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她有用!”
一女斜眼:“得了吧,就你?没看见柳公子牵着的那女子生得多好看吗?我要是柳公子,也会选她不选你。”
“柳公子一人足矣,无需你有用。”
一女咬牙切齿:“柳公子就算要找个女子去充药童的数,怎不找我?!我好歹出生药商之家,多少帮得上忙啊!”
“你……!”
一女附和:“我听我在丙选时当过病人的表哥说,柳公子身边这女子游手好闲,不曾为柳公子搭过手,纯粹是去玩的!”
眼见着要掐起来了,旁边一女像是知道内情一般神秘道:“我听说那女子姓柳!”
一女好奇了:“柳公子行医向来靠自己,除了一直护卫他的萧公子,从不曾见其有过婢子之类的。就算带药童,也该是萧公子啊。这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女连忙道:“我也听说了!”
旁边一女猜测:“他的药童?”因为初选不需要药童,丙选她们又进不了场子,这会儿算是首次见到以药童身份现身的宛宛,又因距离过远,众女硬是没能认出柳小神医牵着的这名女子,正是在她们身边煽风点火了两次的柳宛宛。
“我知道内情!”这会儿,赵小姐也不顾众女的厌恶,加入了众女的讨论圈子,“听我堂兄说,她是柳公子的妹妹,陈国夫人的次女。”
议论声中一尖锐的女声尤其入耳:“柳公子身边那女人是谁?”
一女惊呼:“妹妹?她是柳公子一直藏着不给世人看的妹妹?!传言陈国夫人柳氏一儿一女,儿子即是柳公子,女儿却是养在深闺不为世人所见,这会儿终于见到了,果然美若天仙……不愧是柳公子的妹妹。”
因他这一个动作,场外议论声顿起。
“那是,”赵小姐像是什么都知道,开始瞎吹:“那柳小姐端的是花容月貌,你瞧柳公子是百般呵护,疼爱之极,你们这群人胆敢动她一分,就等着被柳公子讨厌吧!”
序生哭笑不得,将她抱下桌子,轻轻抓过她的手朝前台评官走去。
事实上,若她真的见了序生的这位“妹妹”,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连带着对序生的崇拜敬慕也不会那么深了。
宛宛瞪大眼睛,呆呆道:“哥哥,咱们这……可算是头名了?”
杭州城内,谁人不知王府赵小姐与柳恶女是宿敌?
序生抽了抽嘴角,回头看着宛宛。
一女听着不满地瘪了瘪嘴:“说得就像柳小姐已经是你家小姑子似的!”末了又转身跟众女讨论去了。
此题意在三点,其一,测试众大夫是否过分动用了药童的能力,能否在药童无法援助的情况下施医;其二,对于急症突发时准确而快速的判断;其三,对急症下诊时,常常比普通的病症要凶险几分,需考量医者的胆识,药童多是相依相伴之人,下手时需更加慎重,能否抛去顾虑果断施救,亦是医者能力体现之一。
话题无非是如何讨好这位柳小姐来赢得柳公子的好感。
若说初选是考入门,丙选是考常识,那么乙选拼的就是技艺了。
而此时柳公子牵着柳小姐听着众人的评论,到了评官面前。
就在此时,评官展开了题纸,大声道:“乙选,需众大夫在三个时辰内对自己的药童施救。最先治愈或者最接近治愈的前五人进入甲选!”
评官搭上了宛宛的脉,摸胡子的手忽的一顿,“咦?”
序生仔细把了把脉,确定脉相正常,才松了口气。
序生不禁问道:“评官大人可知下的是何药,是否发作很慢?为何到现在还未发作?”
宛宛摇头,“刚喝下去觉得有点冷,当然……比起小时候寒毒发作不算什么。后来觉得下腹暖呼呼的,就没事了。”
评官疑惑地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对序生摇了摇头:“本次大典用的都是最急发的药,断不会如此。依老夫所见,这位姑娘是身体对这药方有一定的抵抗,所以才……”他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同僚,低声问道:“这怎么算?”
序生见此,立即明白过来,慌张地抓起宛宛的手腕询问:“可有不适?”边问边为宛宛把脉。
就在评官不知如何是好时,宛宛浑身忽的一震,一手抓了序生,一手捂住小腹咬唇难受。
紧接着一个个药童纷纷倒下,有抱头的,有捂肚的,有蒙眼的,有呕吐的,有奔茅房的,一时间,只剩宛宛一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坐着,倒像是她下毒坑了这一片人。
序生被宛宛一抓,立时感觉到她手掌冰冷,登时意识到什么,沉颜一问:“可是……?”他问得隐晦,宛宛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恶狠狠道:“多半是被那药给坑的,药没事,却因药性寒凉给激得……”激得癸水提早来了。
他话音刚落,场上便爆出一声“哎哟”的呻吟声。只见一名药童捂着心口倒下,哀嚎连连,倒有了几分丙选时花寻欢的模样。
她柳宛宛的痼疾,癸水一来便痛得死去活来,非得在床上躺一天才好。这会儿在会场上,她作为题目,又怎能擅自离场?
“大典找你们去做什么?”序生显然不知宛宛已被下药之事,耐心问道。
等不及评官答复,序生身子一弯,将宛宛横抱而起,放在属于自己的那方长桌上,随即将自己的外袍一掀,搭在她身上。
序生见到宛宛的身影,眼睛一亮,朝她挥了挥手。宛宛蹦蹦跳跳跑到序生跟前,朝他面前的长桌上一坐,摇晃着双腿等药效发作。
宛宛抬头瞧了瞧头顶的烈日,“我热。”
各大夫们已经侯在场子里,场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都期待着这二十名大夫如何大展身手。
序生推着她躺下,将她身子摆到令她舒适的姿势,才整理了一下外袍包住她,“女孩子不宜在光天化日下躺着,先盖一盖,我去煎药,你乖乖的不要动。”
评官确定了每一个药童都已服药,才将人领了出去。
宛宛这会儿倒是没那个精力跟他磨了,咬牙抱着肚子不动。
话说到这份儿上为了自家大夫不失去资格,就算再不愿喝,也得死灌下。宛宛在心头将想这出题目之人的祖宗十九代纷纷问候了遍,才捏了鼻子跟着其他药童一起将药灌下肚。
场外的百姓一时好奇,这柳公子的药童方才明明好好的,怎忽然就倒下了呢?
见各药童神色各异端着药碗,评官安抚道:“诸位请勿担忧,这里面的药都是大典的名医评官们斟酌之后配制的,顶多让诸多受些折磨,绝不会要了诸位的命。一旦你家大夫无法医治,大典也会派最好的大夫施救的。”
不多时,药便煎好了。这么些年,序生为她抓了无数次药,或是直接煎了给她喝,或是准备好让她带走,以至于这一套做得过于熟练,随手一抓便知斤两,大火小火控制得相当的得心应手,引得同煎药的同行们侧目,不少同行煎药时无聊,仔细观察了他抓的药,得知竟是顺经之药后,更是目瞪口呆,不相信他一个男人竟然对这种药熟悉到如此的熟练。
序生抽到的是二号,宛宛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闻了闻,厌恶地吐了吐舌头。平日里本就讨厌喝药,这会儿没病也要受此折磨,也不知这轮的题目是谁想出来的,最好别让她柳宛宛知道,否则就算将其剁了,也定要喂狗解心头之恨。
序生给宛宛喂了药后,大庭广众下,竟也不顾众人的诧异的目光,托起她的头枕在他的双腿上,理了理覆在她身上的外袍,然后将手贴在她小腹上轻声安抚:“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评官清了清嗓,大神道:“这里有二十碗会促发一些不同急症的药,每碗药边的牌子即是上午你家的大夫抽的号数,请各位药童听到你家大夫的名字与号数后去领取那一碗药。”
宛宛安心闭眼。
等宛宛加入后,评官之一扫了扫这二十人,拍了拍手,便有二十名女子各端着一托盘进来,站成一排立于他们跟前,托盘上都放着一碗药,药边是一枚小牌子。
序生垂眼温柔地看着她入睡,抬手理了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嘴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他当初早料到会有对药童检验的一关,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若不是让她来充这个药童,乙选这一苦,她便不用吃了。宛宛每次来月事所受的折磨,他比任何一人都要清楚。
刚至会场与序生碰了头,便被大典的侍卫请走,带去了一间大厅里。大厅里还有其余十九名药童,大家在丙选时已互相有过照面,虽不陌生,却也没有交流,一个个都低着头等待吩咐。
宛宛闭着眼,眼睫微微动了动,却未睁开。
乙选当天一大早,序生便去抽签了。宛宛睡到晌午,才慢吞吞地到会场。
一时间,会场上仿佛只余他二人,宁静悠远。就连外场百姓们也噤了声,注视着他俩。
在风信楼的监督下,这等黑幕原不该存在的,但这黑幕主导者又是风信楼楼主,于是楼众一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很多年后,杭州城的百姓一直记得,皇佑年间在杭州的那场“妙手回春”大典的乙选时,有一名俊美如谪仙的男子坐在长桌上,温柔地注视着将头枕在他双膝上沉睡着的女子,仿若一幅情意绵绵的画卷。
这第二十位,也是大有玄机——因为花寻欢一闹腾,评官不好说什么,又对万俟司成绩被影响一事心生愧疚,才将其从三十五位保到了二十位。
不少人都已经忘了,他们是一对兄妹,却仍清清楚楚记得谪仙男子当时的眼神。
乙选共录丙选的前二十人,序生这次以第四名的身份进入丙选,而万俟司却落到了第二十位。
在他眼里,膝上的女子,仿佛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三天之后,丙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