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梵这才回神,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旋转,起步离开。
随安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闻歌的身影渐行渐远,缓缓消失在人群之中:“怎么了?”
回到家收拾了一下换洗的衣服,随安然自己的倒是方便,等到帮温景梵收拾时,她就有些傻眼了……
温景梵并未急着马上离开,微微侧目,透过后视镜看向闻歌离开的方向,神情似是若有所思。
她站在衣柜前愁眉苦脸地考虑了半天,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选了几件衣服,提着衣架过去咨询本人的意见。
等到了市中心,随便寻了一处临时停车点下了车。
温景梵正在检查开关,毕竟这次离开会很久不回来,门窗插头等一切安全措施都要做好。
下午吃过饭,温景梵和随安然要先回一趟朝阳名邸。闻歌下午也要出门,知道他们要去市中心,便蹭了顺风车一道过去。
她拿着的都是他平日里经常会穿到的,可又怕到了L市这些衣服又不耐穿,便怎么也下不了决定。
再者,他们是男女主角配音,一下子都缺席,也实在是不好看。再加上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聚会,也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温景梵眼底漾开一抹笑意:“你做主就好,如果冷的话,去了那边也可以买。”
毕竟是全组收工聚会,她一个人不去倒没什么,但……温景梵,无论是谁都会希望他能够出场的吧。
随安然:“……”这人今天一口一个听老婆的,一口一个你做主就好,这种——算是什么节奏啊?
她轻笑了一声,又想了想,才说道:“一起去吧。”
出门的时候,把梵希也带了下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也就五个字。他声音略带了一分无奈,入耳依然动听。
随安然抱着暖呼呼的梵希,还是有些忧虑:“老爷子不是对猫过敏吗?这样带过去没事吗?”
温景梵微挑了一下眉,有些无奈:“我听老婆的。”
温景梵顿了一下,想了片刻,这才想起来……
随安然思忖了片刻,询问他的意思。
那次在盛远酒店封闭式完成工作的时候,陆熠方临时出差,梵希又肠胃不舒服不太适合放在宠物寄养那里。
其实上一次她签了合同答应配音后的那次吃饭,差不多就是一次小聚会了。但吃饭还收官聚会还是有些差别的……
那是随安然还梵希的第一次相见,并且,他是说过老爷子对猫毛过敏……
《九转》的配音组……
他微挑了挑眉,沉吟道:“老爷子是很轻度的过敏,刚开始的时候会打喷嚏……”他顿了顿,侧目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才道:“其实早就已经适应了,不过如非必要,我不会带梵希回去。”
“《九转》的配音组,除了我们入组比较迟还需要几天之外,其他的角色已经全部收官了。年后聚会不合适,加上也不是很方便,干脆就提前了。”他解释。
随安然默默瞪圆了眼睛:“那一次……”
“聚会?和谁?”
“辛姨去陆熠方那里带了梵希回来,原本是下午回温家的时候带回去的……那个时候正好不是和你有太多的交集,我就想,梵希作为一个桥梁……”话说到这里,他便没再说下去了。
“过两天有个聚会,愿不愿意去?”他声音压得低,温和浅淡,正好让她能够听见。
随安然也已经懂了。
“不累。”随安然摇摇头,见排骨已经闷得差不多了,等他切好葱花,就拿刀铲着直接下了锅。
言下之意就是,那一次梵希被她抱回家并不是她做了好事帮了男神啊……而是男神在不动声色间给她下得套。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利落地切下去,手势利落又漂亮,“怎么不说话?”
可是这种悄无声息被算计的事情,怎么一点不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高兴呢……
他这么问的时候,她一时还有些不太理解他问的是和老爷子一起累不累,还是做饭累不累,索性就没回答。
随安然揉着梵希的脑袋,又去碰碰它的耳朵,正想说些什么。
随安然偷偷看了眼辛姨,见她眉目间都漾着淡淡的笑意,但并没有往这边看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过去给温景梵帮忙。
温景梵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轻捏了捏梵希的下巴,说道:“安然不高兴了。”
温景梵又看了她一眼,把那葱搁在了砧板上,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的灰色毛衣上蹭了蹭,蹭干了水珠这才松开她问道:“累不累?”
原本懒洋洋的打着瞌睡的梵希抬眼看了看温景梵,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随即一脸无奈不爽地打了个滚,翻着肚子躺在她的腿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掩着嘴巴——卖了一个萌!
“切成小葱花给排骨入味用。”
随安然“噗嗤”一声,顿时笑了起来。
他看了眼身后的砧板和菜刀,“怎么处理?”
也不知道是在笑温景梵的这个小举动,还是在笑梵希的卖萌。
“洗过了。”随安然点点头。
总之,心里就像是灌了暖呼呼的蜜,一直甜到了心底。
“回来了。”他顺手从她手里接过那把葱,问她:“洗过了?”
温景梵转头看过来,轻捏了一下梵希毛茸茸的爪子,以示表扬。随即抬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
辛姨原本还在洗菜,闻声看过来,不免也笑了起来:“回来啦?”
并未再开口说什么,却什么都已经说了。
温景梵也不料她会突然转身,抬手扶了她一下,笑出声来:“慢点。”
今天的配音格外顺利,配音的剧情也渐渐走到了收尾。
随安然刚捏了小火在闷排骨,转身要切葱调下味道时,毫无预兆地一头撞进了刚进来的温景梵的怀里。
随安然带着耳机听录音的回放,温景梵刚和陆熠方讨论了一下《九转》配音的后续安排和活动,见她听得认真,便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旁。
厨房里。
手臂轻搭在她的椅背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拎了台词本子在看。
闻歌捧着果盘呆立原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然接到的随经国的电话。
温景梵垂眸看她一眼,只回答了后面那句:“秦暖阳。”
听见嗡鸣的震动声音,温景梵侧目看了她一眼,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来电话了。
闻歌一个错步拦在他的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景梵叔,你说温少远怎么那么爱去那家会馆啊,那老板是谁啊?”
随安然拿出手机一看,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时,面色便是微微一变。并不是很明显,却足以让温景梵捕捉到。
说完,便抬步想去厨房。
他垂眸看了眼,微移了一下椅子,椅子下方有滚轮,所以很轻易就移到了随安然的对面。
温景梵见她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用得力道刚刚好,落下去时弹出一个浅浅的红印:“他下午在TC会馆,好像是见客户。想见他,可以去那里找。要是经理不行方便,你就说我的名字,让经理去问问会馆老板准不准。”
他抬手摘下她的耳机,漆黑明亮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要不要接?”
闻歌心底暗暗地腹诽:“……卧槽,我是个女的啊女的啊!有必要在我面前宣誓主权吗!我又不抢你老婆!”
随安然并没有很详细地和温景梵说起过她对随经国的感觉,单就平常的联系次数以及偶尔提及时,她的反应……温景梵也能知道,她对这位父亲的感觉并不是十分亲近。
温景梵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问道:“她是谁家的?”
所以,现在才有这么一问。
啧,怎么一眨眼,她闺蜜就成了她婶婶啊。对着安然这么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的,她实在是有些改不了口啊。
“要接的。”随安然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闻歌“嘶”了一声,被温景梵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她和安然如今差了一级的辈分。那感觉就像是糊了满嘴的橙汁,它还不是甜的……反而是那种酸得让牙尖都能尖锐疼痛的感觉。
录音室里除了他们两个人,还在不远处在逗猫的陆熠方。此刻,没人说话,便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温景梵轻推开她又往他面前递了递的果盘,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边淡淡地反问她:“你叫她什么?”
他把耳机挂回架子上,双手自然地撑在她椅子的扶手旁,长腿微微伸展,已然是把她纳入自己势力范围的架势。
不过我们家的安然是谁啊,应付自如啊,一切都好……具体感受你得问当事人,不过单单就我旁观的战况分析啊,安然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电话那端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始终是安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看着他而有些酸涩额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温景梵微垂了眼睛扫了眼果盘,捏起一块苹果片喂进嘴里,直到听到闻歌说:“安然现在就在厨房跟辛姨学做你爱吃的菜,太爷爷可满意了,所以他就上楼去等开饭了。这人上了年纪啊就是不能逞强,太爷爷就是不听我的,又是这样那样的,他不累,我看着都替他累。早上啊,是有那么些兵荒马乱。
温景梵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见她神情宁静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怎么了?”
说着,便一一细数起随安然这个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就差细无巨细地一一描述出来。
“爸爸在盛远门口等我,说有些事想跟我说。”
说完,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所说的真实性,她赶紧端着盘子凑到他的跟前“汇报任务情况”:“我是圆满完成任务,绝对没有偷懒啊什么的……”
温景梵眉头微皱:“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哪有啊!”闻歌立刻坐正身子,一脸的浩然生气:“我是实在看不下去太爷爷对安然所做的一切,忍不住出声抗议,结果被太爷爷迁怒惩罚的!”
她迟疑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但这一瞬的迟疑已然就是答案,温景梵微扬了一下眉,站起身来:“那我必须得送你过去。”
他走近了几步,看见上面闻歌留下的歪歪扭扭的小狗字迹,懒洋洋地勾了勾春,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又干什么闯祸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却坚定得不容拒绝。
桌上摆着的一盘水果拼盘已经被她解决了一半,除此之外,还有一叠纸张和一本佛经。
随安然微微愣了一下,抬手去拉了一下他,顺着这个力道也站起来,就这么握着他的手没松开。
温景梵中午回来的时候,只有闻歌一个人在客厅里,她正翘着二郎腿边看电视边吃水果,左手捏着哈密瓜,右手捏着一瓣西瓜。
温景梵原本已经迈开脚步先走了,被她这么轻轻一拉,干脆又停下来,等她跟上。
闻歌:“……”果然不是亲的。
陆熠方正在和玩纸箱的梵希玩,这么大一个男人,蹲在地上和一只猫戳纸箱子玩……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
老爷子睨她一眼,抬手一挥道:“去给我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去,不抄好不给吃饭。”
温景梵来带走梵希的时候,陆熠方还有些舍不得:“怎么这就走了啊……我还没和梵希玩够呢。”
闻歌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温景梵的指令,一整个早上寸步不移地陪着,到最后她都软趴趴地趴在了沙发上,看了眼做什么都温雅淡然十足配合的随安然,无奈地问精神抖擞的老爷子:“太爷爷您这是在培养全才吧?哪是教孙媳妇啊……”
梵希一脸傲娇地从陆熠方的手上踩过去,几下借着一旁的桌子跳到了温景梵伸出来的手里,蹲在他的怀里顺毛。
温景梵提到的那几种可能性还都是冰山一角,除此之外还有学下棋,练书法,学园艺,辨认字画,鉴赏名家作品……
陆熠方眉头一束,抬手戳了一下梵希,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你求我的时候!”
等吃过早饭,老爷子果然还有层出不穷的花样在等着她。
梵希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方向,拿一个毛茸茸的背影背对着陆熠方继续悠闲地舔毛……
良久,他回过味来,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想着她刚才被自己吻得嫣红水色的唇,心情好得不行。
陆熠方一张脸彻底绿了。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家里那支牙膏的味道。”说完这句,她摸着发烫的耳根子飞快地就跑了,留下温景梵一个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温景梵淡淡扫了眼那个正要发脾气的男人,淡淡道:“你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多?”
温景梵“嗯?”了一声,放开她。
陆熠方一想起梵希“拆迁破坏”的能力,一张脸又黑了……
“你没吃早饭啊?”
始作俑者这才回过头来,得意洋洋的示威了一声。
虽然温景梵无论做什么在她这里都不会形象破灭,但是……那点敬畏崇拜的心是一点也没有了嘛。
陆熠方:“……”
所以,有些时候,男神啊,真爱啊……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啊。
幸好路上不堵车,从配音室出来到盛远酒店,也不过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说起来,她的进步也很大了。温景梵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她从开始的无可奈何,到现在已经敢拿眼瞪他……
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留意着车辆,看见盛远酒店对街行道树下孤零零的那辆奔驰时,缓缓放慢速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随安然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瞪完见他满脸笑意,自己又先害羞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点点头,把睡得正香的梵希小心地递过去,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晚点我收拾她?”他试探性地问道。
温景梵看着她走过马路,到了那辆车前,隔着车门和车门的人交谈了几句,抬眸向他看来。
随安然更恼怒了,哀叹了一声,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他一下。
距离有些远,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那双眼睛漆黑得像是黑曜石,在阳光下映着淡淡的金辉。
温景梵“嗯”了一声,就还半抱着她的姿势抬头看上去,闻歌原本还偷偷露出一个脑袋来。被温景梵那冷得能凝结成冰凌的眼神一扫,顿时“砰”地一声关上窗户,溜了……
他坐着的方向,正好斜斜打进来一束阳光,那浮光不远不近就落在他的身后,把他所在的角落划分成了两块区域。
随安然抿着唇,恼羞成怒:“刚才有人。”
随安然的目光从那一片光影里落在他的身上……
“早上欠我的温存。”他抵着她的唇含糊着说完,这才轻轻松开她。
隔了一条马路,距离实在不算太近,她能朦胧得看个大概,其余的全靠对他的记忆。
也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他这才松开她,见她张嘴就要说话,又吻上去,一双眼睛漆黑得见不到底,眼底还闪烁着明艳的笑意,那神情竟有那么几分像吃了N条小黄鱼餍足地舔毛的梵希。
他今天里面穿着浅灰色的毛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左手也许正搭在方向盘上,怀里抱着一只安然酣睡的猫,凭借他的习惯,右手应该就搭在梵希的身体尾部轻轻抚摸着。
“唔唔……”抗议啊!有人!
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微微曲着。目光看向她,柔和且专注。
随安然被这突然袭击吓得顿时脑子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时,他已经先一步制住她的双手,把她反压在了车门上。
所有的画面,她仅凭想象便能描绘出来,悄无声息的……
随安然刚想问老爷子不是过敏吗……梵希过来怎么都不行的节奏啊。只话还未开口,他已经微微用力,一手揽住她的腰,缓缓收紧,贴近自己的怀里。一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低头吻了上去。
心下略定,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带回来。”
随经国目光沉沉的,隐在阴影里,看上去疲倦不堪。因为感冒而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微微粗噶,并算不上好听:“我前段时间去看了看你母亲。”
它一只猫,家里又没有鱼塘填饱它的胃,这是要饿死喵的节奏吗?
随安然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知道他的“前段时间”也就是这两天左右,颇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随安然“啊”了一声,第一反应是:“那梵希怎么办?”
“她说我好心办坏事,说我不了解你一点也没有责任心。”他笑了笑,掩着唇低咳了几声。
温景梵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就凭她藏不住事的表情也能知道一二,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等会先回家一趟,拿几件你的换洗衣服。在这里住几天,我们就直接回L市,朝阳那里先空出来。”
随安然没说话,她知道这句凭空出现的话指的是什么——是数日之前,也就是她决定和温景梵结婚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随安然心里还在腹诽:“难得我表现的好了一点,你又瞬间破坏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安然你别这么防备我,这很伤我的心。”
老爷子前脚刚进门,温景梵便拉着随安然往旁边走了几步,到停在路口不远处的路虎旁。
随安然这才抬眸看向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是我爸爸,你做所有的事都有一定的权力和道理。其实我觉得我们之前的相处氛围还是挺好的,要是不介意就像以前那样吧。没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太多来往,彼此生活。”
“哦,好。”
谁都不会改变她和随经国的血缘关系,只是他们也只有这样浅薄的维系。
说着,却抬手把温景梵手里拎着的袋子拿了回来,留下一句:安然你快点进来吃早饭啊,有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总有那么些事情,是你想改变,却总是无能为力的。
老爷子见他们在门口黏黏糊糊的,更加不高兴地竖起了眉头:“像什么样子……”
就像随经国已经和安歆离婚多年,又快速地组建了另一个家庭。就像她有时候心软想亲近他一些,可想到他如今属于另一个家庭时,心里的无奈挣扎。
“好。”她点点头,正要松开他的手让他离开,不料他却又重重地握了一下,没松开她的。
所有的距离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越走越远。
见她出神,他手落下去握住她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趁老爷子看不见的时候偏头在她唇角亲了亲:“我去公司了,中午回来。”
在还来得及弥补的时候没能及时修复,等再想靠近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任何的捷径路途。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些凉意,他的侧脸被光线勾勒明晰,像有一条金线沿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一寸寸而下,终于汇聚成光。
现实就是这样,一层层的阻碍,一层层的牵绊。永远有一处岛屿,是你到不了的彼岸。
他微微侧过脸去,唇边似有笑意,略微弯起,清俊又温和。
梵希已经被他接电话的声音吵醒,趴在他的腿上做伸展运动。等他挂断电话之后,再抬眼看向对街时,随安然已经推开车门出来了。
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不高兴了:“刚才是我在说话,你怎么不问我?”
似乎是正在皱着眉头……
说刚说完,温景梵已经走到了跟前,很自然地从老爷子的手里接过东西,偏头看她:“在说什么?”
温景梵也忍不住皱起眉,一手托着梵希的前身,一手轻挠了一下它的耳朵,低声轻喃:“怎么皱眉了?”
随安然点点头,示意自己都记下了。
梵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爷子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泛开淡淡的笑意:“做到满分多累啊,你这样就挺好,对我胃口。你嫁给他,理应是他照顾你。你踏实又安稳,虽然并不是最适合景梵的,但是他喜欢的,这就够了。你也别觉得老爷子说这话酸,其实很多结婚过日子,一辈子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的事,好好过下去。”
随安然站在那里站了有半刻,始终没有过来。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思忖了片刻才鼓足了勇气说道:“爷爷,我也许并不会做到满分,但是我会努力去做。对他好,照顾他。”
温景梵的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微曲轻捏着梵希的耳朵,又是喃喃自语道:“穿得这么少,等会又得手脚冰凉了。”
随安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温景梵正站在门口,似乎是等了有一会了,远远的看见他们回来,抬腕看了眼时间,大步迎了过来。
被捏住耳朵的梵希又翻了个白眼:“回头给她吃几条小黄鱼就又暖回来啦!快放开朕的耳朵!朕尊贵的耳朵岂是你等平民可以随意摸得。”
随安然静静听着,陪着老爷子买了一些新鲜的菜回去,一路快到家门口了。老爷子突然“嘿”了一声。
兀自沉思中的温景梵似有所觉察地淡淡地瞥了梵希一眼。
“还有啊……”老爷子拾阶而上,又道:“过年我过去是不合礼数的,我也就是吓唬吓唬景梵,让他把这些事上上心。等过完年啊,我初十左右过去一趟,聘礼要下,彩礼要全,婚礼要办……”
梵希立马耷拉下耳朵:“……好吧,不要克扣朕的小黄鱼,什么都好说。”
随安然向来知道他的细致体贴,却不料她没有想到的这些问题,他都已经提前在做了。心里顿时被熨帖得暖暖的,说不上来的暖意肆意。
随安然有些心不在焉,等走到了车前还未有所察觉想要继续往前走。温景梵抬手摁了一下喇叭,那短促又响亮的声音顿时惊醒还在沉思的她,猛然抬头看了过去。
原来是在温景梵那里探过口风了,可是今天早上他可不是这么回答她的。
见她上了车,温景梵这才眸色淡淡地扫了眼马路对面还停留着的那辆奔驰,问道:“冷不冷?”
老爷子似乎是还挺满意的,微微眯了眼:“你这想法好,景梵那里啊你也得说说他,多大年纪了,还跟我说再晚一点……”
车内暖气充足,她坐上来便觉得暖气四溢,哪里会觉得冷。
随安然侧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老爷子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觉得都可以,景梵最近工作也忙,我们倒是没怎么商量过这件事。不过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过分急切要求,但是来了便是缘分。”
刚摇完头,他已经伸手替她拉上了安全带,又握住她的双手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
温景梵那回答,赤裸裸的就是调戏了……哪里是真的在认真回答。
果然如他所料,冰凉得几乎没有热度。
也就早上的时候她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这件事,不过问了也白问。
他的手指往上又移了一寸,摸到她的腕骨,这一处有衣服覆盖,这才有了几分温热。
温景梵没说他想不想要,想什么时候要,或者喜不喜欢。她也总觉得这件事离她还很遥远,结果……
“以后出门都带着手套吧。”他抬眼看了看她,见她脸色如常,暗松了口气。拎住梵希的脖子把她放在她的膝上,这才说道:“梵希身上暖和。”
比如眼前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两个人都没正经商量过。
梵希在半空不甘地挥舞了一下爪子,但连抗议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已经温景梵直接丢进了安然的怀里。
要不然怎么说她和温景梵结婚的太过仓促呢,她现在也如此觉得……倒不是琐碎事情太多比较麻烦,而是很多问题观念都没来得及统一统一。
作为一只有尊严的喵,梵希想说:“当朕是暖手炉考虑过朕的感受吗?还不给朕加一筐小黄鱼!”
心理活动虽然激烈,但她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淡淡笑着的表情,脑子飞快的转动。是怎么回答比较好?
随安然知道他不会问,但她却不能不说,等车起步,驶离了这一片。她才斟酌着开口道:“我爸爸想见见你。”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料事如神好呢还是乌鸦嘴好——
温景梵毫不意外:“那我们一起去。”
随安然心头暗叹一声:“果然啊……”
随安然犹豫了一下,面上似乎是有难色,但见他看过来,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老爷子侧目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道:“你跟景梵是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她的犹豫实在是太过明显,想忽略都不行。
随安然猛得一跳。
只不过他还没斟酌着开口,她已经轻声地说了出来:“我爸爸在和我妈妈离婚后,新组建了一个家庭。那个女人……怀孕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隐隐能看见超市的入口了。老爷子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养孩子是个力气活,身体好机会才大……”
她的声音平静,就像是在说着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一般。连那眼神,都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得毫无波澜。
随安然直觉老爷子这句话是为后文铺垫,很识相的没有吭声。
一瞬的沉默和压抑。
老爷子放慢速度往前走着,边走边说:“小年轻啊就是好吃懒做不爱运动,闻歌那丫头啊,我喊她起来跑步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好不容易叫起来了,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不下来。”
温景梵知道她的敏感脆弱,而这个曾经感情很好又突然破裂的家庭便是她的不可承受。以至于还未在一起时,他才小心翼翼,迂回前进。
一圈下来,随安然也仅是勉强能跟上老爷子的速度,累得气喘吁吁的。
如今她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一件对于她而言会是个很大打击的事情,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做如何反应。
老爷子解决了“障碍物”,身手灵活地就跟了上去。
他看了眼后视镜,方向盘往右侧一拐,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就靠边停车。
温景梵:“……”
随安然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抱紧了梵希,勒得心情刚平复下来的梵希顿时又惊魂未定起来:“……再给朕加一筐小黄鱼,不然朕甩手不干了!”
温景梵原本也要一起去,临出门前,老爷子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喝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媳妇。”
“你……”他犹豫着开口。
随安然哪敢说不好,赶紧点头跟了出去。
随安然轻眨了一下眼睛,他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倒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随安然抓了抓头,刚往前走几步,老爷子就已经回头看了眼,收回手笑眯眯地对她道:“时间还早,先陪我跑一圈再回来吃饭好不好?”
夕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漫天的霞光都在悄然而来的夜幕里缓缓消散。街边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一路而下,像条蜿蜒地灯河。
老爷子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太极,一招一式缓慢又标准,推拉之间,似乎真有风骨一掠而过。
耳边是隔得很远的鸣笛声和人声,闪烁的车灯里,唯有这里的一处,安静得像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直到下楼时,随安然的耳根子都还微微红着。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关系。”长久的沉默里,她先打破了这寂静。
一大清早的,好好说话行吗?!!!
随安然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过去抱住他。
声音蓦然温和婉转,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听得随安然顿时心跳失序……
她的声音很温婉柔美,带着点撒娇语气的时候又显得很是娇憨:“我刚听到的时候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以为他对我最大的弥补应该就是放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孩子,结果并没有……
他唇角略弯,低声道:“都已经在做了,你说呢?”
爸爸还是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他跟我承诺随家该留给我的东西绝对不会给那个孩子。”
随安然看着他。
她轻声笑了起来:“我什么都没说,很多赌气的话都在嘴边了,可是回头一看他苍老了很多岁的样子又心软地说不出口。然后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的身边有你陪着,我生病了以后会有你照顾我,我有人心疼有人宠爱有人在意。
闻言,温景梵微挑了挑眉,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回答?”
然后的然后……就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个世界温柔的对待着。我多大的幸运,拥有你。只要想到这些,好像别的都无所谓了。”
热毛巾熏得她皮肤都有些发烫,她闭上眼,刚想再蒸一会,却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扯下毛巾,转头问他:“万一……爷爷要是提起什么生孩子的事情,我要怎么回答?”
那些她曾经在意的或不在意的时光,都在拥有他之后渐渐释怀。
温景梵没说话,只是透过面前的镜子抬眼看了看她,拧了毛巾递过去:“擦脸。”
当人有了另一个世界可以依托崇拜时,所有的过往都只是曾经。
她说的是老爷子的事情。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一直生活在一个潦倒的怪圈里,出不去,也没有人进来。但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一个人迎着光走进你的世界,救赎你——
等到随安然和他一起,一人占据一边刷牙时,她还是忍不住想笑:“你那么紧张干嘛?”
从此你的整个世界都与他有关,处处皆是阳光。
温景梵从她身后贴上去,又暖呼呼的抱了她一会,才她一遍遍的抗议下,这才拥着她一起起来:“走,我们一起。”
路灯的灯光透过车窗折射进来,她微倾着身子拥着他。第一次说出了这些,一直想说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又难以启齿的话。
说着,便转身要坐起身来起床。
温景梵被她拥着,她柔滑的脸侧紧贴着他的,能嗅到她发上的清香,和他的一样。
“要去的。”随安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对上他的视线,凑过去抱了抱他,为他拢了一下被角:“你继续睡会,我先出去。”
很多很多安抚的话就在嘴边徘徊……只是到最后,他都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
想了想外面精神着的老爷子,再看看怀里半睡不醒的随安然,温景梵终是有那么几分心疼,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不想去就不去。”
他和安然最契合的一点之一便是表现在这里,他做的很多事情,不需要告诉她,她也能自己发现。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暖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一抹金光扑洒开,照得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
而这个时候的他们,就像是已经剖开了彼此,透明得一眼便能看透。
温景梵抬眼看了看她,她还睡着,只是手脚都不老实。
很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和你一直走下去”这样的话,在她的面前反而更显得苍白。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还有几分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娇憨。
而他,从来都不是用这些承诺来打动她的。
“爷爷在叫我。”
就像是很多时候他理解的随安然,虽然淡然处之,心思却细腻敏感。并非不好,相反,她很容易得就很体会到那一点一滴埋藏在细节里的表达。
随安然睁了睁眼,刚想爬起来,温景梵已经抬手揽住她,结结实实地裹在怀里不愿意放人。
所以他此刻并不用多做什么,他们是夫妻,如果没有意外,将会参与对方的生活直到生命的终结为止。
半个小时后,老爷子准时的又来敲门,这次直接隔着门就叫随安然的名字:“安然啊,起来陪老爷子跑步锻炼去啊……”
他抬手缓缓抱住她,轻缓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旋律轻盈。
“他路过,你继续睡。”说着,轻拍了拍,哄着她又睡了过去,自己也闭眼休息。只是,再未睡着。
“觉悟挺高的。”良久,他才这么评价了一句。
等他一回来,就自动自发地挨过去,咕哝着问道:“是爷爷?”
随安然虽然不指望他也回给她一段缠绵的风花雪月,但就这么一句苍白的回答,还是心生不满……
随安然在他起来时就已经朦胧地醒过来了,奈何身体太累,还陷在沉睡中。她挣扎了良久没能起来,索性放弃。
她松开手,虚环着他的脖颈,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
门外的老爷子被关门时那股袭来的风吹得面颊一凉,他抬手摸了摸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嘀咕着了句“臭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爷爷”,转身下楼浇花去。
温景梵低下头去吻她,碰了碰她的唇,又轻轻咬了一下,轻声询问:“陪我去公司?”
“成交。”话落,温景梵就毫不犹豫地关上门,转身回去。
她“嗯?”了一声,微退开些看着他。
“不行,半小时。”
“我到公司开会,原本正好先回家吃饭,再我自己去公司的。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话落,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嗯……”了一声,又道:“而且在温太太刚才那么深情的表白之后,温先生有些舍不得放她一个人离开了。”
温景梵垂眸看了老爷子半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半星睡意都了无踪迹了:“那就再等一个小时。”
面对他这种赤果果的调戏,随安然又是无话可说,只红着耳根子缩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扣上安全带,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五点就醒了。”
温景梵方向盘一转,偏离原本的路线,就近转弯又折了回去。
“在睡觉。”他抵着门框,有些无奈:“现在六点都没到。”
看来……还的确是临时起意想带她过去公司的。
老爷子整装待发精神奕奕,满脸笑容。见是他来开门,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我不想看见你,我孙媳妇呢?”
只是他去开会,她干嘛?
门外的敲门声还持续的在响着,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起来去开门。
还在路上的时候温景梵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老爷子不知道在那头说了些什么,温景梵淡定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一样的,我们夫妻也是需要情趣调节生活。”
温景梵换了个姿势抱着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微蹙了一下眉。
随安然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单凭这一句也知道他回答的并不是十分正经,不由囧了脸,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口。
好困……太困了。
已经快到公司了,他又握着电话听老爷子数落了几句,这才以一句“我还在开车,先这样”挂了电话。
她“唔”了一声,缩在温景梵的怀里不愿意动。
随安然:“你跟爷爷说什么啊?”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来敲门,那敲门声还格外用力,随安然都怀疑敲门的人是不是跟那扇无辜的门有仇,几乎像是在拆迁。
“他说闻歌也不在家,刚打了电话过去说在外面吃。说我们集体放他鸽子……”他轻捏了一下眉心,唇边的笑意却渐渐淡去,语气很认真地叮嘱道:“如果今晚闻歌联系你的话,你一定要留意些。等八点左右,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安全。”
这漫长的夜里,唯她,是他永远的温柔乡。
随安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见他神情认真的样子,不禁也严肃了起来。
“放轻松。”他的唇又落下来,安抚一般亲吻着她。
她总觉得中午捎带闻歌在市中心广场下的时候,温景梵的表情有些微的不对劲,这会听他这么郑重其事的交代,心头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闻歌她下午去干嘛了?”
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她闷哼一声,搭在他肩上的手指蓦然收紧。
“她和少远之间有些矛盾,也很久没有见面了,上次在温家才见了一次。所以她下午去找他了。”他偏头看了眼后视镜,注意后面的车况,车速渐缓。
所有你要的,我都能给你,我只怕你不敢要,所以一切都小心翼翼,给的那么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少远的意思一直都很明显……”他往右打方向盘,缓缓往一栋建筑物靠近。
“比如你可以全部信任我,比如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哪怕不工作也可以,在家喂梵希。”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动作柔和地轻掐住她的腰,又补充上一句:“比如,依赖我。”
随安然却沉默了。
随安然比他更含糊,声音都有些模糊:“比如?”
她不太懂他说的温少远的意思一直很明显是什么意思,至少在她看来,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其实妈有些话你可以选择听过就忘记……”他轻咬着她的唇含糊着说道。
只是温景梵虽然说得隐晦,那语气却渲染得她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还不等她出声抗议,他已经贴上里,无声无息地开始“攻占”……
“闻歌真的很喜欢……”她斟酌着说道。
随安然双目圆睁,太无耻了!她的电量明明还在百分之90以上!
“感情的事情是最不能干涉的,安然。”他似乎是笑了笑,并未再和她讨论下去。
等挂断电话,他手指落在关机键上按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没电了。”
随安然看着暮色沉沉的窗外,叹了口气。
他正盘算着,怎么一点点吃了她。
闻歌比她要洒脱肆意,只是一旦碰上温少远的事情,她便总是方寸大乱,比她还要倔,倔到死都不愿放开。
那眼神的含义,她终于在快要“自爆”的时候找出了形容词——就像是猎豹在瞄准猎物一样,而且是已经到手的猎物。
公司的附近有一家餐馆,温景梵打包叫了外卖上楼,又带她去附近的蛋糕店买了些甜品和小零食后,这才带她去了公司。
另一只手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不是在她的腰侧轻捏,就是扣着她的手指。姿态闲适又慵懒,却看得她面红耳赤,越来越不自在。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温景梵“嗯”了一声,又随意和安歆说了几句,只视线始终落在随安然的脸上。分明语气还是一本正经的,只那眼神灼热中已然带了几分不同。
因为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前台已经没有人了。只留了一个偏门,门口站着两位保安。
“我很好啊,你们过几天过来的时候正好有降温。A市和S市的气温诧异大,别感冒了。”
温景梵的公司在十楼以及十二楼三个楼层,公司的规模不大不小,但占据着整栋办公楼最有利的位置。
加上温景梵有心要给安歆留下好印象,是以,两个人的关系简直是突飞猛进。到什么程度呢,到随安然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亲生的。
会议室在十二楼,电梯一路直上。很多办公室已经都已经空了,关了灯黑漆漆的。
安歆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来。她最近每晚都会不定时的往安然这里打个电话,打着打着便从和安然交流经验变成了和女婿交流感情……
他稳稳地揽着她,她……稳稳地抱着梵希,一直到快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问她:“先去我的办公室?还是就和我一起在会议室里?”
她刚想说什么,温景梵已经从她手里接过了电话,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沉沉地却格外柔和:“妈,最近怎么样?”
“去你办公室好不好……”
这句话还真的是古人诚不欺我。
会议室,这种地方她过去当雕塑吗……更何况,她还抱着一只猫呢,去会议室这么严肃的地方,确定不是搞笑吗?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温景梵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休息室,梵希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卫生间里还有它用的沙盆。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
随安然第一次过来,有些新鲜。她很少问起他公司的事情,并不是不关心,而是因为……根本不了解。
然后到如今的:“你要多听听景梵的意见啊,他比你能拿主意多了。像他这样的成功男人,你拿捏不住也是正常的,别操之过急啊……”
再加上温景梵很少在公司,除非处理公事,更多的时候都会按时回到家。无论是午餐还是晚餐的时间,风雨无阻。
或者是:“自己清醒点,别结婚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工作是必须要有的,女人就得经济独立。小两口恩爱呢也是应该的,感情得好啊。但也别傻乎乎的一头热,对待男人,就算是你老公,都要保持清醒的理智。”
在他办公室到处转悠了一圈,和梵希一路东看看西翻翻,好奇得不行。等她整个都翻遍了,刚坐下来准备看会电视,才发现肚子已经饿了。
刚开始那几日,随母和她通话的重点还是:“结婚了你就要懂事,虽然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信任,但是该拿在手里的东西还要自己拿好。你那边的房子留着,你也算远嫁,妈妈不在你身边,以后要是小两口闹个矛盾,你还有地方可以去……别缺心眼的就把房子卖了。”
梵希蹲在她脚边,抬眼看着她,轻轻的“喵呜”了一声:“朕也饿了……”
随安然点点头,点完又发现安歆看不见,忙应道:“我都记住了。”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了良久,还是随安然先败下阵来,蹲下身子抱起它,准备出去觅食。
“别不当回事啊,景梵对你好我知道。但在婚姻中也不能时刻依赖对方,自己要能拿主意,别一时就昏了头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感情也要好好经营,该商量的小两口就要好好商量。景梵比你稳重多了,遇到事情拿不定主意还得交流,记得了?”
刚打开休息室的大门出去,就和正推门而入的女人四目相对。
随安然很是心虚地回答:“没事,我听着呢。”
门口站着的陌生女人似乎是有些诧异,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打量了良久,在触及她怀里抱着的梵希时,眉头一皱,很快就扬起笑容来:“是不是温总的侄女啊?”
温景梵这才松开她,离开时,张嘴咬了咬她的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随安然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安歆听见这边的动静顿了一下,又道:“怎么了……”
“我不是……”
随安然“唔”了一声,用力推了他一下,没推开。
话还没说完,那个女人已经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把手里捧着的咖啡放到了桌上,四处张望着:“咦,温总没在办公室啊?”
温景梵静静地听着,忽然就低下头来吻她。
“他没在,你是?”随安然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抬步要上前,抱着梵希往后不动声色地退了退。
安歆沉默了一瞬,说道:“自己别不当回事,两个家庭相处是很重要的。第一次见面是给你面子,你要是不贴心不懂事,以后时间久了难免间隙,对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也会有影响……”
“我是这里的员工,看温总好像是有些累了,就泡了杯咖啡拿了过来。”她又笑了笑,眼神颇为和煦地看着她。
“顺利的。”随安然抬手抵在温景梵越靠越近的胸口上,忽然弯了笑意,轻声对着电话那端的安歆说道:“有他在,没问题的。”
随安然被她那个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心里却清明的把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眉目之间的春情妩媚还未褪去,眼里含着淡淡的水光,眸光流转间,水光潋滟。
大抵是都知道温景梵有个侄女,就把她错认了。只不过这个送咖啡的人……却是有些动机不良的感觉。
温景梵离得近,两个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垂眸看向随安然。她的长发在出浴室的时候就顺手解开了,披散在枕头上,如绸缎一般,衬得她那张脸越发显小。
随安然斟酌了下,也对她笑了笑,解释道:“你大概误会了,我不是景梵的侄女,我是他的……”
“那和温家爷爷的见面还顺利吗?”
话还没说完,半开着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吃过了。”
温景梵的助理一手一杯热饮正要走进来,看见办公室里站着的两个人,顿时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巧思,你怎么在这里?”
“嗯,饭吃过了没有?”
那位叫巧思的看着助理手上的咖啡,似乎是有些尴尬,拢了一下头发才说道:“我给温总拿咖啡啊。”
等他一会松开手,随安然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妈妈。”
助理瞄了眼桌上摆着的那杯咖啡,又瞥了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的随安然,脑袋都疼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啪嗒”一声轻响之后,台灯温馨的桔光便洋洋洒洒地落下。微微的刺眼,他抬手挡在安然的眼睛上,自己的双眼也缓缓一眯。
随安然虽未说话,但一直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和互动。见助理一脸的复杂莫测,和那女人一种被撞破的尴尬,心下顿时了然。
他微倾过身子去,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见助理侧目看过来,她这才微扬了扬唇,向他点了点头。
温景梵双眸缓缓一眯,原本还想暂时“停战”的,捕捉到她这个细小的表情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温太太,温总等会就过来……”助理说完,又淡淡扫了眼一旁杵着的巧思,恨铁不成钢地轻咳了一声。
随安然接起前,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了温景梵一眼,唇角轻抿,竟是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随安然想了想,觉得这会自己要说些什么,便扬起笑容对那女人笑了笑,声音异常温和:“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是景梵的妻子。”
见她抬头看上去,顺手便把手机拿过来递给她,顺便看了眼来电显示——很不巧,是他丈母娘的。
妻子两个字,她说出口时,自己也是微微一怔。
“你的。”他并未松开,只微微撑起自己的身子给她留出一点空隙来。
这种介绍……感觉颇有些微妙啊。
就在两个人都要沉沦的前一刻,随安然搁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大作。她被这声音吓得猛然清醒,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电话……”
助理刚才还有些不明就里两个人这种架势是不是已经正面交锋了,听到这豁然开朗,开始装死……
他的吻再落下来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一点点,耐心至极。
而那女人显然也是被这句话震慑到了,呆呆地张着嘴。
温景梵的手扣在她的腰上,微微沉身下去,压得她更紧密。
随安然抱着梵希,面上很淡定,心里却微微有些抓狂!
这蓦然温柔下来的声线,缠绵得让她深陷其中,再也不愿醒来。
正这么僵持间,正主终于出现。
声音好听的人,无论说什么,都会格外有感染力。
温景梵拎着食盒进来看见办公室站了那么多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带着沙沙的磁性,落在她的耳里,让她心跳加速,一声声如擂鼓,敲在她每一处的神经上,叫喧得她浑身都有些酥麻。
随安然当做没听见,低头去捏梵希的耳朵。
“我也喜欢。”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虽然看不真切,但随安然还是能在黑暗里隐约看见他扬了扬唇角,“你的哪里我都喜欢。”
助理垂下头,继续装死。
到处都很安静,所以两个人彼此交叠的呼吸声便显得格外清晰。他从她身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竟比那月光还要亮上几分,看得随安然心头微跳。
温景梵抬眸看过去,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梵希的耳朵,目光却是在留意着他这里。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那月光就落在窗前,照明了那一寸空间。
他微一审度,温声道:“是不是饿了?”
今晚的星空难得晴朗,虽然看不见星辰,但一轮清月悬挂着,月光清冷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