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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多数照片里莎弗兰都在微笑,但苔格·莉莉就不同了。她的表情更多的是在传递自己的态度而不是笑容。她有着大大的绿色眼睛,还有你所能见过的最长最黑的眼睫毛,而且是不涂睫毛膏的前提下。她很可能是将睫毛染过色了——如同她的头发。她有一头红褐色的秀发,夹杂了深色的挑染部分。但看起来很酷而且不凌乱,因为她的发型修理得刚刚好。她的一切都是都市风格,前沿时尚、干脆利落。我无法想象她站在一头牛身边或者站在花丛中的样子。那根本就不是她的画风。

很显然莎弗兰的爸爸管理着一整个银行或是别的什么,所以家里相当有钱。她本来可以去我们这里更贵族化一些的学校,但是萨曼莎(再说一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些消息的)说她爸爸是个“白手起家的男人”(不管那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想让莎弗兰来圣·艾格尼丝学校“认识真正的人”。

从苔格开始上学起就有传言说她妈妈是时尚杂志《Snap!》的编辑。那可是大家都争相传阅的杂志啊。为了证实这个消息,我还特意出去买了一本,就是为了检查编辑的姓跟她妈妈的是不是一样——果然是真的。刚开始几天,好多人围着苔格求她妈妈的亲笔签名,或者想要几本免费的《Snap!》杂志。但苔格的性格真的跟她的名字差不多。我觉得那之后就没什么人敢再问她了。

萨曼莎一向什么都能打听到。她告诉我莎弗兰的家里相当富裕。她家在美国棕榈滩有一个度假别墅,在巴黎和纽约也各有一套公寓。甚至有传言说她家还买下了一座热带岛屿。

至于伊莎贝拉和丽兹,她们两个的不同显而易见。伊莎贝拉是意大利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橄榄色的皮肤,而丽兹是金发白肤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有着一双宠物狗一样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丽兹的父母都是艺术家,她的爸爸去年刚刚赢得了一个绘画比赛。我是因为妈妈在家里看报纸的时候偶然得知的。当时妈妈抬起头说,“你学校是不是有一个女生也是这个姓?有一次午饭我好像碰见了她妈妈。”

接下去的时间里我不断地把iPod从抽屉里拿出来看。我就是忍不住翻看我们的照片。当然,莎弗兰一直都站在大家中间。她还是像我初遇她时那样的美丽,有着完美的金色直发,蓝莹莹的眼睛和姣好的皮肤。但若不是因为她那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她也不会美得这样摄人心魄。七年级以后她长得更高了,她的腿看起来是我的两倍长。但最关键的是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使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比方说,今天她编了田园风格的发辫,背着一个复古设计碎花纹案的背包。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她永远不会出差错。莎弗兰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那种人。

伊莎贝拉的父母都是律师,她家里还有三个她一点也不喜欢的弟弟。我们一起自拍的时候她发现手机里有一堆弟弟大张着嘴巴的照片,她当场就气疯了。

“不不,我觉得主要是你的眼睛和嘴唇让你显得这么美丽,”莎弗兰甜甜地说。“你太漂亮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又偷玩我的手机,”她说。“太讨厌了。我下次要在门上安个锁。我就是不能忍受他们玩我手机。弟弟什么的最烦人了。你永远料不到他们下一步又要搞什么破坏。我告诉我妈她应该管好这几个小屁孩,但是她居然跟我翻白眼还冲我发火。说真的,这公平吗?”

“真的?”我摸着耳垂问。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耳朵。

苔格抬起一边的眉毛。“你给手机设个锁屏密码不就行了,”她说。

“她觉得你的耳朵很好看,”伊莎贝拉说。

“我之前就是那么干的,但是他们死皮赖脸地让我把密码告诉他们。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这么能套我的话。他们觉得能让我说任何事。”伊莎贝拉说。她把手机递给丽兹,丽兹一张张翻着手机里的照片。

“漂亮!”丽兹赞叹。她看着我的侧脸说,“耳朵!”

“可恶的弟弟们!”她说。

我和莎弗兰,苔格,伊莎贝拉以及丽兹一起做的第一件事是拍照片。我们把头凑在一起,噘起嘴,然后不断地按下手机上的快门键。(尽管我只有一个iPod。我得说服妈妈给我买一个真正的手机。可她总认为我负担不起手机产生的费用。管它呢。这件事真烦人。)

第一天我花了很久才适应一直被围观这个事实。其他几个女生绕着操场大步走着,我就在一旁跟着。我可以听见每个班的人都在小声地谈论我的名字。有那么几次,当我听见有人说“为什么是她”的时候,我的脸立刻开始变红,但我鼓起勇气回击了她们。

于是我社交公主的校园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我的前面是四个新结交的朋友,还有一个老朋友站在身后给我力量。

“参加社交活动然后变得受人追捧,这是我的强项。这是我擅长的也是我应得的。不管怎样,如果查莉在别的事上都胜过我,那么这件事是我必须要拿下的。”接着我尝试学习查莉的轻松自信,立刻感觉好多了。

“我当然不会啦,”我安慰她。“我做这件事就是为了我俩。如果我有机会邀请你去聚会或任何别的什么,我都会喊上你一起。我明白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

两天后我就适应了。我享受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感觉。我享受这种人上人的优越感,我享受莎弗兰给我投来的微笑,我甚至享受苔格·莉莉对我偶尔的赞美。

“当然了,”她说。“我的意思是,我都已经指导你这么多年了。”她做了个鬼脸。“说真的,没有我这件事不可能成。如果你没有按照我的策略进行,她们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所以你可不能忘了我或冷落了我。”

唯一让我伤脑筋的事是我得告诉查莉和妈妈我需要推迟生日庆祝。

“真的?“我说。“你真是太好了。我们还是同甘共苦的搭档。你也可以帮我!指导我!我会需要你的。我们每天都得见面,分析进展。”

“你在开玩笑对吧?”查莉说着,喝了一口饮料。我们坐在屋子后院里,望着我们长长的梯级花园。她的表情很困惑。“你要在我们生日那天和那些你根本不熟悉的人一起去做日间水疗?为什么就不能换个日子?为什么你就非得去呢?”

她看着我,表情错愕,似乎不敢相信她刚才听见的话。“你疯了吗?如果你拒绝她们你就只能跟香侬一起去坐冷板凳了。我也得陪着你排在最后一个。没门儿。你必须得加入她们。”

“你知道这件事的。我之前和你谈过这几个女生,”我说。“这是加入团体的一部分,也就是要去她们组织的活动。如果我不去,意思就是我不想和她们做朋友。那她们可能会在刚选了我之后又马上把我给踢出去。不去的话太冒险了。求求你啦。至少理解一下我!”

“哦萨曼莎,”我的笑容逐渐冷却下来。“我真的很抱歉。你跟我一样渴望得到这个机会,我懂。你想让我拒绝她们吗?”

“听起来有点过分了,”妈妈说。她面前放着一杯茶,现在正啃着胡萝卜条和蒜香沙司。“如果只是因为哪天不能一起出去玩就把同伴甩掉的话,她们能算得上是好朋友吗?你确定你想跟这样的女孩子们一起玩?”

我看着她,猛然醒悟过来。她这完全是在嫉妒我。

“她们很好,妈妈,”我轻咬着牙齿,竭力辩护,接着拿起一根胡萝卜啃了起来。“真-的-很-好。我很认真的。是你不明白。求你了。星期天再办生日晚会也没关系呀。我的意思是,这只不过是一个日子而已,对吧?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庆祝。我是说,世界上有一半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天生的,他们还不是照样过生日咯。”

“喔!快停下来。你踩到我的脚了,”她说。接着她笑了起来。“神奇!我是说真的神奇。我从来没想过她们会选择你。有这么多人都比你苗条,比你高或者——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也比你酷。我是说,甚至连我的头发都比你长,哦对了还有你那口牙……所以,是的,这个结果真神奇。”

“那简直是我听过的最蠢的论据了,”查莉说。她靠着椅子向后倒去,拉长着脸,看起来在生闷气。“妈妈,这太荒唐了。”

“我!是我!她们选择了我!你能相信吗?”我尖叫着抓过她的肩膀,踮着脚趾跳起来,又把纸条凑到她眼前。她一把将我推开。

我又试了另一个理由。“好吧,你记得三年前查莉要去参加全国自由体操的比赛,但是时间刚好在我们生日那天吗?查莉那天要去堪培拉很晚才能回来。所以我们的生日庆祝就推到了第二天?我今天的事也是类似的道理。”

这感觉棒极了。我想像一个孩子一样上蹦下跳地喊“我赢了,我赢了!我是城堡的国王!”我花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我自己,尽量保持克制和优雅。终于当我和萨曼莎一起去盥洗室的时候,我释放出内心挤压已久的情绪,嚎叫了一番。

妈妈看起来若有所思。她嘬了一口茶。“但你的事不是体育比赛啊,”她说。“我是说,这两样是有点区别的。”

“愿望成真了!”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我要受人追捧了。就是这样。”

“是的,但我又不玩体育,”我说。我沮丧地将手指在桌面下紧紧握着。“我永远不会像查莉一样参加体育比赛。至少不是很正式的那种比赛。你明白的。查莉因为参加的是体育比赛可以推迟生日,我参加的不是体育比赛就不能推迟生日,这一点也不公平!我的事是关于社交和时尚类的,这些是我所擅长的。这些是我重视的东西。难道就比不上体育比赛?”

我心跳加速,反复眨眼确认。这是真的吗?这感觉像是那部儿童电影里的查理比奇手捧着他的金色门票。只不过我的门票是粉红与黑色的。

妈妈看起来几乎要被我说服了。也许我应该加入辩论队。“好吧,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一次就依你的,如果查莉也同意的话?”

莎弗兰,苔格·莉莉,伊莎贝拉,丽兹

查莉看起来也像是要放弃抵抗的样子。“好吧,”她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但是我们生日那天起床的时候你还是得给我唱歌。”

我们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体。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午饭的时候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

“我会能唱多响就唱多响的,”我笑着说。“谢谢妈妈,谢谢,谢谢。”

亲爱的可可,

“还得谢谢查莉,”她说。于是我立马屁颠屁颠地歪声唱起 “你是我的阳光”这首歌。之前每次生日我都会唱给她听,伴着亲昵的舞蹈动作。这个习惯已经保持四年了。我们还小的时候妈妈会唱这首歌给我们听。我们对妈妈的嗓音又爱又恨,所以能代替她进行这个歌唱环节是很开心的。她从没意识到她其实唱歌跑调。

这是我触摸过的质地最柔顺的纸条,边沿上有着黑色曲线的设计。在底部有人贴上了五个淡粉红色爱心形状的贴纸。正文是莎弗兰用深粉红色的笔手写的,内容如下:

“哈哈,”查莉说。“谢谢——不!好好享受你愚蠢的水疗日吧。你最好格外美丽地回来见我,否则就没有下一次了。”

第二节历史课上我拿到了纸条,是伊莎贝拉从教室过道那边递过来的。递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笑容,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窃喜。科林顿女士在讲台上叨叨着古埃及的历史,我却什么也听不进。我把纸条捧在手里,深呼吸,然后一口气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