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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散伙的散伙饭

“千阳,这个雅雯她——”

“是你让她举报苏暮雪的吧?”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苏暮雪被举报,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不吭声。

空气凝结成冰,一片死寂。

“你们学院的雅雯,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对!就是我!”她扬起头,那一瞬间她也被激怒了,“我恨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我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我每天都担心我的男朋友还惦记着她,无论我怎么努力,这个女人都无处不在。她到底有什么能力,让你为她神魂颠倒?她只要在联大一天,我就痛苦一天!”

“去哪儿啊?怎么没听你说?来,吃饭吧。”她在玻璃杯里倒了点热水,烫了烫筷子。

“你怎么这么无耻呢?”

“嗯。”

“我为自己的爱情无耻,我没错!”

她看见床上的旅行包,问:“怎么,你要出去啊?”

“文学院张贴的海报,也是你干的吧?”

他走了进来,看着桌上的肠粉和炒牛河,并没有坐下来。他想,如果没有这个电话,其实他就认命了,就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凑合着过一辈子了。人生嘛,谁还能一辈子如愿呢?

“我没有,我只是叫雅雯举报了她。”

她上来了,冲他甜蜜地一笑,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想问问你吃什么,给你打电话关机了,所以我自己做主买了工大附近的肠粉和炒牛河,排了很久的队。”他看着她,她没觉察出什么,推开门走进去,找到一张报纸铺开,把饭盒拿出来,甚至连一次性的筷子也掰开,摆好。她看了看站在阳台上的他,问:“你怎么不进来吃啊?”

“随便了,我也不怪你,从今天起,咱们各走各的,你好自为之吧!”

他看见楼下的小路上,夏舟拎着塑料袋走了回来,袋里装的应该是今天的晚饭。她每天都会给他带饭,变着法子换,附近所有的餐馆他都没去过,但都吃了个遍。

柏千阳拿起床上的旅行包,推门而出。夏舟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他:“你不要走!你骂我吧,我不该这么做,我们像从前那样,闹一闹,又和好,好不好?你不要真的走,走了谁给你买饭?谁给你洗袜子?谁给你熨衣服?谁都没我会照顾你,好不好?乖,留下来,求求你……”

他拿出个小旅行包,塞了几件衣服进去,推开门,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浓郁的黑暗。这是学校附近的民房,四周都是差不多高度的矮楼。他回忆起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若不是这个电话,他真的快要沉迷在这样的生活中了。他日复一日,在这里消磨着时光,跟夏舟做爱、看无聊的小说,享受着这个女人对他的百般宠溺。每当黄昏的时候,这一片住宅区会升起袅袅炊烟,他一度认为那是很美好的景象,他也曾说服自己,生活的本质无非就是如此吧。但是他内心一直在抗拒承认一件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适应不爱苏暮雪的日子。但这个电话告诉了他,他在乎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柏千阳握住她的手,拿开,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他回头,淡淡地说:“夏舟,我们体面一点儿,好聚好散,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

她还没说完,柏千阳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关了机。

他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她或许是被他的镇定吓到了,呆呆地看着他。

“当然有。既然她不仁,我就不义了,看样子她是打算一直躲着我了。行,我告诉你吧,苏暮雪夜不归寝是我举报的,夏舟早就对她怀恨在心,我的宿舍离苏暮雪的宿舍很近,她让我观察了很长时间……”

他离开了。

“这跟我有关系吗?”

夏舟冲到阳台上,看见楼下的柏千阳已经走远,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走得很决绝。

“喂喂,你等等!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答应帮我吗?”

她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起初以为他只是吓一吓她,或许没多久就想通了,就会像过去那样回来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但他一直没有回来,手机也一直关机。她突然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了,她拿起手机用力砸向梳妆台的镜子。玻璃碎了一地。

“她的事儿我管不着,你还是继续给她打电话吧。”他正要挂断。

她擦了擦眼泪,捋了下头发,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打包带来的肠粉。有点凉了,但她很饿,顾不了那么多。她拼命地往嘴里塞,直到腮帮子鼓得很大,再也塞不进去。她把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这样的,夏舟这个人啊,出尔反尔,之前答应帮忙安排我去她爸爸的公司上班,但现在找不到人,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吧?我把她当朋友,她却只是利用我,我托人问了你的电话,所以想跟你说下这个事儿。”

她抹了一把嘴边粘的残渣,心想:“柏千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拍毕业照这天,天气已经很热了。刚拍完,许愿立马把学士帽和学士服脱下,还给班长,从人群里走到树荫下,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我叫雅雯,是夏舟在外语学院的同学,辩论赛我也参加了,还记得吗?”

“许愿!”有人喊他,一看,竟然是妈妈。

“我是。哪位?”

“妈,你怎么来了!”

“请问是柏千阳吗?”

许愿的妈妈急匆匆地从深圳飞过来,是因为刚听许志新说儿子要去北京,过几天就要走了。她在电话里把许志新大骂了一顿,怪他没有及时劝阻许愿。第二天她便请假赶来,正赶上许愿在拍毕业照。许愿把她拉到附近一家喝凉茶的小铺,电扇嗡嗡作响,但风吹得凉快。

晚上,柏千阳买了台二手DVD回家,租了几张碟,在家打发起时间来。刚准备开始看,他接到了许愿的电话,他简单讲了要去北京的想法,说苏暮雪去了北京,他想跟她在同一个城市。柏千阳挂了电话,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还没按play键。他干脆把电视关了,朝床上一躺,刚闭上眼睛,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疯了?去北京干吗?人生地不熟的,谁照顾你?谁帮你啊?好好在长沙不行吗?你爸还能找找关系,回家也方便。”她满头大汗,喝完一口凉茶润润嗓子就噼里啪啦地开说了。

许愿:“真的吗?这么巧,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啊?”应晓雨:“我啊……我早就想好了。”

“待久了不就熟了吗?我来长沙读书的时候,也是人生地不熟啊,也没人照顾我、帮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应晓雨:“很巧啊,我也打算去北京。”

“那是念书,当然不同了,你以为步入社会是开玩笑呢?”

应晓雨不再说话,饭盆洗好了,他们甩了甩里面的水。许愿:“对了,你呢?”

“我已经决定了,票都订了。”

许愿:“刚刚。”

“反悔就可以了啊,票退了不就好了?”

应晓雨:“去北京?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必须去北京!”

许愿:“我打算去北京!”

“你不能去北京!”

应晓雨:“也该想想了,离校的日子迫在眉睫。”

“妈,当初你为什么去深圳?”

许愿:“还没有。”

“我为了个人发展,有个很好的工作机会,所以我去了。”

应晓雨:“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我也是为了个人发展,现在也有个很好的工作机会,有家出版公司给我回了邮件,愿意录用我。”

许愿晚上回到学校,在食堂吃饭时遇到了应晓雨。两人相对而坐,吃饭的时候一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直到站在洗碗池前,他们冲洗着各自的饭盆。

“当时有个老家的姐妹陪我去!”

折腾了一下午,他看着大货车在小院门口离去,挥了挥手。

“我现在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去。”

“没说,我们也不好问,她愿意收养叮咚,我们当然高兴。”

“总之我不管,你不能去,北京没那么好混!”

“她有没有说去北京的哪里?”

“我不是去混的,我是去工作!”

“前些日子吧,她说她要去北京了,想带叮咚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听你爸说了,你就是想去找那个女孩儿,人海茫茫,你怎么找?你犯得着为了一个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你的女孩子搭上自己的前途吗?她搞不好已经嫁人了!忘记你了!你还这么一意孤行,傻不傻?”

“她领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傻。妈,我为什么不可以傻一次?你当初嫁给爸爸的时候傻不傻?”

“苏暮雪领走了。”

妈妈听到这话,突然噎住了。

他问那个年纪最小的麻花辫女孩儿:“叮咚呢?”

他继续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去北京这件事,决定是一瞬间做出的,但其实想了很久,我在长沙念了四年大学,这半年去了无数次招聘会,我发现,这里毕竟太闭塞,发展空间很有限,我也不想靠爸爸的关系去获得一份工作。北京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工作的机会也更多,不趁年轻去闯一闯,我一定会后悔的!至于苏暮雪,我承认,她让我更坚决地做了这个决定,但一定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也觉得自己很傻,但我这么年轻,傻一回又能失去什么呢?大不了,被撞得头破血流,再回来也不迟啊。”

到了流浪狗救助站,他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里的志愿者仿佛都没有烦恼,这是一个单纯的、没有杂质的地方。也是在这个时刻,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苏暮雪喜欢来这里了,想必在她心中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吧,只是许愿从未试着去了解。

妈妈眼睛望着外面,又喝了口凉茶:“反正你现在主意正,谁的话也不听!”

一天下午,他接到了流浪狗救助站的电话,说他们得到了官方的支持,帮他们在郊外找了个更大、更好的狗场,可以搬过去,有几家宠物医院还捐款购置了新的用品,想请许愿过去帮忙搬家。他爽快地答应了,现在他很闲,一直想找点事情做。

“不到毕业的时候,看不到现实的残酷。过去的这些年,我被保护得太好了,这段日子,逐渐接触这个社会,让我发现,当我面对生活的挫败,我的脆弱、敏感、自怨自艾是多么可笑。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北京,接受更大的考验,可能我会失败、会平庸,但我不希望很多年以后我因为临阵脱逃而后悔!妈,青春时做的决定,没有哪个是错的。”

他没有再去招聘会,想先弄清楚苏暮雪到底去了哪里,好像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罗阿姨打来电话问了好几次他的工作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动用爸爸的关系,找找省城的朋友,许愿总是推托,说暂时不用。他并不介意找关系,最初他想过请爸爸帮忙引荐几家合适的单位,他和苏暮雪一起去,但现在只剩他了,谜底一天没有揭开,他就一天无法安心去面对未来。

风扇转着头,吹得妈妈头发扬起,她白了许愿一眼,嘴角有一丝忍不住的笑意。

许愿自己也不知道。对于苏暮雪突如其来的失踪,他一直没有接受。他认为一定有什么她无法承担的事,导致她离开,但他无从考证。最初大家还在议论这件事,没过多久,苏暮雪的失踪便成为一个历史话题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事儿。苏暮雪为什么消失、去了哪里,对其他人来说,只是饭后的谈资。

这个夜晚,堕落街灯火通明。学友餐馆更是人满为患,老板应景地用破旧的音响放着郑钧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桌连着一桌,大家喝着大学没喝完的酒,流着没流干的泪,打着没打完的架。这场景,沙璇两年前在韩家阅的散伙饭上见识过,所以当她走进来时,有种穿越到过去的恍惚感。

应晓雨正面临着一个选择,之前在《快报》实习时一位很欣赏她的师姐去了北京,现在在电视台社会新闻部工作。师姐打给应晓雨,叫她跟着去北京。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但同时,《快报》娱乐部的闫言也调离去另一家报纸做副总编,娱乐部的现任主任希望她可以回《快报》。她暗自欢喜,觉得总算不用跑招聘会找机会了。她不想做娱乐新闻,但去北京,一切都是陌生的,生活开销也会更大。她问蜗牛,如果是他会如何选择,蜗牛回答得倒是很客观:“我当然去北京,陌生的,是可以慢慢变熟悉,但如果你不喜欢,很难慢慢变得喜欢。至于生活开销嘛,只要做得好,那都不是问题。”应晓雨觉得很有道理,唯一让她迟迟不敢下决定的原因,其实是她还不知道许愿的去向。

没有苏暮雪的五个人,在喧闹的人群中,他们这一桌倒显得安静,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倒地撒野。柏千阳举起酒杯:“我宣布个事儿,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北京!”

沙璇早已放弃了在长沙落户的执念,下定决心去北京闯一闯。她爸妈一听就炸了,说:“你不好好回家找份稳定的工作,跑去北京打工你疯了吗?!”她已经想好了,无论未来跟韩家阅会怎样,她都想出去见见世面,哪怕碰得头破血流,那也好过做个井底之蛙。满毅自从知道了沙璇的决定,也开始向北京的公司投简历,无奈都犹如石沉大海,但乐观的他从未放弃。他很高兴自己知道了沙璇的决定,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陪伴在她左右。

许愿笑了:“老大,什么时候决定的?太好了!”

柏千阳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弱者才害怕分别,强者都计划重逢。”他急切地盼望着毕业,尽管他并没有找到工作。但他对外的说法是,他并没有去找工作,因为打算明年再考。考研成为他躲避被人追问的借口,多读点书总不是坏事,他也这样自我安慰着。夏舟很高兴,她认为苏暮雪的杳无音信终于让柏千阳彻底死心了,所以他才决定明年继续考研。她打算等正式毕业之后,找她爸爸给柏千阳在公司安排个闲职,她很有信心爸爸会喜欢他。

柏千阳:“你们都走了,我留长沙干吗呢?要不是你们,我真的以为我要提前过上老年人的生活了,每天端一杯枸杞水,听着广播,打发着时间,岂不是白活了?我也要去北京,干一番事业,让我爸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因为“非典”的缘故,很多大型招聘会都取消了。路上的行人都戴着口罩,学校被一种压抑而阴郁的氛围笼罩着。木兰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很少像从前那样遇见相熟的同学停下脚步聊上一会儿。大家好像都在忙碌,但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除了对疾病的恐慌,更多的,可能是即将到来的分别吧。

沙璇:“夏舟会放过你?她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吗?”

苏暮雪看着沉默的他,笑了笑,又说:“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

柏千阳:“我们分手了。”

苏世杰想说点什么,却咽了回去。

大家面面相觑,应晓雨说:“行了,不管怎么样,今天是我们在联大吃的最后一顿饭,感谢各位,让我大学四年过得很精彩,感谢命运让我们未来还能继续走下去,我不用一个人孤单地在北京打拼了!”

“爱啊。”她想了一会儿,依然笃定地回答,“人在每个阶段对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以前觉得爱一个人,是爱一个剥离了社会角色的人,海誓山盟、与子偕老,这些动人的词语固然是很美好的,可是这样的爱保鲜期好像很短。相反,爱上一个人的财富、地位、权势,更能给人安全感,而且似乎会更长久。”

柏千阳:“去了北京,我们六个又在同一个城市了!”

“那你爱他吗?”

许愿:“只可惜,这是顿不完整的散伙饭……”

“他比我大十九岁,有一个孩子,但他很爱我,把我照顾得很好。”

沙璇借了点酒劲,大手一挥说:“去他的散伙饭,我们永不散伙!”

“他的公司?他多大了啊?”

满毅:“北京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很好,我去北京后,会在他的公司上班,姑姑和墨墨也会在北京生活,但我们每年都会回来看你。”

柏千阳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眼眶有些泛红,他说:“这四年,咱们并肩战斗过,中间有过分裂、有过沮丧,但也有过欢笑、有过拥抱,更多的是,我们有过陪伴。许愿,谢谢你的陪伴,这么多年,你是唯一能听我絮叨还不犯困的人,我无比怀念那些睡你的日子,有时我都忘记我到底住的是622还是626。呵呵,希望未来咱俩都睡上别人了,想起这些时光还会温暖地发笑!满毅,我的好兄弟,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谢谢你的火锅,谢谢你经常帮我答‘到’,欺负了你四年,未来还有这么长,你得多担待了,咱俩可没完!谢谢晓雨,谢谢你的隐忍、执着、宽容,在我们几个熊孩子折腾着青春、挥霍着光阴的时候,是你提醒我们,虽然没有准备好,但我们猝不及防、义无反顾地成年了,你就像我们六个人中间的定海神针,有你在,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们都能淡然地面对!谢谢沙璇,是你的大呼小叫,让我隐约觉得我们的青春还在,总有一天年华逝去,但你一定是最晚变老的那一个!最后,感谢……感谢苏暮雪,虽然不知道你在哪儿,但我知道,你想着我们,不管你在哪儿,你一定想着我们,就像我们现在都想着你!你可能有着没人知道的苦衷吧,不然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缺席这顿散伙饭,这是对我们大学时代的总结与告别,是庄重的,是严肃的,是充满激情的!这四年,在我的人生岁月里可能占不了多大的篇幅,却是影响我一生的四年,谢谢这四年遇到你,你改变了我。四年前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啰唆地说着这么感性的话,但认识你以后,我开始觉得人的感情是如此美妙。你曾经对我说过,爱一个人跟在一起没有关系,因为爱情本身是一种创造力。我以前不理解,现在我懂了。这种力量是存在的,因为它让我变得勇敢、变得自信、变得有担当,我很庆幸遇到了这种力量,我希望等有一天我变老了,这种力量还会依旧存在。说了一堆,最想表达的是,不管未来的路我们六个还能一起走多久,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哦,新的这个,对你好吗?”

大家举起酒杯,音乐像是配合他们似的,越来越大声,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显得那么激情澎湃。他们拿起筷子敲着酒杯,跟着一起唱,那并不整齐的嘶吼,越过学友餐馆的玻璃窗,越过联大的一幢幢教学楼,飞向了无边无际的夜空。

“但是,我现在有了新的男朋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分了啊……”

你的眼泪、欢笑,全都会失去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所以我们不要哭泣

“你男朋友去吗?”

所以我们不要回忆过去

“我要去北京了,跟姑姑和墨墨一起。”

所以我们不要在意

“你要忙,不来也行,快毕业了,不像在学校那么自在。”他有些失望,他还没得到女儿的答复,比如说她喜欢风景,那么他就凭自己的记忆画一幅橘子洲头的美景。

所以我们不要埋怨自己

“爸,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苏暮雪似乎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穿一件褐色的呢子大衣,系一条红色的围巾,这抹明媚的色彩将她的脸衬托得更白皙动人。

收拾好行李,准备离校了,许愿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故意如此,是想把室友们一个个送走,再打扫一次这间住了四年的宿舍。他看了看626的一切,把十九岁生日时应晓雨送的收音机擦得锃亮,放在了桌上,这是年少时错收的礼物,既然无法交还给她,就留在青春里吧。推开门,外面便是一片期待已久的新天地了。

“你想要的话,我最近给你画一幅,你希望我画什么?”他有些“谄媚”地看着女儿。

2003年6月25日,Z18次列车,载着五个人的梦想从长沙开往北京。

探监室里,苏世杰跟苏暮雪说起,这些日子他开始学画画了,监狱里组织了绘画爱好者的培训。他年轻的时候一掷千金买别人的画,老了自己在监狱画,谁看上了就大方地送给谁,这样很容易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