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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爱你 第十四章

随安然被梵希那声惨叫吓得浑身发毛,不敢一个人待,见他抬手要去开台灯,慌乱地去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温景梵显然也是一僵,沉默了一会,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她,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吻,边起身边道:“我去看看……”

察觉到她的害怕,他低低笑了一声,把刚给她脱下来的外套帮她穿回去了,握住了她的手后这才开了台灯。

随安然被那声音吓得一个哆嗦,顿时清醒了几分。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随安然双眼下意识的一眯,和他相握的手又是一紧,抓得更加用力。

正待两个人春宵正浓,意乱情迷时,却听见浴室传来梵希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温景梵等她适应了灯光,这才和她一起往浴室走。

并不是感情有多么伟大,而是人心就那么小,小到只要装了一个年华正好的人便拥挤地再也没有空余。

浴室是推拉式的门,大概是梵希自己关上的,打开浴室的灯时就看见梵希一脸惊恐地在浴缸边缘挣扎着……

所以多么幸运,喜欢的人也在喜欢着自己。那种感觉就真的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你立在世界之端,哪怕一无所有,身边也有一个他。

浴缸放了水,上面还撒了花瓣……看来是精心布置了一番?

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求而不得,你的伤心落寞就停止前进。相反,你只是这不圆满中……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随安然默默地看了眼温景梵。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恰恰好的遇上合适的时间,如果不是正好这个年纪重新遇见他,也许……这一生,她便将截然不同的过着。

温景梵先把梵希捞上来,也顾不得它浑身湿漉漉的,就抱在了怀里,抽过干毛巾替它擦干。

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那种喜欢对方,喜欢到自己都觉得下一刻会为他疯狂。却又被现实的种种绊住脚步,寸步难行的绝望。

温景梵显得十分衣冠不整,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这个男人的俊美程度,反而添了几分随意慵懒,看上去……更显禁欲魅惑。

可是谁又知道她芳心暗许多难,一个人默默暗恋时,尝尽的百般滋味。一面爱着,一面承受着,还要说服开解自己——一场婚姻里,爱情并不重要。

随安然又默默地移开目光,看到已经凉透的水,欲言又止……这该不是温景梵准备的惊喜吧?

并不是多么轰轰烈烈的感情,平淡得几乎有些朴实。

不过她整晚和他在一起,又没理由和动机啊……

干脆扯着他的领口,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笑了一会。这才一本正经地捧着他的脸,郑重地说道:“我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梵希一直惊恐不定地喵喵叫着,直到比温景梵拿浴巾裹了起来,这才安静了下来。

最后那一句,故意带上了几分委屈无辜的语气,随安然差点没笑出来。

随安然从他怀里接过梵希,见他衬衫上因为梵希身上的水浸湿了大片,透明得能在灯光下看见若隐若现的腹肌时,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那个衣服要不要换下,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我的心不大,无关的人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摸到了她的手腕后又去摸她腕上带着的佛珠。“所以我自己酸一会就好。”

“不用,等会直接洗澡。”他瞥了眼浴缸里的花瓣,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解释道:“如果没有猜错是老爷子提供创意,辛姨执行……”

黑暗中,彼此相贴的温度暖得整个夜色都柔和了几分。

所以下午他说不回去,晚上还要加班时,老爷子那么气急败坏了。

“是排不上。”他微曲了手撑在她的身侧,没一会又觉得不太舒适,干脆自己躺下,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真的是……

她双手贴在他的腰侧,就这样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那干嘛要吃醋……他在你这里,应该都排不上名号吧?”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侧脸的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

里面那件衬衫沾染了他的温度,温温热热的暖和。

温景梵就这么侧目看了她一眼,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洗?别辜负了老爷子的好意。”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原本停留在她肩上的手也落下来扣住她的腰,微微一提就抱起她。

刚才意乱情迷是一回事,现在神智清醒了洗鸳鸯浴又是一回事……随安然衡量了一下,果断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不要开玩笑……你知道莫承和我之间完全……”

“我去给梵希吹吹干……”

随安然暗暗呜咽了一声,保持冷静……

温景梵捞起一手的花瓣,见她溜得飞快,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低低地笑了几声,愉悦地开始清理工作……

他含住她的唇,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那声音缠绵又诱惑,像是牵着红丝的地狱使者,一步步引人深陷,再不复轮回。

完全忘记了半个小时前,自己还在吃一个完全打不着边的醋坛子……

她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身子不直觉地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景梵。”

吃醋是什么?人都是他的了。

“我说……”他的吻又断断续续地落下来,触碰越发的轻,像羽毛,一触即分,却撩得她渴求越多,“我在吃醋……”

隔日一大早,随安然陪老爷子跑完步后一起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温景梵正好准备出门,正在玄关换鞋子。

她被那销魂入骨的声音刺激得心尖一麻,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你说什么?”

随安然见他这么早就出去,忙扯了一把他的袖子道:“你等等我,我去换件衣服,和你一起过去。”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无法反抗,甘心沉溺又是另一回事。

温景梵“嗯”了一声,问道:“跟我一起去公司?”

这种怀疑被她缓缓追溯而上,才发现这不是偶然行为,而是……从始至终贯穿了两个人回忆的一条重要扭链。

“不是……”随安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笑眯眯地颇有些讨好的说道:“去看看江莫承。”

以前她还没觉得,可自从两个人结婚领证,住在一起之后。她才渐渐发现……温景梵经常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拿他的声音蛊惑自己。

温景梵微挑了一下眉,静静看了她一会,扬了扬唇淡淡地问道:“所以才亲我?”

被培养成声控又找了个声音倍儿棒老公的随安然此刻表示……心脏负荷压力几乎破表。

随安然:“……”不要这么犀利好不好!!!

那么正经的语气,偏偏说出口的话……却很是不正经。

昨天是谁说吃醋来着,她这不是想着好好表现下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完全没有视物的能力,只能感觉到耳边的皮肤被他的呼吸熏染得有些发烫,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提琴,又隐约含着一丝清亮。

温景梵见她不答话,沉吟片刻,食指在唇上不经意一般点了点,“诚意不够。”

他贴得很近,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

随安然:“……”以前怎么没发现温景梵这么爱调戏她!

人在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都会异常敏锐敏感。

她窘迫地往客厅方向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扯住他的领带微微用力拉低他,微凉的手指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凑上去亲他。

这种温柔的触碰一直持续着,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灼热起来,他才低低地在她耳边说:“怎么办……我吃醋了。”

温景梵清晰地看见她眼底明媚的笑意,心情不由也跟着好了几分,张嘴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这才算过关:“快去换衣服。”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着她的耳廓,良久没有出声。

随安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赶紧上楼。

察觉他今晚情绪有些不对,随安然犹豫了一下,微微挣开他扣着自己的手,缓缓地环住他的腰,靠近他的怀里:“怎么了?”

温景梵站直身子,摸了摸被她捏过的耳朵,眼底也缓缓漾开一抹笑意,如潋滟的池水,泛着一圈圈涟漪。

“安然……”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把安然送到了公寓楼下后,温景梵便准备开车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这边结束之后来公司等我,下午还要去录音棚。”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下巴被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扣住,他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边结束之后……

随安然被他扣着手腕,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莫名就有些害怕起来:“景梵……”

随安然默念着这个形容,心底不由觉得好笑,说得像是她在例行公事一样。

房间被辛姨打扫过,窗帘也妥帖的拉上了,所以这会,整个房间黑沉沉的,连一丝光都看不见。

随安然自己也有车,但是自打两个人闪电般结婚之后,她的车一直都留在公寓那边的停车库里。她本就不热衷开车,再加上技术不好,温景梵持着“有我当司机”的态度很干脆地让她歇了自己开车的念头。

温景梵的呼吸有些压抑,是以并没有听见她那声低呼。

随安然扯了扯围巾围住自己半张脸,正准备转身走。可想了一想,又回头绕到他那侧的车窗轻敲了敲。

随安然比他吓了一跳,背脊撞到冷硬的开关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她今晚磕撞了两次,还都是人为的……

温景梵降下车窗,正想问她“怎么了”,她已经摘下手套贴了贴他的脸,说了声:“暖的。”

随安然先进的房间,进屋正要开灯,手刚伸出去摸索着按钮,就被温景梵抬手扣住手腕,反身压在了墙上。

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转身就小跑进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客厅里还留着一盏灯。怕吵醒老爷子,两个人上楼连灯都没开,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

温景梵怔了一下,弯了弯唇角笑了起来。

公司里还有人在加班,他回了趟办公室,把梵希接了过来,便直接回了温家。

那只手……在一分钟以前,一直都握在他的手里。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随安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温景梵则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随安然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江莫承开门拿外卖。

温景梵把蹭在怀里的闻歌推给他,再没说一句话。

估计酒醒有一会了,头发还湿着,滴着水。身上已经清理过了,连昨晚看见的青色胡茬也剃了干净,清清爽爽的。

他眼底的光一明一暗,看不真切。良久才轻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人……”

只是垂着眸子,眉头微微皱着,倒是一点笑意也没有。

温景梵沉默了一瞬,看着温少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不要就干脆点,如果要就狠绝点。”

他签完单子,顺着外卖小哥的视线看过来,看见站在楼梯下的随安然时,微微一愣,竟有一瞬间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来。

温少远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即又抿紧了唇,低低地问道:“下午是不是你让闻歌来找我的?”

随安然微侧了下身让外卖小哥下楼,见他还杵在门口上前几步站到他面前,说道:“我有些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温景梵今晚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自己不会看?”

江莫承这才回过神,让她进屋:“外面冷,你进来说吧。”

等温少远在公寓楼下看见“情况不乐观”的闻歌时,眉头狠狠一皱,声音不自觉也沉了几分:“怎么回事?”

江莫承的房间有些乱,沙发上堆着很多杂志,有近期的,也有很久以前的。地面上基本还算干净,只东西摆放有些凌乱。

温景梵从后视镜往后瞥了一眼,淡淡道:“情况很不乐观……”

他倒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她先坐:“家里很少有客人来,我对生活质量要求也不高,就一直这么凑合着。前阵子我妈过来,帮我收拾了一趟,现在么……”

温少远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她怎么了?”

他弯唇笑了笑,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早饭吃了吗?正好我叫的多,和我一起用点?”

“现在快到你家门口了,你准备接收下。”

“我吃过了。”说完又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些不妥,思忖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一般都吃了早饭才出门。”

温少远挑了挑眉,没接话。

江莫承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缓缓笑开,只是再没有和她纠结于吃早餐的话题。

“闻歌在我这里。”

“昨天听闻歌说你工作……”她顿了顿,因为找不到好一点的措辞,没再说下去。

温少远刚到家不久,今晚的饭局有些累,他洗完澡正要睡下就接到了温景梵的电话。

江莫承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职的时候犯了点错误,引咎辞职了。”

这么蠢的事,他才不会做。

话落,他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上次去盛远找你,听说你休假了。是不打算回去了?”

“带回家瞒不住老爷子,你想闻歌今晚被关禁闭?”说话间,他已经拨出了电话,听着那端的忙音,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带回家的话我今晚就要独守空房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以至于这种寻常的话题说起来都还是带了几分尴尬。

“送到大哥那里?”随安然错愕。

随安然想了想,说:“最近有些事才休假的,等过完年又要上班了……那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温景梵回头看了眼醉得已经分不清南北的闻歌眉头一皱,轻声道:“不想去?那就偏偏送你过去。”

“我?”江莫承想了一下:“我打算回去了,去S市。”

“不会。”闻歌摇摇头,一张脸以为酒意上涌微微地红。她抬脚踹了踹驾驶座,语气蛮横:“我不要回家。我去安然那里……”

说完这句,他便有些不想深谈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外卖。也不知道这样沉默了多久,他突然看向她,眉目灼灼的:“他对你好不好?”

“没事了。”安然干脆坐进后座,抱了闻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会不会难受?”

随安然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温景梵,点了点头:“挺好的。”

闻歌等得有些不耐烦,开了车窗挂在窗口,见他们两个人下了楼来,挥了挥手,打了一个酒嗝:“莫承……他没事吧?”

“那就好。”他笑了起来。

温景梵等她做好这些,和她一起下楼。

江莫承本就生的俊挺又阳光,这么微扬了唇角地笑,但是衬得他那双眉眼越发俊逸。

江莫承的公寓就在酒吧前几个路口处,家里并没有人,随安然跟着温景梵把人送上楼后,简单地替他收拾了一下,等安顿好后又有些不放心,喂了解酒药等他睡熟了,这才离开。

他笑着笑着便沉默了下去,透过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对着她温和地说道:“其实我没多大的关系,你不必过来一趟看我,有些不合适的。要是他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想。”

温景梵侧目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幽深一闪而过。

这种时候就应该一笑而过,不置可否才对,偏偏随安然脑子一抽,维护的话脱口而出:“不会的,他不会这样想。”

“知道,就在常青路。”她微抿了一下唇,往后看了一眼江莫承。脑子里回想着的全是闻歌说的那句——他失业了。

“他亲口跟你说你去吧,我不介意?”他又笑了起来,笑容里带了几分愉悦:“其实是个男人,自己的女人跑去找她的追求者都会有些小不爽吧,何况你家那位看起来是挺温润如玉的,但以我的直觉,他其实还是个占有欲比较强烈的人。”

“江莫承的住址知不知道?”温景梵起步后,拐着方向盘从右侧汇入车流。

随安然还就真的默默地想起了昨晚——温景梵那一句低沉沙哑的“怎么办,我吃醋了”。

那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汹涌而下,一直未停过。

只是可惜了,当时没开灯……也没看清他吃醋是什么样子。不过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又默默在心里打了一个叉,要珍爱生命啊……

等把两个酒鬼都安置在了后座上,随安然这才上了副驾,透过后视镜往后一看,闻歌东倒西歪地正靠在江莫承的身上哭。

又坐了片刻,江莫承送她下楼。

一直到出了酒吧,闻歌几乎已经成树袋熊的模式,紧紧地抱着安然不放。

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渐暖,还是A市这段时间难得的“高温天气”。

闻歌原本已经睡着了,被随安然扶起来后又渐渐醒过来,趴在她的肩头嘤嘤嘤地哭。

他一路送她到小区门口,替她拦了车。等随安然拉开车门时,他却蓦然抬手握住她握着车门的那只手。

随安然愣了一下,见他面色自若地直起身,下意识摸了一下嘴唇,见他微挑了眉看过来,耳根子蓦然一热,连忙回答:“可以。”

随安然诧异地回头看他。

温景梵睨了她一眼,干脆就低下那一寸的距离亲了亲她:“能扶起闻歌吗?”

他手上用了几分力,眉眼间都是执着:“其实我还有一句话……”

随安然心虚地看了眼桌上的酒瓶,拿手指比了一下,“一点点……”

马路上车来车往,鸣笛声不绝于耳,可这一方天地却安静得并未被那嘈杂的环境影响。

就在随安然以为他会就这样亲下来的时候,他却蓦然停住,轻闻了一下她唇上的酒味,轻声问道:“喝酒了?”

他垂下眸子,看她的样子认真又专注:“我对你从来都是认真的,现在你也结婚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要画下句号了,我挺羡慕温景梵的,但不可否认,他比我要更适合你。

扶起江莫承后,温景梵微微一顿,就这么垂眸看着她。然后微微倾下身子,以一种亲吻的姿态一寸寸逼近。

说起来,你还是嫁给他比较好。求而不得太苦了,安然。”

见安然看过来,他很快就抬步走了过来。目光虽然落在她的身上,手上却一用力,很是轻松地把靠在她怀里的江莫承给扶了起来。

求而不得太苦了。

酒吧里的灯光晦暗不明,他站在暗处,整张脸都看不真切,只身后一束光斜斜地打过来,他背着光,清俊的气质更加凸显,身上似乎是还带着夜色的寒意,凉得人发颤。

是的,很苦,苦得难以形容。

正想站起来扶稳他,一转头,却看见温景梵正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她对江莫承始终做不到全然不顾,有这样一个人在你知道的地方一直等着你,那份感动是时光也抹不去的。

他喃喃自语着,头垂下来直接撞在了她的肩上,疼得随安然倒抽一口凉气,又不敢推开他。

只是她再也不能感同身受,就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即使始终重复着,重合了过程也重合不了结局。

“上厕所……”江莫承大着舌头说完,似乎是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奇怪,勉强站起身来,撑着安然的肩头低头仔细地看了看:“安然……你真的来了啊……我怎么一下子就醉得连你来了都不知道……”

幸福,从来都是不可复制的。没有那么多幸运的人,能够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恰好。

随安然伸手扶了他一把,问他:“你想干嘛?”

随安然打车到公司的时候时间还早,天气实在是冷,哪怕是“高温”也带着一份严寒,冷得人发颤。

江莫承咕哝着又醒了过来,手撑着桌子要站起来,不知道是喝晕了还是别的原因,第一次没能站起来,一下子重重地摔了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凉透的手,想着等会上去他肯定是要先试试温度,这么冷,他一定会先皱眉,然后认真地看着自己,无声的谴责。

她一向不喜欢喝酒,对这种东西也向来没有任何的欣赏力。

这种细枝末节,也只有他会始终坚持着。

随安然也尝了几口酒,倒是没尝出什么借酒消愁的滋味,只苦得自己舌苔都有些发涩。胃里被这酒液一浸泡,就酸得有些反胃。

这几日辛姨都给她开小灶,她在家的时候都会煲点汤,熬些阿胶,补血补气。

他却连余光都没舍去,弹掉那一纸烟灰,捻熄烟头,利落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这才抬步往酒吧里走去。

虽然效果并非立竿见影,但的确让她气色好了不少。

他一口一口,姿态优雅又贵气,慢条斯理,已经吸引了不少正往酒吧里走的女人的视线。

这么想着,她先去公司附近的奶茶店坐了一会,喝了小半杯奶茶后也把手捂热了,看了眼时间,这才上楼去找他。

点燃烟,他垂眸看了眼指尖的星火,凑到唇边抿了一口,一双比夜色还黑的双眼里有沉郁浓得几乎化不开。

只是随安然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深夜比之白天的温度要更凉一些,寒风像是带着骨刺,吹拂而过时,冷冽得像是刀,一瞬凌迟。

前台小姐一脸微笑的又重复问了一遍:“请问您有预约吗?”

收起手机,他抬眼看了看霓虹闪烁的酒吧招牌,复又拉开车门,倾身拿了一盒烟出来。

随安然抿了抿唇,有些头疼地捏了一下眉心,对她颔首:“你稍等一下。”

“吧台最右侧那条直走,拐角的小角落。”

话落,她便寻了一处空地,给温景梵发了一条信息:“那个……你快好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温景梵关上车门,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言简意赅的回复:“我到了,你的具体位置。”

温景梵正在听助理的工作汇报,一直放在桌面显眼处的手机一震动他就看见了,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划开锁屏看了眼内容,示意助理继续汇报。

“我在酒吧里面,闻歌和莫承都喝醉了,暂时不能出去。”

只片刻,随安然就收到了他的短信:“上来。”

“好,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让他这么对我们的闻歌……”她轻声哄着,一边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等她似乎是睡着了,又垂眸看了眼对面已经悄无声息睡去的江莫承,拿出手机给温景梵发了条信息。

随安然犹豫了一下,默默地继续回道:“哦……其实在10楼了……”

她轻抿着唇角,落在她唇边的眼泪比她一抿,晕散开来。舌尖一咸,却酸到了她的心底,一阵阵尖锐的疼。

助理瞄了眼手机的显示屏,瞄到了“温太太”三个字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很机灵地拣着重点言简意赅地汇报完毕,退了出去。

“乖。”安然轻拍了拍闻歌的背,低下头看去时。正好看见她闭上眼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的模样。

温景梵看着那条短信,思忖了一下,起身出门。

“安然你知道吗……我真的死心了……什么狗屁的喜欢,我不要喜欢他了。”闻歌抱着她的小臂又往上攀了攀,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于是,三分钟后,百无聊赖地准备打电话的随安然就看见温景梵只身一人下了楼来……嗯,接她。

“证明了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江莫承打了一个嗝,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神情恹恹的:“你选择他是正确的……你看我,连工作……都丢了……饭碗也没了……”

电梯里有不少的人,温景梵就站在最前面,长身玉立。

记得前不久遇见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眨眼……

外套已经脱掉,公司里暖气充足,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翻折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失业了?”随安然愕然。

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她,微垂了眼角,静静地看过来。

“安然你知道吗!江莫承他……失业了。我来得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一天了……”闻歌抱着酒瓶打了一个嗝,憨态可掬地举了一下爪子覆在两个人的手背上,嘀咕道:“正好,我们都是伤心人……喝!”

等电梯门彻底打开,他这才大步迈出来,明明是不短的一段距离,他却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你结婚了。”他突然定定地说道。

还真的是随安然想到的那样,很是自然地先握了一下她的手,是温热的温度时,眉角一舒,微侧过身半揽住她往前走,说出口的话却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一本正经:“比我预计的提前了很多时间……要不要打赏?”

她想了想,抬手握了一下他的手,牢牢地按住他手里捏着的酒瓶:“莫承。”

随安然被他揽着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前台小姐那灼热探究的视线,唇边泛起的尴尬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因为这句话又抿了回去。

江莫承已经有许久未见了,消瘦了很多,整张脸都有些清瘦,下巴上是冒出来的胡茬,加上喝醉酒后的神态,看着狼狈又消沉。

她偷偷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面色自若地说道:“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随安然轻捏了一下眉心,额角有些发疼——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还喝成这种样子的?

她那点力气在他那里实在是不够瞧的,温景梵微勾了勾唇角,笑得如沐春风:“温太太放心,一定不和你客气。”

“哪有……你才没醉……”闻歌撅了撅嘴,又从桌上拿了一瓶啤酒和他的碰了碰,舔着瓶口咽了一大口,这才含糊着说道:“就是安然,来找我的……”

说着,便把她带到了前台。

江莫承原本还保持着头埋在双臂里的姿势,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黑亮的双眸精准地对上了随安然的,随即弯唇一笑,拿起酒杯和闻歌比划了一下:“我好像真的喝醉了,居然看见了安然……”

随安然没明白他想干嘛,刚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就听温景梵一字一句颇有些交代重要任务的态度,语气严谨又严肃:“这位是我的太太,以后看见她,无论什么时候,在这里都没有限制。”

昏暗的灯光下,闻歌花了一番大力气才辨别出眼前的人是谁,拉扯住她的袖子硬抱住她的小臂把她拖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啊,是安然啊,安然过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喝酒。”

随安然却囧得不行,伸手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随安然轻皱了一下眉头,走过去按住闻歌手里的酒杯,见她迷茫地抬眼看过来,微弯下身子轻声哄道:“闻歌,清醒一点,别喝了……”

温景梵这才不多停留,带着她上楼。

酒吧的环境实在有些糟糕,嘈杂的音乐和人声,刺鼻的空气。

电梯里还有不少公司的员工,见到温景梵和她的姿态亲密,自然是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碍于当事人就在眼前,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着。

不知道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闻歌狠狠地捶了一下江莫承的肩膀,抱起酒瓶子又仰头灌了小半瓶。

等到了他的办公室,随安然面上的淡定彻底瓦解,她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

闻歌正抱着酒瓶子哭,泪水涟涟,可怜至极。一双眸子被灯光衬得格外幽暗,印着水光,那委屈的神色真是丝毫都遮掩不住。

“为什么会影响不好?”温景梵反问。

她心下焦急,一路找过去,终于在酒吧的一处隐僻角落里看见已经喝成了两摊烂泥的闻歌和江莫承。

说话间,他给她倒了热水,又在办公桌旁边加了个软座,递了个平板过去:“再等我半个小时。”

吧台前更是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见到她出现,视线落下来,微带审视,等她侧目看过来时,其中两个更是很轻佻地朝她笑了笑,举了举杯。

“比如对你的形象啊……”她小口抿着水,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

她缓步绕到吧台前,调酒师正在调酒,懒洋洋地笑着,侧目看着她。

“你不觉得老板是个事业有成,家庭圆满,爱岗敬业,又能对老婆温柔体贴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形象更好?再加上老板娘貌美如花,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也许还能刺激他们的工作热情……”他微扬了扬唇角,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扶着扶手从一侧的台阶走下去,沿着那一排的酒桌而过,都未发现闻歌和江莫承的任何身影。

话语里那调戏的意味……不言而喻啊。

小舞台上正有了对在唱歌,重金属摇滚风。声音一下下落下,不止耳膜在震颤,连带着她脚下踩着的那块地方似乎都在分崩离析一般震动着。

还有……哪有像他这样夸自己的!什么事业有成……好吧,的确是事业有成,家庭圆满……好吧,的确是圆满了,爱岗敬业,这个虽然不太明显,但基本上还是能够成立的……对老婆温柔体贴一心一意……

她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片刻,可惜酒吧的灯光讲究的就是一个昏暗朦胧,只有不远处舞台上方五颜六色的射灯飞快掠过。

随安然捧着水杯默默地抿着,一口一口,心里已经对自己的这个分析无可奈何了。

随安然留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没有任何消息,调成了震动模式后贴身放在了上衣外套的口袋里,一只手轻轻的按住。

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还真的是基本存在。

除了黑压压的人群之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讲不过他……就装死。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朦胧得像是有一层烟雾缭绕在上空,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沾染了烟酒的浓烈,浑浊不堪。

奈何,她这边有退让之意,对方却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她的诚意,并未放过她。

随安然到酒吧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她鲜少来这种鱼目混杂的地方,刚推开门,就被里面汹涌而出的音乐声震得倒退了一步。

只见温景梵微微倾过身子来,他的位置俯身下来,正正好能把她困在怀里。

温景梵记下地址,挂断电话之后,又在窗前站了片刻,正准备给温少远拨去一个电话,但临到按键时,又是微微一顿,颇有些头疼地捏了下眉心,转身回了会议室。

他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她,那压迫感犹如实质,沉沉落下。

随安然在脑子里快速地把他说的话过了一遍:“好。在常青路……”

见她紧张,他却勾起唇角笑了笑,十分惬意:“说起家庭圆满……我有了夫人,但还差一个……”

思忖了一下,他沉吟道:“地址先报给我,我这里很快就忙好了。你接到闻歌了先把她带出来,去附近哪里坐一会都行。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回去。”

他眉目微转,声音婉转低沉,却声声入耳:“但还差一个孩子,温太太打算什么时候成全我,嗯?”

他回头透过会议室的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会议已经开得差不多了,顶多十分钟就能结束。但即使是这十分钟,他都不想等。

他目光灼灼,唇边虽有笑意,眼神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在听到“江莫承”三个字被她提及时,温景梵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但这种情绪很快被他压抑了下去。

随安然被他那个眼神看得面颊微微发烫,微微愣了一下,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口吞咽了口温水,这才弱弱的说:“……这个主动权,本来就在你那里啊。”

随安然急的气息都有些喘不匀:“江莫承在闻歌身边,我去接了闻歌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他又追问道。

温景梵沉默了一瞬,才道:“还没有。”

随安然只觉得原本在面颊默默蔓延的热度有逐渐扩散的趋势,没一会耳根子就微微发烫,烫得她口干舌燥。

“你开完会了?”

结果……结果就是她恼羞成怒了。

“你一个人不安全,把地址报给我,我过去。”

捧着茶杯瞪了他一眼,只是语气依然娇羞……毫无威慑之力:“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意了?”

“我已经在去酒吧的路上了。”

温景梵这才低低地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微曲,在她的鼻梁上轻轻地一刮,慢条斯理道:“我们是合法的,这种繁衍生息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刚上车,温景梵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声音隐隐含着一丝清冷:“现在在哪里?”

随安然沉默:“……”不想和他聊下去了!

发完这条信息,她快步小跑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酒吧。

温景梵刚拿起文件看了几眼,突然想起什么事,低声说道:“《九转》的宣传片花出来了,你可以去看看,听听声音。”

“闻歌喝醉了,我现在过去接她。江莫承在那里看着她,我接到人了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随安然“嗯?”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拿着平板上微博。

随安然一路横冲直撞气喘吁吁地到了楼下,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边走边给温景梵发了条信息。

时遇的微博已经转发了视频,她一上去就能看见。

良久之后,在它得出“她被气跑了,离家出走”的结论后,非常满意地从显示屏上滑了下来,继续踩着键盘玩。

《九转》不愧是陆熠方倾尽心血的大作,无论是镜头效果,还是背景配乐,皆是实打实的精心制作。

半挂在显示屏上准备和随安然长期抗战的梵希傻眼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绿宝石看着她跟阵风一样刮出去,就这么思考了良久……

后期的效果更是和《九转》十分贴合,磅礴大气,又婉转动人,细节之处格外精心。

随安然记下地址,连东西都没收拾,抓起手机便往外走。

开篇先是电视剧《九转》的同名主题曲惊艳献声。

江莫承暗叹一口气,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快速地报了一个地址。

随安然还记得当初听温景梵在录音棚里唱这首歌时的感受,那声音犹如旷古而来的天籁,低沉中带着醇厚的磁性,语调轻柔之间又不失俯视苍生的霸气。

幸好闻歌虽然理智不太清楚了,但这句话还是听懂了,左右张望了眼,嘴里还喃喃道:“江莫承……江莫承呢……谁是江莫承啊……”

那尾音婉转,承接之时,每个转音都恰到好处,好听得简直谋杀耳朵……

随安然抬手捏了捏眉心,让自己声音清晰又准确地传达过去:“闻歌,你把电话给江莫承,你现在过去找你,有什么话你到时候再说给我听好不好?”

此刻伴奏一响,那节奏似能振奋人心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这首歌是温景梵唱的,感觉格外的突出一些。

显然是有些喝醉了,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醉意,更别提那已经颠倒的逻辑。

随着音乐而来的,是一副和尚模样的男主,他慵懒地披着僧衣,盘膝坐在莲花座上,双眸微瞌,在莲花池旁打坐。

“我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你知道么……”

池中一枝白莲随风摇曳,那岸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专注地看过去,声音清浅又低醇:“听夏。”

不过,随安然显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站起身,推开椅子往前走了几步,问道:“闻歌?你在哪里?”

后期处理过的声音……

让你不给朕玩!朕也不准你玩!

随安然摸了摸已经软了的耳朵,一脸幸福地看了眼正专心办公的温景梵,继续专注地看片花。

那端还断断续续的说着,这边……被抢了玩具的梵希不高兴了,喵喵叫着想拿回来,爪子抬起就被安然轻轻拍下,几回之后它彻底怒了,嘶吼了一声,在键盘上滚了好几圈,直接半挂在了电脑显示屏上。

镜头已经转到了古时候的街头,女主正背着布包往学堂赶,一路跌跌撞撞的。就在快到学堂门口时,恍然一回头看见半倚在大树上白衣飘飘的男子时,脚步蓦然一停。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闻歌的声音由远及近,哀怨至极:“安然,你说我都成年了,温少远他凭什么还凶我!”

“你是谁啊?”

她微微皱眉,从反洗爪子下拿过手机凑到耳边接听:“莫承?你怎么……”

这是她的声音……

随安然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闻歌的号码。

随安然听着自己的声音,配在如花似玉的女主身上,突然涌出一丝怪异感来。

江莫承的声音就混着酒吧嘈杂的背景音响了起来:“安然。”

接下来便是九生九转,片花的剪切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正好丝丝入扣,挠得人心痒。

随安然刚想去抢救手机,就见梵希按到通话键后又毫不客气地踩了一脚免提……

随安然是配音的人,就像是配听夏的女演员,几乎已经走过了这个主角的一生,感触分外不同。只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却是分毫未改……

然后——

每次到他的声音时,便听得格外专注,会一点点去抓他的语气,去猜测他说这话的神情……比听自己的更用心。

刚思考了一会,它爪子下踩着的手机便嗡鸣着震动起来。梵希低头看了看,抬起爪子踩踩踩……

等全部看完,还有些怅然若失般,又回头看了一遍。

梵希勉强抬眼看了看她,傲娇地扭过身子,拿圆润的屁股对着安然,静静地思考猫生。

后来去看微博底下的评论时,才发现反复看好几遍的大有人在。

不过梵希内心的喧嚣,安然这辈子也听不懂,但见它一脸的不开心还是放下它,轻柔的安抚着:“我这么开心,明天给你煮一碟小黄鱼好不好?”

虽然随安然对这些没有研究,也不太了解宣传活动这些东西,但就目前放出片花就获得的一片好评来看,也开始期待起《九转》开播的那一天。

“滚开啊!愚蠢的人类!”

如果爆红……她这个参与者也是与有荣焉啊。

“梵希……”

下午去录音棚的时候,随安然原本还想亲自恭喜下陆熠方的,结果整个下午都没看见他的人影。

“朕一点也不高兴……”

等中途休息的时候,问温景梵,才知道这会他正在工作室坐镇,宣传《九转》。

“梵希,我好高兴!”

加上片花已经出来,很多宣传活动,都要拉起来,陆熠方今年这个年会过的很忙很忙……

随安然把头埋在梵希的背上,压抑至极地轻笑了一声,随即便揉捏着梵希,强迫性地把梵希抱了起来。

晚上没有事情,便回家吃饭。

那晚的A市下了整夜的雪,她半梦半醒间,始终记得那声音,朦胧又清澈。

闻歌已经回来了,正陪老爷子下棋。她这一手棋艺一半师承老爷子,一半师承温少远,说不上棋艺精湛,但在随安然这样的门外汉面前……绝对是高手一枚。

用她沉迷的伦敦音,字正腔圆的说了一句:“I love you。”

闻歌面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眼睛下方有浅浅的眼袋,眼圈青黑,像是一夜没睡。面色更是有些苍白,唇色泛紫。

可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啊……要不是今天转悠到微博,研究了一会,都不知道他在那天就已经对她说过了这样的话。

温景梵有些不放心,小声在安然耳边附耳交代了几句,这才去帮辛姨布菜。

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等老爷子上楼去加件衣服的空当,随安然拉了闻歌到客厅落地窗处,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神色,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怎么了啊闻歌?”

温景梵:“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闻歌挤出个笑容来,那笑容阴森森的——格外惨烈。

很简短的一句话——

随安然向来了解她,见她这幅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下一咯噔,渐渐不安起来:“说句话啊。”

随安然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没怎么,就是被收拾了。”她扒了扒头发,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来时,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跟他说了,我说要去美国当一年的交换生,让他给我开个后门……我原本以为他要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感情,起码会犹豫一下。结果他连那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我……”

温景梵握着手机慢条斯理的回复随安然,眉头却依然轻微蹙着,说出口的话却是柔和了几分:“需不需要给你们十分钟的检讨时间?”

随安然以前并非没有埋怨过温少远的做法,只是她自己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会给其中一方带来多大的困扰。

他训诫的话一出,众人纷纷垂下头,努力减少存在感。

温少远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他的思考方式和闻歌的天差地别。别说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种种难题和障碍……完全是一道很难跨越的鸿沟。

没有迟疑的,他拿起手机看完整了整条信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注意力都转移过来的众多下属,轻描淡写道:“一个个的方案和目标都不合格,是不是快要放假了就心浮气躁了?”

闻歌可以什么都不考虑只喜欢他,但是他不行,他不止要对他自己负责,更要对闻歌负责,如果在一起,更是要负责两个人的以后……一点都马虎不得。

他正要开口说话,被他压在桌面上的手机轻微的震动起来。他垂眸看了眼,看见发信人时,一直紧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

相爱很简单,但两个人相守,并非易事。

他薄唇轻轻抿着,眉头微皱,表情严肃之间还透着一股明显的不悦。

更何况,还牵扯到一个家庭,那阻力,可想而知。

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清冷。那双黑眸,沉如雾霭,深邃得似波澜不惊地古井,幽沉沉的,见不到底。

“那你呢……”随安然问她:“你怎么想?”

温景梵正专注地听着下属做报告,指尖捏着一支笔,思考的时候会不经意地轻轻转动一下。

“去啊,干嘛不去,那么好的机会。我跟你说,我听说那些已经面签的小伙伴们说啊,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小到保安都帅得掉渣。没准我一出国就想开了,找了个蓝眼睛的外国人,生个混血儿!”

随安然:“那条说了我爱你的微博,是说给我听的吗?”

夜色已经渐渐地深了,她面上的表情也渐渐看不清晰,随安然只能看见她眼底的光,一闪一灭,分明是在压抑着什么,很用力的压抑着。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她什么都没说,只凑上去抱了抱她,鼻尖酸得不行。

她想起那天凌晨万籁寂静时,他那矜贵优雅深情款款的伦敦腔带给她的怦然心动,恍惚之间,突然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等吃饭的时候,闻歌见老爷子快吃好了,就含含糊糊地提出了这件事。

他的微博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能听见,你是不是会懂……

老爷子沉默地看了她一会,似乎是笑了笑,一张脸看不太清表情,但随安然离得近,能感觉到老爷子骤然压下来的气场。

她这下安静下来,反复地看着他发的微博内容,这才恍然有些明白过来。

“少远怎么说?你毕竟跟他更亲近些,你有这个想法得跟他说才算。”

那段音频更是简单的只有这一句近似于告白的话。

“他[小叔改成他。]答应了,他说我出去锻炼锻炼也挺好的……”闻歌垂着脑袋,盯着眼前的饭碗,手都微微地抖:“但太爷爷的意见也重要啊,所以闻歌要跟太爷爷说一声的。”

第一幅是朦胧灯光下的“I LOVE U”,第二幅是脚印。

老爷子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并不达眼底。他淡淡地瞥了眼随安然,这才一字一句说道:“你也长大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都应该知道了。很多事情我不说破不代表我不知道,闻歌,你知道太爷爷的,这辈子执着门第之间,喜欢给小辈地铺好路,只是少远这一辈的,就没一个省心愿意听我的……”

她和他都一样,彼此孤单太久了。

他叹息了一声,就着辛姨添的汤喝了一口,这才继续道:“我对你是没什么好说的,出去也好,冷静一年,想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随安然那天凌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先入为主的感觉并非是浪漫,而是从心底升腾起的孤凉。

闻歌依然低着头不说话,随安然静静地看了她良久,这才发现她正在哭,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落在碗沿,又猛然溅开。

有一条是音频和图片组成的微博,更新的时候是在凌晨的三点四十五分。

她的手一抖,张唇刚想说什么,温景梵的手在她腿上轻轻地一暗。

随安然不敢点开看,就默默地略过去看他别的微博。

她转头看过去,温景梵无声地用嘴唇说道:“不要管。”

评论和转发的数量都很惊人。

随安然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但目光在老爷子和闻歌身上转了几圈,最终也因为气氛的沉默压抑,没有开口。

她一如既往的先去温景梵的微博主页里转悠了一圈,他更新的极少,最新的那条消息也停留在他们领证那天……

老爷子没有胃口,又吃了几口,就上楼歇着了。闻歌等人一走,也撤了,整个饭桌顿时冷清下来,只有他们两口子,还有辛姨。

被占用了键盘,随安然干脆放弃游戏,转战微博。

辛姨有些担心,简单地吃了几口,又给闻歌做了喜欢吃的鸡蛋羹准备端上去。

酒足饭饱之后就犯困,梵希已经懒洋洋地躺在键盘上了。任凭随安然怎么戳它,它都一副“朕已经懒死了”的样子,死活没有反应。

随安然见状,赶紧拦了下来自己送上去。

吃过饭,温景梵整理了一下开会要用的文件去会议室,怕她无聊,电脑下了她常玩的游戏让她打发时间。

闻歌倒是比刚才的状态要很多,正在玩游戏,紧抿着唇角,见她端着鸡蛋羹进来,游戏也不打了,坐下来把鸡蛋羹吃了个精光。

“作为家属出场蹭饭么……”随安然顿时石化。

两个人就像以前那样,钻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闻歌耳朵一竖,咧开嘴就笑了起来:“一定是我景梵叔来了……”

话落,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既然这样,去L市之前,公司会办个聚餐,你过来吧。”

随安然想起刚才温景梵无声地对她说的那三个字,心里就有些郁结,干脆眼一闭,语气不善地交代:“就说我睡了,今晚歇在你这里。”

温景梵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温太太说得是,不过温先生心里的这杆秤永远是偏向你的。”

闻歌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惊奇地“咦”了一声,打趣道:“你居然也有甩脸子给我景梵叔看的时候啊……啧啧,就说女人不能宠啊……”

这么说,会不会有些太放松了点?

话还没说完,温景梵便出声打断:“我自己进来了。”

不过说完,她又迟疑了一下……

闻歌偷声笑着,就不看随安然递过来的眼色,笑眯眯地叫了声“景梵叔”,又指了指安然,悄声说道:“睡着了,你赶紧挪走吧,我这单人床可不像你们那大床……怎么滚都没事。”

“没关系啊……”随安然就着那勺子也挖了一口蛋花喂进嘴里,见他眸色沉沉地看过来,弯唇轻笑道:“你自己心里有杆秤就好了。”

温景梵侧目看了眼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的随安然,屈指弹了一下闻歌的脑袋,沉声道:“尽知道胡说。”

温景梵张嘴含了下去,手指轻扣住她的手腕摩挲了下,这才松开:“以后我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闻歌“嘿嘿”笑了两声,不再接话。

随安然点点头,用一次性的小勺子挖了一口蛋花递到他的唇边。

温景梵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在随安然这侧的床边坐下来,手指在她脸上流连了片刻,落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温景梵轻“嗯”了一声,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问道:“高兴了?”

目光虽还停留在安然的脸上,开口的话却是问闻歌的:“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随安然心里暗爽,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抽了纸巾递给他擦手:“快点吃饭吧。”

闻歌摇摇头:“没有,又不是多大点事,我自己就能准备妥当。”

温景梵淡淡地扫了眼桌上放着的三杯咖啡,很快就分辨出哪一杯是巧思送进来的。端起咖啡走进休息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指上湿漉漉的,还挂着水珠。

温景梵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就这么沉默了半晌,他这才俯身下去抱起随安然:“人带走了。”

助理毕竟是在温景梵身边多年了的,闻言,立刻明白了自家BOSS的意思。强硬地拉着还深陷打击里的巧思飞快地离开,出门后还不忘折回来把门掩上。

闻歌又笑,笑得没心没肺的。

虽然是温和的询问语气,但话里那不甚明显的警告之意也让人听得真切。

随安然一边腹诽闻歌没义气,一边思忖着是要醒过来呢还是醒过来呢还是醒过来呢……最后触动心里的那点郁结,果断选择了继续装睡。

说完,看了眼还愣着不走的两个人,微沉了声音问道:“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温景梵哪里看不出她在装睡,也只当做不知道由着她。等进了屋,把她放到了床上,她依然一副“我已经睡着了,拒绝谈话”的姿态,他这才颇有些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脸:“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温景梵见她走过来,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办公桌上,一个个打开给她看:“都是你喜欢的。”

那声音……委屈至极。

思想斗争了一下,便立刻倾向于自己内心所想,抱着梵希就凑上去看看今晚的菜色。

梵希那帮凶也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撒娇一般跟着“喵呜”了一声,抬起爪子拍了拍她的手背。

随安然刚才还能绷着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她抬眼,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一遍还呆呆站立在原地的女人,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起来!不要给朕装死!说好的小黄鱼呢!

梵希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喵”了一声:“朕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