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究竟是什么招数？”
李嘉玉紧张得胃痛，到了饭店门口还问段伟祺到底有什么办法。段伟祺道：“如果这招没用，那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能任打任骂了。”
“我们有钱人还能用什么招数，给钱呗。”
宋音听说段伟祺的父母并没有来，且李嘉玉也并没有去见过段伟祺父母，她的态度也就还如上次一样，没在家里招待段伟祺，只在饭店订了个包厢，答应与他一起吃顿饭。
李嘉玉拍段伟祺一下：“别闹。真把你打出去。”
10月1日那天段伟祺便飞C市，在那儿待了两天，3号与李嘉玉一起去了H市，见她父母。
“不会的。”段伟祺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不会的。”
国庆前，李嘉玉把产品大赛的事收尾了，又回了一次B市，与“远光”谈判。初步确定之后，苏文远带着团队来了C市两趟，敲定合作细节。合同条款也都拟好了，提交到了政府相关单位，就等着签署下来。
李嘉玉觉得没指望了，算了，硬着头皮一起挨打挨骂吧。
但段伟祺守口如瓶，就是不说。
两人赴刑场一样进了包厢，宋音和李齐已经等着了。
李嘉玉担心啊，段总大人的思维跟常人不一样，万一又搞出什么花招来，适得其反就糟了。
段伟祺进去之后犹豫了一下，没敢叫人，先问李嘉玉：“叫爸妈可以吗？”
李嘉玉不知道段伟祺最后想出了什么办法，他没告诉她。他后来只说还按原计划进行，国庆先去她家里见父母，其他的事他会安排好的，不但会让她家里认同婚事，他家里也不会再有异议。
李嘉玉踢他一脚，自己叫人：“爸，妈，我们来了。”
“没事，我想想。”段伟祺道，“一定会让你妈妈感受到我的诚意的。”
李齐招呼他们：“坐，坐。”
李嘉玉顿时萎了，证都领了，别说肚子里没怀，怀了也不管用了：“那怎么办？”
宋音没说话，端庄的样子很能给人压力。
“要是没领证，你肚子里怀着一个，她应该会吧。”
“那什么，爸，妈，是这样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先谈事吧，不然这饭怕是都吃不好了。”段伟祺说着，看了李嘉玉一眼。
李嘉玉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你妈妈有没有可能特别亲切、特别热情地去我家谈亲事啊？”
李嘉玉惊恐地用力握紧他的手，这什么路数，二话不说直接开场了？
段伟祺语气哀怨：“别担心，要打也是打我。”
“这事挺严肃的，如果爸妈不介意，我想请一个人到场，为这事做专业的解释，也好让爸妈放心。”
听起来他真的有些受伤，李嘉玉挺心疼，但不得不面对现实，与他商量：“我妈很坚决地说要谈婚事的话，得你妈妈去。怎么办啊？我们俩瞒着家里领了证，会不会被打出来？”
宋音和李齐都不知他什么意思，段伟祺也没给他们机会问，直接拨电话，对电话那头道：“你进来吧。”
“嗯。”段伟祺闷闷地应了一声。
李嘉玉也一脸茫然，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李嘉玉怕他心里不好受，忙又道：“没关系，我们慢慢跟她说。”
包厢门被敲了两下，然后一个人推门进来了。中年男子，穿着西装，拿着个公事包。
段伟祺在电话那头不说话。
段伟祺摆手示意了一下，对李齐和宋音道：“这位是我的律师，宋律师。”
“她应该是很担心吧，她怕我吃亏。”李嘉玉叹气，“段伟祺，我妈妈真的对你不放心啊。”
宋音和李齐有些愣，谈婚事不找家长来，找律师？
段伟祺好半天才缓过来，道：“丈母娘一直这样缜密吗？”
“我和嘉玉已经领证结婚了。”段伟祺道。李嘉玉吓得闭上眼，不敢看父母的表情。
李嘉玉清了清嗓子：“我怀疑，她大概搜了你的名字。”
段伟祺握紧她的手，继续道：“事发突然，没跟爸妈商量，真的很抱歉。”
李嘉玉把文章链接又给他发过去。段伟祺大致扫了一眼，惊叹：“这么长的文，我翻半天差点没翻到自己的名字，你妈是怎么发现这文章的？”
宋音的脸色已经变了，她极怒之下，倒也一言不发，就盯着李嘉玉和段伟祺看。
李嘉玉把她跟妈妈的对话内容说了一遍，段伟祺有些愣：“什么相亲宴？还豪门秘辛？”
段伟祺道：“我知道爸妈对我还有疑虑，也担心嘉玉的幸福，言语说得再多，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爸妈安心。所以我让律师草拟了文件，法律保障我和嘉玉的婚姻关系，法律也会保障嘉玉在这段婚姻关系里的权益。”
“一直开会，没看手机。你妈妈怎么说的？”
一旁的宋律师打开公文包，拿出两份文件来，递到宋音和李齐的面前。
过了很久段伟祺才回复，他是直接打电话过来。
宋音和李齐下意识地接过了。
李嘉玉给段伟祺发消息，说妈妈给她来电话了，她说了国庆回家一趟，妈妈猜到了意思，态度有些严厉，这一关不好过。
李嘉玉狐疑地看向段伟祺。
闹不清楚蓝少爷是因为人家乱写生气，还是因为人家给他的篇幅少了生气。反正不是什么传统相亲宴就好，段伟祺没骗她。
段伟祺道：“这是财产转让协议。大意是说，如果我在婚姻中有任何出轨、暴力等负面行为，让嘉玉对我失望，导致我们感情破裂，她提出离婚，我便同意。离婚之日起，我所有的个人财产转移到嘉玉名下。因为时间有点紧，会计公司还没能算出具体的财产数值，所以现在协议附件只列了财产项目名目，嗯，可能还需要再核对一下。总之，可以随时补充吧。后面有个表是个估值。”
李嘉玉真是无语。
李嘉玉震惊了：“你疯了吗？”果然是拿钱解决啊，这也太吓人了。
过了一会儿，蓝耀阳发过来一个“震惊”的表情，紧接着是六个感叹号。又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一条微信语音，非常愤怒：“这王八蛋居然敢这么乱写，一年一度，还相亲宴，都是鬼扯淡，我们豪门明明一年360度相亲宴！还蓝家秘辛呢，狗屁！才给老子三行字，凭什么老子才三行字啊！我要去找这作者算账！铁杆，多谢你报信！”
李齐也吓到了，他没看协议，直接翻到最后，悄悄问老婆：“这几个零啊？”
李嘉玉想了想，给蓝耀阳发微信，把这文章链接发过去了：“蓝少啊，你们豪门还一年一度相亲盛宴啊？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呀？”
宋音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设想过种种，但绝没想到这段伟祺一上来就出这种大招。
“豪门大少情海掌舵，前脚与美女共赴相亲盛宴，后脚与新婚妻子补买婚戒。”李嘉玉觉得这内容应该也挺吸睛的。
别说他这样的富家子弟，就是寻常人家，对小夫妻的财产分配也是慎重又敏感的。不只是给不给得起的问题，还有愿不愿给的纠结。但这段伟祺迈过所有步骤，直接跳到了最后。
与妈妈聊完挂了电话后，李嘉玉发现自己真的出汗了。她呆坐了一会儿，回味了整件事，想了想重新看了看那篇长微博，虽然明知不完全是事实，但看着上面拿段伟祺跟别的女人配对，心里确实很不舒服。转念一想，若是这文章作者知道段伟祺已婚，怕是又能编出花来。
宋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生气，但对方摆出这样的姿态了，她一时也把握不好发火的方向。宋音假意认真翻那个协议，实则花时间整理整理头绪。
“好的好的。”李嘉玉又是感动又是慌张。
李嘉玉从爸爸手上拿过另一份协议，反正他也不看，数零这件事不重要。
宋音道：“如果你们是想回来谈婚事，那么妈妈丑话说在前头，妈妈还是那个立场。上次我跟段伟祺话也说得很清楚了，如果要谈这个，必须得他妈妈来。我女儿不是什么富家千金，但也是我们家里的掌上明珠，不管他家多有钱，宇宙第一有钱，那也得拿出诚意来。就上回他妈妈那个没素质瞧不起人的态度，我不可能同意。”
李嘉玉大致翻了翻，生气了。她把协议丢桌上，瞪着段伟祺说：“你给我出来，我们聊聊。”
“没有没有。”李嘉玉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于是段伟祺就在宋音、李齐和律师的注目下特别乖巧地跟着李嘉玉出去了。
宋音再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大家的表情都一言难尽。宋音看着站在一旁的律师，有些尴尬，于是便道：“宋律师是吧，请坐吧。小辈们有些任性，让你看笑话了。”
李嘉玉很心虚，不敢说话。
宋律师扶扶眼镜，也不客气，坐下了。他语带笑意道：“段总做事是有些随心所欲，习惯了就好了。”
宋音沉默一会儿，直接问：“你们是打算结婚吗？”
宋音抿抿嘴，随心所欲？那还是任性的意思。
“妈妈，等国庆我们回去，再跟你和爸说，好吗？”
宋律师又道：“段总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这个两位请放心。这份协议，段总也是拿出了真心实意，我给两位细说一下条款吧。”
宋音语调有些变了：“你上周不是还说国庆有活动得参加，不回家吗？这是特意把时间改了？你跟段伟祺回来，是什么意思？”
李嘉玉这边，她领着段伟祺一直走到饭店大门外，找了个清静地方，这才转身瞪他道：“你怎么想的？”
“妈妈，我们最近打算跟两家都见见的。国庆假期，你跟爸都空下时间来，我跟段伟祺回去一趟。大概3号、4号这样吧。”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无论说什么，你父母都会有疑虑的。就算今天我妈妈来了，我爷爷来了，坐在那儿跟他们和颜悦色地谈婚礼，他们也还是会担心。”
李嘉玉不敢说以段伟祺的脾气，他的态度就是家里的态度了。她之所以并不担心段伟祺的妈妈，也是因为段伟祺太强势，有他在，她真的不太担心别的。
这个倒是真的，李嘉玉知道。
“所以你也并不知道他家里的态度。”
“什么人都无法保证什么，你与我也都不能，只有法律。”段伟祺简洁地道，“我想了半天，只有这个办法了。”
李嘉玉一噎：“他提过，那时我不想去，觉得没到时候，怪怪的。后来不是异地了吗，我见他都少，就也没见他家里。”
“那也不用拿这么多出来吓唬人啊。”李嘉玉皱眉头，“过户几套房子给我就行了。”
“他带你回家见过父母吗？”
“开玩笑呢？”段伟祺冷笑，很不满，“这是多看不起我。我一辆车就抵你几套房。”
“很好的。”
李嘉玉双臂抱胸，脚打拍子。
宋音问她：“他对你好吗？”
段伟祺反应过来，赶紧道：“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要炫的意思。”
“妈妈，我活得挺简单的。我努力工作，充实自己。我经济独立，思想独立，不依附任何人。段伟祺对我好，我与他好好过；他对我不好，我就享受单身，重新开始。这不是挺简单的吗？”
李嘉玉瞪他：“你那财产协议都拿出来了，你还能炫什么呀？”
宋音终于说话：“你说的妈妈懂，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妈妈只是觉得，你可以活得简单一些。他们的生活，太复杂了。”
段伟祺忙道：“但是管用。你看你妈没有骂我们吧。你把协议签了，我妈更不会有什么意见，直接把你捧掌心里哄着。一招杀四方，两边都搞定了，多好。”
李嘉玉说到这里，停了停，她脑子也乱，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李嘉玉好气：“我要是签了，我在你家人眼里成什么人了？”
宋音依旧不说话。李嘉玉心里挺难受，但仍努力解释：“妈妈，前几天，我跟段伟祺吵架了。我受的委屈，不是他带谁出席宴会，而是他质疑我与苏文远在公事上的接触。他吃醋乱发脾气，我非常生气。那么换过来，他带秘书出去办事，我发脾气；他与明星合作，我发脾气；他被狗仔写绯闻，我还发脾气，那还怎么相处？”
“狐狸精呗。”段伟祺嬉皮笑脸地说。
宋音在电话那头沉默。李嘉玉知道自己把妈妈惹怒了，但她不能不为段伟祺说话：“妈妈，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打比方，但这样评价段伟祺真的不公平。而且我觉得不应该看这些表面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爸爸真心实意对你，重要的是段伟祺一心一意对我。他有他的工作需要和社交礼仪。我也有我的，我的男助理还挺帅的，长得干干净净，性格开朗大方，工作能力强。他上台讲话，与客户交流，拓展合作方关系都很好用。我也带他出席会议，带他去见客户。那在外人眼里，是不是也要给我扣一个不安于室、花心滥交的帽子？”
李嘉玉伸手拍他。
“妈妈，”李嘉玉深呼吸几口气，觉得整个人被压得紧紧的，“爸爸整天在外头跑，今天带着漂亮的导游姑娘，明天带着干练的合作方女经理，后天还有旅游专业女大学生讨好巴结……他只是不出席宴会而已。”
段伟祺握住她的手说：“自尊心不要这么强，结婚前你说避避嫌，别让别人觉得你图谋我什么，我也随便你了。但都结婚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上哪儿避嫌去呀。肯定就是图财，没的跑。”
“这不是一场宴会的事，嘉玉。他今天带秘书，明天带小明星，后天带个名门闺秀，你看着不难受吗？”
李嘉玉故意道：“可不是只能图财了，还能图什么？”
“我不委屈啊，妈妈。这上面真的是在瞎编，段伟祺只出席了一会儿，然后他就走了，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而且他事先不知道，是他父母临时说让他代为出席，他才去的。后来才发现给他安排了女伴，他原本计划带秘书去的。”
“还有颜啊！”
宋音道：“真假参半，还加点夸张，妈妈懂。但之前妈妈就跟你说过，他们的生活方式，与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妈妈不想你受委屈。”
李嘉玉没绷住，笑了。
李嘉玉迅速扫完，宋音在电话里还等着，李嘉玉道：“这典型的娱乐八卦文啊，妈妈你居然对这种瞎编的东西有兴趣？”
段伟祺凶巴巴道：“快点承认，你就是图我的颜。”
这篇长微博图文并茂，扒了许多明星与豪门间的事，段伟祺在其中只是一小段而已，只比蓝耀阳多了一行字。李嘉玉也不知她妈妈从哪里翻出来的，简直有狗仔队的风范。
李嘉玉哈哈笑道：“你怎么这么臭美呢。”
然后文中说到一年一度的豪门盛宴，各家族未婚男女由家长们带着盛装出席，犹如豪门界的《非诚勿扰》。今年这场宴会是9月10日在某某酒店办的，席中如何如何。他们还大胆八卦一下豪门的婚姻安排，谁家属意谁家，哪个明星陪着谁出席，哪个明星的资源从哪儿来，哪个明星有豪门梦，又提及一位叫汪颜的年轻女孩，汪家最小的女儿，刚满20岁，名校在读，却一心想做演员。汪家宠女儿，但对女儿进娱乐圈的态度并不积极，宴上并没有撮合汪颜与蓝耀阳，倒是积极让汪颜与段伟祺靠近。段伟祺赴宴时，带着汪颜入场。只是不知汪、段两家是否就小辈的婚事有什么想法，据说段伟祺是不婚主义者，不知他会不会与汪颜发展出什么火花来。
段伟祺揽过她，亲亲她的脸蛋：“好了，笑了就行。有老公在呢，别担心，再来10个爸妈都不怕。”
李嘉玉扫了一眼，这篇还真不是专门说段伟祺的，而是八卦娱乐圈和商界大佬秘史的，主角其实是蓝家和徐家。李嘉玉看到了熟悉的蓝耀阳的名字。在蓝家小辈里，他得到的评价还挺一般的，他的哥哥、姐姐倒是得到不少赞许，他们的光芒将蓝耀阳压了过去。有关蓝耀阳，只给了三句话就带过了。
“你就瞎扯吧。”
“妈妈发给你看。”宋音说着，用微信转了一条长微博过来。
“回去你把那协议签了，我们必须夫妻同心，一致对外啊。你要是不给我面子，我在你爸妈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李嘉玉松了一口气：“那不叫报道，那叫小道瞎编八卦。”
“不敢签。”
“妈妈看到网上有篇报道，就在前两天，段伟祺去参加一个豪门相亲宴。”
“你傻不傻，签了以后我们还可以解约嘛。”
“发生什么事了吗？”李嘉玉小心翼翼再问。
李嘉玉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宋音道：“妈妈只是觉得，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你对他的生活可能不是太了解。”
段伟祺又道：“你放心吧，那是我全部身家，我压力可比你大多了。万一你哪天不高兴，随便抓我一个错处，我就得上街讨饭吃。所以你慌什么？”
李嘉玉咬咬唇，问道：“妈妈，怎么了？”
李嘉玉再次失语。
宋音沉默片刻道：“你们异地，相处的时间不多吧？”
段伟祺捏捏她的脸说：“自尊心不要这么强。”
李嘉玉一愣，坐下了，认真答道：“还在一起。”
李嘉玉拍开他的手道：“你再夸张点，还上街讨饭吃！”
“方便的，你说。”李嘉玉又看了看微信和QQ，没有需要马上回复的工作上的留言，于是关了，拿起杯子准备出去给自己接杯水，却听电话里妈妈问：“你跟段伟祺还在一起吗？”
“去你门口讨饭吃，总行了吧？”
“那方便说话吗？”
李嘉玉想想说：“那你回头给我一份合理的，不那么夸张的协议。我们婚前什么条件都没谈，确实不合适。到时我再跟我家里好好说，你对家里也好交代。”
“还好。”李嘉玉坐下了，打开了电子邮箱，看了看今天新收的邮件，一边回复着妈妈，一边顺手把邮件做了分类。
“我的钱，不用交代。”
“嘉玉啊，你忙不忙？”宋音柔声细气地问女儿。
“段伟祺！”
李嘉玉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刚从一个会议上下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飞快地嘱咐助理把会上说的那些做到新方案里，今天发她邮箱，然后走进自己办公室，这才接起电话。
“好的，我好好交代。反正你拿着这份终极王炸，想换什么合同都行，对吧？”
但她没想到，不用等国庆，段伟祺刚飞德国没两天，宋音就来了电话，说要与她谈谈段伟祺。
两个人商量好了，回到包厢。宋律师也跟李齐、宋音把协议条款解释完毕。这协议除了金额吓人之外，其他的还是很正常的，对女方的权益保障得很全面。
段伟祺走了，两人约好国庆假期怎么都挤出两天回李嘉玉家里。李嘉玉为此挤掉了一个活动，计划转给贺亦春。
段伟祺便问宋音、李齐：“爸妈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那好吧。”
宋音、李齐对视一眼，真的是被这份协议完全打乱了阵脚。
“我妈最讨厌人家说她老了。”
李嘉玉坐下把合同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向段伟祺伸出手。段伟祺拿出支笔给她，李嘉玉“唰唰”签上自己名字，段伟祺在一旁笑，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老人家都迷信。”
宋音目瞪口呆，想开口阻止，却一时也想不出阻止的理由。
“我妈不迷信。”
“钱太多”这样的话，说出来似乎有点荒谬。
“我突然想到，我们结婚那天是9月9号，特别吉利。这是姻缘天注定，这个告诉你妈能加分吗？”
她看着两个孩子过家家一样把这么一份涉及巨大数额的协议签了，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能结婚了。
“不会的，一定等你。”
宋律师工作完成，先走了。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再一起去你家，千万别自己偷偷交代了。我怕你妈更嫌弃我了。”
段伟祺眉开眼笑，催服务生上菜，俨然一副主人家模样，李嘉玉暗地里捏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得意忘形。
“我看看电脑整理一个文件，两小时很快的。”
段伟祺赶紧做乖巧状，给宋音、李齐倒茶，然后坐好等训话。
“你在机场干坐两小时吗？”
事已至此，宋音对婚事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小段啊，你那份协议，跟你家里商量过了吗？你们签得这么痛快，可别到时候你家里怪罪到嘉玉头上，以为嘉玉做了什么手脚。”
第二天，段伟祺飞德国，李嘉玉要回C市。李嘉玉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陪段伟祺去机场，送他。
“妈你放心吧。”段伟祺道，“我从高中开始就经济独立了，没问家里要过钱。我创业早，离家也早，我父母不怎么管我的。我的兴趣比较广，创业方向跟家族企业的方向不一样，互相不影响。刚才那协议只是我个人的财产，涉及家族的部分没有列进去，我家里没什么好说的。”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跑回去取车。
李嘉玉轻轻踢了段伟祺一脚，段伟祺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那不可能，远着呢。”
这时候宋音说话了：“小段跟家里的关系不太亲近吗？”
“差点就这样走回家了。”
“啊？”段伟祺更茫然了，他刚才说了跟家里不亲近吗？
“我也是。”
他看李嘉玉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不是，我刚才只是解释经济的部分，婚事这块肯定会跟家里好好沟通的。”
“我的车子停旁边的停车场了。”
“那就是还没沟通呗。”宋音抓住重点。
两个人一起转头往刚才的珠宝店去。
李嘉玉不敢出声，段伟祺孤军作战：“因为嘉玉说要先跟你交代，所以我们先来这边，回头就到我家去见我父母了。”他没敢说自己也，推到李嘉玉身上。
李嘉玉也停住。
宋音又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要先跟我交代？”
段伟祺停住了。
段伟祺硬着头皮道：“女儿跟妈妈亲近嘛，她特别需要你的支持。”
李嘉玉晃着他的手轧马路，突然又道：“段伟祺，你开车来的吗？”
“我不支持，她不也自己偷偷结婚了吗？”
“他们来了，我给他们发红包。”段伟祺胡言乱语。
李嘉玉和段伟祺连对视都不敢了，只在桌下偷偷牵个手。
李嘉玉哈哈笑，忽然又道：“你知道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吗？现在你和我就走在监控下吧，警方会不会看到我们这样，觉得很可疑，正调警力过来准备盘查啊？”
段伟祺没火力了，学着李嘉玉低头装可怜。
“真开心。拉着神经病老婆的手。”段伟祺道。
李齐心疼孩子，忙打圆场：“行了，好好吃饭，婚都结了，翻这旧账也没意思了。小段和嘉玉知道错了，以后他们会乖的。”
“幸好街上没什么人。”李嘉玉道，“你穿着礼服，还戴太阳镜，像个神经病。”
“对，对。我们知道错了。”段伟祺赶紧附和。李嘉玉猛点头。
李嘉玉戴上了，段伟祺也把自己的戴上，与她手拉手走着。
李齐给老婆夹菜，与段伟祺道：“结了婚，就是两口子了。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回头约上你的父母长辈，我们两家见个面。我跟嘉玉妈妈没什么要求，对我们嘉玉好就行。其他的，就看嘉玉乐意。”
“那能一样吗？”段伟祺凶巴巴地说，“戴上。你老公就这么点要求，你都不满足。”
“是，是。”段伟祺点头，“爸放心吧，我敢跟嘉玉签那协议，就是表明我的态度，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家里对杯、牙刷这些都是情侣款。睡衣也是情侣款。”
李齐笑笑：“那就行了。”
段伟祺揽住她不放：“戴嘛，情侣款我们第一次买。”
宋音却道：“说到那协议，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年轻人冲动，现在觉得能天长地久，但就算有白纸黑字，也不能保证感情始终如一。你们签了字，我刚才没反应过来，没阻止，现在想想，却还是想跟你们说，法律是法律，感情是感情，别让这份协议成了你们感情不和睦的导火索。等冲动的劲头过去了，或者以后感情不那么深了，想起这协议又后悔，那可不是闹点小矛盾的事了。”
“我不要。”
李嘉玉想说话，段伟祺却抢先道：“妈，我不是冲动，我是深思熟虑过的。我这人，对钱并不是这么在意。也许外人看来，那是我从小没穷过，发展也挺顺利的原因。但我觉得，我是一个有能力承担失败，负得起生活责任的人。凡事无绝对，生意也好，婚姻也罢，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就会怎么样。就算没签这个协议，我经济上也许也会遇到别的困难，未来无论如何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做了。我不能保证未来，但我想把握好现在。因为有冲动才会恋爱，因为恋爱了才会结婚，结婚了就要经营，其实跟生意是一样的，因为突如其来的灵感找到项目，然后寻找开发的机会，花时间花精力去经营。也许经营不善，也许发展壮大，也许做到一半找到了新的灵感想转换跑道，这些可能性都存在。所以需要我们努力，我们自律，还需要两个人齐心协力。”
“不行，大晚上的，你得陪我一起丢脸。”
宋音不说话，安静听着。
“那你自己戴。”
李嘉玉握紧他的手，对他微笑。
“我想戴。”
段伟祺道：“妈，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富家子弟毛病多，其实我真的是毛病多。”
李嘉玉笑得不行：“我不要，好丢脸。”
李嘉玉笑出声。
段伟祺作势要打，李嘉玉哈哈大笑抬腿就跑。两人你追我赶了一段，段伟祺把她抓住了，揽过来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我们把太阳镜戴上吧。”
段伟祺也笑了笑，补充道：“但我遇着嘉玉了。她毛病也挺多的。”
“你刚才买太阳镜照镜子的时候，我只想到‘臭美’这个词。”
李嘉玉瞪他了。
李嘉玉哈哈大笑。段伟祺拉她出了门，问她笑什么。
“我们两个臭毛病还挺搭的。”段伟祺不理李嘉玉的瞪视，继续道，“妈，你对我不了解，但你了解嘉玉，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身上肯定有值得欣赏和肯定的地方，你要相信她的判断。”
临走的时候，段伟祺看到柜台上的一款情侣太阳镜，又让店员拿出来看了看，给李嘉玉试戴了一下，自己也戴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买下了。
他说得好累，把老婆推出去挡挡枪。
段伟祺付了款，两人郑重其事地给对方戴上了戒指，相视一笑。
果然宋音看向李嘉玉，李嘉玉用力掐住段伟祺大腿。
李嘉玉没意见。
段伟祺忙道：“但我的优点，我还是自己跟爸妈介绍一下。”
“那好吧。”段伟祺掏出银行卡，“反正先买个戴戴，回头我拍颗好钻回来，再找设计师专门设计好了。”
段伟祺说完这话，李齐、宋音和李嘉玉都盯着他看。
“我喜欢这个。”
段伟祺看了李嘉玉一眼，佯装淡定地抿一口茶。
“可是这个女款也很低调。”段伟祺不是太满意。
李嘉玉兴味盎然，轻轻推了他一把道：“说呀！”
李嘉玉也不管段伟祺的意见了，挑了一款对他道：“就这个吧，这个男款更低调点，你不会嫌娘气了。”
段伟祺一脸无辜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李嘉玉轻轻拍他一下，对店员笑道：“他就喜欢开玩笑。”
“说到你要跟我爸妈介绍一下自己的优点。”李嘉玉故意闹他。
店员一脸蒙。
段伟祺再喝一口茶，悄悄瞪了李嘉玉一眼。
“不贵干吗拿给我们看。”
李嘉玉道：“是你自己要说的。”
店员过来正听到这问话，赶紧道：“不贵的。”正想介绍一下款式设计和工艺、钻石质地什么的，却被段伟祺打断了。
李齐和宋音没一个给他解围，还真打算听听了？
段伟祺招手叫店员，顺嘴问李嘉玉：“多少钱啊？”
段伟祺叹气，一本正经道：“我优点挺多的啊，最大的优点就是实事求是，然后呢，低调、谦虚，所以不太好意思夸自己。但是人长得帅、老实、有素质，还扛打，你看你又捶又掐的，我身上伤痕累累都能面不改色，这些都是很明显的，掩饰不住。就算我不说，爸妈也能看得出来。是吧，爸、妈。”
“这两款，你喜欢哪个？”
李齐和宋音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
段伟祺摸摸她的脸，转向托盘问：“看中哪个了？”
李嘉玉没绷住脸，笑得不行：“你是把事情都反着说，就当优点了是吧？”
两个人苦脸对苦脸，然后笑起来。
“什么叫反着说。”段伟祺哼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实事求是。你的家庭地位已经很高了，不能再企图掩盖我的正面形象。爸、妈都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对吧，爸、妈？”
“我也是。”段伟祺附和，“我也比较怕你妈。”
反正每说一句就把丈母娘和老丈人拉下水就对了。
李嘉玉想想说：“还是先给我妈看吧。我比较怕我妈。”
宋音清清嗓子，低头喝茶，努力把上翘的嘴角往下压。李齐笑道：“好了，嘉玉别欺负小段，吃饭吧，我和你妈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活泼了。吃饭吧。”
“她不信。”段伟祺看着李嘉玉，“你要是批准，我就发结婚证给她看！”
段伟祺一看效果不错，有些得意，忙道：“爸你不老，看着可年轻了，成熟有魅力，还帅气。穿上皮夹克，戴上墨镜，再牵条金毛，开着悍马在海堤上跑一圈，肯定很多小姑娘围上来……”
李嘉玉说不出话来。
话说到这儿，他忽觉得不太对，桌上气氛已经变了。他小腿一痛，又被李嘉玉踢了一脚。
“没。她就呵呵冷笑两声，挂我电话了。”
李嘉玉道：“年轻人，你还是少说话多吃饭吧。”
“啊？”李嘉玉紧张，“那怎么办，不会让我们马上滚过去见她吧。”
李齐干笑道：“哈哈哈，小段真幽默。”
“挑戒指，挑戒指。”段伟祺被安抚了，但又忍不住道，“我气不过，就告诉我妈我结婚了。”
宋音淡定道：“很多小姑娘围上来，那也是摸摸金毛，打劫一下悍马，跟车上穿皮夹克戴墨镜的老头子没什么关系。”
李嘉玉也笑了：“行了，别板脸。选戒指呢，这种时候你板脸给我看，我可要走了。”
李齐继续干笑：“那肯定的，肯定的。”
段伟祺绷不住脸了，笑起来：“别闹。”
段伟祺低头吃菜，装聋作哑。李嘉玉附他耳边道：“悠着浪，段总，小浪荡漾，大浪翻船。”
李嘉玉道：“贞操还在吧？”
段伟祺猛点头。
“浪费我时间。”段伟祺嘀咕。
一顿饭终于有惊无险地吃完，宋音和李齐对小两口最后也算和颜悦色，没再摆脸批评。李嘉玉心情非常好，跟爸爸说说笑笑，跟妈妈撒撒娇，再欺负欺负段伟祺。
段伟祺看那店员一眼，李嘉玉把他的脸扳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没什么可气的。”
四个人出饭店的时候已俨然一家人的模样。李齐、宋音走在前头，段伟祺、李嘉玉在后头咬耳朵说悄悄话。
“好了，别嚷嚷。”李嘉玉柔声细气，抚抚他的脸，“那店员该以为我偷偷来想刷老公的卡，被老公逮个正着呢。”
李嘉玉问段伟祺：“段总啊，我们什么时候把解约协议签一下？”
“气死我了，我老早就告诉过他们别来这套。要不是看徐老在，我都不进那宴会门。”
“签什么签，现在不挺好吗？你把协议拿好，今天出乎意料地顺利，那晚点我就给家里打电话约时间了，明天我们一起先回B市，你拿着协议，我们一鼓作气全解决了。”
他还穿着晚礼服，领口被他扯乱了，李嘉玉伸手帮他整了整。
“不是。跟你家里用得着这协议吗？”
“我爸妈。”段伟祺愤愤，“也不是什么重要得不行的晚宴，突然给我塞个女伴，我本来要带我秘书去的，没想到最后是个变相的相亲。”
“签都签了，就用上呗。让我妈体会一下你的重要性。”
“谁呀？”
李嘉玉无语。
段伟祺余怒未消：“我被骗了。”
段伟祺看她的表情就笑，揽过她，用鼻尖蹭她鼻尖：“让你威风八面。”
李嘉玉小声问段伟祺：“你怎么了？”
“不是。”李嘉玉没好气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故意拿这事跟你妈调皮啊。你心里有没有一点数啊？对你妈能跟对我妈一样吗？”
店员吓了一跳，惶恐地看了李嘉玉一眼。段伟祺看那店员的表情莫名其妙，便瞪了她一眼。店员更吓着了，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
“当然不一样。对你妈我还心虚，对我妈我挺有底气的。”
他进来的时候脸黑黑的，很不高兴。
“就是把财产全给了老婆的底气吗？别闹了，我家这关已经过了，我们把协议解了，然后你重弄一份合理的。我们跟你家里好好说。”
李嘉玉看看时间，又让店员给她拿了别的首饰过来看看，打发一下时间。原以为还要等段伟祺很久，没想到没一会儿他就来了。
“不解。我觉得这协议特别好。”
李嘉玉挑了挑眉，她家段总有些冷淡啊。难道晚宴上不开心了？
李嘉玉斜睨他：“可把你牛坏了是吧？有本事把离婚协议也一起弄出来交我手里，我看你还得不得意。”
过了好一会儿，段伟祺回复了：“嗯，再努力努力。”
段伟祺冷笑道：“天真。上船容易下船难。你以为财产分配协议在手就行了？真想离婚，官司先打你个十年八载的，耗到你年老色衰，心力交瘁。”
李嘉玉也不客气，一样一样仔细看。她给段伟祺发微信，告诉他自己到了珠宝店，又发过去几张戒指的照片，说这几款她挺喜欢的。她开玩笑道：“是不是不够贵？我再努力努力？”
李嘉玉无言以对。
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店员很热情地接待了她，没领她看柜台上的戒指，而是直接带她去VIP室，用绒布托盘拿出了贵重的钻石戒指。
段伟祺又笑道：“当然我不会为难你的。到时痛痛快快地，钱也给你，公司也给你，股份全都给你，证券什么的全给你，哎呀，还有我心爱的车子们。到时候那些公司的合伙人、总裁、管理层什么的天天找你开会，从B市你家门口排到C市你家门口，经营不善的、员工讨薪的从B市你家门口，排到H市你爸妈家门口……
李嘉玉玩了一会儿健身器械，觉得也挺有意思的。然后她看了看时间，去了那家珠宝店。
“保险公司、证券公司、理财经理什么的，天天打爆你的电话。
晚上，李嘉玉自己去吃了麻辣烫。那家老店已经关门了，街口开了一家新的，李嘉玉觉得没有老店好吃。街心公园换了模样，滑梯没了，多了些新的健身器械。
“我呢，身无分文，又失去了心爱的车子，只好发奋图强。跟朋友借点钱，靠着我的脸面找点投资，弄它几个亿，重新开始。做生不如做熟，所以只好操盘旧行业，抢你公司客户，挖你公司高层，很快你那些公司没有人找你开会了，只剩下讨薪的了。但你不用慌，你还有车子、房产、存款什么的，一个独身女人，有这么多钱，很多小白脸吃软饭的都会来追求你的，一年365天天天缠着你，包围你的公寓，围堵你的父母，还有坏人打算谋财害命……”
时间走掉了，就再不会回头。
李嘉玉怎么觉得自己被他坑了？他根本不怕离婚，她怕才对！
时间真的厉害呀。李嘉玉想，磨掉他们的天真，让他们世故、圆滑、妥协。想改变也好，不想变也好，都得与时间对抗，而他们都不可能赢。
“必须解约！”李嘉玉咬牙切齿。
李嘉玉把手机收起来，看了一眼苏文远的方向，他没注意她这边的动静，只专心与同事讨论着。
“哈哈哈哈，就不！”段伟祺哈哈大笑，特别得意。
李嘉玉又想笑了，道：“晚上见。”
李嘉玉作势要打他，段伟祺撒腿就跑：“打死我了，遗产还是你的。”
“我总觉得不太真实，今天拿出来看了三回。不敢相信我居然有老婆了。”
李嘉玉追在他身后喊：“你站住，让我揍一顿。”
李嘉玉问他：“什么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又一起回来。李齐和宋音就听这俩孩子嘀咕着：“你干吗往停车场跑？”
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一张图，是他们的结婚证。
“以为开车来的呢。”
“好的，好的。”段伟祺发了个“高兴得转圈圈”的动图。
“笨死了。”
李嘉玉笑，又给他发：“跟家里坦白后，我们再好好商量婚礼的事，还要去度蜜月。”
“死了遗产全是你的。”
“挑贵的，老婆。”段伟祺回道。
“滚蛋吧你。”
李嘉玉拿出手机给段伟祺发消息：“你说得对，今晚无论如何得买上一个。我吃完晚饭就过去好好挑。”
两人说着说着，又走到宋音、李齐他们前面去了。
现在她真的结婚了，她完全不为钱担心，但她坐在会议室里开着会，吃着外卖，考虑着合同条款。
李齐跟老婆感叹道：“小段其实挺开朗的，没什么架子，挺好的。”
李嘉玉回到会议室，看到斜对面的苏文远，他正跟坐他身边的“远光”同事低声讨论着什么。李嘉玉想起当初她跟苏文远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坐在学校礼堂对面的草坪上，喝着奶茶讨论着结婚。她说戒指要什么什么样的，婚礼要什么什么样的，他们还就蜜月去哪里争论过。那时候他们不为时间担心，只计算着费用。
宋音道：“给你买件皮夹克？”
于是李嘉玉答应了。
李齐眼睛一亮：“好呀。”
“今晚无论如何得买上一个，小一点的也算有一个吧。不然我心里不舒服。”段伟祺道。
宋音微笑。李齐看到那笑容，忙道：“我是说，我们一人一件皮夹克。然后你开悍马，带着我。”
李嘉玉让段伟祺别着急，有正事就好好办，她在家里等他。段伟祺说晚宴酒店不远有家品牌珠宝店，他让秘书联络了，李嘉玉晚上可以先去挑戒指，他从晚宴出来就直接过去。
宋音大笑，揽过李齐的胳膊说：“行，我们到海堤开一圈，看谁敢打劫。”
李嘉玉给段伟祺打电话，段伟祺没接。过了一会儿他回过来，他那头声音挺嘈杂，似乎也在开会。
李嘉玉和段伟祺听到笑声，回头看。段伟祺道：“你父母还挺活泼的呀！”
这时候李嘉玉发现她开会时段伟祺又发来了消息，他说他临时要代父母出席一个挺重要的晚宴应酬，他们刚告诉他。他推不了，怎么都得去露个脸，跟两个大佬打声招呼聊一聊，代他父母为缺席道个歉之类的。他不会待太久，争取9点前就出来。
“你爸妈呢？”
很快，会议继续进行，接着是午饭。
“我爷爷的拐杖最活泼。”
李嘉玉怔了怔，琢磨着苏文远这句话。他说“不让自己”失望，在他心里，还有对他作为一个设计师的期待吗？
当天晚上，宋音与女儿关门详谈了一次。
“可以的。”苏文远点点头，“这次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他说完，转身走了。
李嘉玉向母亲坦白了目前她与段伟祺的状态还是两地分居，她并没有计划要辞职回B市，但未来一定会回去的。既然结婚了，她会对婚姻和丈夫负责。只是她也需要对自己负责，对工作伙伴负责。
李嘉玉觉得好笑，她真的笑了，然后道：“苏总放心，我不至于拿这个打击报复你。你的产品做得好，才会有机会。一个设计师靠产品说话，我从前是这么说，现在也是这么说。但你的办事方法和状态我确实有点不放心，为了保证项目能够顺利实施，违约条件和赔偿条款，苏总你要有心理准备。”
目前的工作正进展到关键时期，她不能丢下那些不管，而且她热爱现在的工作。他们还没商量过婚礼，她现在特别忙，她自己也不太想办，所以也没挑这个话头。她也没打算要孩子，想过几年等30岁之后再说。她有点担心公公婆婆催她这事。她也没敢挑这话头，反正段伟祺不提，她就不提。
苏文远道：“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想跟李总说，‘远光’这两年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产品，外头包装虽然亮眼，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两年我过得挺混乱的，没有状态。今年好不容易重整旗鼓，育婴哺乳室我自己很满意，网络票选我们没有做手脚，我们是凭实力走到现在的。我希望‘远光’能参与这个项目，借这个项目有个真正的提升。希望李总公事公办，过去的事，放下了可以吗？”
“妈妈这边都好说，但公公婆婆那头呢？你还没有真正进入他的生活，还没有真正体验过他的生活环境。”宋音拉过女儿的手，对她道，“既然已经领证了，那妈妈说别的也没用。你就记住一句话，你自己最重要。你觉得开心，就跟他过；不开心，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靠山。别因为怕丢脸或是怕被妈妈骂就不告诉妈妈了。”
“苏总。”
李嘉玉感动地抱住母亲。
“李总。”苏文远招呼她。
段伟祺这晚与母亲邱丽珍联系，说要带李嘉玉回家，有重要的事要当面与家里说，让母亲联络一下家里其他人，明天下午安排时间，他带李嘉玉回家吃饭。
李嘉玉把手机屏幕按灭，抬头一看，是苏文远。
“我联系不上爷爷，他没接电话。”
段伟祺没回复，李嘉玉猜想他大概在忙，正想再跟他说一句今天会议进展很快，她下午应该能早点走，还没输入，就见一个人影站了过来。
邱丽珍压低声音道：“你爷爷刚刚晕倒了，现在我们全都在医院呢。脑出血，正在手术室抢救。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李嘉玉看看时间，这是半个小时之前了。她回复：“好的，我下午开完会直接去你公司找你吧。你今天在富昌还是耕田？”
段伟祺一下蒙了。
过一会儿他又发：“你开会开到什么时候，今晚一定要把时间留给我呀。我们补昨天的大餐，然后去挑婚戒。”
“你快回来吧。你跟李嘉玉的事，以后再说吧。”邱丽珍道。
他发这消息时李嘉玉正开会，所以没有看到，于是段伟祺等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算了，反正在你心里婚戒大概不如PPT重要吧。”
段伟祺挂了电话，用手机订机票，然后去敲宋音的房门：“妈、嘉玉，我爷爷脑出血入院了。”
李嘉玉这时候也才想起来，对呀！他们没有婚戒！
房门很快开了，李嘉玉紧张地问：“怎么了？”
段伟祺在微信上给李嘉玉发来一个“惊恐”的表情：“嘉玉，太可怕了，我们居然没有买婚戒。”
段伟祺把事情飞快说了，让李嘉玉收拾一下，他们得现在赶去机场。
会议休息时间李嘉玉一直在玩手机，她在跟段伟祺聊天。段伟祺明天飞德国，两个人领证后只有今天一天的相处时间，接下来再见面就得半个月后了。
宋音和李齐也很重视。李齐赶紧去开车，宋音给他们准备了些路上的用品。一家人一起去了机场，路上李嘉玉刷了刷手机，习惯性地查看C市本地新闻，却看到了一条让她震惊的消息。
苏文远很配合李嘉玉的态度。她疏离，他便也当不认识她，两个人就如同刚刚认识的合作者那样，他努力推销“远光”的设计，希望能签下合同，而她作为甲方，提出一大堆的问题和条件。两边谈判得颇为紧张，但推进的效率还算喜人。
C市包括市长在内的几位官员贪腐被查，已被双规。
不过也是。“远光”创办三年了，人已经换了好几拨，产品都更新换代几次了。“远光”早已不是从前的“远光”，他也不是从前的苏文远了。而李嘉玉，当然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姑娘了。
李嘉玉吓了一跳，忙把新闻链接转给贺亦春。贺亦春很快回复：“我已经知道了。很突然，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是怕走漏风声，突击的。”
只是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更疏离了，开会坐的位置也远远的，说话的语调非常公事公办，全无她曾经是这家公司联合创始人的迹象。
“那我们的项目呢？”
苏文远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恐怕悬了。我跟孙哥在一起呢，正商量这事。为了避嫌，这合同怕是短期下不来了，而且这项目卡在这关口，恐怕相关公司都需要被调查一番。我们行得正，没事，但就是会被拖着。”
第二天，李嘉玉照常去“远光”开会。她穿得很喜气，妆容也很明艳，看起来心情很好。
李嘉玉的心沉了下来，她看了看段伟祺，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窗外，灯光映在他的侧脸，气氛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