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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突然好想你

好在,徐佳和程晨即使有神似的地方,也不过是片刻表情。

我没有拆开那封情书,当然也没有扔掉,我就将它放在我的抽屉里面。有些事情我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如果是其他女生递过来的信,我或许还没看就叫中间人帮我处理了,或者是当面直接拒绝那个女生,任凭她哇哇大哭,也置之不理,但是对于程晨,我总是不忍心这么做,或许是因为那一抹笑,如果一开始不是那一抹和徐佳有几分相似的笑,我或许也不会有恻隐之心。

我窝在床头,点燃一支烟,突然念叨了一下“程晨”。

“算了,我先走了。”

是程晨,不是徐佳。

“扔了我再写。”

【海阔】

“不怕我扔了?”

我这人运气不太好。爸妈死得早,我又得了绝症,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而且,她若喜欢我,我还陪不了她多久,我这人不能喜欢别人,至少不能谈恋爱,不然对方知道我以后要死了,肯定甩了我,如果死心塌地地喜欢我,那我死了,她就得守寡了,总的来说,我运气不太好。

“喂,这年代能写这么厚厚一叠情书的人才算用心的人,你懂不懂啊。”

但是,我觉得我活得挺开心的,因为在我心中,我爸妈从来没吵过架,两人关系好,死都死一块,我奶奶对我疼爱,我妈还把钱都给我了,可谓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物质至少是不缺的。上了大学还遇见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虽然不是我女朋友,但有什么总会第一时间找到我,我觉得这就够了,至少证明她需要我。

“干吗要叫,只是,什么年代了?”

我这人就是没有什么追求,因为没有追求也就没有烦恼,大概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吧。

“嘘,不要叫啊!”

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帮程晨向张祥森表白了,我把醉醺醺的程晨送回寝室,再回来的时候,整个男生寝室都沸腾了。可我没有选择上楼,而是拐了弯去了男生宿舍后面的草地。其实那天挺冷的,但我还是靠着树坐了下来,看着天空里零星的几颗星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靳海阔,你真洒脱,真伟大,真男人,真……我找不到自诩的词了,但我就觉得自己这样做了还是很不错的。

“情书?”

虽然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小疙瘩,但我觉得并不影响我的心情。

她从心理学里抽出一个信封,“给,写给你的。”

看着男生寝室的灯渐渐熄灭了,我知道他们的兴奋劲儿过了,才起身准备回去。

“怎么了?”

但刚到寝室的时候,就被大康他们数落了一番。

“等下!”

“靳海阔,你真是个蠢蛋!”

“那我先走了。”

“啊?”

“不,我……”她的脸颊通红,我想,她现在肯定觉得尴尬。

“你自己追不到,可以让出来给寝室其他兄弟嘛,没必要便宜隔壁那个小白脸啊。”

好吧,我被这个女生彻底打败了,“下课了,你要留在这里自习吗?”

我实在受不了大康的思想,跳上床,转身,蒙头,睡觉!

我刚说完,她就马上用手捂住了教材,“这里不是《心理学》吗?”

我只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巧?你是要拿着一本《心理学》告诉我,你也在这里上课吗?”

果然我运气不好,第二天下雨了,阴雨绵绵总是让人心情不爽。当我刚刚下楼的时候,就在楼下看见了程晨。这次,她是满脸怒气的样子。

“你在这里上课?这么巧啊?”

“靳海阔,你给我站住!”

“我在这里上课啊。”

“嘻嘻,起得真早啊,不过今天天气不好。”

“没什么,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她收起伞,然后走过来,“别嬉皮笑脸的,我现在正生气呢!”

“叫什么?”

“那我去吃早饭,吃完了,你应该没那么生气,我再嬉皮笑脸吧。”

后来靳海阔没有再来,程晨却一堂不落的来听课,总是坐在后排,带一本不是《经济学》的书,也不带笔。下课后,我走到她座位边,她一抬头就吓了一跳,“啊……”

“给我正经点!昨天晚上,你让我丢脸丢到外婆家去了!”

我就知道,他们不是来听课的。

“但是,我觉得很好啊,你现在出名了呢,我们整栋男生宿舍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你了,这叫舆论压力,张祥森很快就会答应你了。”

他们坐在一起,不过在我后面,偶尔我会回头,看见靳海阔在睡觉,程晨对着黑板发呆,连笔都没有动一下。

“啊……我不管,靳海阔,你要赔罪,是你害我颜面扫尽的!”

我以为仅此一面,再不会遇见。但是我错了,不久之后,我就在李教授的《经济学》上遇见她,虽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也要学这一科,但是我很确定我之前从来没看见过她。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生,那个人我认识,是我隔壁寝室的,名字是靳海阔。

“怎么赔啊?”

“嗯,记住了哦,好了,我走了。”

“考试给我传答案。”

“程晨。”

“什么?”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就这么定了。”

“怎么了?”

这绝对是我没想到的答案。

“嗯,就走。”但她依旧一动不动。

早饭吃的卤粉,大康和蚊子坐我旁边,大康说:“怎么看,都觉得那女孩是你的,你个傻逼。”

我在医务室上好药,抬头就看见程晨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我埋头吃着粉,一口气解决了一碗,“哈哈,味道真不错!”

“真是怪人。”走了几步,“不过也算有个性吧。”

我不想像琼瑶剧那样搞得情情爱爱,纠缠不休,所以大康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出。

“可能吧。”

“其实那女生挺好的。”这是蚊子说的,“身材也好,脸蛋也好,脾气也不错吧,靳海阔,你们很有夫妻相啊。”

“说话冷冷的,又不爱多说几个字。”

“要不要再吃一碗,挺不错的,反正外面在下雨。”

“嗯?”

“你不是又准备逃课吧,今天可能会点名画到。”

“你平时也这样吗?”

“不是有你们嘛……”我把重任都交到大康身上了。

“噢。”

“那你要干吗去啊?”

“对了,我叫程晨!”她特别强调了她的名字,我知道,她要我记住。

“秘密。”

她笑了,在某一刻,和徐佳很相似,久违的笑容让我的怒气一点点消散。我就这样忍着痛,一步一步地向医务室走去,而程晨就跟在我旁边。

出了食堂,外面还在下雨,大康和蚊子把伞拿走了,我只好淋着细雨漫步校园了。其实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想一个人安静安静,这样的小雨其实也不差,走在学院路上还感觉特别浪漫。就是孤单了点,要是身边还有个人,说说笑笑,闹闹也好。

如果那时候我不是一肚子怨气,我倒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可是一大早我就遭遇了无数让我心烦的事情,导致我最后不得不灰着脸面对她。我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耐性了,主要还是她没有被我的冷漠吓到,也没有和其他女生一样生气地说:“张祥森,你他妈有什么了不起,去死吧。”她没有哭,好吧,我承认最主要的还是她笑了。

程晨提到的考试,我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更何况从小到大都没有作过弊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给程晨传答案。这是我烦恼的事情,不是烦程晨向张祥森表白了,也不是烦大康一群人口无遮拦,而是烦我这个无敌超人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那我还是去医务室吧。”

淋点雨也好,让我清醒清醒,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还有什么面子在程晨面前混下去呢?

“行,我只是顺路,要不,你走左边人行道,我走右边……”

双双挂科,做对苦命鸳鸯?算了吧,我只是只臭鸭子,哪里配得上呢。

“你能不跟着我吗?”

什么都先别想,去外面取点钱吧,或许看着取款机吐钱的时候,我会有什么灵感呢。

“那也行,我顺便去东门买点东西。”

可惜,灵感没有,倒霉的事情一大筐,卡插进去之后,居然因为记错了密码而让取款机吞了卡,烦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今天下雨就不是什么好征兆,我说了,我就是运气不大好。

“我不去医务室,买点药就可以了。”

深吸一口气,转头就看见了同样来取钱的张祥森,实在没有办法,还是冲着他笑了笑,然后准备离开。

“其实我不怎么忙,一二节没课,你是去医务室吧,我陪你。”

“那个……”他从背后叫住了我。

“我……”我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嗯?”

“还好不是我……”她突然又笑了,“你真的不要紧吗?”

“算了,没啥……”

我不得不想,这女孩是白痴吗,现场除了她,还会有第二个人让我这样狼狈不堪,“不是,我的车坏了。”

我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遇见他,莫过于今天所有倒霉事中最尴尬的一件,可是就在我走了几步路之后,我突然想起什么,又掉了头。

“不是因为我吧?”

“那个……”这次是我叫了他。

“能安静一点吗?”

“什么?”

“你膝盖流血了,啊……”

“你高数好不好?”

我不想惹麻烦,依旧没有回答,把单车靠在一边,然后上锁准备离开。

“还行。”

“天啊,你受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帮我补习吧。”

我起身扶起单车,倒霉的家伙,滑链也掉了,根本没法骑,伤口一阵隐隐作痛,该死。

这应该是我十八年来做过的最失败的决定,若非我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虽然张祥森愣住了,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突然之间,我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然后拿着身份证乘公交去市区挂失银行卡。这个时候雨停了,张祥森和我道别,其实他这个人,除了闷一点,严肃一点,也没有什么很让人讨厌的地方,何况他确实长得好看又优秀,我没有一点比得过的,能这样坦然夸奖自己的情敌,除了靳海阔,还有别人吗?

“张……张祥森……”她倒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否极泰来,我也应该倒霉到尽头了吧。

不幸的是,伤口还是比较大,我必须去医务室擦药,而不得不废掉早上的一节课。

从那天开始,除了教室和寝室我别的地方都不去了,泡面成了我的食粮,书本成了我的精神食粮,差一点我就要头悬梁锥刺股了。不过,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虽然大学的课程挺深奥的,但是自学起来也很容易,遇到实在不懂的,就跑到隔壁寝室问张祥森,他不是那种把所有东西都讲给你听的人,只是讲些关键的地方,注意什么,然后很多题目我都能解答出来了。

幸运的是,仅仅擦破了皮,上课时间,周围没有太多人看见,不算丢脸。

这些活动,当然我都得秘密进行着,至少到时候能给程晨一个惊喜,好歹夸夸我,说:“靳海阔,看来你还是挺厉害的嘛。”

那是刚刚入秋的时候,我居然也会睡过头,当我睁眼的时候,室友早已不见踪影。我跳下床,洗脸刷牙,夹起书本就往外奔,解开单车的锁,然后飞速驰骋,我实在不想我的人生被画上迟到的污点,或许是我太急,没有注意到从岔路走出的程晨,就这样在听见她远远的尖叫声时,我连人带车摔了下去。

期末考试临近,大康他们也不再玩游戏了,但是除了在寝室转转跑,什么也不做。

一切源自于一个清晨的意外事件,狗血,俗套,又没能绕过的相逢。

“要挂科了啊……”

但和程晨相遇,算是一个例外。

“看书嘛。”

以至于念大学时,我常常听见那些女生骂我的声音,或者是远远的指着我,然后说一些奇怪的话。我并不认为不交女朋友是什么缺陷,只是我太怀念故人,所以不愿意去接受新人罢了。但是没有人懂我,不过,我也不需要谁来懂,自己知道就好了。

“看不进去啊。”

徐佳去世后,我发誓我不再谈恋爱了。

“那就别看,玩游戏吧。”

如果那时候我答应她,一起拍一张照片就好了,至少算作送她十八岁成年礼的礼物。而到多年后的今天我才发现,除了毕业照,我和她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心里有事情惦记着,怎么玩得进去啊。”

徐佳又嘟嘴了,然后吐吐舌头,甩开我的手,绕着音乐喷泉跑了一圈又一圈。

“大康,不像你啊,咋这么纠结呢?”

那一夜,我们走在广场上,看着那些人对着音乐喷泉拍照,徐佳死死拽着我的手,说:“我们也去拍一张吧,走嘛……”但我没有答应,“以后有机会的,别去了,站在那里,路人看见我们,傻乎乎的。”

“我不想留级啊!”

接过冰凉的雪碧,饮了下去,碳酸在下喉之前慢慢分解,酸酸甜甜的感觉,就和徐佳一样,那是十八岁的雪碧,徐佳中奖获得的雪碧,独一无二的雪碧,所以,多年后,我再也找不到一罐相似的,好像那一罐真的就是老天特地送的。

这是学校出台的规定,主要是针对像我们这样平时不学无术,到考试又不用功的人,一旦挂了指定数量的科目,补考又没过的话,就只有留级了,挂科数到达八门就要被学校安排退学了。如果学校没有这样的规定,或者说,跟我们高中一样,不及格就不及格,没有多大影响的话,大康他们也不会这么急了。

“怎么都好,反正我开心,给你。”

“靳海阔,你小子这段时间复习得怎么样了啊?”

“老天是说,你今天生日,得再送你一罐才对。”

“马马虎虎。”

“老天说我一个人喝太自私了,所以要送一罐给你。”她摇动着手上换来的那一罐雪碧,得意地笑着递给我。

“那就是能过了?”

她哭,她闹,或者是任何表情都不能牵动我脸上的神经,但唯独她笑,我也笑了。

“差不多吧。”

我喜欢她笑。笑的时候不会像生气那样爱撒娇,独立,洒脱,迷人。

“给兄弟们传答案吧,生死关头,是考验你的时候了。”

徐佳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她说她有点渴,然后我们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罐雪碧,拉开拉环的时候,她就笑了,“再来一瓶!”

“大哥,我没作过弊。”

“得了,我们下去走走吧。”

“考试不作弊,来年当学弟,你没听过吗?”

“不一样,你明明知道的!”她咬了咬她的小嘴唇,“没有你,我也不想唱了。你明知道我就想唱给你一个人听。”徐佳眼眶中盈着泪水,但我依旧没有动容。她应该去考个戏剧学院,她真的比那些女明星更爱流泪。

“胡说八道。”

“大家开心就好,有我没我一样。”

于是心地善良的我又被安排了新的任务。

“他们在唱歌,你却跑出来了,每次都要这么特立独行吗?”

考试前程晨打了电话过来,那时候我刚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

我只是站在阳台上发呆,没有目的地发呆,但徐佳跑出来抱住我的时候,说:“大叔,又在装深沉啊。”我不喜幽默,但我真没装,本来就深沉。

“靳海阔,你现在忙吗?”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阳台上吹风,有时候我并不喜欢徐佳那任性的臭脾气,但是我也从来不挑明,让她一个人生生闷气,就会主动来找我和好了。只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让我比较厌烦。

“不忙,你又遇到困难了吗?”

我从包厢里逃了出来,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那年我还没有学会抽烟,因为徐佳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但她去世后的第二年,我就染上了烟瘾,说来,也算是和她的不辞而别对着干,我也挺任性的。

“不要把我说得只有有事麻烦你才找你好不好。”

和大部分男生不同,我最不会做的就是纵容自己喜欢的人。

“没有,你看你,我只是预感我又要发挥我的超人威力而已。”

“干吗,非得惹我不开心吗?”徐佳总是喜欢任性地撇过脸,然后双手插在胸前。身边的人都应和着:“班长,你好歹也给寿星一点面子吧。”我依旧无动于衷,她也知道,我不会和其他男生一样去哄女孩子,不一会儿又自个儿去唱歌了。

“好啦,只是我现在有点饿了,你能出来陪我去吃火锅吗?”

“那别理我吧。”

我看了看挂在墙头的钟,已经十点半了,校门口的火锅店应该都关门了,这时候正是学生群归寝的时候,“现在外面应该都关门了吧。”

“不要一天用大叔的语气说话,最讨厌看你这副脸色了。”

“也是,不过我真饿,算了吧,睡觉好了,躺下应该就不饿了。”

“成年了更应该懂事。”

“我在楼下等你吧。”

“啧啧,我今天成年呢,意义重大,你都不给面子。”

“啊……”

我沉着脸,说:“你知道我不会唱歌。”

“抓紧时间。”

徐佳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和一群人在KTV听她唱歌,她用甜美的声音唱着梁咏琪的《花火》,然后靠在我的肩上说:“张祥森同学,你还欠我一首歌……”

我套上外衣,爬下床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门外奔去,大康吼着:“你小子晚上还回来吗?”我又被他这句话咯到了,“回,别锁门!”

【祥森】

我几乎和程晨是一同到楼下的,这天晚上,她穿了一件红色运动衫,然后把头发扎成了一束,比起往常,精神了很多。

无助少女遇到麻烦了,无敌超人在哪里呢?

“快走吧,或许赶得上。”

为何在这一刻,我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靳海阔呢,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靳海阔……你干吗要对我这么好啊?”

但是到达医院的时候,未婚的Lucky和我一样不知所措,我不清楚孩子看病的步骤,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快要哭出来,孩子的哭叫声已经变成了喘息,我不禁抓着一个护士大叫起来,“Help me!”

程晨,你可以骂我,怪我,打我,然后叫我正经点,或者说我丑,嫌弃我,甚至不理我都好,但是千万别问这个问题,因为你一问,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干吗要对你这么好呢,干吗像大康说的跟傻逼一样默默地付出呢,我干吗不蒙着头睡大觉,然后把电话关机呢,对了,我电话还二十四小时不关,一响起来就首先看是不是你打的,想着你这个无助小姐估计又遇上麻烦了,可是,我做这么多,到底为什么呢?这个问题,我自己问过自己多少次了,不过总是找不到答案的。

在孩子出生的一年里,这是第一次生病,祥森不在身边,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孩子去医院的路上,我给Lucky打了个电话,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从小到大,即使现在为人妻为人母,我总是想着要找谁谁谁帮个忙,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再不走,吃不上火锅咯,待会儿饿死你。”

我想我是做梦了,又梦见自己大学时那些糗事,要不是孩子尿床哭了,我还沉浸在那年少无知的岁月里。那一刻,我还真的不想起来,但是想到我已经忏悔过自己作为母亲的不负责任,就不应该再犯,所以还是起身,帮孩子换了尿布。可是孩子依旧在哭,是饿了吗?我看手表上的时间,距离保姆喂东西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孩子的额头上,孩子滚烫的额头让我内心一紧,我慌乱找出温度计,孩子翻来覆去地动,好不容易让他安静下来量体温,果不其然,孩子在发烧。

“那我们跑吧。”

“不是吧……都怪靳海阔,让我喝白酒,我要杀了他!”

最后我们还是如愿以偿地吃上了火锅,过程是艰辛的,在我拍着老板的门,然后嬉皮笑脸和老板说了接近十五分钟,最后赖皮不走才让老板勉强为我们准备了一锅火锅,看着程晨美滋滋地吃着火锅的时候,我的心里好像升起了万丈千阳。

“哈哈,你说呢,怕是什么都说了……”

“今年放假你回家吗?”

“我说什么了?”

“嗯。”

“你这跟猪一样的女人,睡得跟什么似的,那个男生把你送到楼下,然后我们把你拖上来的,我们三个可是累死了,你还一边说胡话。”

“其实我怪舍不得的……”程晨一边咽着牛肉,一边说。

睁开双眼的时候,我首先看见了卢菲菲的大眼镜,魏兰和乔爽都在水槽洗脸,除了剧烈的头痛外,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世界好像失去了声音,我是怎么回到我这个狗窝一样的小床上的我也不知道。头脑中突然闪现我昨夜那丢人的一面,我就马上坐起身来,“天啊!魏兰,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我真希望我没听清楚,你让我鼻子酸酸的,别舍不得我,舍不得张祥森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哪天就挂了,你可千万别和我说这句话,程晨,真的,我怕,我不怕死,就怕有人舍不得我,所以奶奶叫我别谈恋爱,我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原本我以为,我死了,你也不大会伤心,但是现在,你突然说起这句话,让我真的很难受。

虽然我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我知道靳海阔在笑,很多人在笑,他们都在笑。

我一口喝下了可乐,然后说:“又不是没电话。”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天啊,那一定不是我,“我……”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感觉到浑身发热,然后我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张祥森,我叫程晨……我喜欢你!”

“也是啊,哈哈,赶紧吃,我估计老板连杀我们的心都有了。”

“张祥森!”

“放心吧,我和老板说了,我回学校帮他打广告呢。”

“噢……”靳海阔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进去。

“那我也打打吧。”

“行了,跟我来。”靳海阔拉着我的手往宿舍楼奔,我深深感觉到我已经不能走直线了,“现在,我喊张祥森,你就叫后面的,用力叫,你要想,你不叫,他就睡觉了。”

“好,哈哈……”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呛得我想哭,喉咙辣得要冒火了,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一阵眩晕。

其实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们放假了,就各自回家,要过一个多月才能见面了,一个多月,没准儿能发生什么呢。老天,其实我不怕死,不就一闭眼,啥都过去了吗,但是现在我贪生了,人果然是贪心的,我心里许一个小小的愿望,至少,这个寒假别把我带走了,让我多陪陪她,你说好吗?

靳海阔的笑总是给我很大的勇气,蛊惑着我干一些我根本不可能干的事情,但看着他执着的双眼,我还是扭开了瓶盖,一口喝了下去。

“靳海阔,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一口喝,别犹豫,相信我。”

“本人太穷,养不起,本人太懒,没心养。”

“什么?我不会喝白酒啊。”

“你老大不小了。”

我很没出息地看着那些男生嗤嗤笑着进去了,重要的是,张祥森还没出来,这下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了。这时候,靳海阔拉起我的手,跑到了宿舍旁边的荷园小店,随手拿了一瓶廉价二锅头,然后递到我手上,“喝!”

“其实我挺小的,刚成年不久。”

“你什么啊,人都进去了,哎……”

“古代都生娃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靳海阔就对着宿舍楼大吼了一声:“张祥森!”那声音大到整栋楼的男生都听见了,有的人还探出了头,轮到我的时候,我一下乱了阵脚,“我……我……”

“可我活在二十一世纪。”

“当然,非常乐意!”

“还是说,你喜欢男生?”

“帮不帮我啊?”

“小姐,谢谢,我撑到了。”

“什么逻辑啊,只有程晨同学你才想得出。”

回去的路上,程晨走得特别慢,路灯都已经熄了,她在我的背后亦步亦趋。我回头看她,她就低着头踢石子,“现在都过了十一点了,再不快点,寝室就锁门了。”

“因为,因为你的声音比我大,可以让他听见,然后,我的那句,只要我自己听见就可以了,而且,分开喊,我也没有说我喜欢谁,这样别人也不会笑话我。”

“噢……”但她还是没有向前跑。

“很好啊,不过干吗不全由你一个人喊呢?”我原本以为他会觉得我幼稚,没想到他竟然表现得那么平静。

“怎么了啊?吃太多了,走不动吗?”

“怎么样嘛……”

“不是,你看现在寝室都锁门了,我们就别回去了吧……”

“你是要表白啊?”

我着实被程晨的话吓到了,“你……”我的脸涨得通红,路灯都熄灭了,黑乎乎一片,她看不见。

“Bingo!”我望了望男生宿舍的楼上,我早就打听好了,张祥森就住在307,“是这样的,待会儿,你帮我喊‘张祥森’,我喊‘我喜欢你’,然后……我们一起跑,怎么样?”

“你别误会……我是说明天就考试了,我还好多不会,特别是高数,我想去通宵教室看看书,但是,又不想一个人去。”

“所以说,你要我和你一起疯狂下?”

临近考试的时候,学校会单独开几间教室供同学通宵复习,程晨指的就是那个。

“哪有,这次是真的!”

“哈哈,看你紧张的,我又不对你做啥。”

“你的想法一直挺疯狂的,不是吗?”

“你!我……是,我打一开始就是准备去通宵教室,但是一夜肯定会饿,所以想叫你出来吃点东西……”

“那个……我突然有个疯狂的想法。”我故意把眼睛睁得特别大。

“行了,看你语无伦次的,走吧。”

靳海阔要是知道我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定调头走人,说实话,我拿捏不定他是不是会帮我。

“真的去啊?”

靳海阔望着我,问:“这么晚了,干吗呢?”

“明天就考试了,临阵磨枪,多拼几分算几分吧。”

可是没走几步路,我就认了,夜晚的风吹得我有些冷,男生宿舍里发出一阵阵插科打诨的打闹声,我知道如果此刻我发疯一样表白,明天就会成为院系里最大的笑话。

我让程晨在逸夫楼大门等我,我回宿舍让大康把书给我扔下来。大康老不情愿地扔了本高数给我,然后说:“就知道你今天夜不归寝,第一次见到在外面过夜还拿书去复习的,你可真够装孙子的。”

而我居然大半夜地趿着拖鞋跑到男生宿舍楼下,然后下楼前还信誓旦旦地说:“魏兰,我要让你知道我是超级无敌美少女,没啥不敢做的。”

“没你想那样。”

魏兰使坏说:“没别的要求,你去男生宿舍楼下,大声向张祥森表白吧,必须大到我们都听见。”

“都在外面过夜了,我还能想到哪儿啊?”

天空中高悬的弯月在云雾中忽明忽暗,此刻已经是宿舍熄灯的时候了,但寝室的人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其实我现在也弄不懂,十七八岁的人怎么那么热衷于这个游戏,大概是那时候手机功能还没有那么先进,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可言,而我在这次游戏中很不幸地中招了。

“好吧,你们慢慢想,我先去了。”

那是距离考试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我在深夜把靳海阔拉了出来。

程晨在逸夫楼门口站着,寒风瑟瑟,我好像远远就听见她的骨头在打架。虽然四楼开了通宵教室,但是上楼的灯都被学校关掉了。程晨胆怯地走在我的后面,试图够到我的手臂,但是又害羞得不敢抓住,其实我可以转过头吓她一下,这样她就会拉着我的手走了,但是我没有,我说:“你走前面吧,我在后面,你有安全感一点。”程晨点点头,然后走到我前面,她好像特别怕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终于看见四楼的灯光,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我大一都做了些什么呢?逃课,喝奶茶,看帅哥,暗恋,来来去去,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不过,倒有几件可以回忆的,而恰好值得回忆的事情里,都有靳海阔的身影。

通宵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毕竟明天就考试了,大家还是希望睡个安稳觉,死也死得平坦。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大一的上学期总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进入大学后的我常常会忘记我是在上学,还会有考试,以至于到期末的时候,我发现我什么都没学,书本都是崭新的。卢菲菲随便问一个题目,我都答不上来。我知道我挂科是必然的了,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跑图书馆成了我每天必做的事情。如果你在我们学校看见一个抱着书本,蓬头垢面又肆意奔跑的女孩,那一定是我。

我和程晨找了教室的一角,程晨拿出她早就放在这里抽屉里的书,然后朝我吐了吐舌头。

躺在床上,我突然想到,大学的那会儿,现在正是考试的时候。

那一夜真长啊,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进去,程晨看一会儿,就和我说几句话,虽然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没营养的问题,但是两个人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后来,教室里面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回家的时候,保姆还在厨房为孩子热东西,而我累了一天,什么也不想做,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我知道保姆会处理好一切的,当然,我离孩子不远,他一哭,我就会醒的。

“有时候吧,总觉得有你在,什么都不怕了。”

他不是碧眼金发的帅哥,当然也不丑,长得比较大众,有着澳洲人典型的U形脸,微微发卷的头发,笑起来特别像周末娱乐节目的主持人。他特别喜欢中国的饮食和文化,所以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和我特别聊得开,因为他之前去过中国,有时还与我能够用汉语简单地聊上几句。

程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两眼是望着天空的星星的,你起身走到窗台边,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世界沉睡得像个婴孩,真想抚摸它的脸。”而我被你这句话深深打动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就算我再不开心,也可以笑起来。

有时候,我得感谢Lucky,就像当初的靳海阔一样,在祥森加班或者出差的时候,他总能够帮我找点乐子,让我开心一下。没找到工作之前,我以为我可以安心地做一个全职太太,但是祥森似乎不愿意我这样懒惰下去,于是我还是投了简历,用我蹩脚的英语找了一份不大需要说话的工作,而很巧的是,上天安排了Lucky的出现,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所以我给他取名叫“Lucky”,也是这个原因。

之后,你拿着黑板上的粉笔,画了一个猪头,然后说:“像不像张祥森?”

好在办公室里Lucky喜欢给我讲笑话让我放松,他说看我一脸紧绷的神情就知道没休息好,但是他说的笑话只能让我微微一笑,或许是中西文化的差异,我总是无法体验到他口中故事的精髓。

我只是耸肩笑笑,你又说:“他怎么这么傻呢,都看不出别人有多喜欢他吗?”

下班的时候,我和Lucky去超市逛了一圈,其实也没有什么必需品需要购置,但是就是闲得想去转转。祥森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生物钟和习惯规律全被打破了,有时候甚至忘记喂孩子吃东西,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因为我总是有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

其实,你形容的不止是张祥森。

我和祥森来到墨尔本之后,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努力,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靠自己的努力,租下了一套不错的公寓,带着一个小院子。在大多数年轻人还在住合租屋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安顿下来,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归功于他。

“哎,就是一个猪头,笨猪,死猪,臭猪,哎……”你一边叹气一边骂。

墨尔本的天气总是好到让我觉得自己活在梦中,不愧有“花园之州”之称。每当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时,我都会想,人一辈子会做很多很多的决定,而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选择嫁给祥森,然后和他来了墨尔本。每次我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修剪花草的时候,我就会想这些年家里怎么样了,若不是父母执意不肯出国,我早就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后来,我们又一起看书了,看到我们都睡着了,要不是布置考场的人把我们弄醒,我们就要错过考试了。那是我们大一时最慌乱的一次,匆匆忙忙赶到考场,然后吐了一口气。

【程晨】

而考试就在我们的慌张中开始了。

最怕突然 听到你的消息

大学的期末考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大家都是经历过千军万马独木桥的人,这样的考试相比起高考,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我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做完了高数的所有题目,然后把选择题记到手掌上,再把大题目用草稿纸记下来,举手交卷,路过程晨座位的时候,顺手扔给她。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 绞痛着不平息

可是,我挺倒霉的,真的,或许太紧张,手上的钢笔字迹都模糊了,我极力回想刚才的答案,调动我所有的瞬间记忆,勉强想了起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手机不见了。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而我刚才从教室窗户往里望,看见老师慢慢地走向低着头的程晨。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有一瞬间,我是觉得宇宙大爆炸离我不远了。

BGM:《突然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