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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爱你 第十二章

随安然见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翻了翻本子,把自己夹在其中的一张打印纸递给他,一脸期盼地看着他:“陆熠方说《九转》的主题曲你已经录好了,我还没听过,能不能唱给我听?”

“不用特意加快速度,《九转》的档期在暑期,还有大把的时间。加上《九转》投资方财大气粗,投资的钱还有大把没用。”言下之意便是……不用替陆熠方省钱。

温景梵并未看向那张打印纸,反而是垂眸专注地看着她:“想听?”

“还行,进度很快。”她翻了本子给他看自己折了页的地方。

随安然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特别想……”

越是他这样的人,越不愿意工作渗透到生活里,宁愿工作的时候神经紧绷的高压完成任务。更何况,今天很重要——他要带安然回去见老爷子。

《九转》的主题曲录了没多久,更是还未曝光,在做后期处理。要不是今天她自己发现的,恐怕也要过很久才知道他竟然唱了《九转》的主题曲。

只不过下班的时间一到,他便利落地收了笔,拿了车钥匙准时下班。

他勾唇淡淡的笑了起来,点头应下:“你想听,那就唱给你听。”

积压了太多的工作,他今天一整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看报告。现在办公室还垒着高高的一堆文件。

说着,便起身准备去隔音玻璃后面录音。

温景梵并没急着和她一起离开,见录音师也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慢条斯理地绕过沙发坐到她身旁:“今天怎么样?”

随安然被他这认真严谨的架势给唬了一下,有些疑惑:“你要录音?”

陆熠方“嗷”了一声,再不敢多留一刻,直接撒腿跑了。

“要。”他边拉开门,边说:“有录音你就能单曲循环反复听,我说得对不对?”

“今晚我回温家,听说老爷子明天约了陆老爷子下棋赏梅花……”话点到即止。

最后那句,带了和他表情严重不相符的笑意,毫不遮掩的——调戏她。

温景梵勾了勾唇角,笑容温和,说出口的话却让陆熠方瞬间跟掉进了冰渣子里一样。

随安然扶额,想起这几天……

陆熠方呜咽一声,直接把自己的脖子凑到温景梵的跟前:“别想了,拧断我脖子泄气。”

《九转》的剧情已经进入了相许的感情部分,很多缠绵悱恻的情话,很多感动人心的对白,很多不经意便能让人心软的句子。她和他配音时便深陷其中,离开录音棚之后……更是每每回想起来,一心动就让他再念一遍台词。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一开始也在算计你。”温景梵面无表情地轻拍了一下陆熠方的肩膀,见他回头看过来的表情惊恐得跟见了鬼一样,淡淡一笑,语气越发温柔:“让我想想,这一次……拿你怎么样比较好。”

他耐心极好,她想听,他便不厌其烦的说。但也有潦草得不想念对白的时候,微微严肃了表情,在她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直接上来封嘴。

“我知道啊!不然怎么死活把你拉入伙啊!虽然你声音好听,也完全符合,和时遇都是我的心头宝。但启用新人也是有风险的嘛!我跟你说个秘密啊,非要你配女主音的其实是时遇,他一口一个暗示,我忽略都不行啊……”陆熠方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啧啧”了两声,一脸鄙夷:“别看那小子温柔体贴,实际上是一肚子的坏水。你早就被他算计着了……”

但说归说,她还是去隔音房间前坐下,带上了耳机,洗耳恭听。

随安然看了眼悄无声息进来的温景梵,微挑了一下眉,并未提醒眼前入戏渐深的陆熠方,反而又加了一把火:“他不缺钱……”

大抵没有人能比她更迷恋他的声音,那是救赎她的声音……任何人都不会有比她更深的感触。

“扯回来啊,说回来就是温景梵啊,偏偏要晒自己结婚了。但晒完又让我收拾摊子,这不,又给威胁上了。说是不单独给个录音室,就毁约。”陆熠方说着说着便一脸要哭的表情:“安然你知道的,我只在乎时遇的声音啊……要钱干嘛!”

随安然调出配音,她在知道《九转》的主题曲是温景梵唱的之后便存了心思想听一次现场版的,便让陆熠方调出来存了一份,不料,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越是和陆熠方相处,才越能发现这个“天才导演”的表象下有多么逗比的……一个本真灵魂。

温景梵试了一下声音,又调节了一下耳麦。清了清嗓子,说道:“可以了,准备开始。”

随安然默默无语。

配音的旋律响起,他微瞌的眸缓缓扬起,透过玻璃看了她一眼,又认真地把视线落到纸上,唇微动,应该是在合节拍。

“哦哦……”陆熠方摸了一把脸,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你要好好说说时遇啊,这种摆明了能捞钱的机遇不能错过啊。”

“一世红尘,几度牵绊。一缕红线,辗转九霄。

随安然点点头,淡然提醒:“话题扯远了……”

梦入回忆,想起你转世模样。一朵清莲,盛开在清水河旁。

“我撇开是你们的朋友不谈,单单是从我是《九转》的导演和制片人的角度出发……巴不得你曝光啊。不仅能炒新闻,还能增加关注度啊,你看你跟时遇都长得那么好,声音又好听……真组个夫妻档出道,得抢多少人饭碗啊。”

曾渡你生息伴以短暂相存。后你入世我寻觅九度清寒。

随安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虽然早就猜到有这么一部分的原因,但听陆熠方说出来还是会觉得有些惊讶。

皈依佛前我为你点亮长生灯,转身却入魔让我为你引魂。

陆熠方抿了口水,清了下嗓子,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温景梵虽然低调,但你也知道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你们领证那么高调,有的是人想来看看温景梵的老婆长什么样……”

……”

随安然没能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了几分凄凉,就像是旷古之前,白衣翩翩,世间凡尘庸扰,他却一人独醉,遗世独立。

随安然便顺口提了提自己非常愿意回归大部队一起配音,不必要特殊对待时。陆熠方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给你特殊待遇,是给温景梵特殊待遇。”

风间雪月而过,片叶未沾身,清高孤傲又冷漠得只有凄凄一颗寻觅之心。

这日配完音,她等温景梵来接她去温家,陆熠方作陪。

随安然听得入神,被他的声音卷进那首歌的意境里。竟为那歌里唱的人,心神俱碎,心尖隐疼。

即使是这种资源紧张的情况下,依然能单独给她一个录音棚,保证她配音环境的清静。

即使是上古的天神,也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几世轮回,他要在这茫茫众生里,一次次找到她。然后……重新与她认识,引她相爱。

这种时候,随安然便会自己先去录音棚。她渐入佳境,即使他不在身旁,也能很快适应。再者,很多情节并不是和温景梵的对手戏,也只有单独录才行。

每一世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她永远不认得他。

年关逼近,温景梵也越加忙碌起来。原本还能就晚上抽出时间处理公事,这几天已经不得不早上也要亲自去公司坐镇。

每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你是谁啊?”

由于随安然酒店的工作停职休息,接下来的时间便专心致志地做配音的工作,每天过得也很是充实。

他爱了一生,她却从未记得他……

这是属于他和她的夜晚,缱绻得让人想沉迷其中,再不愿醒来。

“人世九转,我蹁跹而来伴入世的你。

“嗯?”他轻扬了尾音,专注地看着她。见她抿了唇,双颊嫣红,眉目含情的样子,又低下头去吻她。

一生九度,你嫁衣为谁新嫁又为谁?

“你……”

阡陌以北,折了沧海引渡你魂归。

他说着,又抬手去扣住她,随安然这才在彼此相扣的触感上发现,他的手上不知何时也带上了一枚钻戒。

尽负天下,九度入世寻你半度息。

他低头看着她,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等办婚礼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挑,这一次,只是我许给你的戒指。”

……”

她一愣,还来不及仔细看,他原本在她身上点火的手指不知道何时绕到了她的身后,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彻底压进了他的怀里。

直到最后的音律落下,随安然才恍然回神,她眨去眼底泪光,刚想结束录音,便听他启唇,声音比起刚才的浓烈,要清淡许多。

她微颤了一下,一睁眼,却借着浴室里明亮的灯光看见了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一环戒指。

“人世九转,一生九度。梦回六朝,世世共度。”

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那手落下来扣在她的腰间,俯低了身子,那唇,压下来,就落在她的唇上。

随安然恍然抬眼看去,正对上他的眼睛,漆黑地印着一抹流光,璀璨得光华百转千回,竟让她有几分眩晕之感。

他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脸,好像是呢喃着叫了她的名字,不过声音压得极低,加上含糊不清,随安然并没有听清。

她关掉了配音,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隐约有几分颤抖:“为什么叫时遇?”

只是这清醒,不过是用来看着自己如何沉沦。

温景梵顿了一下,拎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盖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才道:“是你夸我声音好听,记不记得?”

这瞬息的沉默里,他却握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把她反身压在了墙上。墙砖有些冰凉,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凉得瞬间清醒了几分。

随安然点头。

随安然咽了口口水,在他那样灼热的视线里保持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取名字的时候想起的就是那年梵音寺的客堂,有个伏桌抄写佛经的女孩子……”他说的慢条斯理,声音里隐约带着几分回忆时的笑意,轻柔地像春风拂过。

“这件事需要和两家的大人都商量,现在也不急。”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手指轻轻地勾着她的缓缓摩挲,动作轻而缓,却硬是增了几分暧昧。

他转眼静静地注视着她,声音更加清润:“那时候脑子里就有这样一句话一闪而过。”

这句话,听着便让人心动。

只是哪句话,他却并没有急着说,只是隔着那层隔音玻璃安静地看着她。虽然并未有别的动作,但仅是这样看着她,便让随安然感觉到他那从骨子里漫出的深情柔和。

你是嫁给了我……

两个人都未动,似乎是生怕惊扰了此时的氛围。

话落,他自己也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了淡淡的笑意,温润如玉。

他在里静静地看着她,她在外,安静地回视。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相聚的光点。

“妈没说。”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把玩,“只是觉得娶你必须要办个婚礼才体面,你嫁给我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能让你连个婚礼都没有。更何况,有必要让人知道你是嫁给了我。”

随安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哪句话?”

“妈说的吗……”她有些头疼的蹙了一下眉心。

温景梵似乎是笑了一下,回答:“时遇倾城色。”

“要的。”他轻笑了一声,解释:“不办婚礼有些不太好,而且要办两次,在L市和A市都要办一次。”

因为在配音室耽搁了一小段时间,从录音棚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隐隐的一息白光,也渐渐沉没。

“要办婚礼吗?”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问道。

“冷不冷?”他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凉。

再加上她对婚姻本来就没有什么幻想,更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婚礼……要什么样的。

“不冷。”随安然摇摇头,一张脸还微微红着,幸好在这沉沉的夜色里并看不清晰,只当做是不远处霓虹闪烁投下的冷光。

说实话,她以为自己和温景梵结婚,应该就仅限于此了,没有婚礼,也没有别的繁琐礼节。只是两个人确定在一起,便领证结婚就好。

温景梵还是停下步子递她紧了紧大衣和围巾,又从她的包里翻出她的皮手套给她带好,然后才一本正经地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随安然被问得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随安然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便笑出声来,引得温景梵又侧目看了过来。

“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他问。

“别看我啊。”她另一只空着的手捂着脸转过头去,那霓虹灯正好闪烁成红色,印得她耳廓红红的,分外招人。

小步挪到他面前后,这才低声含糊地问他:“干嘛?”

温景梵把她揽进怀里圈着走,一低头,唇落下来就能贴上她的耳朵。他低头吻了吻,见她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豁然转过头来,微挑了眉,把她刚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又丢了回去:“别看我啊。”

随安然被他那幽深暗沉的语气吓得有些心里打鼓,但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又是一脸纯良……她就完全没办法拒绝。

随安然:“……”陆熠方说的没错啊,温景梵表面上看着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但内里却是一肚子的墨水,黑得浓郁。

“你过来。”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厉害。

“啊。”随安然被那性感诱惑的声音刺激的心肝一抖,怎么都挪不动脚步了。

随安然就窝在副驾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在温景梵第三次刻意放缓速度等红灯亮起时,这才发觉他的不对劲:“你是不是……不太愿意回去啊?”

随安然被他这么一看,才恍然发觉这个地点实在有些暧昧。正准备撤退,他声音沙哑地叫住她:“安然。”

正遇上绿灯,他挂档起步,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有这么明显?”

温景梵已经开始解皮带了,见她迟钝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什么,直直地看向她。

随安然犹豫了一下,老实地点了点头:“是不是老爷子不喜欢我?”

知道他有心逗自己玩,随安然一时语塞,良久才憋出一句:“我就是好奇。”

“不是。”他回答的很快。

温景梵把睡衣放到一旁的篮子里,见她跟进来,顿了一下才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身后有车要超车在鸣笛,他偏头看了眼后视镜,“唔”了一声,说道:“老爷子给我们几个小辈提的标准就是你这样的,为什么会不喜欢?”

随安然眼巴巴地看他走进去,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一句话说了那么久,我不信……”

随安然没怎么听懂,但见路上车多,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便不再搭话。

话落,他退开一步,走进浴室。

她这时的沉默在温景梵的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略微沉吟,说道:“老爷子那个年代结婚早,听他自己说那个时候他差不多就是个无赖。年纪到了看上了我的奶奶,就二话不说把人强抢了过来。索性最后是两情相悦,奶奶很早就生下了我伯父。”

“妈没说别的,只让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顿了顿,一双眼睛在亮着车灯的车流里显得格外流光溢彩。

她忍不住微微脸红,不敢和他对视,但呼吸之间皆是他身上清冽的淡香,想忽视都不行。

“除了温少远,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你跟闻歌交好,应该知道一点?”他问。

随安然抬头去看他,还未开口,他又抬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只是轻轻一搂随即放开。

“知道的。”随安然点头。

温景梵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着这个姿势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穿多点好,抱着比较舒服。”

闻歌是个直率的姑娘,受了委屈不会自己憋着。她在温家的变故,安然全部都知道,后来听得多了,虽然是零零散散的,但拼凑在一起,还是能拼出整个故事来。

“可我就要穿很多啊……”她继续喃喃碎语。

温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留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温敬,一个是温少远。次子留下了两个,温景梵,温景梵。老三留下的是温时迁,那个曾经和随安然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她认真地解着纽扣,偶尔触碰到他的身体,触感清晰。

只可惜温家的人都命运多埑,温老爷子的夫人生下老三后就去世了,几位长辈怎么离开的就连闻歌也不是很清楚。

“家里有暖气。”他低声回答,眼睛微垂,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唯一知道的,就是温景梵和温景然的父亲离开的早,直接过给了温少远的父亲。后来因病去世,走得时候也很年轻,这才有了温景然立志从医。

随安然顿时僵住,见他一脸闲适的样子,还是抬手去解他的衬衫纽扣:“冬天就穿这么点,你不冷吗?”

温敬进了部队,成了特种兵,取了个女军人。在一次任务的时候双双牺牲,只留下闻歌这个从战友那里领养过来的孩子。

温景梵拿了睡衣出来,见她跟在后面,微扬了扬唇并未回答。反而转过身,微俯低了身子,凑到她跟前,微挑着眉说道:“帮我解一下扣子。”

老爷子原本就不太赞同长孙领养闻歌,后来温敬去世,悲伤过度,让人悄悄把闻歌送去另一户普通人家。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便由温少远一力担了下来,成了闻歌的监护人。

随安然好奇电话内容好奇得不行,穿上拖鞋就跟在他身后追问:“妈跟你说什么了?”

总之……温家的关系盘根错节,也很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景梵这才回来,手里的手机因为长时间的通话有些发烫。他把手机顺手放在了床头柜上,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略带了几分警告:“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但也不能赤着脚,女孩子体弱很容易感冒。”

“我奶奶去世之后,教养孩子的重担就在老爷子的肩上。他一个粗糙的人哪里会教育孩子,便都用军人的标准要求。后来时间久了,便养成了如今这种性子,谁反抗他他就不高兴。年岁越大,越想掌控,加上大哥的事情,虽然是意外偶然,但是他心里终究有心结,总觉得是大嫂的错。他总觉得大嫂像奶奶那样贤淑,大哥就会像他一样,渐渐变好,也会听他的话了……”

梵希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一进来就以已经“朕刚干了拯救人类的伟业,现在有些筋疲力尽”的姿态横挂在了超薄电视机上。

随安然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随安然坐在床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刚才……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温老爷子的性格因为闻歌的关系,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缘由。

把她放到床上后,温景梵垂眸看了她一眼,手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挪开手,折回书房接电话。

沉默一瞬,她问:“你说的掌控就是……会干涉婚姻大事?”

不知道那端说了些什么,温景梵侧目看了随安然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就这样揽着她抬步往卧室里走。

“是。但他想我娶得就是你这样的,又怎么会不喜欢你?”说完,他自己也笑了起来,唇角弯弯的。

温景梵却没理她,已经低声和那端的安歆打了个招呼:“妈,我是景梵。”

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这句话可信一些么?

吓得随安然惊呼了一声,赶紧抬手抱住他,双腿更是直接夹在他的腿上:“你干嘛?”

她领证的第三天就约了闻歌出来把这件事说了,闻歌起先的反应是很诧异,随即又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她又哭又笑的说:“我和你终究有一个人能圆满,这样就挺好,真的挺好,我好为你高兴。”

温景梵微一挑眉,专注地凝视了她良久,这才接过她递来的手机,与此同时,微俯低身子,手落在她的腰上用力往上一提,把她抱了起来

就这么坐了一下午,快要分开的时候,闻歌才恍然回神一般地问道:“那老爷子那里怎么办?”

随安然看着他没动,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递过去:“我妈……想跟你说几句话。”

她放寒假之后就一直住在温家,自然是知道老爷子这边的动静。可话一出口,看见随安然微变的脸色懊恼地差点要揍自己……

他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没穿鞋子,先穿上拖鞋。”

随安然就是那个时候知道老爷子对自己并不是十分欢喜的。

温景梵大概正在开视频会议,暂停了会议之后,便拉开椅子走了过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才发现她正赤着脚站着等他。

这是第一次去温家,也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过去。

随安然在门口站了一会,这才敲了敲门。

驶离市区,大路渐渐宽敞,车流也少了很多。将近过年了,年味渐浓,整条街上的行道树上都挂着红艳艳的灯笼,眨眼看去,虽掩在夜幕中,可那喜色却是分毫遮掩不住。

书房的门开着一条缝,透出些许灯光来。

到温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候了。

随安然犹豫了下,觉得现在要是忤逆随母的意思,估计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便说了声“稍等”,轻声往书房走去。

别墅里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

“他在不在,让他接电话,我有话要和他说。”

门口已经站了一位中年的妇人,见车开进来便迈下楼梯迎了上来,站在车前几步远的地方等着两个人。

安歆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呼吸声渐渐凝重。良久,才缓下来轻叹一声:“安然,我有些说不上来我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我很生气,也很害怕你吃亏。”

下了车,温景梵又拉开后座的车门提出一堆的礼品来。

“他那边只有一个爷爷,父母都不在了。”避重就轻。

在准备来温家前,随安然和温景梵一起准备的,其中就有特地备给辛姨,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妇人。

“那温家的大人呢?你们的决定这么仓促,那边的大人怎么说?会不会看轻了你?”

闻歌也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来,见随安然发现了她,欢快地朝她招了招手。

就在今天她都还在担心安然的感情问题,只是知道她已经结婚,她也是半分喜悦也没有。

等进了屋,才发觉这里面和外面给人的反差感……

她对安然的教育向来都是所有问题自己决定,自己解决。给了她完全独立的处事权,虽然恼她决定仓促,恼她不知规矩,又怕她这样和温景梵结婚会吃亏,一时之间竟然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就像是再多暖气也驱逐不完的冷清。

夜色浓重得几欲沉下来,安歆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收紧,心头思绪万千,最终也不过在随安然条理清晰的这段话里冷静下来。

闻歌勤快地给两个人拿拖鞋,四下看了看,指了指楼下悄声说:“老爷子一直在等你们来,上下好几次了……刚听见声音又上楼端着了。”

随安然打断她:“妈妈,今晚打这个电话给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很尊重你。我结婚并不是小事,你应该知道。我也知道我的确鲁莽了,但是温景梵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我和他结婚我不会后悔。最后就是,我和他决定过年回来看你。”

辛姨跟在后面正好听见,对安然笑了笑,说道:“老爷子今天高兴,不用太紧着。我去烧菜,老爷子怕做早了凉了不好吃,我还有几碟没下锅呢。”

“安然……”

“辛姨辛苦了。”温景梵微微颔首,面上带了几分敬重之意,想来是对这位长辈很是尊敬。

随安然想起那天中午,随经国还带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企图给她相亲,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他不知道,我暂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不辛苦,老爷子都等很久了,你们小两口快上去。老爷子发脾气别跟昨天那样和他对着干,服个软也就是了。他又不会真的和你计较,记住了?”

“你爸爸……知道吗?”

说着话,已经拉着闻歌一起去帮忙了。

她的语速很慢,尤其是落在“温景梵”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更是轻柔了些许,见安歆不说话,她略微沉吟,说道:“我喜欢他很久了,决定结婚是因为发现他也喜欢我。你知道你和爸爸离婚给我造成的影响,我甚至有些抗拒婚姻。但是答应他时,我没有犹豫。”

温景梵等人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眉角这才轻轻舒展开,手指无比熟稔地搭在她的腰上虚虚一揽,带着往楼上走。

“我没有,那个人你也认识的,前段时间陪我一起回来的,温景梵。”

随安然边注意着脚下,边问道:“你昨天回来过一趟?”

随安然被安歆问得哑口无言,倒不是因为被说中了,而是根本没有料到安歆会以为她结婚是因为和他们赌气。

温景梵顿了一下,侧目看她:“我的回答很重要?”

安歆一瞬间猜测过她说的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料到这一种。她沉默了片刻,刚才那点柔和的笑意早已敛去,问她:“原因呢?不是因为和爸爸妈妈赌气?”

随安然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明晰的笑意,忍不住心中一暖,就算他不回答,她也知道他是回来了,也大概知道他回来做些什么。

她的声音柔和,就像很多个清晨,她挽着安歆的手臂赖在她怀里不起床时一样,柔软得能够融化人心。

他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她解决所有的问题。

随安然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拽紧了手边挨着的被单缓缓收紧,吐纳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后,她才缓缓说道:“我结婚了,过年的时候我会带他回去的。”

而这些都是他当初向她承诺的——他会负责她所有大的小的问题。

安歆眉头微微一皱,并没有打断她的话。

老爷子在自己的卧房里,他的房间很大,前面和居室隔开,是一个规模不小的书房,用一扇门隔开,舒适又惬意。

“没有。”安然往后靠在床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也许你会生气……”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桌上那茶杯已经凉得没有升腾的热气。

简单的问候过后,安歆便语带笑意地和她说起家里发生的趣事,说了几句便敏锐地发现她的兴致并不怎么高,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是不是在A市遇上不愉快的事情了?”

而他,正戴着一副眼镜,在看书。

“安然。”

看见两个人进来,只抬了一下眼,正想摆摆姿态,可触及到自家孙子的眼神时,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扬起抹和善的笑来:“安然来啦,坐。”

“妈妈。”

随安然和温景梵对视一眼,看见他眼里的放松和鼓励,心渐定,和温景梵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恭敬地叫了一声“爷爷。”

安歆正在织围巾,看见来电显示是随安然,微顿了一下,很快接了起来。

老爷子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怔忪,就这么看了她一会,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L市的冬天比A市要温暖许多,只不过没有暖气,这漫长冬夜还是需要御寒。

他合上书端着茶杯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目光略带几分审视,颇具威严。思忖片刻,他终于开口:“这是第一次来,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白玉手镯还是景梵奶奶在世的时候留下的,我留在身边很多年了,就给你当做见面礼了。”

八点的时候,她起身关掉了电视去卧房。犹豫了良久,还是主动给安歆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说着,便把桌上放着的蒙着红布的手镯递了过来。见她开口便要拒绝,忙阻止道:“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不用客气,见面礼总是要收的。”

随安然抱着梵希在客厅里坐了片刻,怕吵到他工作,电视的音量调得很低,她坐在那片昏暗的光影里,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

随安然还想说些什么,温景梵抬手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见她转头看过来,点了点头:“爷爷的心意,收下吧。”

即使这样,每天晚上他起码要花上两个小时的时候过目一遍。

随安然看着面前和善的老人,那最后一点防备也彻底卸下,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谢谢爷爷。”

虽然他这段时间并没有去公司,但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工作,只不过不重要的工作都分配下去由助理解决。

她的笑容和煦,倒是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是真的欢喜他的重视。

两个人皆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就这么沉默地坐了片刻,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起身去书房处理公事。

老爷子自认自己看人准,这会见到本人,见她模样端正,气度大方,倒是和温景梵十分相配。

这也许并没有她想象的这么困难。

如此,心下那点芥蒂也打消了一半。目光掠向温景梵时,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恼意。

两个家庭的接受和祝福。

就在昨日下午,温景梵突然回来,上楼来第一句话便是:“爷爷,我明天带安然回来见你。”

现在摆在面前的最紧迫的问题是什么?

老爷子正在自己下棋,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陪我下一盘,边下边说。”

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都站在替她考虑的角度上,可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瑟缩着。不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是纷乱的头绪太多,她便疲于解决。

他坐下,就着残局和他杀了一盘,吞了老爷子的帅后,又规规矩矩地倒茶给赔了礼,等他心气顺了才说起今天的来意,字里行间皆是对随安然的维护。

随安然看着看着,突然反省过来自己的态度……似乎对他不怎么公平。

老爷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景梵,姿态放低,谦和恭谨,并不求他立刻接纳,只是让他明日不要多为难。

温景梵目光沉沉地看着电视,正在播放广告,他却看得非常专注,眼底不断地掠过电视里的光影,像是入了定。

他原本正想着这孙子都低姿态成这样了,那得卖个关子啊,刚端起架子,就听他说:“反正婚已经结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L市种田挑水,怎么都不会回来了。”

梵希看完了这一集,懒洋洋地在温景梵的怀里伸了个懒腰。

种田挑水!还怎么都不会回来了!

电视上正播放的动物世界已经结束了,那狩猎者豹子还在草原上奔跑,如同一抹光,飞快掠去。

老爷子气得差点掀桌子,虎着脸瞪了他半晌,他愣是刀枪不入一副闲适样子,那几分无赖的模样倒是像他年轻的时候,年少轻狂时。

因为温度差,玻璃上蒙了一层水汽,雾蒙蒙得看不清窗外的灯光,一切都像是揉碎在了这片水汽里,朦胧得只剩下光影。

辛姨更是被他拉来当说客,今天从他起床起就和少远家养的那丫头唱双簧,一人持一端话头,吵得他老爷子耳朵都有杂音了。

冬日的夜晚,即使是在满是暖气的屋内,也会带着清浅的寒意。

罢了,他何时,有赢过他们的时候?

所以,今晚的重点是在见家长上,是这样吗?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直接从护短至极的温景梵身上滑过,对着安然淡淡一笑,道:“你们结婚这事啊是真的太仓促,别说我老爷子古板,这点我是真的看不惯。亲家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温家不重视,怠慢了你。既然景梵选择了你,那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听景梵说,过年他陪你回去,我就想啊,正好我老爷子一天到晚都闲着没事干,跟你们一块去。该办的事情都要办了,该下的聘礼都补上。”

随安然:“……”

话落,得意洋洋地看了眼被这回马枪杀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温景梵,心底轻哼了一声,面上却是依然保持着刚才那笑容,又补上一句:“家里冷清,听闻歌那丫头说你们十几年的……闺蜜?既然都蜜来蜜去了,那就住下吧,好歹多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爷子。再说了,我们温家也一向有成婚要在家住几日的习惯。”

温景梵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过几天提前过去一样的。”

早就料到老爷子会再来一手的温景梵止不住轻声叹息了一声……

随安然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问道:“那老爷子那里呢?过年不过去没关系吗?”

而随安然的心态是——本来以为老爷子是场很难攻克的持久战,结果人老人家就这么愉快地接受了她,那小小的住下来的要求……又有什么难的!

“那今晚的电话我来打。”他握住她的手,用拇指轻轻的蹭了几下,声音轻缓柔和:“妈妈那里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只稍一考虑,便脆声应了下来。同时,也忽略了温景梵微微有些复杂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担心什么。”随安然眼眶有些湿润,她眨了一下眼睛,眨去那一瞬的酸涩感,不知道要怎么说。

陪老爷子说了会话,闻歌便上楼来叫吃饭。

梵希默默扭头,一脸不高兴地甩了一下被两个人突然挪近距离夹到的尾巴:“朕在这个家真的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她穿着一个兔子拖鞋,走路没有声音,那长长的兔子耳朵倒是一甩一甩的格外生动活泼。

“那担心什么?”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可以吃饭啦。”

所以这一会,她格外庆幸。只是想起这不顾一切的后果下……乱七八糟的摊子,她就有些头疼。

老爷子看她一眼,微沉了眉眼,轻喝道:“走路好好走,跳来跳去的真以为自己是个兔子啊。”

如果理智点,恐怕她又会退缩。

话里虽是责备,眼睛却微微弯着是在笑。

几乎是没有怎么考虑,全凭感动冲动。

想来闻歌也是习惯了老爷子的这种脾性,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恼,上去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往外走:“我高兴嘛,下次一定改。”

和他结婚。

“你都说了多少下次了,一次也没改。”

除了对他的顺从和不舍,还有一半自己的原因。但她从未猜想过……会有这种可能。

闻歌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道:“爷爷的记性是越来越好了……”

所以他让自己留下来的时候,她便留了下来。

随安然抬头看了眼温景梵,他眉眼间也漾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放松很多,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老爷子一向都是这么外冷内热的吧?”

“我原本……回来是想辞职的。”她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想辞职回去,只是那时候脑子里想法很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要的起什么……”

“也有发倔的时候。”他抬手捏了一下眉心,握住她的手牵她下楼:“今晚就住下来,我明天早上要去趟公司,中午回来陪爷爷和你吃饭,下午再去配音室。”

温景梵专注地看过去,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安排完,又低头去看她,轻声问道:“这样好不好?”

随安然在他身旁坐下,酝酿了片刻,这才说道:“我还没跟我妈说我结婚的事。”

“好啊。”虽然在随安然对这种未知环境,以及这些要相处的人都还带着一些不知所措,只是迟早要适应的不是吗?

梵希认真地盯着他大腿左侧半晌,又抬眼看看温景梵,一脸的迷茫。

毕竟,像老爷子说的,以后是一家人。她总归要走进他的生活里,融入这一切,爱他所爱。

温景梵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抬手轻拍了一下梵希的脑袋:“别动。”

“闻歌会留下来陪你。”他的笑容渐深。

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烙得它有些不舒服,便一本正经地坐起来,抬爪子挠了挠。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便能闻到饭菜的香味,辛姨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炖了一只鸡,熬了鸡汤端过来。清淡些的小菜摆了三碟,各种荤素搭配的家常菜也有小半桌,连冷盘都有一席之地。

等温景梵一坐下,它却又自动自发地挪过来,几下跳上他的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睡下。

闻歌一边吃一边夸,那机灵的样子,让老爷子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家里也就少远能制住你。”

梵希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中央频道正在播放动物世界,它卧成砖块的样子,目不转睛,兴味盎然。

闻歌正往碟子里夹红烧肉,闻言顿了一下,朝温景梵挤了挤眼:“谁说的,我最听景梵叔的话,最尊敬爷爷。”

等一切忙完安静下来,也不过才堪堪7点多。

“哼。”老爷子轻哼一声,眉角却因为她这句话轻轻舒展开:“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拍马屁啊,花言巧语的。跟安然学几分,女孩子文文静静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洗碗,她便烧上一壶热水,又去切一碗水果。

闻歌叼着那块红烧肉,闷闷地回答:“爷爷用成语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其实我也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女子。”

从厨房的窗口看出去,能看见外面灯火闪烁,整个夜晚都像是笼罩在了灯光里,明亮璀璨。

温景梵往随安然碗里夹了块肉,看着她吃下去了,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做好一个女的就好了。”

等吃过饭,天色已然全部黑了下来。

闻歌一颗心顿时碎成渣……

“嗯。”

随安然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又怕笑出来会伤自己和闻歌多年来的战友感情,忍了一下,顿时内伤了。

温景梵沉沉的“嗯”了一声,察觉她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说:“吃过饭再说。”

刚下嘴的肉一下子滑下去,正好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呛得她背过身去猛地咳嗽起来。

“没有。”随安然摇摇头:“妈妈知道你的,也很喜欢……”

温景梵时刻注意着她,见她吃东西呛到,眉头微皱了一下,给她盛了一碗汤添到手边。等她气顺了,干脆喂了几口。

温景梵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却“啧啧”有声的冷哼:我吃东西呛到也没见这小子添茶倒水的……

他话一出口,随安然就是一愣,那汤勺热烫的汤水滴下来她都未有所觉。就这么发了一会愣,她才慢吞吞地咽下那口晾凉的汤点了点头:“我晚上就和妈妈说。”

老爷子嗜睡,吃过饭在楼下的大堂里坐了片刻消了一会食,便上楼去睡觉。

温景梵往她碗里添了一碗汤,略一沉吟,说道:“还有十天就过年了,今年过年去L市吧,我们回去见见妈。”

他刚上去没多久,门口便传来动静,随即便是温少远推门进来,见客厅里除了闻歌还有温景梵和随安然时,倒是没有半分诧异。

装了碗,坐下一起吃饭,倒也是很家常的样子。今天相比较昨天的全然没有经历倒是自在了不少。

换了鞋,他抬步走过来,在温景梵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收拾好了房间,外卖也到了,还是热气腾腾刚出炉的样子。

大概是刚从某个饭局下来,面色微微有些发红,一双眼睛亮得像是缀了光,漾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嗯。”温景梵几步上前,抬手握住她手里的拖把:“我来就好。”

脱下来的大衣挽在手里,他坐下来之后,闻歌便倒了杯水给他递过去。见他不接,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叔,喝点茶醒醒酒。”

听见笑声,随安然转过身来,见是他,问道:“都弄好了?”

温少远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垂眸看了眼闻歌,缓缓伸出手去接过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后这才抬眸看向温景梵,微勾了一下唇,笑道:“恭喜。”

梵希动作灵敏,抬腿一跨就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愚蠢的人类,娶了媳妇忘了朕,不跟你玩。”

温景梵姿态闲适,仅微点了一下头:“你也要抓紧了。”

温景梵倚在门边,抬脚勾了一下梵希,笑出声来。

话落,便不再打算多留,和随安然一起上楼回房:“我们走吧。”

不料,话音刚落,梵希便抬起爪子在她的脚背上轻拍了一下,颇有些“一言为定”的意思,然后迈着它高冷的猫步,几下就离开了。

随安然一直走到了楼梯的转角,偷偷回头看去时,闻歌正跪坐在温少远沙发前的地毯上,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连着两天5条。”随安然其实只是在自娱自乐,见梵希的反应好玩,这才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温少远手里捧着茶杯,目光却低垂下来,唇角似乎是轻扬起,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梵希那如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悠然闪过抹光,竟像是真的在思考一样:“才5条,朕一口气吃不下你可以分期付款嘛!”

这一幕,到很久之后,随安然都始终忘不了。就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一般,始终能够在不经意间想起。

“5条,再多你也吃不下了。”

发黄的旧时光里,这一幕成了一瞬的永恒。

梵希“喵”了一声,晃了晃尾巴,不满足:“才三条小黄鱼就想打发朕走?这白日梦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温景梵的房间倒是和朝阳名邸那的公寓风格差不多,都是简洁利落,充满了现代感。

随安然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和梵希打商量:“你出去玩,明天我给你三条小黄鱼。”

辛姨刚才已经重新铺了一遍床,窗口也微微打开,过了一些新鲜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窗口放着的那盆花的原因,房间里都有淡淡的香气。

温景梵打完电话后,去找随安然。她正在打扫房间,梵希绕在她脚边“喵喵”地叫着,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但实际上,它东踩一下西踩一下的……颇有干扰的架势。

他脱了外套顺手挂在衣架上,回头看着她:“要不要一起洗澡?”

家里开火的条件依然不够,明天还需要买一些新的厨房用具,所以今晚自然又是吃外卖。

随安然还在打量他的房间,被这句话惊得猛然回过神来,很直接地拒绝:“你先洗……”

因为楼层有些高,加上买东西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很多大件的物品都是能够拆装的。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总算是都装好了。

温景梵低低地笑了起来,拿了睡衣去浴室。走进去之后没多久,就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走出来,关了窗口,又替她开了电视。

梵希在阳台上倦懒地伸了个懒腰后,便进了屋。它刚进屋,载着今天“胜利品”的大车也准时的来了。

他是真的很适合白衬衫,干净利落,衬得他的身体曲线也格外的完美。加上他本就长得清俊,这白衬衫简简单单的,倒是让他的气质更显出挑。

等到家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夜幕即将来临。天空云卷云舒,已入黄昏时。

没多久,浴室里就传来水声。她不禁面颊微微发热,想着要分散注意力,便四处看看。

自然节省下不少的时间。

他的房间里也摆着一个书架,不过规模比较小,而且留存的书年代也比较久,有些纸页都已经发旧发黄。

当然,随安然最后总结下来……工作效率高,完全是因为身边的这位大神……几乎所有的台词都是一遍过的……

玻璃窗内还摆着很多的奖杯和奖状,随安然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温景梵简直是全能啊。

《九转》的配音已经渐入佳境,她也掌握了不少窍门,是以,一下午虽然有些跌撞,却并没有什么不顺利。

什么动手发明,什么阅读家,什么奥数比赛,还有各种体育项目。

总是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不自觉的把自己心里的感受不断放大。就算是呼吸间,他的存在感先比空气要更加鲜明。

她一点点摸过去,好像也能凭着这些奖状看见他的过去一样……

随安然起先还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见门外的录音师目不斜视,连刚眼神都没有分过来的专心致志,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读书的时候,无论哪类女孩子都会对学习成绩好,体育又优秀的男生更关注一些,像温景梵这样的……恐怕身后的爱慕者都能组成一个排了吧?

他却无比自然,长腿微伸,很是镇定地看着她。

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单就“时遇”这个名字,有多少人日夜牵挂着。

温景梵倒是不厌其烦,手指搭在她的椅背上,虽然坐得并不近,但依然有一种揽着她的感觉。

她还在出神,温景梵已经洗好出来了,浑身还蒸腾着热气。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她。

配音的工作并不是随安然以为的那样生动有趣,有时候感情不到位或者是口型对不上的时候都会反复的重新进行那一句,念着念着便更加麻木。

随安然目光不受控制的落下去……说不上来是遗憾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他穿了睡衣。

随安然“哦”了一声,没有异议。

等她再洗完澡出来,他已经上床了,头发微干,光泽柔顺。屋内只开了几盏壁灯,昏黄的灯光下,所有的一切都似镀上了一层暖意。

“忘记了?”他弯唇笑了笑,拉开隔音房间的玻璃门走进去,这才缓缓说道:“买的东西我约了下午的五点,我们当然要回去的更早一些。”

她走过去,就挨在他身旁躺下。

“提前回去吗?”随安然愣了愣。

他原本还在上网,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坐直了身体,一手依然在键盘上跳动,另一手却自主地伸过来,把她揽进怀里。

“那就按照早上那样。”他去拿了瓶水来,递给她:“现在就开始?我们录一会,等会提前回去。”

“会不会不习惯?”他问。

再回去录音棚时,连早上不断挤眉弄眼的陆熠方也不在了,就录音师坐在设备前,正在看报纸,见他们进来,才说道:“陆导下午有事,说温先生一个人可以。”

随安然有轻微的认床,刚搬到朝阳名邸的第一天睡得不安稳,第二天么……劳累过度,也没那个矫情去失眠。不过第三天又开始……直到第五天才彻底适应。

他走开之后,她便顺起桌上放着的杂志看起来,并未留意他离开的方向。

温景梵一直都留意着,这才知道。所以老爷子留她住下来时,他才觉得略有些头疼。

随安然虽然疑惑,但也只是点头应下。

“不会。”她摇摇头,僵着身体有些累,干脆又往他身侧挪了挪,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身边有个熟悉的人会好很多。”

片刻之后,他才收回视线,抿了口茶,说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温景梵手指轻移,关掉电脑,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不习惯,我们可以做点费体力的事情。”

温景梵从坐下开始就目不转睛地往隔壁的儿童乐园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却格外专心致志。

随安然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把电脑放到床头又关了灯之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料,二楼是整个商场的童装卖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型的儿童乐园就在茶餐厅的隔壁。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关了灯之后,温景梵已经抬手扣住她的腰,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老爷子会有些小脾气……”

还有时间,但两个人都不是喜欢逛街的人,便绕去二楼的茶餐厅休息一下。

他唇落下来,在她的额头。又顺着她的鼻梁滑下来,落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所以这几天会有些困扰。”

一整圈逛下来,几乎都是安然说什么,他都说好,结果就是……买了好大一车……

“比如?”她微微推开他问道。

大概是周六的关系,人来人往的,人有些多。他信步走在外侧,面上表情虽然漫不经心的,却时时注意着她的动静。

“比如明天一大早叫你起来陪他去散步,比如一定要让你陪他听佛经,比如让你记得他后花园里的那些花草名称……还有很多花样。”他轻叹了一声,似乎是也有些无奈。

中午吃过饭后,温景梵直接和她一起去附近的购物广场。

“没关系啊。”她抬手轻拍了一下他沉沉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这里空气好,早点起来还能吃辛姨刚出炉的早饭,辛姨的厨艺真的很棒啊。佛经我也喜欢听,修身养性……”

之前断断续续的已经接触过配音的工作,如今便也有几分顺手,加上旁边还有温景梵,一上午的配音格外顺利。

“都愿意?”他打断她。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两个人再进来的时候倒是面色一切如常。

“愿意的。”她抬手揽上他的脖颈,凑到他唇边亲了亲,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主动。

温景梵踏入录音室的时候便转身看了眼身后正跟录音师说话的陆熠方,轻声对她说了声:“你先等会。”后,便拉了陆熠方走出去。

“爷爷同意接纳我我就很高兴了,你也说过的,人老了总会觉得孤单。我陪陪他有什么不好?”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些许。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去录音棚。不知道是温景梵的授意还是陆熠方的安排,换了另一间录音棚,除了陆熠方,录音师之外便只有他们两个人。

见他没有反应,揽在他脖子后面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耳朵:“我是真心的,不止是因为你。”

不知道是谁家起早的孩子,正在楼下堆雪人打雪仗,颜色鲜明的外套在这种冰雪的世界里明艳得像是一抹流光。

温景梵轻“唔”了一声,并未接话,唇却落下来,滚烫滚烫地在她的耳边。

绿化带里种了几株梅树,压了厚厚的雪,那雪下透着红梅淡香,看着便赏心悦目。

“我怕你不喜欢。”他含糊着说道。

走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扫落至两旁,高高的堆起。

随安然闭上眼,眼底却微微发烫:“喜欢的,只要是关于你的,都会很喜欢。”

数日的大雪终于彻底停了,只是厚厚的积雪还未开始融化,外面依然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