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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再见,青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推开门出来。周珩忙不迭站起来,声音急切:“我外公怎么样了?”

许彦坤走了没多久就有个护士姐姐给许轻轻送来了一双新拖鞋,还嘱咐许轻轻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护士站找她。

医生摘下口罩:“患者已经脱离了危险,具体情况还要再观察几天。通知家长了吗?”

“我这就来!”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周珩点头:“我爸妈正连夜赶过来。”

许彦坤才陪他们等了一会儿就有护士来喊:“许医生,急诊又送来两个车祸重伤的患者,您赶紧过去一趟!”

“病人已经从无菌通道送去了ICU,今天不接受探视,也不需要家属陪护。你们两个小朋友也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早再来探望外公。”

许彦坤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妈妈给我打了电话。别担心,秦爷爷会没事的。”

周珩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明显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许轻轻看见许彦坤的那一刻就不自觉红了眼眶,忍着眼泪喊了声“爸爸”。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都是温暖的鼓励:“回去吧,外公我们替你照顾。”

周珩摇摇头。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俩人一路无话,周珩送许轻轻到门口,进门前许轻轻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定会没事的。”

电梯门打开,许彦坤从里面走出来,走过去拍了拍周珩的肩膀:“外公怎么样了?”

周珩“嗯”了一声,头发被夜风吹乱,肩头落满了橘黄色的灯光。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背影孤单得让人心疼。

许轻轻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重复地说着一句“会没事的”,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

4

一直沉默着的周珩像是突然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眼泪滴在地板上溅起细微的水花,声音自责:“明明前一秒还在中气十足地骂我,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呢,一定是被我气的。”

曾颖等在客厅里,看见许轻轻推门进来连忙迎上去问:“你秦爷爷怎么样了?”

许轻轻侧头看了他许久,慢慢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嗓音干涩地安慰他:“会没事的。”

许轻轻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医生只说秦爷爷脱离生命危险被送去了ICU,不允许家属探视。”

周珩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双手交叉紧握在一起,能清楚地看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

曾颖叹了口气:“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周珩那孩子现在指不定多难过呢。”

手术室的灯亮着,醒目刺眼却又包含着希望。

许轻轻的心沉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妈,我去看看周珩。”

医院的走廊上,许轻轻和周珩并排坐在长椅上,跑掉了拖鞋的那只脚无措地缩在椅子下面。

她一路小跑到93号门口,院门半敞着,屋内一盏灯也没有开。

看着他孤零零地跟在医生后面爬上救护车,许轻轻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朝救护车冲过去,还跑掉了一只拖鞋。

许轻轻借着月光爬到二楼,周珩坐在书房的地板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上,月光从窗棂洒进来在他身上虚笼了一层,更添孤寂。

许轻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担忧。周珩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许轻轻低声唤他:“周珩。”

“周珩!”

他抬起头,光线暗淡,许轻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湿润光芒。

周珩跟在医生后面,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没有言语安慰,只是无声地陪伴着他。

许轻轻站在人群之外,看不清担架上躺着的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前挤。

夜色深沉,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爷爷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抬着担架的医生步伐虽急却很稳,嘴里喊着“让一让”。

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一开始只能模糊地看到屋内家具的轮廓,慢慢能看清楚各种颜色,最终天光大亮,俩人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红血丝和下眼皮的青黑痕迹。

许轻轻的心猛地揪在一块,迅速拉开房门往外跑。

周珩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振动起来,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了医院。

许轻轻莫名觉得心慌,门外突然传来曾颖焦急的声音:“轻轻啊!快出来,你秦爷爷家里好像出事了!”

他挂了电话准备去医院,让许轻轻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许轻轻正在向田甜汇报程余寒的近况,外面突然响起救护车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好像就停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

许轻轻本来想和他一块去医院,可想到他的父母都在,她去了倒显得多余,还很尴尬。

刚升入高中时的稚嫩与青涩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他们都已经高三了,被高考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彦坤正坐在桌前吃早餐,顺便和曾颖讨论着秦藩的病情,看见许轻轻无精打采地回来,神色担忧地问了周珩的情况。

许轻轻躺在空调房里和田甜聊天,俩人聊到去年暑假时一块去奚山游玩的事情,都十分感慨。

许轻轻坐在桌前:“他挺自责的,现在又去了医院。”

大家都美滋滋地收拾东西回了家,顺便戏称这是他们用八百斤汗水换来的七天假。

曾颖给许轻轻倒了杯牛奶:“你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

高三年级组的领导们一合计,干脆给大家放了一周的假。

许轻轻抿了一小口牛奶:“他情绪不太好,所以我就一直陪着他。”

学习是重要,可孩子们的命更重要。

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周珩的确需要人安慰。曾颖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吃完早餐后去好好睡一觉。

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效率怎么可能会高,每天都有同学因为中暑而请假。渐渐地,不少家长也有了怨言。

许轻轻慢吞吞地吃着早饭,顺便听俩人聊天,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秦爷爷突发脑溢血,目前仍然躺在ICU还没有醒过来。

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一周每天最高温度都达到38℃以上,高温橙色预警就没间断过。

“脑溢血”这三个字她并不陌生,前段时间斜对面的张爷爷也突发了脑溢血,抢救不及时就这么去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教室里即便开了空调和风扇也仍然像火炉一样,身上的衣服从早自习但晚自习就没干过。

许轻轻躺在床上,枕头软绵绵的,她恍惚间想起周珩昨天晚上好像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3

梦境与现实交替,她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奇怪的是,老熊看到了也没有说他,所以周珩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在许轻轻旁边,像一只聒噪的苍蝇。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许嘉睿搬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守着她,看见她睁眼兴奋地喊曾颖:“妈妈,妈妈,姐姐醒了!”

田甜是艺术生,期末考试结束以后便去参加集训了,没有来上课,她的位置一直空着,周珩自作主张坐到了许轻轻旁边。

曾颖推门进来,温和地问:“感觉怎么样?”

周珩笑嘻嘻:“不能。”

“我这是怎么了?”声音粗哑难听,嗓子刀割似的疼。

许轻轻很想一巴掌拍死旁边这只苍蝇,但本着不杀生的原则,她拼命按捺住自己心中翻涌着的杀气,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高烧到39℃,还一直说胡话,汗水把枕头都浸湿了。”曾颖递给她几颗药丸,让她就着温水服下。

“许轻轻……”

许轻轻这场病来势凶猛又突然,等她病好的时候假期也结束了。

“许轻轻,你写字声音小点,吵着本天才少年睡觉了。”

周珩的位置空着,叶锦一下课就来问许轻轻:“周老板呢?他是不是玩得乐不思蜀不想来上课了!”

“许轻轻,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以后和我说话请保持微笑。”

“不是,他家里有些事情,这两天应该没法来上课。”

“许轻轻,你要是有不会做的题可以问我,免费的,不收钱。”

叶锦愣了一下:“什么事情?”

但事实上——

许轻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给他听:“他外公生病,在住院。”

比起叶锦的兴奋,当事人周珩则表现得很淡定,颇有点宠辱不惊的味道。

叶锦一下子噤了声,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叶锦现在每天的乐趣就是来汇报外面这些靠谱或者不靠谱的八卦,乐此不疲。

习题册上的数字和符号变得模糊起来,许轻轻的思绪渐渐飘远,她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周珩物理考满分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从城西的沔城中学传到了城东的实验高中,还有传言说市里的电视台要来采访这位低调神秘的“天才少年”。

秦爷爷中风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他又只有周珩妈妈这一个孩子。

2

从许彦坤和曾颖这两天的只言片语中,许轻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周珩很有可能不会继续在沔中念书了。

读书声很远,你的心跳声很近。

她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周珩摸了摸后脑勺:“咳咳……有些事情要看缘分。”

第二天中午,叶锦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教室,激动地告诉她:“周老板来学校了,和他爸妈一起来的。”

许轻轻笑:“那英语为什么还是不及格?”

许轻轻看向教室门口,并没有看到周珩的人。

“不是你让我认真点吗,我都说了我认真起来会吓死你们。”

叶锦摆摆手:“他和他爸妈在马主任的带领下往校长办公室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来教室。”

许轻轻不答反问:“你也算是一鸣惊人,竟然考了个满分。”

大概一刻钟后,周珩跟在老熊身后走进教室。

回教室的路上,周珩问她为什么要撒谎替他说话。

老熊示意大家停下手中的事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周珩同学要先大家一步离开这个大家庭了,一年半的相处相信大家彼此之间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下面咱们请周珩同学给大家好好道个别。”

许轻轻脚步一顿,大脑飞快地转着,坦然道:“我忘记了,等我想起来再来找您。”

(10)班的教室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大家一时半会儿没法儿消化。

听许轻轻这么一说,心里的疑惑解了一半,有老师还想继续问,恰好走廊里的铃声响起,老熊看准时机挥挥手道:“你俩赶紧回去上课吧,”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喊住许轻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尤其是叶锦和胡宇聪,微张着嘴,满脸难以置信。

其实,老师们找周珩原本也不是怀疑他作弊,那么严的监考他想作弊还是很困难的,更不可能一抄就抄个满分。他们单纯就是好奇这个年级垫底的学生是突然开了窍,还是被外星生物抓去做了研究,怎么突然之间考了这么壮观的分数。

“很高兴能和你们做同学,祝大家高考顺利,前程似锦。”

许轻轻别开视线不看他。

叶锦瘪着嘴强忍眼泪:“能和你做同学我们也很开心!”

周珩偏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是在问她为什么撒谎。

胡宇聪红着眼眶:“对!特别开心!”

许轻轻抢先开口:“他时间来不及空着没做,但他后来和我讨论过解题思路,和熊老师讲的一样。”

周珩被这两个人的傻样子逗笑了:“好好学习,别到时候连个大学都考不上给我丢脸。”

物理教研组的组长挑眉问周珩:“哦?那题你会做?我记得当时没一个同学答对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视线落在某个熟悉的人身上,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抬起头看他。他心里微微失落,却佯装潇洒地挥挥手:“我先走一步,大家江湖再见!”

许轻轻着急道:“周珩的物理一直挺好的。”她将上次的事又说了一遍。

有一滴泪落在草稿纸上,洇开了她刚刚写下的“周珩”两个字,许轻轻拿手背胡乱地抹了一下,慌乱地抬起头却只看见少年挺直脊背走进七月的阳光里。

听见许轻轻的回答,他继续围着周珩转圈:“连你都觉得难的题,他竟然都写对了。”

有多少离别甚至来不及说再见。

许轻轻实话实说:“有几道多选题还有最后那个大题挺难的。”

5

隔壁班的物理老师瞅见门口的许轻轻,连连招手道:“你说说,这次考试的物理试卷难不难?”

周珩突然转学让叶锦和胡宇聪结结实实地难过了两天,是吃着饭都能哭出来的那种难过。

许轻轻站在办公室门口,这情形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有时候吃到周珩爱吃的某样菜,叶锦的眼泪说来就来:“周老板以前最爱吃这个了,可惜他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周珩觉得他们问的才是废话,每题都会做自然就每题都能做对了,他拒绝回答这种弱智问题。

胡宇聪也跟着唉声叹气。

“废话!我是问你怎么可能每题都做对!”

不是,你俩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知不知道?

周珩一脸莫名其妙:“每题都答对就行了。”

许轻轻被他俩这通操作秀得头疼,恨不得遮住脸换一张桌子吃饭。

物理教研组的氛围此刻凝重中又透着些怪异,一群物理老师围着周珩转来转去,仿佛发现了什么外星物种:“你是怎么考到满分的?”

叶锦突然问她:“周老板联系你了吗?”

可是现在学校怀疑他作弊,在全市统考中作弊是要记大过的,想到这里,许轻轻拔腿就往外跑,就算只有她一个相信他,就算她只有这些甚至不能算作是证据的只言片语,她也一定要站出来替周珩说话。

许轻轻动作一顿:“没有。”

所以,他绝对没有作弊。

胡宇聪有些失落:“我俩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回。”

许轻轻还想起那次物理考试,她苦想许久都没能做出来的题,他却简洁明了地说出了解题过程。

叶锦叹气:“都一个星期了,周老板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他都不想我们的吗?”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作弊。

许轻轻垂眸,已经一周了吗?

同样不相信周珩作弊的还有许轻轻,她记得他曾经说“想考好成绩呢就好好学习,不愿意学习呢就乖乖垫底,别净想这些歪门邪路”。

周珩突然转学,叶锦和胡宇聪的难过像盛夏时节的暴雨,而她的难过则是持续连绵的梅雨。

见他俩情绪这么激动,众人便不再当着他们的面讨论,但心里早就认定了周珩作弊了。

那天,她放学回家时秦爷爷家已经落了锁,周珩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迎着光的背影。

胡宇聪也附和道:“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时间一直往前走,一转眼八月也到了尽头,赶在暑假的尾声学校突然宣布放假一周。

叶锦惊讶之余还不忘替周珩说话:“不可能!周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这完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教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大家最先想到的都是——“他是不是作弊了?”

同时学校也有小道消息在蔓延,有人说周珩的父母给学校捐了一笔巨款,至于具体数目,大家众说纷纭。

有小道消息传回来,说周珩这回期末考试物理考了满分。

总之,“周珩家里有矿”一跃成为校园热搜榜榜首。

周珩刚进教室就被沉着脸的老熊叫去了办公室,看着老熊的脸色,大家纷纷猜测周老板这回怕是闯了什么大祸。

一周后,大家重返学校惊喜地发现教室里的挂式空掉换成了柜式空调,多媒体设备也全部更新,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放假就是为了更换这些设备。

据说要等到开学再重新分班,所以暑假大家还是在原来的班级上课。

开学典礼上,校长花了大概半小时感谢“著名企业家周弋南先生”对沔城中学建设做出的贡献。

三天过后,大家尽管再不情愿也必须回学校上课,高考这座大山横在眼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据说这位周弋南先生还给学校捐了一栋新的教学楼,预计今年秋天开始施工。

期末考试结束后有三天的假期,其实这三天假期主要是留给老师们改卷的。

虽然校长没有明确表示这位周弋南先生就是周珩的父亲,但大家也都猜到了。

高二,不,应该说是准高三生是没有暑假的。

叶锦啧啧赞叹:“我只知道周老板家里有钱,没想到他家这么有钱。”

没想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周珩真的给了大家一个惊吓。

旁边有同学接话:“这已经不能单纯用‘有钱’形容了,应该用‘有矿’形容。没想到周珩的父亲竟然是周弋南!”

田甜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求求你快点吓死我们!”

有不了解情况的同学问:“周弋南是谁?很有名吗?”

周珩小声嘟囔道:“我怕我认真起来吓死你们。”

“你从来不看财经新闻的吗?”

许轻轻无奈道:“你能不能认真点?没几天就要考试了。”

“被你猜对了,我真的不看。”

面瘫如程余寒脸上也染了笑意。

校长在上面长篇大论地念致谢辞,吃瓜群众在下面议论得热火朝天。

旁边的田甜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什么早生贵子,是早生华发!你能不能有点文化?”

叶锦总结道:“周老板人虽然不在了,但我们都沐浴在他的光辉下。”

许轻轻:“……”

众人:“……”

然后又卡住了,他让许轻轻提醒他,如此循环直至结尾部分:“故国重游,多情应笑我,早生贵子。”

你猜周珩听到你这句话会不会打死你?

“哦哦!我记起来了。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总之,周珩同学虽然人不在沔中了,但沔中一直有他的传说。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开学典礼结束,高三年级的人潮水似的拥向公示栏,分班情况已经出来了,就张贴在公示栏。

“哦。”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相关信息,求助地看着许轻轻,“你提醒下第一句。”

许轻轻一下子就淹没在人海里。胡宇聪个子高,站在人群里看分班情况毫不费力,他第一个就看到了许轻轻的名字,转过头告诉许轻轻:“学仙,你在(1)班!”

许轻轻没好气道:“让你背一遍《念奴娇赤壁怀古》!”

意料之中。

周珩抬起头,眼神放空了几秒:“什么焦?”

许轻轻问:“那田甜呢?”

语文早自习,许轻轻拍了下趴在桌子上的周珩:“把“念奴娇”背一遍给我听。”

“我看一下,”胡宇聪视线在公示栏上搜索着,“她还在(10)班。”

许轻轻自己复习的同时也不忘拉着周珩一块学习,尤其是语文的古诗文默写,可不能让他再丢脸了。

田甜参加集训还没有回来,许轻轻也只是偶尔下了晚自习会跟她聊两句,昨天聊到重新分班的事情,她已经猜到自己不会再和程余寒同班。

也许是为了高三能分到一个不错的班级,也许是像老熊说的那样给彼此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伤感的气氛笼罩着整个(10)班,在这样的气氛里大家都劲头十足地备战期末考试。

但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失落,反而充满干劲。

老熊熬了那么多鸡汤,都抵不过最后这个消息有用。

“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跳舞,等艺考结束后再好好复习文化课,争取能和他考去同一座城市!”

可是离别亦是人生的常态,我们得学着习惯,然后在一次又一次来不及说再见的离别中慢慢成长。

许轻轻本来已经想好了安慰她的话——“未来还很长,先熬过高考这一关最重要。”

尤其是老熊,这个平常总是虎着脸强装威严的班主任,其实心底里宠他们宠到一点原则都没有。

没想到她已经看得很清楚,那自己只要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支持听她诉苦就好了。

一年半的相处,虽说不是和班上每个人都熟悉,但一说到高二(10)班,他们这群人就是一个整体,如今要重新分班,伤感与不舍自是难免。

集训真的很辛苦,许轻轻总能听到田甜说她膝盖又摔青了,或者脚上又磨起了泡,但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总是淡淡的,没有委屈也没有撒娇,以前那个娇气的田甜不见了。

只是现在这么突然地被老熊提出来,陡然生出许多伤感。

大家好像突然之间都长大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按照沔中的传统,高二下学期都是要重新分班的,为了高三更好地备战高考,因材施教。

那周珩呢?他过得好吗?新学校还习惯吗?有像他保证的那样好好学习吗?他为什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呢?

老熊接着说:“还有一件事,这次期末考试以后会重新分班,所以留给咱们相处的时间也就这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们都听话点,给咱们彼此都留下点美好的印象。”

好友列表上周珩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

下面一阵唉声叹气。

深秋的时候,学校真的入驻了一支施工队,破旧的实验楼被推翻重建。

老熊这才放过他,开始说正事:“市里下了通知,这次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试卷也会送到市里统一批改,到时候成绩出来还要和其他学校做比较,看哪个学校考得最好!咱们沔中这么多届从来没输过,你们可千万别掉链子!”

秋去冬来,高三上学期就在写不完的试卷做不尽的题中悄然结束。

周珩敷衍地回答:“知道了,我会的。”

除夕夜,家里人都聚在客厅看春晚,许轻轻一个人关在房里刷题。

老熊又好气又好笑,脸上严肃的表情绷不住了,只好走怀柔路线语重心长地劝他:“你能不能背点书?天天早自习在那儿睡觉,能默得出来才有鬼!”

零点的钟声敲响,广场上燃起烟花,许轻轻被声音吸引拉开窗帘,形色各异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然后像流星雨一样散落开。

最后结果出来,果然是周珩当仁不让。语文老师当时气得骂了周珩整整一节课,其他班的语文老师也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班上的同学听。

很美,却不及去年今夜周珩赠她的那支仙女棒。

这个梗现在全校没有人不知道,据说改卷组的老师们当时都在猜这位“人才”是哪个班的,有不少老师都投了周珩一票。

新年快乐,周珩。

底下的人齐声答道:“吃喝玩乐要趁早!”

过了年,时间似乎过得更快了,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教室里也挂满了各种加油横幅。

老熊气得冒烟:“改卷老师给你多少分取决于你能写对多少题!上次期中考试,语文那个古诗词默写,让你默写‘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下一句,你写的什么?”

许轻轻每每经过93号都会习惯性地看一眼,院门的锁已经生了锈,院子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唯有那棵合欢树,风吹雨打不曾变过。

教室里响起低笑声。

三月份,田甜结束艺考开始冲刺文化课。之前一直在操心艺考,文化课落了一大截,现在要回过头来重新复习,她真是两眼一抹黑有些绝望。

周珩很自然地接了一句:“那得看改卷老师愿意给我多少分啊。”

还好有人雪中送炭。

老熊瞪着他:“你到什么到!我问你,你这回期末考试准备考多少分?”

程余寒抱着一摞厚厚的笔记到(10)班找田甜:“你把这些都弄懂,高考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被喊到名字的人悠悠然应了一声“到”。

田甜受宠若惊,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

老熊见他们一点紧迫感也没有,决定抓几个典型:“周珩!”

一模,二模,三模……

高二还没过完呢操高三的心干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高考裹挟着六月份的热浪如期而至,考场上两天的战斗,最后一场考试的交卷铃声为他们这一年的兵荒马乱画下句点。

还有三百多天呢着什么急?

青春是什么样子的?

台上老熊说得慷慨激昂,台下的众人却心思各异——

是摆在枕头边的《必背考点》,是手上因握笔而起的老茧,是桌上堆积成山的资料,是熬夜刷题时的那盏灯,是披星去戴月归。

老熊站在讲台上,开始他的日常鸡汤:“今年的高考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高三了!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们要抓紧时间查漏补缺,把瘸的那条腿给我治好,把成绩给我提上去!”

虽然辛苦,却满怀对未来的希望。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高二下学期也临近尾声。

再见,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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