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谁说我,不爱你 > 谁说我,不爱你 第十一章

谁说我,不爱你 第十一章

随安然放缓了脚步靠过去,拿了毛毯替他盖上。他的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似要醒来,最终却有恢复平静。

似乎是已经入睡很久了。

只原本垂放在一旁的手不知道何时落下来,正好握住了她的。力道用得不大,却恰到好处得让她挣脱不开。

他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手腕上的小叶紫檀。

怕用力过猛把他吵醒,随安然思想斗争了良久,干脆挨着他坐下,把自己也缩进毛毯里面,闭眼休息。

随安然走出卧室的时候,温景梵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宁静。头微微低垂着,发梢落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得清一张侧脸,线条清晰优雅。

原本是闭着眼睛想事情,不知道是整理太多疲累,还是昨晚神经兴奋过度导致了睡眠不足。她才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只有电视播放新闻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不远处马路上车鸣声匆促而过,这个下雪天的午后安静得像是时光都停滞了一般,留在了原地。

那应该沉浸在梦乡里的男人却在听见她呼吸平稳清浅时睁开眼来,眼底有一瞬的慵懒,却清明得不像是刚刚才醒来而已。

随安然看着被她整理出来的两个大行李箱和两个小纸箱,微微有些头疼。

他低头看了眼低着脑袋,明显姿势不是很舒适的随安然,扬了扬唇角,手从毛毯下伸出来,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往自己的肩膀上缓缓一移。

但即使这个“不多”,整理下来也花了两三个小时。

随安然的脑袋顺着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大概是这个姿势舒服了许多。她嘤咛了一声,另一只原本捏着毛毯一角的手松开,微侧过身,环住他的手臂,又靠得近了些。

她的行李并不算太多,加上也没有把东西全部搬过去的打算,她便简单地整理了要穿的衣服和必需用品。

那呼吸就落在他的锁骨上,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又带着让人心痒的温热。

她也不再坚持,洗了手就去收拾衣服。

窗外的天光因为下雪的缘故暗沉沉的,很熹微。

总而言之,从领证之后,两个人的状态并没有立刻调整到“夫妻模式”,反而在各种尴尬着慢慢摸索着。

温景梵就着日光低头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都有些发酸了,他这才移开眼看向窗外。

随安然默:“……”这跟夫妻义务有半毛钱关系啊?

大雪纷飞,满目银装素裹。

吃了饭,温景梵接手去洗碗。见她坚持要自己来,不由挑了挑眉:“夫妻义务都是共同承担的。”

饶是他这样对周遭环境有些反应迟钝的人,都觉得此刻美人在怀,抬眼望去又是一片极致雪景的氛围有多暖心。

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这就是他要的生活,身边有一个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然后周围,就是平淡细水的生活。

随安然看了他一眼,他眉目柔和,淡淡地垂着。看不清眸底深色,只能察觉出他语境的平和淡然。就像很多次,他细心妥帖地对她说:“放着我来就好。”

他就牵着她,一辈子慢慢的过。

“我都喜欢。”他拿着碗走近,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筷子撩拨几下,微侧了一下头,说道:“不是喜欢醋和辣椒吗?把调料备好,这里我来就行。”

对于这么重要的日子,两个人却姗姗来迟,梵希表示非常不高兴。

随安然回头调了小火,边回答:“碗,馄饨熟了。肉馅和虾仁馅我都混在一起了……”

听见开门声的时候就坐在玄关地毯上,以一种“朕不开森,朕要小黄鱼”的表情默默地瞪着两个人。

温景梵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她几步远的距离。见她目光四处巡视着找东西的样子,问道:“找什么?”

随安然拎了行李箱进来,没有看见它。

氤氲的热气有些烫,随安然抬手捏了捏耳朵,转身要去拿碗,把馄饨分碗分装好。

梵希甩了甩尾巴,继续端着架子,“朕要有耐心。”

到家的时候还早,剁好馅料掐起馄饨也很快。

温景梵把她的东西都先搬到玄关,等她进了屋,拉开鞋柜道:“鞋子放这里,洗漱的用品我都买了新的,你要是不习惯可以用你自己的。晚饭叫外卖行吗?正好你可以先收拾一下。”

温景梵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只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不自觉扬起的唇角非常能表达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随安然没异议地一一应下,默默地从正等着被发现正在生气的梵希身旁路过。

心底哀嚎着,却不知道自己面上也现出了几分懊恼的神色。

梵希终是没忍住侧头看过去,抬了一下爪子,很委屈地“喵”了一声……

夫妻合法……那什么……也……

随安然拎着行李箱走进温景梵卧室的时候,有些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总有种使不上力的奇怪感觉——

随安然暗暗扶额,有些头疼地捏了一下额角,她似乎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咽了下口水,努力压抑下心里那种类似于不安的心态。把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好,全铺在了床上,刚拉开衣柜,温景梵端着茶杯走进来,过来帮忙:“这里我可以帮忙。”

想她二十多年都没谈过恋爱,一下子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这过程——

随安然“哦”了一声,松开手,给他让出位置来。

唔……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十八违禁词啊,谈论的事情也非常正经自然啊。可她就是忍不住因为这句“同居合法”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有些小害羞啊……

见他放下杯子,抬手让出一大半的衣柜给自己时,随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那个……”

她手忙脚乱地上了车,装作很认真地扣着安全带,再也没敢看他一眼。

“嗯?”他侧头看她。

等他松开她,拉开车门等她上车时,她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耳根子一烧,热度瞬间蔓延到脸颊,烧红一片。

随安然咬了咬唇,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呼吸都紧了几分。

随安然被他突袭得一愣,连带着反应也慢了半拍。

见她不说话,温景梵把手里的衣架一个个挂进去,这才缓声说道:“朝阳名邸我买来就是做婚房的,所以装修也很简单。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装修公司看看。或者还有些什么家具想置办的,都跟我说。”

温景梵勾了勾唇,并未笑出声来,只揽着她肩的手缓缓收紧。见她被这力道压迫地抬起头来,他趁势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轻柔,还带着浅淡细微的笑意:“我们的同居是合法的,安然。”

随安然继续点头,要过日子,小家的装修还是要的……这个不能省。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连直视他都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移开眼。

加之两个人的生活都有一定的习惯上的差异,结婚从来都不止是领个证这么简单,还有一段很漫长的磨合期。

随安然下意识又捏了捏口袋里被她捂得更热的钥匙,轻声问道:“那可以这样吗,等会先送我回去,午饭就在我家吃好了。下午我收拾下东西去你那里……”

温景梵略微倾身把刚才被他放置在床头柜上的茶杯端起来递给她,那声音就像是染了雾气,有些凉,清润透彻:“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步步慢慢调整。”

两个人领了证后的对话……竟然如此家常自然,天知道,他们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却能如此熟稔。

“我有些紧张……”随安然捧着茶杯,轻吐出口气来,“也有些害怕……”

随安然囧了囧,一时有些说不上来此刻的复杂滋味。

温景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正常的,我现在也有些紧张。”

温景梵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颇认真的回答:“那等会要去买点馄饨皮,还有馅料。”

随安然捧着茶杯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抬眸看过去:“你……”

随安然想了想,突然有些嘴馋馄饨,这个想法还没从大脑过一遍就已经脱口而出。

“嗯,也有一点。”他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们慢慢调整,很多事情我都有分寸,所以你不用过度紧张,我会很尊重你的意见。”

“那中午想吃什么?”他问道。

毕竟,他要的是一辈子,而一辈子,还很长。

随安然捏捏被她塞进了口袋里的钥匙,默默腹诽。

随安然也不知道他说的“很多事情我都有分寸”里面到底包括了哪些,可见他面容清朗,没有一分不自然,便也很大方地点头应下。

那刚才……还说等会就搬过去。

低头抿茶时却差点被烫得掉下眼泪来,她咬住唇,轻抽了一口气,缓过那一阵灼烫后这才舔了舔牙齿,发现舌尖果然烫麻了……

“不急。”他笑了一声:“你方便就好。”

“安然。”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随安然接过来,钥匙上带了他的体温,是温热的。她轻抿了一下唇,点头应下:“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大概要一点时间。”

随安然“啊”了一声,抬头看去。

等到了车前,温景梵沉吟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这是家里的钥匙,等会就搬过来吧。”

他正半倾下身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转身递给她:“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家里的水电支出以及一些日常开销都从里面取,密码都写在里面了。”

车停得有些远,两个人慢慢走过去,一路寂静无声。

随安然迟疑了一下,这才收下来。刚拿到手里,就听他又补充了一句:“里面有不少存款,想买什么就用它。”

民政局前面是一条宽阔的绿荫道,只是冬天了,叶子早已掉光,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加上这几日连绵的大雪,此刻到处都是没有融化的积雪,厚厚的一层。

随安然愣了一下,顿时觉得手里这信封有些烫手起来……

见她还有些发愣,温景梵抬手揽住她的肩,把她半纳进怀里拥着慢慢地往前走。

也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他几句话便让她一句也说不出来……永远都处于嘴笨无法回应的状态。

“不然还要哪样?”他反问。

两个人是合法夫妻,他给了卡负责家里水电支出和日常开销很正常。所以随安然这卡接过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但他后面补充的那句话……

随安然捧着有些沉甸甸的结婚证,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样吗……”

随安然默默咬唇,想了想,这么回答:“那以后买菜什么的都我来吧。”

两个人很默契地都没有通知任何人,除了一大早撞上枪口的江莫承先生,再没有人知道两个人今天就飞速的领证开始婚后生活了……

温景梵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和她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只是上前一步,抬手覆上她握着茶杯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口。

快得连……消化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手比她的要烫,也远比她的宽厚有力。

大概是因为工作日,天气又不好的原因,今天来领证的人很少。温景梵随安然到得早,第一个填了资料,拍了照,钢印落下,从此便组成了一个家庭。

借着喝水,他微低头看了她一眼,背着光,也只有那双眸子是越深越亮。

温景梵侧目看了她一眼,利落的倒车,转弯,离开。

他的唇上染着淡淡的水色,就这么含糊地说了一句:“准备吃饭了。”

“不用了。”随安然捏着安全带,心底轻叹一声,再开口时,声音都轻了些许:“没有再见了。”

随安然想起下午她一觉睡醒时,自己就缩在他的怀里,他一手环过她的肩,靠得极近。两个人呼吸彼此相闻,她一抬头,看见的也是刚才那个眼神。

温景梵上车之后,不经意往江莫承那边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低声说道:“不用说再见吗?我们先走了。”

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又清浅。

他绕过车头去驾驶座,随安然就坐在车内远远地看向站在自己车前的江莫承,唇角一点点抿起。

好像很多话不用说出来,仅凭这双眼睛,就能窥探清楚。

一旦做了决定,那便是奋不顾身。

随安然“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手里还有些不上不下地端着两个人共饮过的茶杯……

更何况,她的心一直都偏向于他。

目光瞟了一阵,她才干脆地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说道:“我把翻出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就来。”

随安然虽然优柔寡断,却也偏执得不行。一旦认了一个道理,哪怕遇上重重阻碍,也会拼命去完成它。

温景梵的视线顺着她的落在那摊开的行李箱上,有一个她带来的小巧的枕头,想必是很贴身的东西,便装着带了进来。

昨天下午吃过饭,他送她回来时说:“你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反悔,如果你还是这样的决定,那拿好户口本,在你家的楼下等我,我们明天上午就去登记。”

他心念一动,问她:“那今晚……一起睡吗?”

那声音轻柔,并没有太多语言上的技巧,却恰到好处的击打在她的心口,逼得她呼吸就是一窒,温柔的窒息。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那轻微的落雪簌簌声也歇了。只是天光已经彻底沉没,只有黑暗悄然而来。

两个人的鞋面落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手拉开门,见她坐上车,拉了安全带替她扣上。这才就着这种亲近的姿势抬眸看着她,语气认真道:“后悔也没有关系,我很坚定。”

他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垂眸看着她,眼神比这即将到来的夜色都要黑沉许多,却又像是谁在里面点了一把火,正灼然地放着光。

温景梵半拥住她,缓步往副驾走去。

随安然被他这种语气无比自然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手里的茶杯差点都拿捏不住。幸好天色沉下来,房间里也没有开灯……不然她此刻绯红的脸色藏也藏不住。

“你迟到了。”随安然握住他的手,虽然隔着一层皮手套并不能感知他的体温,她也这么抬手握住他,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给我那么多时间,你不怕我真的反悔吗?”

她不自然地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心下暗暗懊恼。

他抬步迎上去,见她身上落了一层薄雪,抬手挥去,眉心不由自主地轻皱了一下:“等了很久了?”

这种问题……怎么可以摆到明面上来问,那她是回答好,还是不好啊?

隔着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先是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瞬,什么都来不及的一瞬,那眼神已然透出一股威压,沉沉地笼罩过来。

良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温景梵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不回答就当做你默认了。”

江莫承转身看去,她不过才走了几步远,不远处那辆路虎的驾驶座上的人就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随安然的脸更红了,这一次像是烧起来一般,他视线落下的地方烫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燃烧殆尽,灰飞烟灭一般。

随安然已经对他笑了笑,抬步走了过去。

她终是有些恼羞成怒了,手里拿着的枕头直接摔了过去,力气并不大,但足够表达她此刻的羞恼。

他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

温景梵抬手接住,一晃眼再看去时,她已经转过身,闷闷地去整理东西了。

“我走过去,他一定会下车,然后先替我拍掉身上的落雪,再送我上车。”

在房间里,围巾早已经取了下来,她穿的是圆领的毛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微微低头时,那线条流畅优美。

他哑声问道:“怎么赌?”

温景梵的眸色一深,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她家。她在厨房烧菜,也是这个姿势这个角度,露出白皙的脖颈,修长又完美,让人想一亲芳泽。

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平和,只是眼底笑意明艳,丝毫遮掩不住。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合适的身份,而现在……一切合法。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带着江南女孩子特有的暖糯,似是一曲岁月静好。

想着他便笑了起来,把手里的枕头顺手放置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几步迈过去,从她身后圈住她。

“莫承。”她突然叫他的名字,见他抬起头来,似乎是弯唇笑了一下。但等江莫承再细看过去时,她已经敛去唇边那抹弧度,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说:“跟你打个赌好不好?没有什么赌注,只希望我赢了之后你能放下过去,结束这一切。”

他动作轻柔又温和,双手到她身前缓缓交握。随安然的视线垂下来时,正好能看见他带着小叶紫檀的手腕和那双修长的手指。

江莫承只觉得喉间一阵发紧苦涩,那双眸子里的光辉都黯淡了些许。他低头拿脚尖踢着雪,直到鞋面失了一大半了,这才低声说道:“其实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理由来找你,我们早就说清楚了的……”

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立刻就停了。

那个已经穿透她生命多年的人。

温景梵比她要高些,这么抱着她格外契合。

“考虑好了。”随安然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轻轻一抽从他手里挣脱开来,一字一句道:“如果这辈子还有谁让我想不顾一切试一试的,那就只有他。”

不讨厌……反而很喜欢他的触碰。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见她要走,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服,并不能感触她的体温。

她握着他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又紧了几分,呼出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热度。

随安然没答话,只在看见不远处拐角出现的那辆路虎时,这才偏了偏头:“他过来了,我也该走了。”

察觉她这么细微的变化,他眼睛微眨了一下,眼底尽是笑意。

“那我知道了。”

她犹豫了一下,握住他手腕的手松开,缓缓地探到他的腰间,伸手抱住。

江莫承又是一阵沉默,很久之后才是低低地一声轻叹,那一声叹息里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就像她很多次设想的那样,是她喜欢的样子。

“是。”

温景梵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紧了几分把她嵌在怀里,手指在她腰侧轻柔的抚摸着。

“所以你在等他?”

幸好隔着一层衣服……不然,他那像是撩拨的安抚会让两个人都疯掉吧……

“其实没有。”随安然抽出手拍了拍自己随身带着的包,“但是是今天领证。”

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房间里更是暗得没有一丝光亮,这一处的安静在这片越来越浓的夜色里便格外的暧昧勾人。

“我听我妈说你已经结婚了……”良久,他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只是话里却是满满的沮丧,大抵只有经历过求而不得这种无奈的人才知道用情至深的痛苦。

门铃声突兀的响起,随安然被这突兀的动静吓了一跳,几乎是反射性地从温景梵的怀里挣脱开来。

江莫承抿着唇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温景梵恰好也放松了力道,就让她这么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脚踩上了不知道何时进来的梵希的尾巴。

“如果是我想的那件事的话不必说了,我已经跟江伯母说得很清楚了,她也应该把昨天那些话传达给你了。”随安然弯唇笑了笑,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情况,跟你无关。”

梵希彻底炸毛了!

“我是来……”

凶狠的“喵”了一声,在随安然惊吓的避让下,盘起自己的尾巴就跳进了随安然的行李箱里。

随安然一时不知道有些怎么面对他,就这么两厢僵立良久,她这才垂下手,把双手塞进口袋里,缓缓朝他走去:“你怎么来了啊?”

那绿得像是宝石的双眼在这黑暗里一瞬发光。

他下了车,就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这才缓缓靠近:“安然。”

它又不停歇的“喵喵喵”了几声,那叫声委屈又可怜,呜咽声四起。

他的神情有些憔悴,看起来像是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下巴上有青黑的胡渣,一双眼沧桑又疲惫。

温景梵低低地笑出声来,抬手揽了一下随安然,微倾过身子去开灯。

正出神间,一辆车飞快地靠近,等安然低头看去正准备避让的时候才发现来人是……江莫承。

“啪嗒”一声轻响后,整个房间瞬间亮了起来。温景梵这才松开手,顺手抱起还在呜咽委屈的梵希,抬手顺了顺它的毛。

有他相伴,多好?

随安然一脸愧疚:“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可还是……很高兴啊。说不出来的高兴,好像以后每天睁眼想起他时,眼前都是一束温柔的光。

门铃声还在持续地响着,温景梵手指搭在梵希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警告一般地看了梵希一眼,见它瞬间安静下来,这才把猫递给随安然:“它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记吃不记打,说得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被递过去的梵希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被随安然抱进怀里。它低头舔了舔自己的毛,觉得更加委屈了:“朕踩你尾巴你试试,居然敢说朕是虚张声势!哼!”

于是,这整个清晨她都在不停的傻笑,全然忘记了她曾经为这段感情是否开始挣扎得有多困难。

不料,温景梵看都没看梵希一眼,转身去开门了。

可却分明地提醒她,很多事情,在昨天下午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随安然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了梵希的背上。

昨天还没有那么直观的感觉,可今天一早醒来,迷迷糊糊去摸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正好等到他的短信进来,虽然言简意赅的只有一句话:“注意保暖,等会要检查的。”

梵希双眸瞳孔微睁,扭动了几下:“愚蠢的人类,你要对朕做什么!朕的金体怎么能容你如此玷污!”

是不是在做梦啊……

只可惜随安然一点也没懂梵希的心理活动,还蹭了几下,这才抬起头来:“梵希身上好香。”

她抬手捂住脸,深呼吸了一口清晨冰凉的寒气,只觉得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梵希“喵”了一声,非常赞同地睨了她一眼:“朕自然是香香的。”

她就不厌其烦地来回走着,不知道走了第几遍,突然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得细细的,只露出漆黑明亮的眸光。

晚餐是温景梵下午就订好的TC会馆的外卖,很丰盛的一桌,全是她喜欢吃的菜目。

随安然低着头在公告栏前来回踱步,因为时间早,楼下并没有什么行人,安静得只有她双脚反复踏在雪地里时的“吱呀”声,很细微,却格外好听。

梵希也有一碗鲜美的小黄鱼,这会它正餍足地吃着大餐,慢条斯理得像个绅士。

满世界都是银白色的,她一身雪白的羽绒服站在公告栏前,就像是融进了这雪景里,遍寻不到。

一盏灯,一只猫,两个人。

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的公寓楼下。出门之前,某人还特意发了信息提醒她保暖,所以这会她是帽子,口罩,围巾,手套,装备齐全。

吃过饭,他收拾了东西去厨房,见她进来,微抬了下眼,说道:“明天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是以,这几天虽然一直在下雪,随安然倒并没有A市已经迎来了彻底严寒的感觉。

随安然洗了两个苹果切块,闻言摇摇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就去录音棚吧,不然不好和陆熠方交代。”

有句老话是说,下雪天不冷,融雪的时候才冷。

温景梵略微沉吟,似正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道:“也好,正好我这段时间空余时间很多。”

A市今天依然还是延绵大雪不绝,从昨晚停歇了片刻之后一直下到了清晨。

收拾好东西,他洗了洗手,刚要去拿抹布擦干,随安然已经顺手递了过来。

他似乎是微扬起了唇角,连带着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如他刚才用声音诱惑她时一样,轻缓的,用低沉婉转的声音,清透低醇的声线,对她喃喃低语:“不要哭了,嗯?”

她切好苹果,往上面叉上竹签,往他面前递了递:“那明天要不要空出时间来去看看家具?”

但依然就这么轻抵着她的额头,并未远离。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清晰得能让安然看见占据了他全部视线的自己。

“你安排就好。”他叉起一个先喂进她的嘴里,见她微愣,拿苹果碰了碰她的嘴唇,语气也带了几分笑意:“张嘴。”

他的唇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很温柔很柔软的一个吻,只是浅尝即止,一触即分。

溜进厨房找小黄鱼的梵希僵立在那囧囧有神地看了眼两个人,郁闷的转身离开——当着朕的面就敢秀恩爱,差评!

对她,温景梵是真的付出了自己此生全部的耐心和温柔。

温景梵去书房处理一下公事,随安然就回房间继续整理东西,衣服收拾好了之后,便是简单的一些用具。

她的唇有些烫,软软的。触上去的瞬间,他心底飞快地掠过一声很轻很满足的叹息——得偿所愿。

她带了自己的电子闹钟,闹钟是粉色的,搁在黑白冷色装饰的床头柜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温景梵已经微微抬起她的脸,指腹用力,微倾过身子去,低头压在她的唇上。

纸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收拾出来,整个房间就渐渐多了一些柔和的东西,和她一样,正一点点的进驻温景梵的世界,参与他的生活。

随安然哭得正投入,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等终于收拾好,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了。

他微扬了扬唇角,手指落在她的两颊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我要亲你了。”

随安然探头看出去,书房的门半开着,透出明亮的光线来,还隐约能听见他在用字正腔圆的伦敦音说话的声音,矜贵优雅,又低沉好听。

温景梵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只觉得指尖触到的液体烫得他不知所措。也很难得,见到她的冷静淡然一瞬间崩溃,哭得那么孩子气。

她看了一会也没看见他的人影,倒是看见自打被她踩了尾巴就一直有些不高兴的梵希蹲在沙发上一下下的梳理着自己的毛,十足冷艳高贵地正睨着她……

这样温柔的轻哄,却让她压抑那么久的委屈彻底爆发。

随安然缩回身子,起身去浴室洗澡。一身的疲惫都是热水里缓解,她闭着眼,勾着唇角缓缓笑了起来……

“别哭了,嗯?”他轻声哄着,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好像一切,都很不错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呜咽着回答。

只是还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解决。

温景梵一瞬的怔忪之后,便笑了起来,抽了几张纸巾去擦她的脸:“哭什么?”

想到这里,她睁开眼来,有一瞬的迷惘。良久,才回过神来,穿上睡衣出去。

而这些,都是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时候。

温景梵不知道何时已经进来了,也换上了睡衣,正斜倚在床头,手里还抱着笔记本,正专注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时间没有改变什么,只是让她变得更加成熟,他也变得更加稳重。

听见动静,他侧目看过来,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明亮又深邃。

那从五年前那座古老寺庙开始延续的缘分,断断续续了那么多年,终于……交汇在一起。

随安然一僵,突然想起个不得了的事情……那什么……洞房花烛啊……

是,她抛下一切之后,所有的念想都变得简单而统一——喜欢他,和他在一起。

电脑屏幕上的光有些亮,映得他半张脸都是白色的光。光束微凉,他微抿着唇的表情在这种冷色系的光线下便严肃了许多,只一双眼睛幽深得像是幽竹。

就像温景梵说的,不要想那么多,只遵从自己的心意,那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见她站在门口不动,温景梵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很自然地问道:“洗好了?”

随安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哭,就是那一瞬间有种堕入地狱又被他拉回人间的感觉。她多年期盼得尝所愿,再也不是求而不得。

他手边正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热茶,袅袅的热气升腾而上,他那微扬起的唇角染上这一层白色的雾气,便有些看不真切起来。

“我愿意的。”她反握住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手,一瞬间失声哭了起来:“我愿意的……”

房间里暖气充足,她赤脚踩出来也不觉得冷,听他这么问又感觉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突然便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温景梵抬手去擦她的眼泪,终是不忍心逼她太紧:“对不起,如果你觉得……”

她扯着睡衣的袖口扭了扭,半晌才含糊地点头应道:“嗯,洗好了。”

她眨了一下眼,不知道是高兴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眼里泛起水雾。他的身影就在这片朦胧的水雾里渐渐模糊。

电脑正好发出一声提示声,温景梵侧目看了一眼,抬手托了一下笔记本电脑,微微坐正了身体。

随安然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冲撞,那些勇气冲动全部破茧而出。

随即腾出另一只手来拍了拍自己身旁空出来的大半床位,声音清浅,又意味深长:“那过来睡吧。”

他的声音越发清浅,带了一份诱哄,那语气里的宠溺和一副“结婚之后全凭你做主”的姿态实在是……诱惑得不行。

床单,被套,枕套都是今天整理的时候一起换掉的。

随安然看着他,他眉角舒展,温润柔和,见她看过来,更是扬起唇角笑了笑,有些自嘲道:“其实我知道地点时间都不合适,但还是想这么做。我们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是结婚之后,我的时间都是你的,我们可以慢慢适应磨合。”

幸好他公寓里什么东西都有备着,换一套也省事。但此刻他就这么姿态慵懒地斜倚在床头,那动作,那神情,以及那语气似乎都是在……向她提出邀请一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不要想那些,只要遵从你自己的心意。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随安然没控制住多想了想,脑子里瞬间掠过了很多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有他的参与……或是香艳,或是暧昧,或是寻常……

“不要顾及这些。”他打断她的话,抬手扣住她的手纳在掌心里,发觉她手指正颤抖着,声音又柔和了些许:“我就是因为一直在考虑我们之间的障碍,所以才会一直停步不前。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我愿意负责,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只要与你有关,全由我负责。”

却让她繁杂思绪所到之处,处处都点了檀香一般,香气悠远。

“我的家世有些复杂,我父母离异,我跟着我母亲过的。我知道温老爷子……对这些好像是不怎么同意,我……”

她不自在地低头看自己的脚,看着光溜溜踩在地上的脚丫,这才想起来……她的棉拖鞋在进浴室的时候忘记脱了,淋湿了被她搁在了门旁的角落里。

温景梵唇角微舒,安静地看着她。

她看了眼自己嫩白的脚趾,暗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家里有多余的拖鞋吗?我的湿掉了……”

随安然舔了舔干燥的唇,在他那样的视线下不自觉有些胆颤。她用指尖狠狠的叮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这才颤着声音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能和你在一起。其实了解的越多,就越不敢逾距……我是个很胆小的人。”

温景梵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直接落在她的脚上,然后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立刻把电脑往床边一放,起身走过去。

温景梵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

“玄关鞋柜里应该有,你先踩在我脚上去床上,我去给你拿。”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揽在她的腰上,一手和她的手指相扣,微微一用力就很轻松地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从回忆里抽身,随安然看着面前正安静等着自己回答的温景梵,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巨大的决定一样,一双清亮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他,说道:“对不起……”

随安然则是被动的被他一拉一抱,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已经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

这样清俊淡然,又温和俊朗的男人,就以那样绝对又无声的姿态,侵占了她的生活。无论何时想起,缱绻又眷恋。

她身上的沐浴乳香气已经换成了他惯用的,那是一种很淡雅的香气,只有凑近了闻才能发现香气的悠然长远。

“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出于佛经。

他低头看向她,她脸色微红,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像是宝石,正灼灼发光。

他坐在她的几步之外,看着深沉的夜色,眸色清亮。

随安然站稳后才抬头去看他,刚抬起头来便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愣了一下没有立刻避开,反而伸出另一手去,缓缓地搭在他的肩头,然后收紧——环住了他。

那件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肩上,很宽大地拢住她略蜷起的身子。

做完这些,她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搭在他颈后的手指缓缓紧了一下,那不长的指甲轻轻地刮过,一阵酥麻。

尔后,轻轻地将纸条压在了她的手指之下。

温景梵的眼神越发灼热,喉结更是轻微一滚。

她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拼凑不整齐。他垂眸看了她半晌,回屋拿了一件外套和纸笔,就着偶尔还闪过的闪电,写下了一句话。

只是这样的僵持不过一瞬,他便先回过神来,揽在她腰上的手又扣紧了些。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回到他的座位上又陪了她片刻。

到床边不过几步的距离,却走得很缓慢。

这么僵持了片刻,听见她梦呓一般,略带哭音,“不要离婚,我不要离开,不要分开……”

他微抬起脚的动作,他收回脚又迈开的动作,因为她这么踩在他的脚背上便感知地格外清晰。

他蹲下身,刚想叫醒她,可一个“随”字刚出口,就见她眉心隐隐一蹙。伸出手去想碰她,又不知从何下手,一时无措。

随安然突然便想起一句话,一句在很多人恋爱时都曾许下过的一句话:“以后老了,你腿脚不便的时候,我就做你的拐杖。”

他讶然,轻声走近,正逢闪电划过,他瞬间看清了她的眉眼。少了下午那时看见的清冷,眉角微微蹙起,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困倦之色很明显。

她抬头看向温景梵,他眉目柔顺温和,五官精致清隽,在这温柔的夜色里越发蛊惑人心。

良久,雷声终于渐渐歇了下去,雨势也开始淅淅沥沥。他刚想提出送她回房,一抬头看去,她已经枕在扶手上睡着了。

而他……会是直接做她的腿吧,就像现在这样。

两个人的名字都像是冬日午后动人的暖阳,带着一丝暖意,安然静好。

除了去领结婚证的前一天,他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之外,他便再也没说过什么情话,只是一举一动,都温柔细腻的做了出来。

“温景梵。温暖的温,景色的景,梵音的梵。”

这种细节,却偏偏最能让人的心防一点点,一点点,悄无声息的崩溃。

随安然有些听不懂,就借着外面薄弱的灯光看着他:“那你呢?”

把她放到床上后,他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准备去客厅:“电脑你可以用,我正好去厨房煮盏红枣茶。”

他听过之后有一瞬间的静默,似乎是在反复咀嚼着她的名字,很久之后才说:“如果以后谁问起我对江南女孩子的印象,大抵就是像你,像这个名字这样了。”

随安然点点头,掀起被子一角把腿缩进去。见他出去了,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和平板都在外面充电……

随安然侧目看向外面的闪电,有些害怕地双手紧握:“我叫随安然,“随意的随,岁月安然的安然。”

暂时能消遣娱乐的,只有眼前他刚才还在用的电脑。

又一次雷声大作里,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这么想着,便随手抱了过来。

“散心。”他回答的简单,手指落在手腕上轻轻拨弄着小叶紫檀。只是这细微的动作,随安然并没有看见。

他停留着的是微博的页面,正是他“时遇”的那个账号。

“你呢?你来梵音寺是干嘛的?”良久,还是她害怕着黑暗的寂静,先开口打破沉默。

就在十几分钟前,更新了动态。所以现在的消息还在疯狂的增长着……

他又笑了起来,透过微亮的天色打量她,却再没有开口说话。

随安然忽略掉右上角的消息提醒,到主页去看他发的微博,这么一看,自己也愣了。

随安然终究是年龄小,再加上他的声音柔和温暖,长得又极好,这么温温和和地和你说着话,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真的很好听……”

时遇:不久前刚想脱单,今天就如愿以偿了。领了证,把她带回家了,以后我和梵希都有她来照顾了。很高兴,今天会成为我生命里为数不多重要的日子。

温景梵顿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之前以为你不会说话,这也是你第一次夸我。”

很平淡朴实的一段话,甚至没有加什么修饰词,表达心情的也只有一句“很高兴”,可偏偏前面冠上了“时遇”两个字,便让人觉得一切都不同。

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声音真好听。”

他向来低调内敛,加之三次元认识他只靠声音。哪怕是他随便一句话,安然都会下意识地用声音脑补出来。

“很快就高考了吧?”他轻声笑了起来,那声音伴着雨声,很清透,几欲迫人心。

如果由他来说——

“我十八。”

这段声音一定是带着很低沉的笑,却并不会压抑。尾音婉转,一句话下来,低醇沉敛,却让人欲罢不能,更添几分诱惑。

“你几岁了?”

很多时候随安然都会想,如果不知道时遇就是温景梵,那她会觉得这个有着好听声音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呢?

随安然捏着手指,摇了摇头,“是我父亲送我上来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因为一些原因,我就到山上来了。”

只是想了很多次都没有设想成功,因为温景梵就是时遇,时遇就是温景梵,她心目中……最完美最契合的就是他。

温景梵看了她一眼,问道:“我知道你住在这里好几天了,看着年纪也不大,倒是一直没问过你的年龄,一个人上山的?”

无论哪一处,都优秀得毫无瑕疵。

他说着,又匆匆打伞走了。

温景梵煮了茶便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双拖鞋。见她正在上网,放下茶杯靠过去。

坐了片刻,那知客僧又来了,看见两个人坐在门口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幸好,我还怕女施主一个人住着会害怕,正打算来看看。房间里有香烛,火柴,我今晚守夜,有事的话就到下面那个院子找我。”

随安然指着他刚才发的那条微博,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能不能说出来给我听?”

他走得很慢,保持着很恰当的距离。她隐隐透过那微光,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心安。

温景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微挑了一下眉,清了一下嗓子便念了出来。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低沉入耳,直抵人心。

她点点头,跟着他一路走过去。

她恍然一抬头,才发现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都看着自己。

温景梵思忖了一下,才道:“那我们去外面的堂厅里坐会,等你困了再回来吧。”

她设想过很多种开始,包括在十几分钟前,她都还在模拟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自己先主动。

这个院子里住的人少,整条走廊怕是也只有他们两个。供电坏了,这里便也是黑沉沉的,一丝光都不透。

两个人近在咫尺,所以她只要微微仰头就得逞了。

他又等了片刻,正要转身走开,门却从里面被打开,她握着门把,声音怯怯的,“我一个人害怕。”

他的唇有些凉,带着淡淡的香,不知道是他唇上的香气还是那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茶的香气,她呼吸之间,只有这种甜腻的味道,丝丝环绕。

话落,门外依然没有动静。

她这样有些累,但是又不敢去环住他。好在没多久,他就已经贴了上来,拥住她。

温景梵很耐心地又敲了几下,说道:“我是你对面的房客,因为打雷,寺内的电路坏了,今晚大概都不能通电。你一个人可以吗?”

随安然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是想点头的,可心里建设了一万遍,动作却始终下不去。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被吓得一惊,心里越发紧张。

那双被他拉到他胸口的手反而不自觉的轻微颤动了些,她眨了一下眼,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

随安然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快速地去按开关,根本没有反应。她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恐惧,可心跳声在这恐怖的夜晚却愈发清晰。

复杂得有些发酸,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如果他要的话……她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走了没多久,雷声大作,闪电劈空而至,“啪”地一声,灯光微闪,挣扎了一下后,整间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这瞬息的僵持间,他似乎便明白了她的想法,手指收紧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唇压下去,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这才退离了一些,轻声低喃:“今天就先放过你。”

知客僧打伞而来叮嘱了香客今晚早些休息之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大概是觉得他的体贴尊重让她感动温暖,又大概是觉得自己先主动去亲的他,可最后……却没能彻底迈出这一步很好笑。

这场雨有些不太寻常,连着下了好久,雷声轰隆,似是要把前段时间的干旱一扫而空。竟不停歇的一口气下到了晚上。

她弯着眉眼就笑了起来,一点也没遮掩。

轰隆隆的雷声如同炸雷,配着那闪电,就像撕裂了整个天空,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来。

温景梵原本刚想退离,见她这番表情动作,扣住她的下巴又在她唇上亲了亲,直到唇色嫣红似火,这才缓缓松开她。

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雨,闪电破空,在天际划过一道绚烂至极的光,伴着雷声,那雨点飞快地落了下来,瞬间淋湿了地面。

和她交缠的手指落到她的无名指上,不动声色的丈量。

便是那一天的傍晚。

随安然这才想起梵希,四下一环顾都没看见梵希的身影,转头问他:“梵希呢?”

再后来……

温景梵轻松开她的手,默记了一下尺寸,这才回答:“以后它都不会在我们休息的时间出现在这里。”

那个时候的他,便已经能够很妥帖细心了。

……还真的是意味深长,模棱两可啊。

随安然就握着门把手转头看着他,良久轻点了一下头:“谢谢。”

随安然当做没听懂,“喔”了一声。

送她到客堂房间的门口,他垂下伞,细心地收起,见她转身要进屋,叫住她:“回去洗个热水澡,女孩子家的身体总是要弱一些,如果生病了会很难受。”

温景梵收起电脑,把红枣茶递过去:“喝几口,准备睡了。”

那猫懒洋洋地睨了两个人一眼,在一阵钟声里,警醒地站起来,几下蹿走了。

随安然接过来,那红枣茶色泽清润,入口芳香四溢,香甜可口。她捂在手心里多喝了几口,直到见底了这才把杯子放回去。

温景梵也在她身旁蹲下来,手指落在那猫的耳朵上轻弹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

而同一时间,陆熠方正满脸红光的刷着微博评论。

那只猫就这么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摸着。

早餐奶小笼包:恭喜时遇大大脱单结婚,祝福时遇大大一生幸福。

她并不怎么亲近这些有生命的东西,总觉得这些小家伙脆弱得狠。而那天,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抬手去摸它。

台米奶茶:摔,男神结婚了,天台上的菇凉改跳的跳,老娘上来了!

它一甩头,就这么席地而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柚子清凉凉:……时遇大人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过两天是不是又要微博通知,升级当奶爸了?正好可以领着酱油娃去参加某XXXXX节目啊!

她起初是吓了一跳,这么一停下,那猫也停下来静静地看她一眼。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落下来,正好落在它的耳朵上。

宇宙星球杯:别结婚了就隐退啊!不然我去挖墙角!

那猫便似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换了一个方向,走在了随安然的脚边。

说好的彼此杏仁呢:有些难以名言的悲壮,喜欢大人五年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婚了,那个女人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也太幸运了。大大的声音每天都能听,360无死角的听啊……妈蛋,光脑补就阵亡了。P.S.虽然嫉妒地快要死掉了,不过还是祝福大人。

然后便是他清澈好听的笑声,低低的:“你别走在雨里,往屋檐下走。”

陆熠方激动难耐地啃了一下自己的爪子,觉得自己知道的这个内幕绝对能炸翻一群人啊。而且,作为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候怎么能不跟广大人民群众亲切的分享一下呢……

温景梵也再没说话,迈上石阶时,躲在屋檐下避雨的那只猫跳了下来,隔着几步的距离跟着温景梵往前走,见他偶尔回过头来,便仰头“喵喵”声的叫。

于是,他立刻转发并且评论:“和时遇领证的是《九转》女主的配音这件事我会说吗?”

她抿着唇没说话,只留意着脚下,鞋面已经被雨水沾湿了大片,丝丝缕缕得凉。

短短一句话……彻底引爆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不眠夜的激情。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低声道:“如果有心事可以听听梵音,可以静心。”

豌豆豌豆我是蘑菇:卧槽,两个都是好声音?尼玛,这谁家受得了啊……

回客堂的路上,他握着伞柄,伞面往她那侧倾斜。虽然是夏日,雨丝倾泻而下时依然有些凉。

柚子清凉凉:花擦!不管陆导是不是炒作宣传《九转》,就为了时遇大大这两口子,《九转》的收视率我承包了!

寺庙的上下小道只有极小数的路面铺了石砖,更多的地方都是僧侣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的脚印。

说好的彼此杏仁呢:啊啊啊啊啊,彻底疯了……

从佛堂离开的时候,他撑着伞送她回去。

微博上一片腥风血雨,热血沸腾,已经熄灯就寝的两个人自然是一无所知。

那天她知道了父母离婚的消息,在佛前跪了一下午,只希望能得偿所愿。只是愿望没有实现,现实,比之她想的还要更加残酷一些。

沉沉的黑暗里,呼吸声清浅又平稳,自然地像是很多个怀着回忆入睡的夜晚。只是今晚,回忆里的那个人正陪伴在身旁,伴你入梦。

原本两个陌生人,却在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下缓缓靠近。

随安然其实有些累,但是一想到身旁躺着的是温景梵,是她今天刚领证结婚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丈夫时,身体每一处的细胞都活跃得像在参加篝火晚会……喧嚣不眠。

那一年她在梵音寺住了好久,自打他也住进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天天想着要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景梵微动了一下身子,随即便是很轻微的珠子碰撞的声响。

他向来知道怎么用他的声音蛊惑她,语气拿捏地恰到好处,直入她心底,引起阵阵回音。

随安然还没猜测出他在干嘛,他温热的手就已经从被子底下摸过来,缓缓地握住她的手。

那声音低醇入耳,清透婉转,像是清风,丝丝缕缕。

“嗯?”她疑惑的出声。

“谁说我,不爱你?”

温景梵没有立刻回答,他把珠子一圈圈套上她的手腕,细致地抚了一遍,这才握着她的手指轻声解释:“认识你那年,在梵音寺求得,开过光。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却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跟随我多年格外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