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睡在你的回忆里 > 第4章 超人

第4章 超人

“咳咳……下次再说吧。”

“下次我一定请你吃东西!”

“你怎么还在咳嗽啊?”

“无助少女又遇到困难了吗?”

“我有肺癌啊。”

我在阳台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然后拨通了他的电话,“喂,无敌超人。”

“正经点!”

靳海阔是无敌超人,而我是无助少女。这是我十八岁时候对两个人的定位,即使我再无助,就算遇到毁灭性的灾难,都会有靳海阔这样的无敌超人出面。

“哈哈,有点感冒了吧,没事,回去吃点药就好。”

“哟,哈哈,靳海阔是无敌超人,专门帮助你这样的无助少女,哈哈,别磨蹭了,赶紧上楼吧。”

总之,这些年想起靳海阔,总是让我会心一笑,他的话以及他的笑总是触动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我想我是有点想他了,或者说特别想,因为大学毕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谢谢你……”

这个时候,厨房的水烧开了,我挂掉了电话。

我终究没有说出我想说的话,或许是今晚上有太多太多的情绪,突然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句子或者段落来表达,到最后,看着月朗星稀的天空,我却将所有的话浓缩成了三个字。

就在前一刻,我居然接到的是魏兰的电话,告诉我卢菲菲的孩子生了,还是龙凤胎,那个整天吼着要考研的家伙,居然在毕业后第一个结婚,我想我也得找个机会回国一次了,太久没有回去,我有些想念那些人了。

“那个……”

【海阔】

“咳咳……嗯。”

虽然我不怕死,但是我讨厌医院这个地方,可有时候,越是令人讨厌越是没有办法避免。

“噢,那你也赶紧回宿舍吧。”

每个月就像例行公事一样跟着奶奶走进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然后让医生一阵摆弄,最后告诉我们阴影没有扩大,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必须进行手术切片。

“没……事,你赶紧上去吧,不然……我就白费力气了。”

但是我和奶奶都像疯子一样拒绝,奶奶是担心知道真相之后会受不了,甚至影响我的心情,而我是不想住院,更不想被折腾,其实现在的我挺好的,能吃能跑,除了偶尔咳嗽吐血之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喂,没事吧?”

医生总是被我们婆孙二人搞得特别无语,然后用严肃的口吻说:“那你们自己这样决定了,我也没办法,不过最好每个月都来观察一次,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我们也好进行及时治疗。”

他一定不知道,他奔跑的时候,我满脸通红,这是第一次,一个除我爸以外的男性背我,不过他跑得真快,像长着飞毛腿一样,秋季的晚风灌入我的衣服里,好像我就要飞起来一样。靳海阔把我送到宿舍楼的时候,学生会的人还没走。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他喘着气说:“赶紧上去吧……”我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然后他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奶奶和我都知道,那个特殊情况到底是什么。

“再耽误就只剩下四分钟了哦。”

我开始喜欢我的大学生活了,当然程晨是一部分原因,除她之外,我很庆幸有大康这群人做我的室友。大康是东北人,又高又胖,说话带着东北腔,我喜欢用“肥头大耳”来形容他,因为足够可爱。大康最喜欢用“我一个喜欢一夜情的纯情少年”来自诩,导致所有人都决定给他取名“纯情少年”。

“这……”

大康和我一样,不喜欢张祥森,他说那个家伙就是人模狗样,心比天高。大康之所以义愤填膺的原因主要还是他心爱的小姑娘成为了暗恋张祥森的一员,然后张祥森又无情地拒绝了她。大康差一点就冲到张祥森的寝室和他干上一架,后来被寝室其他三人又劝又拉才阻止了这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靳海阔蹲下身来,“上来吧,我背着你跑!”

比起大康而言,应该说我就懦弱多了,至少他勇敢地站到了他心爱的女生面前,然后看着她失恋的时候乘虚而入,以最大可能性俘获那个女孩的心。

“我们女生抓得特别严,怎么办啊,从东门到南区最快也要十分钟。”

而我,在程晨搅动着奶茶杯,欲言又止地和我说话时,我除了傻乎乎地应和和鼓励,什么都不会。

“有那么严重吗?”

“靳海阔……你喜欢过一个女生吗?”

我二话不说扔掉了鸡骨头,然后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快,快,快,查寝了,我可不想被记过。”

“呃,貌似没有。”

“啊!我马上就回来!”

“那你感情世界还真是单调乏味。”她将吸管重新插回奶茶杯里。

“查寝了,学生会那边的人说,限你五分钟之内回来,我们说你去澡堂洗澡去了。”

“可能我太被动了吧,没办法,我就是懒。”

“在校门口,怎么了?”

“你应该主动点的,女生都喜欢主动的男生,不然你还等着别人来追你啊……”程晨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说。

“喂,喂,程晨,你到哪里去了?”是魏兰的声音。

“也是啊。”我笑着默默低了低头。

如果时间就停在那一刻,靳海阔永远用他那调侃的语调和我闲扯,而我就静静地坐在这凉风习习的池塘边该多好,但是,有个词,叫好景不长,刚刚吞下最后一点鸡肉,手机就响了起来,满手油腻的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靳海阔伸手拿起了我的手机,然后按了通话键,放到我的耳边。

“哎,我本来还想问问你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假当,可以吗?”

“怎么了?”

“你真当我是猪啊?”

“我……”

靳海阔双手抱着头,然后左右运动,“吃饱了没,还要不要吃别的?”

“嗯?”我看着程晨慢慢变红的脸,大概知道了她想说的话。

那一夜的最后,我和靳海阔坐在校园门口的池塘边吃鸡翅,我狠狠地敲了靳海阔一笔,买了五对五元一只的鸡翅。只是我没想到,已经快十一月的天气,居然还有蚊子,咬得我的大腿和手臂浑身是包。靳海阔喂饱了我,我喂饱了那群蚊子。

“哎呀,不说了!”

“哈哈,因为我只吐得出狗牙。”

“你不说就不说,脸红什么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真是反应迟钝!”

“噢,我以为你被人怎么了呢。”

“小时候从三楼摔下来,摔断了一根神经,然后就迟钝了。”

“没怎么,我刚看完一部悲剧,现在正难受呢。”

“真的啊?”她立马收起刚才的羞赧,紧张起来。

“那你怎么了啊?”

“假的,少了一根神经我还能在这里吗?”

“……我哪有那么傻啊……”

“喂,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好啦,我想说,可能,也许,大概,我有点喜欢张祥森了。”

“啊,你怎么了啊?干吗哭啊?又买到假冒伪劣了吗?”

我经常会想,如果十年,甚至更久,当程晨回头来听自己说的话,会不会笑出声来,类似于“可能、也许、大概”这样连用的词语,大概只有少女时期对一个人喜欢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喂……”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喂”一下触动了我的泪腺,突然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的反应没有很快接上她的话,是的,至少得让我把这句话完整地在头脑里面过一遍,然后想想我下句话该说什么,“嗯,他很不错啊,优秀,帅气,又有背景,你嘛,虽然差一点,但是配他也是绰绰有余。”

那无疑是我大学生涯里最孤单最黯然伤神的一夜,我蹲得两腿发麻,道路两边的路灯都一盏一盏地熄灭了,但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那天我抱着四级词汇本蹲在校园路的梧桐树下,昏黄的灯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根本不用这么落魄,但是我就这样傻傻地蹲着,看着那些从我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我突然想我爸妈了,眼泪一时间就簌簌地落了下来,按照言情小说里的安排,此时此刻应该有一个帅气的白马王子来垂怜我这可怜的灰姑娘,但是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对啊,现在学校有几个女生不知道他啊,上次辩论赛可是占尽了风头,加上前段时间不是参加过什么学术演讲吗?”

周六的时候,我因为忘带钥匙而被关在了寝室门口,卢菲菲她们的电话都集体关机,找不到人。其实我大可以去其他女生寝室,聊聊天,听听音乐,上上网,等到她们回来,但是我没有,我给靳海阔打了一个电话,但很不凑巧,他的电话也关机了。

“但是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的,上次我那个好朋友就被拒绝了一次,四人约会更是不要说了,总之我很没信心啊。”

我总是在窘迫的时候想到靳海阔,然后听他和我闲扯,把那些不快乐抛在脑后。

“不要紧,我顶你,去吧,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我一边说一边做着冲锋的手势,或许全奶茶店的人都望着我。

因为靳海阔的闲扯,我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而且这个时候,我脸上的红点都在慢慢褪去,不久之后,我又可以像往常一样,不慌不忙地走在校园大道上了,而那些嘲笑我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忘记了我的糗事。

“赶紧坐下来,靳海阔,你要笑死我啊。”

“你能正常点吗?”

程晨向我表明她的心思之后,也并没有发动什么强有力的“进攻”,而是在我空闲的时候,拉着我一起去张祥森的班级听课,程晨总是坐在离张祥森三到四排的后面,然后望着他的后脑勺发呆。我实在听不进去那些老教授的课,而程晨自然也没心思理我,我只好趴在桌上睡觉,但是很不巧,那个老教授是最嫉恨别人在他课上睡觉的,更搞笑的是,下课后他跑到我桌前,叫我下节课交一份检讨给他,不然就扣我平时成绩。

“因为,他们觉得我勇气可嘉,敢于坐在你身边。”

“多少号?”

“为什么?”

“学号吗?”

“我倒觉得所有人都是崇拜的目光啊?”

“别和我瞎扯,赶紧。”

“别这么招摇成么,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犀利得可怕。”

“16号。”

那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像得了麻风病一样每天躲在食堂的角落里吃饭。不过,靳海阔却总是突然出现,坐在我旁边,然后说:“美女,介意我坐你对面吗?”他的语气总是可以把我逗笑。

走出教室的时候,程晨在门外等我,“哎,那个班的16号同学真倒霉。”

“那你每天还要蒙着面纱来找我,万一哪天我有事,你找不到我,那不是要饿肚子了。行了,这次听我的,卡你拿着,吃饭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记得,没有我靳海阔办不到的事情。”

“没办法,谁让他和我同号呢,哈哈哈哈。”

“别死不死的了,这么不吉利。这样吧,我不要你的卡了,明天来找你,然后一起去吃饭,我少吃点。”其实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他不欠我的,干吗要答应我呢,于是我马上补充道,“等我下个月拿到生活费就还你。”

“你也是够坏的。”

“开玩笑啦,人哪有那么容易死,要死早死了。”

我真的是16号,但是不是他们班的,而我也真的不知道,他们班的16号就是张祥森。后来我听别人说,那个老教授在课堂上叫16号交检讨的时候,张祥森愣愣地看着他,而当他知道张祥森是16号的时候,更是大发雷霆,说要把那个谎报学号的家伙给揪出来。

“那怎么行!”

很显然,之后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因为从那次之后,程晨就没有叫我去听过课,她说怕麻烦我,都是一个人去了。

“我嘛,饿死算了。”

大康常常问我,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是不是我女朋友,我总是笑着摇头,然后他就说:“你这小子怎么这样啊,一天帮别人带女朋友。”

“那你怎么办?”

或许是吧,我一天都帮别人带女朋友,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我开心,她开心,不就好了吗,何况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大过了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的时间,也很不错啊。

他强制地忍住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他的饭卡,“给,用我的吧,里面的钱应该够吃半个月的。”

当然,大康一直说我是以阿Q精神在自慰,可刚刚说完,就弄得我满脸通红。

“靳海阔!你除了笑还能做点别的事儿吗?”

“小子,你太纯了。”

“噢,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

圣诞节的前夕,程晨向张祥森递交了第一封情书,结果是,张祥森收下了那封情书,但没有给予任何回复。那时候,金城武和梁咏琪主演的《向左走.向右走》正火,我坐车到市区,帮程晨买了两张电影票,服务员告诉我,我去得很及时,因为电影就快下档了。

“我……我被骗了,买了假的化妆品,现在生活费也没了。”

我把电影票交到程晨手上的时候,程晨兴奋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你……你怎么搞的?被蜜蜂蜇了吗?”

“靳海阔,没想到你也挺懂浪漫的嘛。”她笑起来就跟洋娃娃一样。

我的卡里实在没钱了,只有去找靳海阔,我承认,我除了找他,不知道还能找谁。

“吃了十几年饭,看了这么多电视剧,这点东西还是懂的啊。”看见她笑,我心里就感觉到无比温暖。

后果是,我失去了半个月的生活费,还弄得浑身皮肤过敏。那时候正是秋末最热的时间,我每天蒙着面纱出门,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不说,还经常听见寝室的人偷偷笑我。

“谢谢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在大一开学后的两个月,校门口有推销廉价化妆品的简陋柜台,上面摆的还全都是名牌香水和洗面奶。那时候的我根本分辨不出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但推销员却用伶俐的口齿说得我心动不已,她说只要买其中一款,就会赠送另外一款,然后还赠送一张贵宾卡,全套打折下来也不过两百多块钱。而我居然就跟一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小姑娘一样,用两百多块钱打水漂了。

那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柔和的雪花落在我们身边,她站在台阶上给张祥森打电话,我远远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我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

我一直把靳海阔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因为我知道,再困难的事情到他手上,都可以轻松解决,他就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说白了,靳海阔就是我程晨的救命稻草。

她挂了电话,慢慢走过来,“走吧。”

记忆中的靳海阔是一个神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他,我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的,就是他的笑。在我遇见他之前,其实我心中的男生都是小气鬼,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没有几个人可以洒脱得像个男人。但是靳海阔却不同,不管遇见多差的事情,他都可以笑着面对,还一边唠叨着把它说成好事。

“去哪儿啊?”

【程晨】

“电影院啊,他不去,我早料到了,但总不能浪费了电影票吧,所以,我们俩去看吧。”程晨把其中一张票拍在我手上。

当程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夕阳已经渐渐没入了天边,我多么想给这个可爱的女孩一个拥抱,但是我不能,也许上天给我创造了一个浪漫又合适的机会,我却不愿意珍惜,我笑了笑,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我饭盒里的饭菜,“好了,作为补偿,我请你去喝奶茶吧!”

“啊……”

“张祥森拒绝了我的好朋友,话说回来,本来也没约好,都是托中间人,后来对方知道了,就直接拒绝了。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单独请你吃顿饭,报答你一下,结果你们寝室的人说你不在,我问去哪里了又不说,后来我就赖着不走,他们才说你病了,但是死活不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

“不想和我一起看啊?”

“呃?为什么呢?”

“怎么会呢,我想看这部电影好久了,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取消了。”

“算了吧,我心里难受着呢,你就当陪陪我吧。”

“还好啦,我孤单惯了。”庆幸的是除了奶奶,没人知道我的病情,“没事啦,我也是怕你担心嘛,那天的约会怎么样,我没去,你更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帅哥了啊。”

二〇〇三年的圣诞前夕,我和程晨坐在市区的电影院里看完了快下档的《向左走.向右走》,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看电影,缓缓的格调,轻快的音乐,柔和的灯光,如果上天在这一刻要收回我的生命,其实我也愿意,我的指尖轻轻地碰到她的手,然后又收了回来。

“生病的时候最孤单了,肯定需要有人陪啊,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

我想,我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程晨的,即使之前一直有着强烈的好感,而这一刻,我看着她盈着泪光的双眼,深深地被她打动了。

“只是小感冒,没啥大病,所以不想麻烦你啊,呵呵。”

听见 冬天的离开。

“还叫寝室的人瞒着我,你这人太不行了,还把我当朋友吗?”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啊?”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你生病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未来却不能理智安排。

“真的,我真碰上点事儿,那天晚上碰见一个老朋友,他没钱了,然后银行又关门了,我去市区那边帮他取钱,正巧手机没电了……”

“靳海阔,靳海阔……”

“骗子!”

“嗯?”

“那天晚上我有点事,实在不好意思。”

“好在最后他们遇见了……”

程晨没好气地嘟着嘴,然后跺着脚看着我,“你这人太不行了!”

“是啊,大团圆结局!真好,哈哈。”

“呃,你也来看晚霞啊,坐吧。”

向左向右 向前看。

“靳海阔!”她的分贝总是这么大。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夜晚的时候,我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我想,没了程晨,咱还有夕阳,还有晚霞,还有飞来飞去归巢的鸟儿,其实咱不孤单。就在我伸懒腰的时候,一个黑压压的身影出现在我背后。

电影结束了,我的思绪也被拉回来了,我还是那个帮别人带女友的靳海阔,她还是那个情窦初开,喜欢着张祥森的程晨,我们都不是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

我想,哎,罢了,只是失去了一天当临时男朋友的机会而已。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因为这场意外,我错过了和程晨约定的四人约会,当然我没有告诉程晨我生病了,也没有让寝室的人告诉她。以至于三天后我回到学校,程晨看着我,就气得扭头走开,我在她心中彻头彻尾成了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我遇见你 是最美丽的意外……

“什么跟什么啊……”

【祥森】

“男的?”

十八岁的时候,我每个周末都会到建新西路的老楼一次,踏上七楼就像是回家一样。但是,那时候的我并非一个人,徐佳跟在我的身后,然后在到达楼下的时候放开我的手。

“她不是我女朋友……”

“记得,上去之后,我爸妈问你什么,你都要和我刚才教你的一样,知道了吧。”

“打电话叫那女孩过来吧,自己男朋友有事总不能不管吧,要是不过来,趁早踢了她!”

“大小姐,你真啰唆。”

“可是,我今晚还有约会呢……”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重复,但是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肯定要被骂死的。”

“得了,别奉承我,医生说你还要观察两天,在这里给我乖乖待着。”

“知道了。”

“奶奶,你好时尚啊!”我知道她喜欢听奉承话,哪怕从来不把开心写在脸上。

徐佳是我的初恋女友,她与我同桌三年,然后我们在一起了。或许年轻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什么理由,互相喜欢,就水到渠成了。周末的时候,我会到徐佳的家里帮她补习功课,这也算是一部分借口,重点是我们可以明目张胆地在一起。

“你们年轻人不是最喜欢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什么?”

好在徐叔叔和赵阿姨很喜欢我。

“对……不起。”

“祥森,你看你每周都来帮我们小佳补习,真是麻烦你了。”

“那还好。”这句话是把奶奶真的气到了,她起身走到我面前,“好个屁!平白无故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你是要老太婆我接二连三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举手之劳,这是我做班长应该做的。”

“离死不远了。”奶奶别过头生气地说。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沉着脸的奶奶,“我……没死啊?”声音虚弱到我自己都听不见。

高中的时候,我当了三年班长,其实我不喜欢用“班长”当幌子,但是徐佳叫我这么说,她说只有这样,她爸妈才不会怀疑。

我知道我还在笑,笑到我的视线都模糊了,甚至失去了知觉。我是不是要死了,那时候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们常常在一张小桌子上度过周末的下午,我看着她做数学题,然后自己在一旁背单词,当她遇到不会的,就用笔头戳一戳我的手臂,或者用脚踢我。

“天啊,靳海阔,你别吓我们!”

“这个椭圆的焦点方程怎么设啊?”

除了傻笑,我还知道什么呢,一下就喝光了那瓶啤酒,在最后一滴下肚的时候,突然咳嗽了起来,牵扯着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大康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一咳,就吐了血。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那天晚上,我突然决定请大康他们吃顿大餐,于是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跟着我进了饭店,然后看我发疯一样点了下酒菜,大康说:“靳海阔,我怎么看你不像是恋爱了,像是失恋了,不是受了什么打击吧?”我灌了一口酒,“结婚和死人不是都要办酒席吗,其实恋爱和失恋一样啊,何况我没说我恋爱了啊。”大康他们傻乎乎地看着我,“你真的受刺激了。”

“忘记了嘛。”

想到要和张祥森一起吃饭,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开心,但是想到能做程晨一天的男朋友,那些不怎么开心也就烟消云散了。如果你觉得我像傻瓜一样,那么我就是一个傻瓜,当傻瓜没有什么不好,知足者常乐,这也是我生活的原则,要求不要太多,某一次特殊的眷顾就当作是上天送你的礼物。

“自己想。”

“啥?”

我喜欢惹她生气,因为她生气的时候总是像受委屈的孩子,然后闷着头冥思苦想。

我皱了皱眉,一下爬上寝室的床“搞啥搞啊?别胡说。临时女朋友,临时的。”

“先设未知数……”

回寝室的时候,大康一群人凑过来,“靳海阔,那是你女朋友啊?啥时候搞上的?比哥儿几个速度都快。”

“不要你说!”

“靳海阔,不跟你开玩笑了,那就定好了,明天晚上,在河鱼馆。”程晨捋了捋她卷卷的小辫子,笑盈盈地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她倔强得有时候一个下午还在鼓捣一个数学题,而我单词已经从“F”背到了“K”,最后她总会投降,“好啦,给我讲讲吧,实在做不出来。”

为什么不呢,就和她说的一样,和美女一起吃顿饭,很难得的机会啊。

晚餐永远是赵阿姨下厨,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家常小菜,和我父母常年在外面的饭店辗转,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我反而更喜欢这个温馨的小家。

我想这个时候,是男生都会生气地离开,然后对着程晨吼一句:“你发疯别拉着我一起疯!”可是,我就这样笑着说:“好啊,我也可以和美女吃顿饭,占占你的便宜,当我一天女朋友……”

徐叔叔帮我夹菜的时候总是说:“来来来,这是你赵阿姨最拿手的,每次看见你来,就做一次,她啊,都把你当半个儿子了!”

“好……好闺密?”

“祥森很乖嘛,我有这样的儿子简直幸福死了。”

“算是吧,主要还是想和帅哥一起吃顿饭,很难得的机会啊。作为好闺密的你,不该帮帮我吗?”

而这个时候,徐佳都是不大高兴,“喂,妈,你有我就够了嘛。”

“所以,你要我假扮你的男朋友吗?”

我很羡慕徐佳家庭的氛围,因为在我家里永远感受不到,除了琉璃吊灯和大理石地板,空荡荡地听见自己走动的回音,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我的好朋友特别不好意思,然后想叫我拉上一个人,组成一个四人约会,当然,主角是他们。因为我的那个好朋友没有什么底气,你也知道,像张祥森那样的人,很难约到的……”

我们和那些年轻的情侣一样,常常幻想着我们的未来,幻想着有一天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然后学相同的专业,毕业后结婚,生子,然后到老。

“然后呢?”

我们悄悄牵着手走过那些灯火辉煌的街头,然后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这些都是我们常做的事情。

“我的一个好朋友约了张祥森,你知道吧,就是上次辩论赛力压群雄的那个高个子男生,特别帅那个。”

我喜欢徐佳,是因为她的善良和天真,或者说,我更喜欢的是他们家,有时候我坐在自己家的饭厅,看着母亲做好的菜,整张大桌子就只有我一个人,孤单和落寞扑面而来。他们总是很忙,要不就打电话叫我去外面的饭店和他们一起吃,要不就匆匆热好冷菜,自己离开。我有时候觉得,我的家不算家,只有徐佳的家才能给我温暖。

“啊,什么意思?”

但是我永远都没有想到的是,徐佳高考落榜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哎呀,不是真的要你和我约会啦。”

得到成绩的第二天深夜,她从她七楼的房间跳了下来。

我的脸突然变得通红,这是我十九年来,第一次听见一个女生这样和我说话,“这个……我……”我摸着脑袋,一时间不知所措。

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一句话,她就这样离开了。

走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把我吓到了,“跟我约会吧!”

在去柴佳山的墓地途中,我不觉就想起那台彩虹牌电视剧旁边的照片,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忘记过她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靠近建新西路,因为我总感觉那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留着我们的回忆。我也不敢见她父母,特别是赵阿姨泣不成声的样子。

一分钟前,她双手作成喇叭状,朝着男生宿舍楼大吼:“靳海阔!靳海阔!”我赤身趴在阳台上看见她,立刻进屋套了件衬衣冲了下去。我知道,她定是有事情要拜托我,不然她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直到大学后,我才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知道徐佳不会回来了,而她知道,我会照顾她的父母,她什么话也没有给我留下,是因为她知道我一切都懂。

她站在宿舍楼的下面,头发卷卷的像个洋娃娃,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若不是她开口说话,我会以为她是服装店里那些漂亮的假人模特儿。

但是,我觉得她这一次太任性了。

【海阔】

徐佳,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那些爱你的人有多伤心,你又知不知道,你这纵身一跃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现在说的什么你都听不到了,以至于我站在你的墓碑前,只有点一支烟发呆。

展开披风 带你飞行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到你了,反正四下无人,让我说一句肉麻的话,其实我很想你,常常想,我怀念那些坐在大桌子前逗你生气的下午。可我遗憾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叫过你什么亲昵的称呼,因为你知道,我叫不出。你知道我常常惹你生气,但是还是那么喜欢你。

如果你能够开心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到最后,我们并没有考上同一所大学,也没有办法一起毕业,结婚,生子,携手到老,你甚至没有半点争取,就早早放弃,这也是我一直埋怨你的地方。

把内裤当外衣

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你,你还这么做,你是在报复我对你太凶,怕我去了大学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所以让我内疚和怀念一辈子吧。

只要给我一个电话亭

我原本以为我去了墨尔本就可以永远逃离这些东西了,但是上天还是让我回来了,不,应该是你让我回来了,你就是怕我把你给忘了。

世界如果被残酷攻击

你永远都那么任性。

BGM:《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