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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七年一瞬

昨天一天都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场因追尾导致的重逢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

许轻轻盯着屏幕上的“周珩”两个字看了许久,思绪纷繁翻涌。

毕竟像这样荒诞的梦,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周珩。”

七年来,她没有任何与周珩有关的消息,但做过许多和周珩有关的梦。

许轻轻回:“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有时候是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拼凑的梦,有时候是现实中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做的最多的还是和重逢有关的梦。

对方很快发过来消息:“你好。”

春风翩翩,夏日炎炎,秋雨渐渐,冬雪皑皑,在不同的季节做不同的梦,但梦醒时分怅然若失却从未变过。

许轻轻擦干净手点开消息,是一条好友请求,备注写着QMS物理研究所,她想着可能是研究所那边负责跟她接洽的人,于是点了同意。

这些与重逢有关的梦境一直藏在她的心底,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将食材拎到厨房,洗干净手准备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搁在餐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提示有消息进来。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一定是很想见到周珩吧。

推开门,屋子里还是她早上离开时的样子,安静得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来,洒下金灿灿的一片。

手机的振动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屏幕上显示着周珩刚刚发过来的消息:“怎么,看见是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多了一天假期,原本定好的工作计划被打乱,许轻轻还有点茫然。

许轻轻嘴角微翘,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着,想到他之前说让她赔偿修理费,嘴角翘起的弧度慢慢消失,与此同时对话框里打好的字也被删掉,重新输入:“周先生是来要修理费的吗?”然后点击发送。

听力材料放完,地铁也刚好到站,许轻轻顺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才慢慢悠悠地走回家。

周珩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周先生”三个字看得他心里一阵硌硬,这下可难办了,许轻轻这个人有多记仇他是深有体会。

已经过了早高峰时间段,地铁上的人不算多,许轻轻找了个位置坐下,戴上耳机,随手点开一段录音材料开始练听力。

他想了想,给她回:“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分上,修理费我就不要你赔了,你就请我吃顿饭当作是赔偿怎么样?”

从办公室出来,许轻轻简单收拾了几份资料准备回家,刚走出公司大门就接到了研究所打来的电话,她一边和对方沟通一边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许轻轻冷笑着给他转了五毛钱:“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分上,这五毛钱你就拿去买个馒头啃吧。”

许轻轻欣然接受:“谢谢。”

想到屏幕另一头周珩吃瘪的样子,许轻轻心情愉快地放下手机继续做饭。

“你周六不是加班了吗?这是补给你的假期。”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周珩看着她转过来的五毛钱哭笑不得,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许轻轻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讶异,她没有听错吧。

还有,许轻轻这个人怎么这么难套路?

“还有,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吸血鬼”顿了顿补充道,“好好准备出差的事情,这个项目很重要。”

他正准备再接再厉地继续套路许轻轻,突然有陌生号码打进来,他迟疑了一会儿接通电话:“喂?”

许轻轻微微颔首:“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回国了,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具体的行程安排我也不知道,研究所今天会有人联系你。”

是他母亲。

许轻轻接过资料,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研究所这边挺忙的,我暂时抽不开身。”

周一,许轻轻刚到公司就被“吸血鬼”叫到了办公室,对方推给她一份资料:“QMS物理研究所和维也纳大学第二物理研究所有一个合作项目,需要一名随行翻译,公司准备派你去。”

“不想见我和你爸爸,连你外公也不想见了吗?”

3

提到外公,周珩眼前闪过老人慈蔼的脸,强硬的态度也终于有所缓和:“等空下来了,我会回家一趟。”

然而感情这回事,好像从来都是外人看得更清楚,身在局中,反而会被迷雾遮住眼睛。

听到他的承诺,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周珩都耐心地听着,最后她说:“父子哪有隔夜仇,这些年,你爸爸他也很想你,只是死要面子不肯说而已。”

“他俩要是有缘分不需要你撮合就能走到一块儿。”

周珩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秋风乍起的黄昏飘来,还隐约带着一丝释然,他说:“都过去了。”

田甜也不失望:“那好吧。我再想别的办法撮合他俩。”

这七年,他也过得十分艰难。

程余寒揉了揉她的脑袋:“可以请周珩来参加婚礼,但伴郎可能不行,因为我已经和人打好了招呼。”

4

田甜认同地点头:“他俩真的配一脸!”她想一出是一出,拉着程余寒的衣角问,“我们请周珩当伴郎好不好?正好轻轻是伴娘,顺便给他俩牵个红线!”

晚上十一点半的航班,许轻轻收拾完餐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她还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

程余寒失笑道:“这两个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想起还没来得及告诉田甜她岀差的消息,于是,她给田甜发了个消息:“突然接到岀差通知,今晚十一点半的飞机,这段时间都不在家。”

田甜摇摇头:“不知道。”她把从许轻轻那里听来的话给程余寒复述了一遍。

田甜的消息回得很快:“岀差?去哪儿?去多久?”

突然听到周珩这个名字,程余寒也很意外:“哦?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轻轻挨个回答:“是的,去奥地利,具体去多久我也不知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周珩回来了?”

田甜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你。”

程余寒一边开车,一边听田甜叽叽喳喳地讲话,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

许轻轻一边从衣柜里往外拿衣服,一边笑着回:“太晚了,不要你送。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岀差。”

“可我想尽我所能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说着,他捏了捏她的脸,“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田甜长叹一口气,语气里还带着点担忧:“你们当翻译的都这么辛苦的吗?”许轻轻还以为田甜是在心疼她,结果她话锋一转,“这么忙你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啊!”

田甜笑着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只要一句话我就跟你走了,还要什么老婆本?”

许轻轻感动的情绪就硬生生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她没好气地回:“谈恋爱有什么意思,工作最重要。”

程余寒悠悠地叹了口气:“要攒老婆本啊。”

“你是不是被你那工作狂上司给洗脑了?”

“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在出差?”

俩人又聊了几句,田甜试探着问:“你后来又和周珩见过面吗?”

程余寒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声音里满是宠溺:“所以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许轻轻叠衣服的手一顿:“没有。”

田甜下楼,看见倚在车前等她的程余寒,飞奔过去扑进他的胸膛:“想你想你想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那你们有联系过吗?”

许轻轻无奈地笑着点头。

想起早上的事,许轻轻实话实说:“联系过,他说让我请他吃顿饭当作赔偿修理费,我给他转了五毛钱,让他自己去买馒头吃。”

甜腻的声音听得许轻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田甜拿起包雀跃地往门口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啦!明天!明天你一定得陪我看婚纱!”

电话那头的田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个人还是需要她推一把才行,她提议道:“等你岀差回来了,叫上周珩,咱们四个人一块吃顿饭吧。”

正好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程余寒打来的电话:“喂。”

“等我回来再说吧。”

田甜缓缓地叹了口气:“当局者迷。”

挂了电话,田甜迫不及待地去找程余寒吐槽:“许轻轻和周珩这两个人真是要急死我!”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完整地讲了一遍,末了总结,“不能放任他们自由发展了,我得推他们一把!”

许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程余寒笑着问:“你之前不还全心全意地撮合她和我的同事吗,怎么周珩一回来你就转向了?”

“再见到周珩你开心吗?”

“我突然有种感觉,虽然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周珩,但她心里其实一直是想着他的。”田甜叹了口气,“直觉告诉我,许轻轻喜欢周珩,并且还喜欢了很久很久。”

许轻轻撑着头,表情有些疲倦:“我不知道,可能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程余寒没她那么敏感的直觉,半信半疑道:“你甚至都不知道周珩有没有女朋友你就拼命撮合他俩,你确定你不是在乱点鸳鸯谱?”

“哈哈哈……”田甜笑得瘫倒在沙发上,她用手指撑着眼角,“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笑,会长鱼尾纹的。久别重逢,多好的剧本哪,怎么就让你俩给演成了这样?”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周珩没有女朋友!”

许轻轻把今天遇到周珩的经过大致给田甜讲了一遍。

得,这回又变成了第六感。

“然后呢然后呢?”田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兴奋地催促许轻轻继续往下讲。

程余寒失笑:“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嗯,沔中小霸王周珩。”

田甜越说越兴奋:“他俩要是抓点紧说不定还能和咱们一块办婚礼!”

田甜震惊到打嗝:“周珩?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周珩吗?”

程余寒撑着额头无奈地笑:“嗯,那你得让他们抓紧点了。”

“周珩。”

这边俩人都讨论到了婚礼,另一边的两位当事人却浑然不知情。

“谁?”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许轻轻接到研究所打过来的电话,说车已经到了楼下,让她下楼。

许轻轻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问:“你知道我撞了谁的车吗?”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楼下,车窗降下来露出周珩的脸,他下车替许轻轻把行李放在后备厢,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勾唇笑道:“上车吧,许小姐。”

田甜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许轻轻转了一圈,紧张地问:“你人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车上还坐着一个人,见她上车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就是今天联系你的人,你可以叫我小杨。”

许轻轻摇摇头,低头看着杯壁上粘着的果肉:“不是,我今天追尾了。”

许轻轻点头回应:“你好。”

田甜看她心情好像不太好,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这是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车厢内又恢复安静,周珩一边掉头一边问:“看到我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许轻轻给自己倒了杯果汁,一饮而尽:“婚纱今天是看不成了,等我下周放假再陪你挑婚纱。”

“请问你是什么天仙下凡吗?看见你为什么要惊讶?”

许轻轻从研究所回到家,田甜正窝在她家沙发上看剧吃西瓜,见她推门进来含混不清地抱怨道:“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周珩腾出手来揉了揉她头顶:“可以啊许轻轻,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2

他熟稔的语气和亲昵的动作让许轻轻僵在原地,有些回忆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她躲开他的手掩饰地看向窗外。

周珩愣在原地,看婚纱?

周珩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很多时候身体会先大脑一步行动,据说这叫本能反应。

“不了,我约了人看婚纱。”说完这句话,许轻轻绕过周珩往门口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周珩,“麻烦您尽快把修车费的账单发给我。”

许轻轻是他的本能反应,看见她,就忍不住想靠近。

“一起吃个午饭?”

后座的小杨看着俩人的互动,仿佛窥破了什么惊天大八卦,兴奋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在群里和大家分享她刚刚的所见所闻。

两个小时后研讨会结束,许轻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大厅又碰到了周珩。

八卦是不分性别和行业的,这直接导致他们三个人到机场的时候,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一直在周珩和许轻轻的身上扫来扫去。

许轻轻回了他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没有接话。

潘教授还笑眯眯地问:“你们俩是不是认识啊?”

周珩玩味地笑:“原本是不认识的,但刚刚她撞了我的车,也算是认识了。对吧,许轻轻小姐?”

周珩揽着许轻轻的肩膀:“给大家郑重地介绍一下,这是我失散多年的——”他故意顿了顿,“好朋友,也是咱们团队这次的随行翻译。”

“不认识。”许轻轻重复了一遍。

许轻轻微笑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许轻轻,是周珩的高中同学。”

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倒把潘教授给整蒙了:“那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有人对这个介绍不是很满意:“就只是好朋友的关系?”

“不认识。”

周珩别有深意地看了许轻轻一眼,笑道:“至于其他关系嘛,我正在努力。”

“认识。”

许轻轻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跳加速,强装镇定地别开了视线。

潘教授笑呵呵地握住了她的手:“今天就麻烦你了。”又看了眼旁边的周珩,“怎么,你俩认识?”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八卦群众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并且暗自打定主意,这一路上要将助攻进行到底。

听到这个名字,坐在潘教授旁边的人突然回过头,诧异地挑眉道:“是你?”

5

许轻轻微笑着伸出手:“您好,我是许轻轻。”

助攻一。

她拨通了“吸血鬼”发过来的联系人电话,一个挂着志愿者牌子的女生将她带到会议室,走到一位白发老者身旁:“潘教授,您的翻译到了。”

许轻轻原本的座位是和一个女生挨着,结果那个女生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就和周珩交换了位置。

距离研讨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许轻轻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迟到。

许轻轻闭眼假寐,周珩眼含笑意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直盯得她忍无可忍掀起眼皮看他:“看够了没有?”

周珩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着车扬长而去,而许轻轻也终于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了研究所。

周珩得逞地笑:“不装睡了?”

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想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病吗?

许轻轻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一副拒绝与他聊天的姿态。

“你不是说你也有责任吗?既然咱俩都有责任,那我的修车费你出,你的修车费我出,不是很合理吗?”

良久,周珩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你刚刚不是说是你的责任吗?”

许轻轻眼皮颤了一下,周珩知道她在听,继续说:“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赔偿修理费,让你请吃饭也只是想见你一面。”

许轻轻:?

许轻轻心潮涌动,心里骤然豁开一个柔软的缺口,那些她一直强忍着的情绪从这个缺口翻涌而出。

周珩点了拨号键,许轻轻的手机振动起来,他点了挂断将手机收进兜里:“这是我的号码,存一下。我这时候有事先走了,回头把修车的账单发给你。”

她睁开眼睛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这七年,你过得怎么样?”

许轻轻输完号码将手机还给他。

周珩嘴角泛起苦笑:“不怎么样。”

周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许轻轻:“输一下你的号码。”

许轻轻摘下耳机,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轻轻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关你狗事。

“你呢,过得怎么样?”

直到这里,剧情的走向都很唯美,但他突然话锋一转:“沔中鼎鼎有名的年级第一路痴是怎么有勇气开车上路的?”

“念书,工作,一切都按部就班,谈不上好或者不好。”

还是周珩先回过神来,胳膊撑在车顶上,他弯腰凑近许轻轻,嘴角微翘,眼里的笑意清晰明朗:“好久不见。”

周珩很勉强地扯起一个笑容,看似随意地问:“那也准备按部就班地恋爱和结婚吗?”

七年一瞬,分别与重逢原来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轻轻笑,呼出的鼻息撩动垂在眼前的碎发,声音浅浅:“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对面的人似乎也怔住了,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珩高高悬起的心终于缓缓落地,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她边说边抬起头,在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责任”两个字停在嘴畔,她微仰着头,十月的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深夜航班,机舱十分安静,角落里传来细微的鼾声,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许轻轻愣住,这不是她的台词吗?既然这样,那她也不能显得太不讲道理:“没关系,我也有……”

许轻轻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在靠椅上睡着了,周珩要来一条毯子,动作轻柔地替她盖上,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扳到自己的肩膀上,鼻尖嗅到她发梢的香味,像是从某个蝉声嘹亮的夏天传来。

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不好意思,是我的责任。”

那些过往的记忆,他一点也没忘,支撑着他熬过在异国每一个无眠的夜晚。

想到这里,许轻轻坐直了身体,做了无数心理建设之后终于推开车门,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心里却一直打着鼓:要说点什么才能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呢?

有些微妙的感情似陈年老酿,愈久弥香。

“这种时候你一定要镇定,不要对方还没追责呢你就自己先缴枪‘对不起是我的责任’,你这样不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吗!”

第一缕光穿过云层,许轻轻动了两下睁开眼睛,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她捏了捏僵硬的脖子,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熟睡的脸,俩人呼吸相闻,清浅的薄荷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

敲击车窗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许轻轻想起上次追尾时田甜教她的话——

这张睡脸她见过太多次,从前做同桌的时候,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他都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许轻轻坐在驾驶位上久久缓不过神来,脑海里闪过无数问题:这辆车突然冒出来是不是碰瓷儿啊?谁的责任?保险公司能赔多少?以及——完蛋了,她即将迎来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迟到,不知道吸血鬼知道会不会吃了她。

许轻轻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这个角度能看见他下巴上一圈淡淡的青色痕迹,她下意识地伸出食指点了点,有点扎手。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辆黑色的车,而她就这样猝不及防撞上了那辆车的屁股。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和旁边的人保持距离,一抹羞红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眼看田甜又要长篇大论地数落她,许轻轻赶紧掐断了电话。

周珩原本靠在许轻轻的头上,她这一系列动作惊醒了他,睁着惺忪的睡眼问:“醒了?”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哑。

“许轻轻你这个‘鸽王’!”

许轻轻的心跳像密密麻麻的鼓点,眼神闪烁地“嗯”了一声。

“还不确定。”

周珩抬腕看了眼时间:“快到了。”

电话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田甜“哦”了一声,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早上五点四十分,飞机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他们要从这里转机飞去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床头的字条你没看到吗?”

坐了一夜的飞机,大家都很疲惫,神色困倦,呵欠连天。

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许轻轻戴上耳机,田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今天陪我看婚纱吗?”

算上时差,他们坐了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飞机。

许轻轻第一次来这个研究所,导航明明显示目的地就在附近,可她绕来绕去就是看不到研究所的大门。

上午九点,一行人终于到达维也纳机场,接机的人举着醒目的牌子,并不难找,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被带到下榻的酒店。

时间有点紧,她用二十分钟收拾好自己,推开房门看着仍然处于昏睡状态的某人,写了张字条贴在床头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下午没有工作安排,留给大家倒时差,许轻轻回房间倒头就睡。

许轻轻长叹一声,她已经习惯了被压榨。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敲在她的枕边,她迷迷糊糊地起来开门,看见一身清爽站在门口的周珩。

吸血鬼为什么叫吸血鬼呢?电话一天24小时都要开机,周末也要随叫随到,半夜两点被喊起来交笔译材料也是常有的事。

“你睡了一下午?”

“十点,QMS物理研究所,别迟到。”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许轻轻愣愣地点头,而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工作,问:“是潘教授找我吗?”

许轻轻认命地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周珩视线落在她身上,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她反应总是慢半拍,呆头呆脑的。他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问:“睡饱了吗?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晚饭。”

所以又临时抓了她当壮丁?

“哦,你等我一下。”说完,她就关上了门。

对方似乎也很头痛:“韩莹临时有事去不了。”

许轻轻收拾完,周珩正倚在走廊的墙上等她,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轻捻,见她出来,随手将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走吧。”

但许轻轻还是勇敢地提出了心里的疑问:“这个任务一开始不是说了由韩莹负责吗?”

很平常的动作,却精准地击中许轻轻心里的某根弦,这个周珩让她感到陌生,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肆意明朗的少年,眼前的他像是裹着一团迷雾,让她辨不清轮廓。

“足够了。准备一下,这次学术研讨会的翻译由你负责。”不容置喙的语气。

毕竟隔了七年的时光,有些隔阂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除的。

许轻轻这才想起她这个上司一向听不得这些模棱两可的词语,赶紧解释道:“有些比较生僻的专业词汇我都查了资料。”

晚饭的氛围有些沉闷,俩人自顾自地吃着饭,无话可聊。

对方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大致?”

明明都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对方,却又都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轻轻“哦”了一声:“我大致看了一下。”

吃完饭后,周珩提出四处转转,许轻轻却没什么兴致,于是提议作罢,周珩送她回酒店,一路沉默。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迟疑,提醒道:“QMS。”

他看着许轻轻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刷卡,开门,进门前他喊住她,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弯变成一句“晚安”。

许轻轻愣了下,那么多资料,您说的哪一份?

许轻轻敷衍地笑了笑,回了句晚安。

电话那头的人直截了当地问:“周五给你的那份翻译资料你看了吗?”

晚安,晚安,可他的心绪实在难安。

许轻轻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秒才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一边压低声音“喂”了一声,一边往客厅走,顺手带上了房间门。

他们之间隔的不是七天,也不是七个月,是七年,七个春夏秋冬,七次四季更迭。

是她的工作狂上司。

这七年就像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许轻轻好笑地看着这条“懒虫”,正准备祭出撒手锏,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吸血鬼。

这之后,俩人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大家都很忙,不停地开会,做实验,然后又开会,如此循环。

被子里的人蠕动了几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熟了过去。

一晃两周过去了,其间,许轻轻收到田甜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能不能赶上婚礼。

洗衣服、拖地、整理书房,做完这一切,她推开房间的门,温柔地拍了拍某位还在蒙头大睡的人:“不是说今天去看婚纱吗,该起床了。”

许轻轻说肯定能。

她洗漱完后去厨房给自己烤了两片面包,然后从微波炉里端出牛奶,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俩人不知道怎么聊到周珩,听说周珩也在奥地利,田甜态度立马180度大转弯,表示她在奥地利待多久都没关系,婚礼可以为了她无限延期。

许轻轻翻了个身摁灭闹钟,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生怕吵醒旁边躺着的人。

这么明显的意图,许轻轻想装作不懂都难,她问田甜:“你觉得我和周珩真的合适吗?”

早上七点半,摆在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

田甜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喜欢就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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