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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与过去告别!

“萌萌?”她听到康晓弦在叫她。啊,是康晓弦开完家长会了,周乐萌明白过来。

她也别扭了半个小时,听见下课铃声响起才觉得终于解放。所有人都走了,她一个人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

“妈。”周乐萌低低地回应了一声,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

“问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周乐萌嘀咕了一声,心里有些酸酸的,只是不好承认。

康晓弦走了过来,“家长会没什么事,你们老师挺喜欢你,说你表现很好。走吧,你集训也累了,妈妈回家给你做饭,再带你出去放松一下午,打打游戏,看看电影,怎么样?”

说完他低下头去做题,再也没有理会过任何探究的目光。

“妈,”周乐萌摇摇头,“我都跟同学约好了,下午还要继续准备学科竞赛呢。”

“你爸爸原来是郑飞涛!难怪你这么……”周乐萌凑近他,小声说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义冷冷地打断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吧,周乐萌也早就有自己的世界了。想起在Shirly的视频里,周乐萌和同学们在一起时露出的无拘无束的笑容,康晓弦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个已经相当独立自主的女儿,很快就要脱离她的怀抱,飞向更广阔的什么地方去了。

周乐萌正猜想着,郑义已经回来了,一反常态地一甩手,教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竭力忽视越来越强烈的失落感,康晓弦又开口,“好吧。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的十七岁生日要到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妈妈都给你买,或者提什么要求也行。”

但是如果他是郑义的父亲,姓郑,那么一切就都对得上了——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郑飞涛!郑飞涛从前是个歌手,有些名气,唱过几首数得上名字的歌曲,周乐萌小时候跟着姥姥看省电视台的春晚还见过这个人上台歌唱,不过这些年似乎有些过气,已经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了。原来,他可能是郑义的父亲吗?

周乐萌凝视着康晓弦,似乎要从母亲脸上挖出她背后的意图来。半晌,她笑了。

周乐萌摇摇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猜测。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给钱就好了,妈,”周乐萌眨眨眼睛,“就给我,能买自己喜欢东西的自由,怎么样?”

周乐萌没有回应,她正在脑海中仔细搜索那个人的影子。啊,对了,这不羁的长发,格外高挺的鼻梁,是不是……

但是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康晓弦很想追问一句,可是周乐萌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说下去了。

“咳,也说不定是迷路了呢,学校那么大,没来过的很容易走丢吧。哎,周乐萌,你跟郑义熟,那人到底是谁啊?周乐萌?”

康晓弦叹了口气,“算了,你记得早点回学校,小心点,知道吗?”

“可今天不是家长会吗?这个时间家长会都快结束了,他怎么才来?”

“好了,妈,我又不是三岁了,”周乐萌已经收拾好书包了,“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事可干,不然就去找你那帮‘同学’玩,多跟年轻人相处,怎么样?你开始‘上学’这段时间,好像都变得柔和了,也好说话多了。”

“那个人直接叫郑义出去,可能是郑义的家长吧?”

康晓弦都被周乐萌说得愣住了,“真的?”

在周乐萌发愣的时候,郑义从她身边站了起来,眉头一直紧紧锁着,一言不发地走出教室。教室的门一关上,大家就开始窃窃私语:

“嗯,真的,就算是心理治疗吧!”周乐萌吐吐舌头。

终于,男子找到了目标,咧着嘴招手:“郑义,看这里!”

“小丫头!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之前还有心理疾病?”

这一天上午的集训结束之后,学校会放这些集训的尖子生半天假,于是人人积极踊跃,就是不把心思用在做题上。好容易快要捱到放学时间了,集训教室的门又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一个长发邋遢的男子,正探头探脑地朝教室里看过来。

康晓弦想让周乐萌停下来把话说清楚,但周乐萌一看大事不好,一说完“心理治疗”这几个字,就马不停蹄地溜了,只剩下康晓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教室里出神。

或许是周乐萌看错了吧,郑义的眼神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满怀期待来找女儿,却是这样的结果,康晓弦觉得索然无味。回到家也没什么意思——就算做好了一桌子饭菜,谁来吃呢?她索性回到办公室看稿子。

果然是没睡醒吧,周乐萌拍了拍他的肩膀,“觉主,别睡啦!一会儿放学了,你爸妈不来看你吗?”

就工作吧!工作才是忘记烦恼最好的方式。

“嗯,啊?”郑义却像没睡醒似的,含含混混地回答了一声。

只是读了几篇稿子,康晓弦就发现,连最熟悉的稿子也不能再带给她安全感了。那些作品里,描述的人际关系是那么美好——康晓弦从前常常发笑,指着稿子对娜娜吐槽:这些作者啊,还是太年轻,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哪有那么多完美的感情啊?

“怎么,没睡好?刚才错了那么多题,不像你啊。”周乐萌主动问道。

但今天,她看着那些明显太过理想化的文字,心里竟然古怪地涌起一股羡慕之情。如果,如果现实中的人情,也能像作品里那样简单又动人,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些,周乐萌叹了口气,伸伸懒腰,决定回集训教室继续做题。这个时候,郑义也从教室走了出来。周乐萌在郑义的眼睛下面看到了深深的黑眼圈。

而从前和她一起吐槽稿子,分享秘密的娜娜,现在也不在她身边了。康晓弦知道,自己格外地需要娜娜。不仅仅是因为娜娜是她的得力助手,也不只是因为娜娜的存在对于康晓弦来说几乎意味着救赎,更是因为,她早就把娜娜当做小妹妹一样看待了。

周乐萌知道今天是家长会,也知道康晓弦会来星顿给她开家长会。不过,周乐萌又没犯什么错误,从学习到文体生活一如既往地拔尖,她可不觉得Shirly会去跟康晓弦讲自己的什么坏话。至于康晓弦?算了吧,她只要知道女儿优秀且持续优秀,大概是不会再追问什么的。

但……

康晓弦很少像今天这样想见到周乐萌,从她最爱的女儿、最好的作品身上汲取一点勇气。但周乐萌这会儿却不在班上,她正和同学们准备校际学科竞赛集训,忙着呢。

忽然,有人敲门了,那秀气而缓慢的三声敲门,好像是娜娜!

加油,康晓弦,你可以的!她拍了拍自己冰冷而疲惫的脸颊,发动引擎。

康晓弦快步走过去,一把把门拉开,却发现门口竟然是汤勺!

她机械地将肉腌上,把切好的菜盖上保鲜膜。想起来要处理伤口时,手指上的血已经不再流了。做完这些,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分。她不能停下来。周维不在,她今天要去星顿给周乐萌开家长会。

……是她忘了,她还约了汤勺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面谈。耐着性子,康晓弦把稿子收起来,仔细听汤勺说话。和从前一样,汤勺一直将康晓弦视为人生偶像和导师,尤其是那次作品签售会,如果不是康晓弦强有力的支持,汤勺可就再也没脸见读者了。

康晓弦啊康晓弦,你都干了什么!

所以汤勺更加崇拜康晓弦了。思来想去,他决定在新作中以康晓弦为原型设计了自己的主人公,这次来到她的办公室,除了要与康晓弦商量作品的架构,也想要对她进行进一步采访挖掘,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神秘力量,让她如此坚韧。

但是那些于她而言是解脱的话,一定深深地伤害了娜娜。她康晓弦,难道不该为孙旭的死亡负责吗?这么多年,她一直尽她最大的努力照拂娜娜,从娜娜上学到来她身边工作。够了,康晓弦觉得,这样也算是不辜负孙旭和娜娜了,然而她终于还是伤害了娜娜,孙旭那么宝贝的妹妹,自己的得力干将和知心姐妹。

如果能够学到她的一半,自己想必也会变得更加成功吧!汤勺有点小激动地想。

是啊,娜娜……她终于对娜娜说出了压在心中十几年的话,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可眼前的康晓弦好像有些不对劲。她的唇釉因为热茶而掉色了,露出了隐隐苍白的嘴唇,神色也有点怔忡,时不时就会走神。

但康晓弦没有办法不想昨天发生的一幕幕。昨天发生太多事了——小磊的笑声,那么单纯,又那么脆弱;难得感情稍微外露一点的冯潇,却用失望的冰冷眼神死死地盯着她;连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像亲妹妹一样照顾的娜娜,也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失望的背影。

在第四次抱怨了文思断路的不如意之后,汤勺终于怯怯地发问,“晓弦姐?您怎么了?”

像是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一样,今天一大早,她的生活就那么不顺心。她起大早去公园跑步,照往常的习惯,她不跑上个十公里是决不罢休的,今天才跑上八公里就岔了气,只能沿着步道缓慢行走;鉴于今天是周日,她决定下个厨,犒劳下自己,去早市买菜的时候发现新鲜的明虾都被挑走了,冬笋也显得太老。好容易买了些菜回来,这不,她一边切菜一边想着心事,冷不防手指又被菜刀划破了。

这话仿佛一个咒语,将神色不属的康晓弦彻底点醒了。她霍地站起身来,几乎连基本的礼仪都快顾不上了,只是匆匆对汤勺说:“抱歉,我今天还有急事,改天再约吧!”

“嘶——”康晓弦将割伤的手指放入口中,轻轻地吮着。

康晓弦匆匆走了,留下汤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他有点担心康晓弦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又一想,康晓弦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哪能跟自己这种软脚虾比?就算真的出了状况,她也能三下五除二解决好的吧?

Part1 忙起来,是不是就能忘了烦?

他哪里知道,他心里万分崇拜的晓弦姐,正被不断袭来的恐惧和孤独啮咬到无路可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