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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哇哦,丽兹。你的指甲怎么了?我们上一次去做美甲的时候你不是买了一瓶指甲油吗?”她问。

“美甲!”丽兹说着,突然举起她的手给我们看。她的表情有些忧虑,伊莎贝拉连忙接下话茬打圆场。

丽兹猛地摇头。“别提了!”她哀声说。她那双宠物狗一般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看起来格外委屈,我不由得想帮她,让她好受一些。

“周一下午是购物时间,”苔格莉莉瞥了我一眼说,似乎是在解释。我使劲地点着头,表示“没错,我知道,我有空而且很想一起去”。没过一会儿我就意识到我的反应太热烈了,于是立刻停下来,改用一种我以为的漠不关心的语调说,“哦,是,没错。嗯,对,我可以来。”

“我也需要去做一做美甲,”我看着其他两个人说,“这个提议挺不错的。我们可以去同一个地方一起做。不过真讨厌,学校只允许我们涂粉红色的指甲油,其他什么颜色都不可以。”

“所以,今天下午所有人都会来韦斯特菲尔德?”莎弗兰在课间问道,同时从她的高级午餐盒里取出一块制作精美的寿司。她的双唇涂了少量的唇彩,此刻正微微张开,那大小恰好能放进一块寿司。她优雅地嚼着,下巴几乎都没有动。我被她吃东西的样子给迷倒了。不,事实上,不完全是这样。应该说,不论她做什么,我都陶醉其中。我还是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如此完美无瑕。

一阵短暂的沉默。丽兹看着伊莎贝拉,莎弗兰瞥了一眼苔格,苔格正要翻白眼,莎弗兰就把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似乎在劝解她。

到目前为止,我在莎弗兰、苔格和其他两个人面前都表现得相当克制。我希望她们眼里的我是个冷静聪明、超凡脱俗的女生。但现在呢,我是真的得做到守口如瓶了。这是个我必须要保守的秘密。因为它关系着我的声誉和我未来的社交之路!

“别,这没什么,”她摇了摇马尾辫,平静地说。“她还在学习嘛。”

保守秘密对我来说颇有难度。我其实是一个特别爱说话的人。如果我脑子里全是想法的话,我通常会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地,对面站着什么人。我挺想改掉这个毛病的,因为感觉特别逊。那些话少而冷漠的女生无疑更加有魅力,她们总是明白何时何地该说什么话,关键时候扔出一两个金句,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我的心沉了一下。很明显我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但我还没搞清楚是什么。希望没有我想得那么严重。可我还是感觉到我的脸在慢慢变红。羞耻感沿着我的脊背从下至上地蔓延开来。走开,走开,走开,我心想着,试图控制住自己发红的面颊。

“秘密交给我,一万个放心,”她夸张地演了起来,接着推了我一把。“现在,去吧!你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受人追捧就可以了。哦,还有,绝口不提那件事!”

莎弗兰靠向我这边。

公车驶进了校园。下车时,我对她做了个鬼脸,假装拉上了嘴巴上的拉链,又加了把锁,然后做出丢钥匙的动作以示决心。萨曼莎很配合地接住我丢过去的“钥匙”,然后将“钥匙”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可可,我们不涂粉红色的指甲油,”她非常严肃地说。但她完全是出于好意,好像是真的想要提醒我。

“嘘,”萨曼莎低声提醒我。她四处看了一圈,好像是怕一抬头就看见苔格莉莉坐在邻座上。“如果你想让它成为一个秘密,那真的不能再提起这个事了。从现在起,直到你离开,你都只有一个故事版本。就是我跟你说的,去专门的贵族学校进修马术,年底才会回到这个学校。别再说什么泥巴,造房子,特别是什么猪棚之类的东西了,姐姐。”

“其他人都涂粉色的。但我们不是普通女生。你懂的。”她意味深长地说。

“哈!你说得倒是轻松。你能想象吗?昨天晚上爸爸居然说我们会先住在一个猪棚里。”我不禁抖了抖身子。萨曼莎也跟着抖起来。“我们还会造一个房子!不出一个星期我的指甲就要被毁了!”

我点头,感激她愿意花时间告诉我。

我翻了个白眼,观察起自己的手指,检查我的美甲。

“哦,我知道,我是说……”我有点支吾。“我就是……我没有……”

我假装朝她的胳膊打去,她很配合地向后躲闪,装作一副恐惧的样子。“悠着点!你要把我校服弄脏啦,你这个农场里的小泥巴种!”

“没关系的,”她说。她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安慰,但语气忽然变得很坚定。“只要记住别再说第二遍了。”

“我厉害吧,嗯哼?”她也用同样傻乎乎的口音回复我。“噢没错,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这么厉害。足智多谋的我!干脆喊我‘经纪人’吧。”

我差点又问出什么愚蠢的问题来,只能赶紧闭嘴,再一次点头。丽兹还是抬着手,仔细检查着指甲。我没多想,快速扫了一眼她的指甲。奇怪了,如果她的指甲油不是粉红色的,那是什么颜色?苔格莉莉还是像往常一样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她恰好看见了我的眼神,于是决定告诉我。

她咧着嘴笑,一只手在脸颊边上下挥动着,好像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是灰褐色,”她说着,抬起头来望着天空。“猜你待会儿就会问什么是灰褐色。那是灰色和米色的混合。你得多读读杂志,更新自己的时尚品位。”

“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真死党!永远都不要变!”

“哦,对,我明白了,”我说。我还是一个劲地点着头,好像一个肯德基麦当劳里常送的欢乐餐玩具,脖子上的“弹簧”正“嘣嘣嘣”地停不下来。

我对着萨曼莎笑起来,接着学起那个傻乎乎的口音,一种介于美国和苏格兰之间的口音。我们通常会在讨论特别严肃的事情时采用这种腔调。

莎弗兰又一次靠了过来。

“听起来可以一试哎,”我慢慢地说。“不算是很严重的撒谎,只是对真相稍微加工了一小下下。感觉会管用,这样我也不会感觉那么失败了。”

“我觉得你的指甲涂成灰褐色应该会很美,”她说。“伸过来我看看。”

我瞪大了眼。继昨晚摔门之后,紧张又痛苦的情绪就一直积压在心头。终于在这一刻,我感觉缓和多了。那些坏情绪逐渐从我的背后溜走,最后都留在了公车座位上。

我伸出手,她观察起我的手指。

“这样,就说你和查莉要一起去另外一个州的贵族马术寄宿学校——我也不清楚,反正类似的地方——待一整年,怎么样?”她说。“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地告诉任何人,因为说起来还是真的呢,你爸妈本来也有意让你学骑马啊。然后你再编一点内容,就说学校非常专业和严格,所以寄宿生不能使用手机、Skype、邮件或其他任何通讯工具。这样一来,没有人可以去拜访你,于是没有人会发现真相啦。”

“哇,手形好美而且手指修长,”她说。“看出来了,你已经自己涂了四个指甲,挺不错的。想想你要是去做了正规的美甲该多美!”她抬头看我。“我猜你马上就会去做美甲,对吧?”

“没错……”我说着,有些好奇。

我刚要开口,感觉自己的舌头又要不受控制地打结了,还好我及时控制住。“哦,当然。这个就是临时应急地涂一下。”

“我有主意了,”萨曼莎忽然坐直了转向我说。“你说查莉生日那天拿到一个马术头盔?在农场里的话,你们很可能会需要学骑马,对吧?而且你也会转校,之类的,是吧?”

我看见苔格莉莉吸了口气准备开口说话,我也打算继续低着头听她们说话,就在那一刻上课铃响了。这感觉好像炎炎夏日里忽然吹来一阵凉爽的微风——我被拯救了。

“我明白,”我带着抱怨的语气说,“但要怎么解释这一整年我都不在呢?我不可能说是全家出国啊。首先,这可是赤裸裸的骗人哎,再说等我回来,她们肯定会发现破绽的。我连法语的“你好”都说得那么不地道,她们怎么可能相信我在法国待了一年?其他地方也是一样啊。”

我走向上数学课的教室,告诉自己“淡定淡定”。

“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她们,”她摇着头说。“一个字也别说漏了。一旦莎弗兰和苔格知道这件事,你会立刻被踢出去的。如果像你妈妈说的那样,一年之后你就会回来,那么最好就是绝口不提这件事。”

“别这么没出息,可可。撑住。你可以的。”

第二天去学校的公车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萨曼莎,她非常震惊,但马上恢复了镇定。

我深呼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接下去的五十分钟里老师在讲着分数和小数的知识,我假装认真听讲,可事实上我在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如何才能编造出一个完美的故事来解释我接下去的离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