喜欢她这般的。
下午时,柳树胡同那边使了人过来,说是荣珢和唐音的婚事要提到七月里头办。
人已经是绝色了,父亲身居高位,又是祈王的老师,许氏眼里的光黯淡了三分。
“怎么改得这样突然?”阿雾正在风不宁斋里头练字。
许氏则偷偷打量着阿雾,只见她耳畔坠着一枚幽绿的宝石,莹莹的碧光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那脸蛋光滑得仿佛鸡蛋清一般,挺翘的鼻子,樱粉的嫩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美得令人惊叹,而身上的那股子高贵端雅,更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
“回王妃,是二爷回来说,圣上今年打算秋狝,日子定在了八月里头,二爷要随扈圣驾,九月里就不在上京,太太就同唐家太太商量重新看个日子,偏后头的日子看了都不太好,便在七月里头选了个好日子。”来人是崔氏的陪房何妈妈。
许氏和尤氏,一个木讷,一个活泼,尤氏自打进来后,嘴皮子就没停过,说了好些家乡的趣事逗乐,阿雾也就淡笑地听着。
阿雾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什么后头日子不好,恐怕是荣玠急着想娶唐音,才撺掇了要在七月里头选,阿雾也盼着唐音早些入门,因此也觉得好。
“叫她们进来吧。”阿雾搁下手里的书。
“回去同太太说,我知道了。”阿雾又道,“何妈妈听说你有孙儿了,我还没恭喜你呢,我已经叫紫扇备了一份礼,正好你今天来了,顺道带回去吧。”
“王妃,许姨娘和尤姨娘过来了,说是给王妃送东西。”紫扇回了阿雾道。
何妈妈连忙笑嘻嘻地应了,又给阿雾磕了头,心头却道,这位姑奶奶好生厉害,在家里头做姑娘时就不说了,如今嫁了人对柳树胡同的事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连自己有孙儿的事都知道了。何妈妈虽然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这位姑奶奶实在会做人,心头也念她的好,当然也知道她回去只能加倍地帮扶崔氏,因为万事都逃不了这位姑奶奶的眼睛。
许氏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阿雾寻思着荣珢的婚事提前,也不知道崔氏忙得过来忙不过来,至于她大嫂,也不知性子究竟如何,和大哥合得来合不来,与崔氏又合得来合不来。
“许姐姐,你前两日不是给王妃做了一双鞋子吗?今晚咱们给王妃送去吧。”尤韵丹看着许氏道。
阿雾只觉得自己才不过想了一刻,怎么日头就落下去了,紫扇掀开香色通海绸软帘进来道:“王爷回来了。”
尤韵丹是南平教谕的女儿,说来讽刺,她爹爹管一县儒学,她却私下同自家表哥有了首尾,除了没捅破最后一层外,两个人该亲的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因此自然懂的比许氏多。
阿雾从窗户望出去,只见楚懋刚进院子,一袭紫色暗银丝如意云纹袍子,头戴墨绿色玉冠,同色莲花玉簪束发,越发衬得面如冠玉,清逸绝伦。落日的余晖流连在他身上,就像女子温柔的眼波一般,不忍离开,阿雾也不得不承认,祈王殿下实在是生得好。
“不会!”尤韵丹很肯定地道,许氏还是处子,她自然不懂那些,尤韵丹本也有那等疑惑,不过今日她看王妃的样子,也就宽了心。
阿雾垂着眼睛正发呆,楚懋就走了进来,阿雾赶紧迎上去道:“今日真是热,都这会儿了还不见退一点儿凉,殿下可要用冰碗?庄子上送了新鲜的果藕来,又加了甜瓜、蜜桃,还有鲜杏仁和桃仁。”
许氏是雅江县令的女儿,她的一房堂哥就喜欢玩娈童,府里的正头娘子常年独守空房,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思及此,许氏又想到祈王也二十多岁了,膝下也无子。
楚懋点了点头,紫扇就出去了,忆梅取了屋里穿的软底布鞋来跪着给他换了,阿雾在紫宜端来的湖水绿釉暗花盆里绞了热帕子递给楚懋,让他擦把脸。
想到这儿,许氏手里头的针不小心扎在了手上,冒出了血滴,赶紧放在嘴里吮了,看了看尤韵丹,小心地措辞道:“王爷他会不会是……”
“殿下要不要先洗个澡换身衣裳?”阿雾又体贴地问。今年不知怎么的,进了五月日头一天比一天毒,阿雾的屋子里早就用上冰了,等闲根本不敢出门,就盼着能降一场雨退退凉,结果龙王爷也不知是不是打瞌睡去了。
许氏嗯了一声,手里的针线也停了下来,便是再淡然,毕竟四皇子今后就是她们的夫君她们的天,她自然和尤韵丹一般地关注祈王。不过说来真奇怪,这府里头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甚或她们这些妾室,说来都有几分颜色,偏这些屋子祈王从不曾踏足,便是玉澜堂也不留宿,连王妃那样的绝色都……
楚懋动了动脖子,觉得是有些不舒服,便又点了点头,忆梅、咏梅自跟进去伺候不提半字。
许氏将手里的针拿着往头上篦了篦,依旧低着头继续绣花,又听见尤韵丹轻笑道:“不过,听说王爷每晚都歇在冰雪林呢。”
待楚懋穿了便袍,趿拉了鞋子出来,紫扇立即从冰里取了两碗冰碗搁到榻上的曲腿小几上。冰碗下头衬了一片嫩绿的小荷叶,上头搁了碎冰,冰面上洒了核桃花生碎,并排列着绿的葡萄干、粉白的蜜桃片、红色的甜瓜、粉绿的蜜瓜,大夏天的瞧着实在是让人眼睛都清爽了。
“唉,咱们都进来这么些天了,也不见王爷到昙华院来。”尤韵丹轻蹙着眉头,咬了咬手指道:“王爷可真疼王妃,听说昨儿个是王妃生辰,王爷还特地带了王妃去别院庆生。”
“殿下可要浇蜂蜜?”阿雾一边问一边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两大勺蜂蜜。
许氏正绣着鞋面子的手顿了顿,“我又没见过王爷,怎么知道。”
“不用。”楚懋在阿雾对面坐下。
“许姐姐,你说王爷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尤韵丹一派天真地看着许氏。
阿雾也不再跟楚懋客气,自己拿了银勺就要舀来吃,却被楚懋的手盖在了碗上,她不解地抬头望着楚懋。
待回了昙华院,尤氏到许氏屋里寻她说话,她二人一同参加宫里的选秀,又一同被指入祈王府,难免会走得近些,就好比公孙兰和欧阳芷一般。
“你少吃些寒凉的东西,便是夏天也该忌口。”说罢楚懋又转头问紫扇,“有没有酸梅汤,给你主子上一碗。今后这种冰碗劝着你主子少吃些,十天半月用一碗也就罢了。”
唯有新进来的尤氏垂眼看着阿雾的腿,若有所思。
而且楚懋还格外加了一句,“酸梅汤里别搁冰。”
阿雾因着腿上的伤走路还是有些奇怪,不敢合拢双腿,大清早的妾室循例过来请安,同以往的每个早晨并没什么不同。
阿雾自然不能当面驳了楚懋,遣退了丫头,才笑道:“殿下,我不常用这些的,今儿是因为庄子送了鲜藕来才让紫坠弄的。”
道家讲养生,于房事养生一道颇有建树,楚懋的手指在书上敲了几次,终于还是翻开了那画册的封页……
楚懋却道:“吃多了凉的仔细胃疼,小日子来的时候也容易痛。”
吕若兴转身出了门,脸上露出笑来,看来是赌对了。
阿雾的脸唰地就红了,怎么又牵扯上小日子了,他一个大男人关心女人的小日子做什么。
“唔,玉澜堂那边你嘱人每日送一碗牛乳熬的木瓜过去。”
“若子宫受了寒,也不易有孕。”
吕若兴上前将书搁在桌案上,低着头道:“同这几本书一同卖的还有几本画册,奴才也一并找来了。”吕若兴敛声屏气地说,生怕自己自作主张惹了主子怒,不过他却不得不冒险,因为李延广李公公休养好了身子,这两日又回府伺候了,虽然主子还没做安排,但他心里还是打着鼓,毕竟他在四皇子跟前伺候的日子不如李延广长。
阿雾只听得祈王殿下继续说道,耳垂已经红得滴血了,怪里怪气地道:“殿下懂得真多。”
“嗯,搁下吧。”头顶上传来声音道。
楚懋不以为忤,拨了两片蜜桃,用勺子舀了喂阿雾,阿雾自然嫌弃他用过的勺子,可想着她连他的口水都尝过了,这会儿不吃,又不知要怎么惹怒他,只得就着他的勺子用牙齿衔了吃。
“殿下,上回你说要找的书奴才已经找来了。”吕若兴托着书道。
阿雾看着楚懋一连用了两碗,把她的也吃了,敢怒不敢言,只道:“殿下用这么多,待会儿胃疼怎么办?”
倒是吕若兴那边,一回来就忙慌慌地搜寻四皇子让他找的书,有两本倒是好找,坊间就有卖的,另外两本着实费了些工夫,书找齐之前,吕若兴简直不敢去自家主子跟前伺候。
楚懋伸手拧了一把阿雾光滑的脸蛋,“这冰碗做得不错,鲜甜可口,明天再替我备一碗。”
阿雾并不以为奇,反而松了口大气。
阿雾刚才看楚懋吃的时候,口水都要流了,她上辈子根本没法吃这些东西,这辈子虽能吃,可非常克制自己,今日好容易叫人做了,却被楚懋要了去,反过来还眼红自己。
那头祈王殿下回府后,一头扎进冰雪林和许闲堂两处,好几日不见人影。
用了冰碗,又不到晚饭时间,阿雾只听楚懋道:“要不要下一盘棋,你还欠我一盘棋没下完。”
次日自打道回府,阿雾对自己这个生辰过得可真是印象深刻,又疼又怕,她但愿自己下一个生辰再不用这般。
阿雾赶紧摇摇头,想起了那个对自己极不利的赌注来,“今儿柳树胡同来人说,我二哥的婚事改在七月里头了,听说皇上今年想秋狝,是不是?”
阿雾总算是送走了这尊神,唤了紫扇进来给她备水沐浴。
楚懋的唇角淡淡一扯,典型的嘲讽之意,“能不能成行还得看天公作不作美,不过婚事改在七月也是好的。”
楚懋替阿雾掩上衣襟,“你早些歇息。”
阿雾不解跟天公有什么关系,那时候都秋天了,秋高气爽,便是下点儿雨,也不影响什么。不过她见楚懋显然不欲多言的样子,便也不再问。
楚懋自己都没料到闹过后的状况会这般惨烈,不由得眉头皱了皱。下午紫扇喊了后,阿雾就飞速地裹了衣襟闪去了屏风后,他因着要布置后头的事,便没同她一道用晚饭。
不过明显这句话之后,祈王殿下的心情仿佛阴霾了起来,取了一本书翻看,不再理会阿雾,阿雾则摇着团扇,看着眼前的人。
“真的疼。”阿雾一把捉住楚懋想撕开她衣裳的手,便听见他在耳边说:“下午我都还没碰你,你就嚷着喊疼,这会儿是也不是?”阿雾觉得她两辈子的脸红可能都交代在这一个下午和晚上了。楚懋解开她的衣裳要验她的伤时,她没阻止,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只想叫他看看他造的孽,那密密匝匝的紫痕青印,无不在控诉祈王殿下下午时的粗暴。
也不知道在尤氏屋里他二人是如何相处的,阿雾的脑海里浮现出荣三老爷和王姨娘相处的场景来,她心头一阵腻味,又想着,祈王难道也会像亲自己一般亲尤氏,和她口舌相交?想到这儿时,阿雾已经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这样隐晦的默认,傻子才看不懂,只可惜阿雾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姑娘,思量太多,所以步步顾忌。她一不能同祈王翻脸,二还得偶尔给他些甜头以维系夫妻情意,三她是受过违逆祈王殿下后的苦的。正因为顾忌太多,所以当时她没能及时跳起来抓花楚懋的脸,反而给出了错误的信号。
“怎么了?”楚懋放下书迈过小几过来轻拍阿雾的背。
当时阿雾的脸色可真是精彩,又红又白,含嗔带怒,却敢怒不敢言。
阿雾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躲过楚懋的手,眼泪已经被呕了出来,拿着手绢捂着嘴冲楚懋摇头,意思是不要紧。
其实今日楚懋本也没料到能有这等艳福可享,实在是一时没忍住,下午他说那句话时,不过是难忍时的调戏之言,哪知道却有那等收获。
外头的紫扇、紫宜已经闻声走了进来,忙不迭地端了口盂和茶杯过来,伺候阿雾漱口。
现而今楚懋心里却在思量,不知道阿雾的心结里有多少成分是真,又有多少成分是假。
“叫吕若兴去请贺太医来。”楚懋吩咐道。
“怎么了,下午伤着了?”楚懋口里虽这样说,心里头却不信,他这些时日早看透了阿雾的性情,欺软怕硬、得寸进尺就是其中一条。你若退后一步,她就能前进一尺。他怜惜她幼年的心结,她就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不该留宿玉澜堂;他略略靠近一些,她就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他不过微微用了些力,她就能疼得仿佛伤筋动骨一般,以至于连他都被唬过去了。
“不用,我没病。”阿雾连声道,却又不好说自己为何干呕。
这会儿阿雾可是真痛,“痛,别……”阿雾抽着冷气地道。
只楚懋看了她长长的一眼后,才道:“都出去吧,我和王妃说会儿话。”
楚懋一下抱紧了阿雾,阿雾痛呼了一声,楚懋只当是自己手劲儿大了,他从小习武,而阿雾又娇嫩不堪,力道着实还没掌握好。
阿雾被刚才楚懋的那一眼看得有些发虚,待紫扇她们出去后,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脊背。
阿雾这只纸老虎,一戳就穿,一张高傲的脸顿时就转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可惜她就是再聪明,也没经历过男人,不知道楚楚可怜对这时候的楚懋来说,不仅灭不了火,得不了怜惜,反而会火上浇油,让人恨不能将她嚼碎了吞入肚腹。
“想起尤氏了?”楚懋冷不丁地道。
楚懋放下床帘,他和阿雾对视一眼。
阿雾完全没想到楚懋会开门见山地这样说,她哪里肯承认,“没有,殿下怎么说起她来了?”
哪知道楚懋笑了笑,这个笑容同他以往的笑容不同,里头的内容让阿雾的心急速地跳了三下,不是好预兆。
“你以为我会像对你一般对她?”楚懋缓缓地道。
“殿下,我要就寝了。”阿雾抬了抬下巴。如往常一样,这个时候祈王殿下就该走了,至少阿雾是这么希望的。
“怎么会!”阿雾死鸭子嘴硬地道,心里头却惊异万分,在楚懋的跟前,她就像是没穿衣裳的娃娃似的,什么心思也藏不住。打她昨晚听到楚懋去尤氏屋里,阿雾就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头是有些轻微的不舒服,一直强压着想忽略过去。
阿雾简直是怕死楚懋这样喊她了,就跟下午他下嘴之前一样的喊法。阿雾的背死死地贴在床栏上,努力做出自己不怕楚懋的模样。
今日何佩真她们说话时,她之所以那样给尤氏脸面,也是为了刻意显示自己的贤惠大度,但是因为这种刻意,反而更露了端倪,让她为自己的心感到害怕,她怎么就学了当年的崔氏,连一个侍妾都有些容不下了。
“阿雾。”楚懋轻轻地唤了一声。
倒不是阿雾有多在乎楚懋,只是她心里容不得别人与她比肩,她一想到楚懋会像看重自己一般看重尤氏,就恨不能撕碎手帕。
楚懋看着阿雾,心里头升起一丝滑稽之感。他们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如今却被她弄得,好似大老爷强抢良家女似的。
楚懋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阿雾。阿雾便是别过头去,他的眼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阿雾渐渐地平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来,连忙慌手慌脚地推开楚懋。楚懋对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径十分有意见,但不得不说,刚才她拼命巴着自己的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阿雾这才不得不抬头,咬了咬下唇道:“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
阿雾摇摇头,像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会有福气让人转世来报答?
下一刻,阿雾就唔地惊呼了一声,说话间,楚懋已经绕过了小几,将她拦腰抱起,阿雾不得不圈住楚懋的脖子,“殿下!”
阿雾忽然想到,这世事还真是难料又有趣,两次落水都是楚懋救了她,而且他救她还不止这两次,难不成她能重生,是来报答这位祈王殿下的?
楚懋的眼睛又清又亮,阿雾被里头的神采所吸引,没注意到的时候就被楚懋拥着躺到了内室的美人榻上。
阿雾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楚懋的衣襟。她和他都同时想起了,那年花灯节楚懋将她从拐子手里,也是从水里救出来的一幕。不过楚懋不知道的是,在阿雾的前世,她落水的那一次,也是他救了她。
阿雾撑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想起身,却被楚懋箍在怀里动不了,阿雾娇呼道:“热。”
楚懋将阿雾放置到床上,来回轻抚她的背脊,“别怕,我会看着你的,你不会掉下去,我会救你,别怕。”楚懋在阿雾的额头亲了亲。
“你身子又软又凉,抱着真舒服。”楚懋还在阿雾的颈窝里嗅了嗅,“真香,你用的什么香料?”
只可惜本应该看到的人,这会儿却闭着眼睛,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楚懋暗恨该死的凌裕给他出的什么馊主意。
“没,没用什么香料。”阿雾道。
身后的夜色里,槿溪别院伺候的婢女还在惊叹今夜放鹤溪灿烂耀眼的美丽,那是她们辛辛苦苦叠了两个月的成果,还有沿岸的庭院都挂上了各色花灯,风一吹还会骨碌碌地转,将放鹤溪两岸装点得仿佛天宫御街一般璀璨。
“今日吃牛乳木瓜了吗?”阿雾听见楚懋这样问,阿雾点点头,想推开楚懋,一张檀口却被人含了去。
“好了,没事了,我们上岸了,我送你回瑞景堂。”楚懋一路抱着阿雾走回瑞景堂。
阿雾又羞又急,完全弄不懂这位祈王殿下为什么一忽儿疏离冷淡,一忽儿又热切得不得了。
阿雾的头还埋在楚懋的怀里,不肯抬。
被楚懋松开后,阿雾像脱了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雾。”楚懋的神色里有一丝慌乱,抱起她脚尖一点,就飞身到了岸上。
“王爷,王妃,可要摆晚饭了?”紫扇在外间大声地问道。阿雾一向讲究养生,吃饭都有定点儿的,她有时候沉迷字画、棋琴里时都要靠丫头提点,久而久之,紫扇也就养成了叫她吃饭的习惯。
楚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雾扑过来搂住了脖子,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人已经站不住了,软软地往下滑。
“殿、殿下——”阿雾抱着楚懋的脸想推开他,却没能成。他有些不快地抬起头来道:“你以为我会这样对尤氏?”
楚懋回过头,见阿雾的额头满是冷汗,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的不再是秋波,而是恐惧,令人痉挛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