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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自从栽在你手里,我就没打算活着出来

少年的纯情实在难能可贵,她不忍心去破坏,轻声道:“彼此视如生命的那个人,你以后也会遇到的。”

男生眼底的光倏然熄灭,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了。

她从男生出去的背影中抬头,看见倚在门边的那个影子,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她知道他有话要说,等着,琢磨着,还以为会听到多长的一段话,结果就短短一句:“那小孩对你还挺殷勤。”

春宵怔了一瞬,点头:“是。”

春宵越发忍俊不禁,他吃醋的本事倒长进了不少,轻嘲:“你不也是。”

“嗯,知道的。”高以晨顿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宵姐,他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他比她高小半个头,长臂按在床头的栏杆上,轻松将她封死在角落里,目光逼视她:“我怎么你了?”

“哦,对了,我要资助的那个女孩子,还要麻烦你替我联系上。”

春宵掰着手指,认真地跟他理论:“软磨硬泡,穷追猛打,算不算?”

春宵大大方方地接过,笑着回了句谢谢。

陆栖迟没好气地松手:“无所谓了,那小孩都没长开,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你眼光再差也不会喜欢的。”

高以晨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刚大学毕业,对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并不了解,浑身透露着一股子书生气质。此时他站在春宵病床前,腼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精致的手链:“我从县上的小商店淘来的,不贵重,但很别致,送给你。”

春宵不敢再招惹他,任由他说浑话,还不忘阿谀:“是呢,我眼光高才瞧上你。”

那个叫高以晨的男孩子从人群里挤过来,其他人很有眼力见地纷纷离开,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人。

陆栖迟满意地笑出了声。

春宵睨了陆栖迟一眼,当事人却摊手耸肩,事不关己的样子,下楼办出院手续去了。

到A市是傍晚,陆栖迟在机场接了通电话,随后扶着拄着拐杖的春宵上出租车,一路驶回陆栖迟的公寓。一开门,蒜头从客厅蹿到脚边,陆栖迟蹲下身将它抱起来,仿佛他才是这条狗的主人。

得知春宵要出院,远山之行的同事闹着要来探望,其实不过是好奇,这个将她从山上背回来的男人,据说超级帅,没想到本人比传闻中的更甚,几个女生都差点当场叫出来了,再三地跟春宵确认,是不是从娱乐圈出来的演员。

“你不在的这些天,它怎么过的?”她问。

春宵的脚伤得不太重,但这段时间下地还是有些困难。陆栖迟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坐下午的飞机回A市。

“我让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照顾它一日三餐,看起来养得不错。”

一夜过得安稳又踏实。

春宵仔细打量了它半天,确实胖了一些。

他勾着唇去抚摸她的脸,这一瞬间,他等了三年。

陆栖迟一手抱着它,一手拎着行李去了卧室,再出来时春宵正在冰箱找水喝。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然后,就听见陆栖迟的声音问:“你换洗的睡衣在哪个包里?”

她的笑声很轻又很柔,像凭空落下的一片羽毛,扫过他的心上。

春宵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艰难地吞下:“干吗?”

春宵咯咯笑起来,尽管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你不洗澡吗?”

春宵脸色有些难看,一翻身,看着他,想要将他推开些,手指被陆栖迟拢住,她更气了,使全力抽开,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呢喃:“比那更早,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她无言地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腿。

他将脸靠近了些,贴着她的头发,低声回:“怎么可能。”

“你想让我帮你洗?”

“想起我们第二次见面,你送我去医院,说实话,你是不是那个时候爱上我的?”

“休想。”她扭头,对上笑吟吟的一张脸。

“睡不着?”

春宵翻了个白眼,一瘸一拐地进卧室抱了包衣服去浴室了。

她没来由地一笑,痴痴的。

陆栖迟在外面敲门:“你的脚踝不能沾水,放水的时候注意点,热水往左边拧。”

“那也忍着。”他将手心覆盖在她眼皮上,“睡觉吧。”

春宵在里面“哦”了声,他还真把她当白痴啊。不过,这洗漱台上她的东西还照原样摆放着,他是料定了自己会回来吗?

她颓着眼:“你几天没换衣服了,有味道。”

洗完澡出来,陆栖迟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春宵去阳台上晾洗好的外套,阳台的窗户正好连接着厨房,她趴在窗口,闭着眼睛闻着飘来的香味,睁开眼,一张脸正对着自己。

屋子里安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

瞬间的安静。

春宵不动了,他说话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上,湿热的。

只有煲汤的锅里沸腾的声音。

他的胸口紧贴着春宵,她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开始挣脱了下,听见背后沉沉的声音:“嫌弃的话我就下床。”

春宵盯着那双晶亮的眼睛:“我记得你第一次下厨是在我家,差点把厨房都点了。”

她摇头,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支撑说这么多话已经难得,他把病床摇下来,扶着她平躺好,掖了掖被角,侧抱着她躺下来。

陆栖迟想摸她的脸,又退回去。

陆栖迟还算满意这个答案,心情晴朗了许多,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还吃不吃?”

“怎么?”

春宵伸手将他认真的嘴角掰开一个弧度,算是拿他没什么办法,点点头:“我跟你回去。”

“刚切了辣椒,怕辣到你。”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自夸,“我现在做饭还可以,想做给你吃很久了。”说着,自恋的本性又回来了,挑眉道,“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像我这种十全十美的好男人,竟然也忍心抛弃。”

他鲜在别人面前流露脆弱,这些话听得春宵心里不是滋味。他因为她变得真实,也因为她的无助变得狼狈慌张。

春宵咳嗽了声:“够了啊。”

“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都不敢合眼,你失联的消息到现在还让我心悸。我怕这是梦,醒来后你还在深山老林里等我去救,万一找不到你,我都不清楚以后要用什么信念活下去。”

嘚瑟起来没完了。

“啊?”为了她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陆栖迟哈哈一笑:“有这个口福的人可没几个。”

陆栖迟静了好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说:“我没说不跟着你。考虑很久了,游戏那边的事我还会管,其他的打算一并交给安夏。”

春宵歪着头看了眼盘里的食材:“做栗子烧鸡吗?哪儿来的栗子?”

“好吧。”她盯着那张俊朗异常的脸,抿抿唇,“白天还说不放手了呢。”

“回来的路上让阿姨买了放冰箱了。”转而变成清淡柔和的语调,他又道,“为女主人接风洗尘,第一顿可不能马虎。”

他自我嘲解:“我管不了,算是栽在你身上了。”

臭贫。

春宵打破寂静,补救道:“你不打算管我了?”

他将煲好的汤端上桌,色香味俱全,不仅卖相好,味道也不错。她喝了一大碗,懒得走去厨房盛,趁陆栖迟去逗狗的工夫,把他那碗偷偷倒进自己的碗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的动作被陆栖迟抓住,好笑地问:“有那么好喝吗?”

他面带讥嘲:“你瘸着腿跟着队伍四处奔波,是打算上今年的《感动中国》?”说完,又有些无奈,“等你把伤养好,想去哪儿都随你。”

春宵点头:“挺好。”

“可我这边的事没处理完。”

“那你还一口都不给我留。”

“嗯。”陆栖迟舀着饭,一口一口往她嘴里送,“我约了认识的老医生,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你是主,我是客,再说了这汤本就是为我炖的。”

春宵认命地垂下胳膊,想到什么问:“我们要回A市?”

陆栖迟将碗推过去:“分我一半。”

“我这辈子没伺候过人,你有这待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凭什么?”她负隅顽抗,一口气将自己碗里的汤喝完,还故意在陆栖迟眼前晃了晃,“自己去厨房盛。”

“我伤的是脚不是手。”

他忽然站起来,上半身俯在餐桌上,瞧着对面的她。

她张嘴咬了一口丸子,打算接过饭盒,却被陆栖迟觑了一眼。

春宵被盯得有些心虚,想别过头,却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吻了吻她嘴角残留的汁水,笑得十分妖孽:“喝了我的,当然要还回来。”说完,又寻着她的嘴唇,深吻下去。

“回A市了给你做。”他揭开盒饭的盖子,舀了一个丸子,喂到她嘴边,“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先将就一下。”

整个口腔都是栗子的香味,她闭上眼,沉溺在他的呼吸声中。

要求这么高,这大半夜他上哪儿找去。

蹲在桌角边的蒜头似乎很不满意主人们对它的视若无睹,叫了两声,见无人搭理,闹得更厉害,咬住春宵的裤脚往自己怀里扯。她受到重力,推开陆栖迟低头看,受到关注的蒜头这才消停下来。

“想吃栗子烧鸡……”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两人对视一眼,撤回了视线。

未等春宵回答,他便拎着柜子上的袋子过来:“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栖迟哭笑不得:“早知道,就把它锁到笼子里了。”

陆栖迟也察觉到了,关掉大灯,开了光线柔和的床头灯,伸手抚摸她睡乱的碎发,柔声问:“醒了?饿不饿?”

春宵看看狗,又看看他,这一幕落在谁的心里,都会有些触动。她拍了下他的手臂,嗔怒道:“不正经。”却见他吃痛地颤抖了下,她把他的袖子从手肘处撸上去,见纱布上有血渗出,蹙眉,“疼吗?你今天是不是没换药?”

他见她醒了,去开灯,春宵蒙眬着睡眼受到强光的刺激一时难以适应。

陆栖迟不以为意:“还好,就有点痒。”

大概因为输液的原因,她困意来袭,整整睡到半夜,醒来时发现陆栖迟坐在床边,房里没开灯,手被他握着,温温柔柔的。

“不是发炎了吧?”她警惕起来,揭开纱布,有脓水从伤口处流出,她那日一扫以为是个小口子,没承想伤得这么深,他不声不响的,让她有点生气,“你家有药吗?”

春宵微微地笑起来,心情忽然好到不行。

“卧室的药箱里只有酒精。”

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一动也不动,就这样任由她抱着,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却能感觉到,他的每次呼吸都带着喜悦,在房间里漾开来。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陆栖迟板着一张脸去看她手背上的针头,却被她右手揽住脖颈,他有点措手不及,差点撞到她身上。春宵却优哉游哉地笑:“随你,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这不缺个女主人嘛。”陆栖迟说完,眼神瞟向春宵。

“疼。”她软软地喊了句。

她只觉得自己挖了个大坑,还主动跳了进去,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他一下:“懒得跟你计较,进去上药。”

春宵只是玩笑,不想他又在较真。

他坐在床沿上,也不动,盯着春宵手里的动作,直到她指挥他把衣服脱了,免得药水滴到衬衣上。

她淡淡抬眼,却见他嘴边凝着笑,半晌才蹦出几个字:“以后不准给别人碰。”

他解了衬衣扣子,用玩笑掩盖自己的腼腆:“练了这么久的腹肌,白白给你看了。”

她越说越离谱,他明明知道她是故意逗他,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出声打断她:“沈春宵。”

春宵气定神闲地给他擦药,只看了一眼,笑道:“我在健身房看过不少比你身材好的。”

“我?你不知道国外的人都很开放吗?拥抱接吻可是礼仪,我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陆栖迟黑着脸消停了。

他勾了勾唇,不怒反笑:“那你呢?”

她故意气他,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身肌肉还是下了番功夫的,线条格外好看。再加上他皮相很好,漂亮的轮廓,清爽的短发,眉目之间比初见他时更加深邃。春宵放肆地将手放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她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瞧他,故意戏弄他:“陆少爷,几年不见,你吻技变好了,说说,谁调教的?”

陆栖迟半眯着眼:“你干吗?”

陆栖迟讪然,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就摸一下,不服气的话,你可以亲回来。”

这个病房虽然是单人间,可门口来往的人还是很多,能听见走廊里形形色色人员交谈的声音。两人目光闪躲,最后视线碰在一起,春宵静静地看着陆栖迟这副尊容,扑哧笑出声来。

某人立马来了精神,凑近了些:“真的?我可以为所欲为?”

那护士淡定地给她打上点滴,推着仪器离开。

即便是这样轻佻的语气,也带着旁人没有的清逸俊朗。

春宵在眩晕中睁开眼,见门口一名护士正盯着自己,触电一般推开陆栖迟,红着脸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春宵说了声“打住”,手里的动作重了些,陆栖迟吃痛地哇哇大叫。

所谓的久别重逢,不过都是重蹈覆辙而已,他设下了情网,她早就逃不掉了。

春宵看着他,用一种取笑的神情:“你们男人思想是不是都这么龌龊?”

不管岁月如何变化,他的吻跟以前一样,熟悉而热烈。她再也不愿后退,伸手拥住他的后背,深深地回应这个男人的爱。

陆栖迟不以为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我是州官,你是百姓,咱俩本就不平等。”

她还在恍惚,后脑勺上的手忽然发力,将她的脸推了过去,面前的人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舌头撬开她的齿贝。

……

“这次不会放手了。”

她嘴上这么说,擦药却是十分小心,生怕碰疼了他,完事了嘱咐他穿上衬衣,却听见门铃声响起。

她连呼吸都不敢了,心摇神荡,硬生生压着喉咙。

春宵惊道:“这个时间有人来?”

“宵宵……”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让他们过来开会。”

陆栖迟叹了口气,手才缓缓松开。那视线就落在她脸上,再也无法逃避。

陆栖迟修长的手指捏住衬衣的纽扣,眼底全是诱引:“要不要出去一起见见?”

他还想继续,嘴巴被春宵捂住,她眼眶酸痛发热。

春宵下意识拒绝,他却未挪动分毫,脸上全是粲然:“你说,我们要是这副模样出现,别人会有什么想法?”

“花了三年时间逼自己将你忘掉,却发现不过徒劳而已。即便是现在,你的脸依然清晰如昨,我对这世上的一切甘之如饴,唯独觉得爱不到你好亏。”

春宵直接夺过衣服随意披在他肩上,将他推出卧室。

“需不需要我复述一遍?”

陆栖迟扣着扣子快步去开门,底下的人见他姗姗来迟,又瞧见玄关处有女生的鞋子,戏谑道:“老大,你不会瞒着我们金屋藏娇吧?”

她下意识往后退,想躲开他的视线,却被他的手掌扣住了后脑勺。

“即便是,我一个奔三且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没瞎。”

众人纷纷腹诽,这棵万年铁树也能开花,都想见见里头那位是何方神圣,谁知道他藏得严实,大家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春宵心猿意马,仓皇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陆栖迟俯下身,墨黑的瞳仁里锁着她的脸:“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不认了?”

苏小婉点头,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两部游戏的人物设定跟人物技能的比对,发现我们跟方腾最新出品的手游不仅意外相似,连每个人物的皮肤都大同小异。原本我们已经在法院备案了,没承想他们反咬一口。”

她听着不对,忽然想起先前被他的电话打乱,备忘录的界面未退出,窘迫升腾而起:“手机还我。”

陆栖迟点头:“有两件事需要你去调查:第一,工作室的游戏代码泄露源头出在何处;第二,方腾还是个刚成立的小公司,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背后是否有其他靠山。敌在暗,我在明,暂时不可贸然出手。”

“原来,你把我看得这么重,临死之前还念着我。”

“可是,如果我方不抓紧想出应对之策,很有可能迫于舆论压力停服。即便后面维权成功,造成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笑落在春宵眼里,让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于是开口问:“怎么?”

“这只是最坏的结果,我不会允许事情走到那一步。”复杂的商业利益冲突在他嘴里一下变得简单起来,“虽然这是场硬仗,但我们站在正义这方,就不怕任何诋毁。你们只需安心做事就行,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再看,却见他眼底藏着一丝笑。

如此一来,增加了不少士气。

陆栖迟垂眸解锁,手机跳转到的界面让他愣住。他快速看了一眼,扭头逆着光望着她。房间里光线明亮,他这一眼让春宵有点恍神。

他凌厉的眉目柔软了些:“有什么话畅所欲言吧。”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到底是相处三年的同事,都知道如果他胸有成竹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出错,担心便少了些,空旷的客厅里开始有断断续续的交流声和笔尖落在纸板上的沙沙声。

春宵指了指床头柜:“密码是0927。”

陆栖迟侧眸扫了眼卧室,没什么动静,手机里传来信息:“有点渴。”

“没电了。”

他去厨房切了几片柠檬,加入冰糖在锅内熬煮,晾凉后加入几勺蜂蜜。讨论进入尾声,苏小婉进来凑热闹,瞧见一向高冷的老板如此贤惠的模样,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你自己的呢?”

“我记得你从来不喝这么甜腻的东西,咖啡都要不加糖的。”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他说。

陆栖迟毫无诚意地扯了扯嘴角,在托盘上放了几杯,对苏小婉说:“把这些分给大家吧。”说完,就要转身,却被苏小婉拉住。

她将削好的苹果接过来,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她低着头,肩上的头发滑下来,抬手去捋,瞧见他在看自己。

她跟着他做事多年,早就没了对上司的敬畏,此时没脸没皮地问:“你是不是跟学姐和好了?”

他坐在床上削苹果,春宵也不说话,看着他削。两个人距离不远不近,但难得安静,就这样坐着,让人特别踏实。

陆栖迟不置可否。

她空腹太久,实在没什么胃口,但他回来时,还是拎了一大袋吃的。

“哎,能不能让她出来给在场的女同胞开一课?”

有电话进来,陆栖迟那边应该已经好了,问她要不要吃什么。

他睨眼:“想学拳击防身?”

放不下的,忘不掉的,字里行间都是他。

“不不不,比这更重要,事关终身幸福。”

她在病床上呆坐了半个小时,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物品,都还在,手机上的泥巴干了,但依然显露出劫后余生的痕迹。她打开,里面有无数条短信来自阮清跟小泽,她一一回复报了平安。在清除记录时,发现自己备忘录里记下的遗言。

“什么?”

陆栖迟扯下衣袖挡住,这才随护士去了诊疗室。

“驯夫心得。”

春宵发蒙地听完,皱着眉扫到他臂上猩红的伤口。

陆栖迟脸色变了变,挑起个话头:“我记得集团在非洲还有个事业部,最近有个空位,你想去的话,我可以交代人事一声。”

一时间两个人无话,有护士进来取点滴瓶,忍不住说道:“小姐,你劝劝你男朋友,手臂上的伤口那么深,再不处理的话,会感染的。就没见过这样不怕疼的,病人在这里又不会跑,死活要整夜守着。”

“别啊。”苏小婉后退一步,再不敢惹这位大佬,“我这不是看你们恩爱嘛。”说完,吓得跑回客厅,身后的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给你泡了蜂蜜柠檬茶,要不要出来喝?”

带着公司的人来看大山吗,人家该恨死他了吧。

“人都走了吗?”

陆栖迟已经站起来,把床头往上调了调,依旧惜字如金:“团建。”

他斜眸扫了眼客厅乌泱泱的人头,嘴角慢展:“嗯。”

春宵听着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略不自在地把身体往上移了移,她动了一下:“你怎么会来这边?”

没过两分钟,春宵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趿着陆栖迟的男士拖鞋出现在客厅。

“客气。”

春宵显然有点惊慌,但比她更乱的是眼前这帮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次谢谢你。”

后方的陆栖迟瞥见这一幕,唇畔逸出半分笑:“叫嫂子。”

“没那么严重。”陆栖迟斜了她一眼,“暂时是下不了床,不过你再继续乱跑的话,也快了。”

话是冲着工作室的那帮同事说的,春宵远远捕捉到他眸中不可多得的笑意,心里略微不自在。

春宵瞅了眼吊在床尾的脚,上面打了石膏,咬着牙问:“是不是摔断了?”

他这样把她唤出来,竟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稀奇事物没得到过,唯有对她珍视至极,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份幸福。

他坐过去,掌心覆在她额头上,又跟自己的体温比对了下,点头:“烧退了。”

数盏大灯泡们默默吃下这碗狗粮,个个都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嫂子。”

陆栖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陆栖迟的脸色有点憔悴,但底子依然是好的,即便不做任何装饰,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的柔光。

春宵踌躇了一会儿,轻声回:“不用客气。”

春宵睁眼时天已大亮,视线还很模糊,医护人员来察看后一一离去,他俩隔着一张床的距离对视。

转眼想想,这怎么跟参见正宫娘娘似的,语气轻松了些,快步走到陆栖迟面前,接过杯子:“我出来喝口水,你们继续吧。”

他守在病床前,哪儿也不肯去,但手臂上的伤口实在狰狞,往来的护士都看不下去了,他却无心在意,盯着躺在床上的她。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久到似乎全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瞄了眼陆栖迟。

陆栖迟的车停在山下,将已经昏迷的她放在后座,简单跟救援队交涉了几句,便直接开车去了距离这里不远处的贵阳市医院。

闯祸的人揽着她的腰,贫上天了:“陪你进去喝?”

下山的路比来时更滑,再加上背着人,走得很艰难,但陆栖迟心里很轻松。只要找到春宵,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是一件很心安的事。

“干吗?”春宵皱眉。

陆栖迟抿着嘴,挑眼瞅她:“你再不上来,我用强了。”

陆栖迟撩起她耳边的头发,浅浅地笑:“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在外面,他们分心。”

春宵未动。

话里尽是暧昧。

他扭头看了眼,神情放松了些,背对着她蹲下来,深吸口气:“上来。”

众人深吸一口冷气,一个二个都起身,手足无措:“夜深了,我们就不打扰您跟嫂子休息,先撤了。”

她颤着手指向他的手臂:“你的。”

房子里就剩他俩,陆栖迟端过已经空了的水杯,搁在案台上,从背后抱着春宵,埋在她颈窝里。她言语微嗔:“你闹上瘾了?”

“啊?那哪里来的血?”

陆栖迟倒全然不在意:“知道了也好,不然他们天天在背后揣测,我一‘南非血钻’身边半个女人没有,是不是哪方面有问题。”

一阵冷风过来,寒意入骨,她嗫嚅:“不是我的。”

春宵怔了几秒,轻笑出声。

春宵摇头,她腿脚坐麻了,连手指都没有知觉了。陆栖迟凑过来,给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鼻尖下。他视线一转,见灰色布料上出现一抹殷红,忽然紧张起来:“你哪里伤到了?”

“还睡不睡得着?”

“你还能走路吗?”他抬头,瞳孔里的光亮让她有些恍惚。

她摇头:“这几天都在睡着,休息得太过了。”

陆栖迟没答话,低头去整理她身边的物品:“别说话了,留着力气下山。”

陆栖迟抱着她低低地笑,深沉的声音侵袭着她的耳朵:“那我们去阳台吹吹风好不好?”

“谢谢你,能找过来。”

他搬了把藤椅出来,又去寻了条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那椅子刚好能躺下两个人。

“想你。”她嘴唇冻得发紫,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万一我这次就这么挂了,想到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都还在怨怪你,就有点难过。”

城市的雾霾太重,夜空中零星几点寂寥星光,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不如西宁那晚的好。”

“你想什么呢?”

“你说的是人,还是这夜色?”

陆栖迟见她斜靠在树干上,也不出声,伸手去摸摸她的袖口,还是湿的。

陆栖迟眉梢都扬起来,冲她一眯眼:“人也清减了不少,大概是想我想的。”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老天对她太过眷顾。

春宵瞪他。

她想起后面实在坚持不住了,在手机备忘录里一字一字打着遗言,心心念念都是陆栖迟的模样,竟还期许着能见他最后一面。

陆栖迟严丝合缝地贴上来,一脸风流绰约:“真不想我,宵宵?”

手电筒被随意扔在地上,在漆黑的夜里发着微弱的光。

她的手肘挡在两人中间,可这般近距离相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他目光逼视,容不得她撒半点谎话,随即容色淡淡道:“想啊。”

还行?冻死了就一句还行?陆栖迟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谁让你一个人就往深山野林里蹿的,车坏了就在原地等着,你不怕死,我怕。”

楼下车水马龙,却对这一方角落没有任何搅扰。

“还行。”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陆栖迟攥住她的手:“这会儿才老实,也不怕我被别人拐了去。”

“你怎么样?”

春宵溺在这柔软里,声音却出奇地低落:“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但好在没什么伤口。陆栖迟半跪在她面前,将外套脱了将她裹住,看了眼她脚上被泥巴糊成一团的鞋子。

他将她搂得越发紧,捂得她差点喘不动气,软软地来了句:“我哪舍得。”他自嘲,“连林嘉诚都说,以前见我意气风发的样子,绝对想不到日后还会栽在女人手上。”

他朝着人影走过去,手臂被枯枝划拉了个大口子,也不顾得疼,抬眼就见她在冲自己笑。陆栖迟简直要疯了,他都急得要跳楼了,这人还这么没心没肺。

春宵半晌无话,她想说你舍得的,不然怎么会狠着心三年都不来见她一次,电话也从未打过。但一想,好像更狠心的是自己,当初分起手发起狠来眼睛都不眨,她以为自己没有爱情也能活,谁知也去了半条命,何况单纯如他。

万幸。

她目光游离,见到对面一排书架上放着一本童话书。

他听见自己长出了一口气。

陆栖迟也注意到了,他自告奋勇地抽出来,摊开在手上,半坐起身:“念故事给你听啊。”

天已渐渐黑了,他打开手电筒,顺着地上被踩坏的草丛往前找。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几声闷哼,似乎从下面传来的。他没多想就从石坎上跳下去,手电筒照了一圈,打到靠在树干的人身上。

春宵余光一瞟,嗤笑地问:“你还会这功夫?”

他的心蓦地钝重,一突一突地疼起来。

陆栖迟挥挥手腕:“这次游戏的配音大部分是我做的。”

陆栖迟在山林里穿梭了两个小时,一眼望去,四周还是雾茫茫的,能见度很低。他走得快,没料到路上的草这么深,深陷下去,险被绊倒,低头见杂草堆里落下的一枚戒指,跟他手上的是一对。

她哑然。他没有自夸,他的音色确实是现下小女生最喜欢的那种,低沉中带着几分温润,加上月色笼纱,明明是极幼稚的故事,却被他读得有几丝情话的味道,她的心口像从树上刚摘下的棉花,软得不成形状。

陆栖迟跟救援队分了两路,山路泥泞,他步子又大,很快将身后的人甩得很远。他在泥泞的山林里一声声叫着春宵的名字,每叫一遍心里的惶恐不安便到了极致。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到最终的节点只有一个,这次过后,无论她怎么抗拒,都会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在他眼皮子底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这样的事情的。

“这些书哪儿来的?”

车开了四个多小时到达远山县,招待所里就留了一个看行李的女生,其他人都跟着搜救队搜寻去了。陆栖迟问了一下春宵最后去的路,跟搜救队的人会合。山路崎岖,暴雨过后,地上全是残枝烂叶。车的刹车应该坏了,才会撞在树干上,幸好车头的损坏程度不是很严重,人应该没受到很大的伤,得尽快找到她。滑坡的地方在车的后方,面积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堵住了下山的唯一一条公路,她只能从小路走。

“小豆丁寒假来住过一段时间。”

眼看夜幕四合,搜救会更加困难,山里湿气这么重,谁也料不到夜里会不会下雨,春宵没有任何避雨的雨具,万一再遇上滑坡,要如何是好。

春宵点头,回忆道:“好几年没见到他了,现在长很高了吧?”

他一颗提着的心没来由地慌到极点。

“你好像很喜欢小孩。”他言语间有了醋意,但很快俯身下来抱她,手开始不安分地游移,“不如咱们生一个?”

这话的弦外之音,找到人遥遥无期。

春宵用手捂住他凑近的嘴,飞也似的下了藤椅,往客厅跑。

春宵打算资助附近村里的一位女学生,早上独自开车返回头天宣讲的学校,但人一直没回来。一群人找了一圈,虽然路上找到了抛瞄的车,但人不在,其他的物品也一并被带走了。镇子里刚下了一场暴雨,有滑坡的情况,给搜救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陆栖迟拿她没辙,倚在椅背上,神情无奈:“你慢点,脚上的伤本就没好全,摔废了算谁的?”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他接到苏小婉的语音,苏小婉有个同学参加了这次公益之行,从她那里了解到了大致情况。

春宵扭头瞪他:“那又怎样?我早晚还不是得废在你手上。”

拨了一路的电话,嘟声依旧,唯不见有人接听。

她不知道这句话落在陆栖迟耳里有多动人,只觉得等回过神来,整个眼睫都浸没在那道阴影之中。

陆栖迟片刻也待不住,匆匆下楼在庭院里启动了发动机,没兜任何圈子,一踩油门走了。

“废的是我,现在总算活过来了。”

苏小婉惑然地从口袋里翻了车钥匙给陆栖迟。

春宵被这句话烫到,一股绵热直直蹿向心尖。

“车钥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