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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若晴好

众人鼓掌,向朗生投去崇敬的目光。

“能有今天的成就,我要感谢一个人。他就坐在台下。”梅晓站在台上,台下议论到底是谁,她从容镇定地说:“就是我们策划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朗总。”

“我要感谢朗总,这些年教会我很多。”笑靥如花,崇敬之情洋溢在脸上,而只有朗生和梅晓才知道这些笑容和憧憬的言语下面,是什么。

宴会上,梅晓穿了一件干练的黑色职业装,颇有女强人的范儿,紧致中又散发出妩媚的女人味,是整个宴会嫣然不可忽视的焦点。

“也许,朗总已经不记得了,我八岁的时候妈妈卧病在床,没钱看病,那时我遇到了朗总,朗总慷慨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扔给我。才让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有钱买了棺材,给妈妈穿上漂亮的寿衣,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下葬。”梅晓停下来看着朗生,表情不自然,他越是听不下去,表情越是难堪,梅晓的复仇心越爽快淋漓。她接着说:“这种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从那时起,我就决定长大做一名策划师,朗总就是我要学习的榜样。”如果不是台下集聚了很多人,梅晓真想哈哈大笑。这么多年,终于能有一次机会说出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话了。

为了庆祝,大摆宴席,宴请策划界有名气和声望的公司老总和策划人。当然,朗生也在此列。

朗生像个木桩子一样发呆,对绢丝有多么深的爱就有多么深的痛,此刻就多么的揪心。

青溪镇的策划并没有完结,怀着对青溪镇所有感情的纠结,她说服了沈凌飞继续把青溪镇的策划做完。

“这次的宴席,一半是为我,一半是为答谢朗总。请大家尽情尽兴。”

那一刻梅晓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快慰,她要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成功。

梅晓从台下走下来,端着盛了一点红酒的高脚杯,走到朗生面前,轻举酒杯,“朗总,不知道对今天还满意吗?晚辈以后还要您多多提拔。”

邱悦为自己所作所为而羞愧,坦言:只要梅总需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朗生恢复神情,仍对梅晓一笑,父爱式的包容,却又不似父爱般纯净,“梅总对策划很有见地,是策划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躲藏了一阵,过的并不愉快的邱悦感激涕零地回来了。她再不敢张扬跋扈地耀武扬威了,梅晓却依然给了她足够的权力和地位,并没有因为以前的不愉快,记恨她。

老狐狸,不管怎么激怒他都能面不改色。梅晓恨朗生这样平静如水的官场话。

从林璐家出来,梅晓联系到邱悦,让邱悦回来工作,虽然两人曾有过不快,公司需要邱悦。

“那是有朗总您这样的前辈指路。”梅晓眼光犀利冷峻。

看到聂风那么细心地呵护林璐,朗生却抛弃了绢丝;林璐的孩子还有个天使爸爸,自己却连个魔鬼爸爸的影子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朗生的错,仇恨在她心里越来越大,大的像涨满气的气球,不能不爆发。

其他人过来向她敬酒,冲散了和朗生的谈话。

只是,她怯懦了,不敢继续往前走。来到林璐这里,打着给孩子送衣服的幌子,不过是想得到认同。

喝累了,说累了。她走出来,望着天空,一颗闪耀的星星,那是不是母亲在天上看着自己?

今天,她成了宏远公司的老总,在策划界赢得了“创意策划”新人奖,不输他。终于可以站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地羞辱他,把妈妈受过的委屈,自己吃过的苦一次补偿给他。

“妈,为什么我那么诅咒他,心里却难受的要死。”她高兴不起来,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看着朗生依然慈善的笑容,心在发颤。

从此这句话就成了梅晓支撑自己往前走的信念,放弃一切地取得成功,然后在朗生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

沈凌飞过来了,站在梅晓身边。两手搭在栏杆上,身体前倾,虽说四楼并不高,望着楼下华灯初上,车市马龙,有种孤单的感觉。

梅晓想起自己的童年,妈妈从未提过爸爸,当她哭着喊着要爸爸的时候,妈妈错手打了她一耳光,然后抱着她哭。从此后她只见妈妈看着照片流泪,看着妈妈时不时走到那个叔叔家门口远远地看一眼,再也没有提过爸爸。直到临死前,妈妈说:晓晓,等你长大了找这个人,告诉他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心情不好吗?”

“我没关系,我也想好了,等孩子一出生,就告诉他,爸爸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要经常飞回天上,想爸爸了就可以抬头看看天空。天真吧?可是孩子都是天真的。”

“没有,只是累了,透透气。”梅晓对他笑笑。

林璐的眼神闪过一丝忧伤,这何尝不是她所担心的事。与人分享一个男人,到底不能那么大度,但偏偏这个插进来一脚的是她,这条路也是自己选择的,前面荆棘密布,还要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心里装着陈年旧事,会很累,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耿耿于怀。”沈凌飞看着梅晓,疲惫失落的表情并没有应该有的欢愉。

“你们,以后呢?总不至于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没事。”她淡淡地答,佯装坚强。

“我怕走的太快,错过去啊。”梅晓打趣地笑了,掩饰自己的悲伤。

“那就好。不过很多事别放在心上,心事多了,会让自己累着,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

“你这么好,总有一个人也在等你,只不过你要走快点,才能遇上他啊。”

“谢谢,我没事。”她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不让一点回忆的伤感浮现在脸上,却还是无法做到不露痕迹,眼神里的忧郁和伤感一览无遗。

“当初我劝你不要走这条路,现在看起来,恐怕是我错了。聂风对你一直没变,而且加倍地对你好了,生怕你饿着冻着。”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宠在手心里,百般怜爱,万般呵护。

沈凌飞没有再说什么,给了梅晓一种肯定的鼓励的目光。

只剩下她们俩了。梅晓问了预产期,又带来两件小衣服送给未出生的孩子,说着说着,就说道各自的生活。

沈凌飞那种深情温暖的眼神让她觉得久违,是在菲特油漆的活动现场,面对砸来的臭鸡蛋,那个人走上台,给她的一个眼神;是在青溪镇的策划讨论会上,和邱悦的争夺战中,那个人给的一个眼神;是无数次她害怕惊慌的时候,那人给的肯定。

聂风赶紧改嘴“我是说我多幸福。”

物是人非了。

林璐听到了,娇嗔地怒道:“你说什么?”

美国的白天,雪莹早早地到了秦冉家,象牙白的连衣裙犹如飞下凡尘的玉蝶仙子,头发随意的扎起来,有些凌乱的小碎发,却显得娇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领命。”转头再向梅晓说一句“看到了吧,命苦。”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明媚的天气,光是站在屋子里就能感受到春光明媚的喜悦了,和小冉哥哥一起去挑选戒指,仿佛是上天恩赐的喜事。

“去去去去,赶紧给我剥橘子吃,别妨碍我们姐妹说话。”

“小冉哥哥怎么还没下来?”雪莹跑到楼上,楼梯嘀嗒嘀嗒地敲出结婚进行曲的节奏,悦耳动听。

“梅晓这句话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聂风爽朗地笑着。

秦冉起床,到处找自己那件亚麻色的裤子,翻箱倒柜地找,却在行李箱里翻出一个黑色的瓷杯,连着衣服带出来,滚在地上,差点摔碎了,只是杯口处碰坏了一点瓷。走的时候是梅晓帮他整理的衣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是啊,叫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生的,聂风都喜欢。”

这杯子在地摊上十块钱就能买一个,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这么普通的杯子放进来。

“梅晓,你来的正好,聂风说是女孩的话就叫聂灵韵,男孩就叫聂凌云。女孩是灵气的灵,韵味的韵。男孩是壮志凌云的凌云。是不是很酷?”

随手放在桌子上,终于在箱子最下层翻出了那件亚麻色的裤子。正换衣服的时候雪莹推门进来了。

恋爱太难,真心相爱更难。因为是第三者会平白少了很多要求,相处下去会容易的多。

“进来都不敲门啊,你。”

梅晓来的时候,聂风正在对着林璐的肚子念童话故事,说是胎教。林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时候不得不令梅晓觉得,真心实意地谈一场恋爱,未必会比做一个真心的第三者幸福。

“怕什么?你有什么秘密不能给我知道啊。”

林璐临盆在即,聂风鞍前马后的照顾着,从没表现过厌倦林璐浮肿的脸,发胖的身躯,长了妊娠斑的皮肤。反而加倍小心地照顾她。

嘴上这么说,脸却羞红了,站在桌子前面,左看看右摸摸,看到了那个小瓷杯子。

“想不开吗?想不开我早跳下去了。”冷笑一声,下山。助理一直跟着她,直到顺利到家。

“这是什么杯子,这么破了,扔了今天出去再买一个吧。”雪莹拿起来,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秦总担心您……”

秦冉想都没想一把夺过来,放在抽屉里,“别动我的东西。”

“你跟过来干嘛?”

“街上十块钱一件多的是,有什么稀奇的。再说,都破了,还不是担心你喝水被划伤,好心当成驴肝肺。切。”

梅晓在三生崖坐了很久,坐到天渐渐凉了,风无情地灌上来,吹的老树枝叶沙沙作响,抱紧双臂也还是沁肤的凉。她站起来准备下山,一回头,看到秦岳的助理站在身后。

“走啦,再罗嗦不去了。”秦冉拎了一件衣服,边往外走边往身上披,动作依然潇洒迷人。

三生三世是不是到最后还是要重洋远隔,王子始终要漠视荆棘鸟,即使拔掉满身的刺,鲜血直流也不能让王子想起那一世。也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世,而不是第一世。王子始终要配公主的,灰姑娘的故事只能在童话故事里找到一点踪迹,还是那么的神乎其神。

“走,走,走,大少爷。”雪莹朝他白白眼,跟上去,挽着他的胳膊。

她羡慕雪莹,生下来什么都有了。她不要多,只要有爸爸妈妈,她一定会冲过去,冲到秦冉的婚礼上,扔出三生锁质问他。

在一家银楼里,雪莹看上了一枚天山雪莲款的戒指,钻石像一朵莲花被一片片的小荷叶包裹着,她戴在手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坐着,坐到灯火已黄昏,夕阳染红了背影。她想着这个时候秦冉一定和雪莹在商量婚事,他们在挑选戒指,挑选礼服,两家人开心的合不拢嘴,幸福的溢于言表。家,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奢侈,“家人”根本就是字典里没有的词汇。

“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第一次爬到三生崖的顶层,三生崖上有一颗参天古树,多少年前就屹立在这里,多少年后,还在这里。沧海桑田,始终保持仰望的姿势。是在等待前世的皇帝,还是今生的王子?

正询问秦冉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到底好不好看,走到另一侧,让服务员小姐拿来另一款戒指。雪莹凑上去,也没什么特点,不过是一颗钻石外面有三层弧形的叶子包围着,层层叠叠。

她走了,脚步沉重。

“我觉得还是这款天山雪莲好看,小冉哥,我喜欢这个。”雪莹再看手上这款,仍然非常喜爱,无论款式大小还是钻石色泽戴在她手上都非常的完美。

“谢谢,可惜我没这种福分。”如果是以前,她会高兴地跳起来。只是现在她不需要这份怜悯。

秦冉拿着手里的那款戒指问是什么名字,服务员说这是最新款的戒指,是世界顶级设计大师杜拉费德列为最爱的女人设计的款式,象征生生世世互相套在一起,取名“三生恋”。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收你为义女。”

“我看看。”雪莹一把躲过去,取下手上的天山雪莲,戴上了“三生恋”,左看看右看看,又给秦冉看看,秦冉摇摇头,雪莹自己也觉得没有“天山雪莲”配自己,何况这枚戒指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有个“雪”字,太贴合她的身份了。

“谢谢。”

秦冉却舍不得这枚“三生恋”,拿起来出神地看了又看。

冷笑一声,眼睛尽量睁大,用纸巾擦拭。

挑选男士戒指的时候,秦冉还没有看“三生恋”仔细,匆匆挑选了一款,随意那么一试,就说好。

她的那句“孩子”更惹得梅晓热泪滚烫。从来没人把她当作孩子,过去和现在都没有。

梅晓接手宏远广告公司后,宣布薪资上调百分之十,所有的员工都欢呼。偶尔请员工们出去吃饭唱K,但她自己从没去过。梅晓以为短短时间内经历三个老板,谁也受不了,所以给了员工一个缓冲时期。而今天在公司里,看到一些同事一直在聊天,一个个神秘兮兮地,陈高磊居然请了一下午的假也没说明原因。

秦岳收起来,交给助理。怜惜的眼光看着梅晓,劝她:“你还年轻,日子还长。可能有些东西一时放不下,但是都会过去的。你是个有才气有能力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这个公司她呆了四、五年,制度问题、人员性格、薪资待遇、岗位制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今天的情形,让她下定决心改变长久以来遗留的弊端,狠下心来,大刀阔斧。

一份刻骨的爱情换回了一张白纸。

把完全没必要的部门列出来取缔,增加了绩效工资的考核制度,针对那些混日子的、没能力的又不肯学习的、恃才傲物总宣扬反动言论的员工制定了一系列制度。

闻道梅花圻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恐怕她拿不出妈妈想要的那份洒脱。

坐在办公室,开始了和从前的雪莹一样的习惯性动作。一手托腮,不知是看着电脑还是看着桌上的文件,一直盯着一个地方,以公司为家的人也是幸福的,以公司为家的女人却是可悲的,不幸的。

秦岳的助理把合同递给他,他拿到梅晓面前,翻到签字的那一页,签字笔拔了笔帽递给梅晓。她麻木地毫无知觉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梅晓。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只能做一个可悲但成功的女强人了。

像妈妈一样守候爱情,只能永远活在痛苦里。梅晓清醒了,她不要像妈妈那样,她要走自己的路,接受这一切,改变命运,强大自己。心狠一点,不在乎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只要能实现她的伟大目标,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了。什么爱情,什么男人,什么未来,都是痛苦的根源,只有斩断,才能浴火重生。

这时邱悦进来了。

他是真的为了报复才抛弃了她,他是真的要让她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婚,他是真的要把曾经刺在自己身上的刀拔下来狠狠地还给她,一刀不算,还有两刀,两刀不算,三刀五刀。如今的“宏远”公司不是给梅晓的补偿,是一场永远也跳不出来的梦。那里有他们爱过的痕迹,有欢笑有泪水。

“梅总,同事们想请你吃顿饭,不需要太长时间,只要您露个脸就行。”

一个老人家是不是卑鄙到捏造儿子的喜帖吧?

“今天太累了,你们去吧。”

如果原来还不愿意相信,还一心念着他想着他的话,这一刻她的眼泪滴在了大红大红的喜帖上,喜帖上滚动着一个硕大的晶莹的泪珠,偏偏滴在大喜的“喜”字上。

“梅总,就在公司楼下,很近,反正也要吃饭,同事们都很期待。”

打开,赫然写着秦冉先生和胡雪莹女士的结婚典礼于某月某日举行的字样,邀请梅晓女士参加。

经不住邱悦三劝两劝收拾一下便跟着邱悦下去了。

再见到秦冉的父亲,还是在那个老字号茶馆。她不能出卖秦冉,出卖他们的爱情。她相信他一定在等她,当她准备拒绝这一切的时候,接到秦岳递过来的红帖。

公司附近是一条欧亚风情街,一间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面装修精致,有的挂一面半门高的棉布帘子,有的摆出来一块小黑板写上今日招牌菜,吸引客人来食。整条街是以半圆弧形展开,门面以褐色实木为主,地板是大理石,颇有感觉。这里不是韩国餐馆就是日本料理,一般接待从国外来的客户才到这里吃饭。

开窗,风有些凉,吹着又长长一寸的黑发,新长的这一寸完全是为他而续。想到那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难就难在没有两全其美,总是让你舍弃你无法割舍的,为了另一个同样心痛的选择。

来到一家韩餐馆,装修古朴精致,来到二楼的包间,一开门,一片漆黑,仿佛什么也没有。邱悦找到服务员,服务员说:“这里的特色是以蜡烛代替白炽灯,需要客人拿着一根大火柴,点燃包间内的蜡烛。”

月已凉,窗外微微闪着朦胧的灯光,她走到落地窗前,如此静的夜,从楼上看天上,还会觉得弯月残缺的像生生被人咬了一口,咬断往日情谊。

“不是说同事在吗?他们人呢,我们不会走错地方了吧。”梅晓觉得不对劲,这家的规矩还真有点怪,所以问邱悦。

秦冉追着她问,为什么你又一次把我卖了,我恨你,恨你。

“他们说的是这间,要不我进去看看。”

梅晓不断地从梦里醒来,仇恨的火苗吞噬着她。

服务员拿来了一根大火柴,真的是大火柴,像一根小细棍一样,擦着了,往前走,火苗照亮了屋子,却没看到蜡烛,正当要找服务员问明白时,房间忽然一下子灯亮了,一阵欢呼声传来,所有的同事都从窗帘后面出来了,捧着蛋糕唱着生日歌走向她。

父亲走了,交代下人准备他的婚礼了,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梅总,生日快乐。”

他说:“婚礼一定要在青溪镇举行。”

梅晓已经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八岁以前她的生日只有一枚鸡蛋,八岁后每年的生日都和周鹏一起度过,上一年周鹏去国外进修,再没过过生日,本以为今年的生日会和秦冉在一起,谁知道造化弄人。现在有人记着她的生日,还费尽心思把她骗来,第一次听到这么多人祝贺她生日快乐,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我只有一个条件,其他的都随你们。”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的面无表情,青涩的胡渣已长满下巴,充满了沧桑。

“谢谢大家,谢谢。”

作孽啊,作孽。他暗骂自己。

“梅总,许愿。”

自己的孽债要让儿子偿还,还无法告诉他实情。

梅晓双手扣紧许愿,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上天给她一个爸爸。

秦岳看着儿子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谁的电话也不接,谁也不见。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许了愿望,吹了蜡烛。听着大家一起唱的生日歌,她开心地笑了,从来没这么放松,没这么乐过。

“爸,我同意。”打断秦岳的话,他面无表情,只说“我同意”。

从此梅晓是尽心尽力要将公司做好,邱悦带领员工们一起努力工作,宏远又接了几个项目,虽然并不大,但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个化妆品的广告,一个吸烟日的公益广告,还有一个开幕典礼。

“我知道你不想和雪莹结婚,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实事,但是我们两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从你们小时候就认定你们会在一起。跟雪莹在一起也许不是最合适的,却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每天忙来忙去,还要兼顾青溪镇的策划,已经没有时间想一些人一些事。

被父亲骗回美国,从此软禁,为了见她,和父亲顶撞吵架。她的回报仅仅是一把交易。秦冉不愿相信,却见白纸黑字无法不相信。已年迈的父亲,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这天,在百思达听到一个震人的消息:秦冉要来青溪镇举行婚礼。这个消息是从沈凌飞收到的一张喜帖传开的。

如果不是身处美国,他一定会跑到青溪镇,登上三生崖,那些她讲述故事所流的眼泪是不是假的,那些她顺着三生崖的山路走过的脚印是不是也是假的?

虽然早已用交易隔断了彼此的关系,尽管早已知道他们会结婚,猛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梅晓还是头晕目眩不能接受。

秦冉把自己关在房间,难道他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假的吗?她跑到绿光森林手里拿着浸有血迹的绷带,她哭的两眼红肿让人心痛,只是为了表演吗?

青溪镇是秦冉母亲的娘家,他要在青溪镇举行一场豪华的婚礼。

这是第二次,他那么坚定的信念被摧毁了。这里面一定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和不得已的苦衷了。是她出卖了他们的爱情。

沈凌飞和大家一起讨论青溪镇制作出来的小样时,梅晓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几次喊她都没有反应,最后看完了样图,关了投影仪,她还没反应过来。沈凌飞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跟她说了句话,梅晓才反应过来,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抱歉。

此刻,秦冉拿着签了“梅晓”两个字的合同,两眼发懵,一直确定最最爱的她不会出卖他们的爱情,经历了那么多,坚持了那么久,原来最后还是敌不过物质的诱惑。

散会后,别人都走了,她还留在会议室,一副恍惚的样子。胳膊抵在会议桌上,托着腮想心事。

物质,不是她一直追求的东西吗?只有这样才能更强大,才不会担心被抛弃。物质,是安全的。

沈凌飞走过来,邀请她一起吃饭。

“听说你是个很有才的女孩,用你的智慧和才气打理这家公司,好好经营,你会拥有更多,拥有越多,人会变得越踏实,物质给人的安全感,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去了西郊的一家西餐厅,这就是曾经秦冉向她提过,两个人没来一起吃过的那家。不知道怎么沈凌飞就把她带到这家餐厅来。

“不需要你教训。”这些假惺惺的话她听了就讨厌。

“梅总,想吃什么?”

“不让人同情,就接受,否则你会比现在惨的让人更想同情。”

“私下里我们不要喊什么总了,很别扭,也很没意思。那些都是给外人听的,朋友之间再这么叫显得很陌生。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沈凌飞作为百思达的策划总监,能力上是一流的,一直让梅晓很敬佩,又是年龄相近的人,在某些兴趣上两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一样喜欢赵孟頫的画,一样喜欢兰花,一样有着对策划的敏感。更多的时候梅晓在心里把沈凌飞当做朋友,当然她一直是孤独的很少有朋友的,唯一的朋友林璐也已经怀孕早不抛头露面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揭她的伤疤,“孤儿、孤儿”她最讨厌别人这么定义她,别人都有父母,她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永远地走了。眼神冷漠,声音倔强,她愤怒答:“不需要你同情。”

“梅晓,你要吃点什么?”

“你不要,他也不会回来了。你要,还不会一无所有。听说你是个孤儿,没有亲人。”

梅晓点了一份沙拉和一份汤,说自己不是很饿,沈凌飞看得出来,梅晓没有胃口是真的。自己点了很多,一直说自己很饿,开了一下午的会这会儿要补充一下能量。

“如果我不要呢?”心为什么那么痛,可不可以不要再有知觉,可不可以打一针麻醉剂,让心暂时死掉。她恨这家人,恨的抵抗。

“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

“关键是小冉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你最好接受。”过了一会儿秦岳说,没有了刚才的慈祥安然,是一种心痛的感觉。

沈凌飞点的菜四个人都够吃了,梅晓这么说,他自己就说“男人嘛,也不用减肥,多吃点”。

秦岳很显然没有料到梅晓这么激动,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沉默地颤抖着苍老的手倒茶,茶水因为颤抖流的不顺畅。梅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和父亲坐在一起的感觉,难道是她早把秦冉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一定是,所以她才不能舍弃他,不能离开他。

等餐点上来的时候,他把本来自己点的,一分为二放在梅晓碟子里,还说“你要多吃点,不要说不饿没胃口,今天就当给我个面子,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请策划界的美女吃饭,这个面子要赏的”。

“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卖爱情吗?我接受了你们就能心安理得了吧?在你们眼里还有什么不能用来买卖,哪怕是血缘关系也是可以用钱更改DNA的吧。”梅晓激动地说。

梅晓见他刚才一直点个没完没了,原来是点给自己的,有一丝感动。却仍然推说自己吃不下,今天为了沈凌飞就多吃两片小点心。

“这家公司是我们秦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小公司,之前给雪莹打理是为了让她照顾小冉,他们一起配合完成青溪镇的项目,这是小冉的心愿,也是嫣儿的遗愿。现在交给你,就当是对过去的补偿。”

“把这些也吃了,虽然要保持身材,一顿也没关系的。”沈凌飞的体贴让梅晓觉得好像好温暖好温馨,很熟悉的感觉。

一切成空,爱灰飞烟灭,往事不复。

“真的吃不下。”梅晓无奈地摇摇头。

的确,梅晓的心漏跳了一拍,只是喘息掩盖了她的慌乱和痛心。他真的不要她了,秦冉不要梅晓了,亲爱的冉不再爱晓了。

“是因为秦冉吗?”沈凌飞突然这么问。

“他说,他不想见你。”秦岳说的很慢,似乎不愿意吐露这个事实,害怕梅晓受不了打击。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有心事,还记得你举行的晚宴吗?那天你对朗总说的那些话,是赞扬还是侮辱,别人可能没听出来,但是我从你的眼神看出来了,你真的很不会骗人,眼睛那么清澈,什么东西也藏不住。”沈凌飞把她的心事说出来了。

“他呢?”她只关心秦冉,他为什么不来。

梅晓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辩解什么,虽然她很想找个人倾诉,却没想过这个倾诉对象是百思达的沈凌飞,毕竟曾经是上下级关系。

这种关心让她心生砥砺。

梅晓抿起嘴笑着,对沈凌飞说:“对朗总我是真的很敬佩,他是策划界的老前辈,曾经策划过那么多大项目,有些公司甚至能靠他的策划起死为生。”

他关心地问她吃过饭没有,先坐下喘口气,喝口茶,不该这么着急地跑过来。

“看看,刚才还说把我当朋友,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你梅总又是梅总了。”

有喘息掩盖着才不会太泄露心跳瞬间停止的秘密,秦岳打量着她,带着一种陌生的却是父爱式的慈祥打量着她。

“不是那个意思。”一说起朋友梅晓就没有主意了,一直以来她很想有很多朋友,但是一路上忙于学业忙于工作,交的朋友很少。像她这样一位靠别人的资助才能上得了学的穷学生是没有资格交朋友的,连起码的圣诞节礼尚往来都做不到。

结果见到的是秦冉的父亲。

她是真想把沈凌飞看做朋友,却又不得不顾及各自的身份,沈凌飞这么一说,梅晓觉得自己很不应该,甚至责备自己戒备心太重,总是疑神疑鬼,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她以为是秦冉,一路跑过去见他,跑的很快,几次差点跌掉,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见到秦冉。她知道他们是不会分开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来找她了。

“我只是看你总是心神不宁。”

终于,有一天律师约她去一家老字号的茶馆里,说有人要见她。

“我记得秦总来百思达开会,你在台上讲三生崖的爱情故事,你看着他,他看着你,你讲的流泪满面,他也偷偷擦掉眼泪。而我每次都是那个不该看到的人,没多久,你们公开恋爱。那时候你们是人人都羡慕的对象。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这些日子只能靠回忆度日,浑浑噩噩。

这些话让梅晓掉进回忆里。那个时候她不得不为了一百万而离开秦冉,现在又不得不因为一间公司而再次离开他,不管究竟是他在报复还是自己放弃了,她都不能原谅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帮他收拾行李,悄悄地将一个小瓷杯子放在他行李中,希望那个杯子能天天被他亲吻。

她是定要见到人,才肯签字。

那个杯子有他们的回忆,只是也许他发现不了。梅晓黯然伤神地低落起来。

记忆如雪,铺天盖地淹没了过往的情节,月凉夜冷,没有繁星的天空月亮是那么寂寞地守着月宫,嫦娥一定很后悔,如果蝴蝶不一起飞,就不会成双成对。

一去就再也不回了。飞机飞走了,把他带走了,却把她留了下来。

这一定不是他写的,一定是不是。

每一次回忆她心里都难受的要命,

拿着信的手在抖,手再抖也不及心抖的厉害。他不会这么无情,这么狠心。梅晓不相信,难道惜墨如金,连几个手写的字都没有,要用这种冰冷的方式与他诀别断裂吗?

梅晓不断地想起秦冉,不断其想起从前,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撑起整个天空,他的到来让这个空白的世界多了一抹激情的玫瑰色,给了梅晓第二次生命,一颗心又活过来。看着他心动,看着他心痛,看着他欣喜,全部的喜怒哀乐都围着他转。如今,只能永远把这份感情埋葬在心里,一抔土、两抔土,一点一点地满起来,竖起高高的墓碑,刻上墓志铭,从此只能在清明节的时候拿出来祭奠。

落款:秦冉。

不觉眼中含着泪,西餐厅里放着忧郁的音乐,杰奎琳·杜普雷的《杰奎琳之泪》急急旋转,仿佛忽然断了琴弦,像古琴摔碎。一如如今的心情复杂又悲痛的无可言说。杰奎琳纵情的一往情深,她从来不知道大提琴也可以拉的这么深情激昂。

我不会见你,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眼里已有泪了,不断地在眼眶打转,她努力克制住情绪,睁大眼睛以盛放越来越满的眼泪,但是那些难以自控的泪水瞬间扑朔朔地掉来下,脸颊被泪烫的生疼。

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我不会像你一样无情,这间公司送给你,就当是满足你虚荣心的补偿。

沈凌飞从纸巾盒抽出一张洁白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眼里还在氤氲的泪水。谁也不问,谁也不说。时间停止在回忆中,翩然远逝的过去在杰奎拉的大提琴中清晰地回放。

当初为了一百万你卖了我们的爱情,狠狠地伤害我,那时我已经不再爱你。重新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像你伤害我一样狠狠地伤害你,抛弃你,让你也尝尝我尝过的滋味。

“将我放在你的心上如印记,将我带在你手臂上如戳记。”这是《圣经》里的一句话,是梅晓的爱情墓志铭。而,现实总是作弄人,没有什么永垂不朽,也没有什么细水长流。现实只是现实。

信上说:

“是不是我错了。”泪痕还未干,她扬起凄楚的脸问他,一脸无辜地受伤。

她没有见到秦冉,只有一封信,不是手写的信,是铅字打出来的。

“那就去找他。”沈凌飞再次给了她那样一个肯定的眼神。

下起了雨,一滴滴落在碧绿的池塘里,残荷铺水,老柳摇曳,扶桥凭栏,她的脸,被雨滴打乱,心却比万条密集无法分开的雨线更加复杂。

梅晓对他讲了,秦冉是怎么用一张纸说明了他们之间恩怨已断,那次短暂的复合无非是想要狠狠地伤害她。他的父亲又是怎样拿着喜帖来逼她做出交易,青溪镇、宏远都有着他们的记忆,秦冉就是要她在这种记忆里无法轮回。

“指天为誓,永不弃她”的话也只能出现在故事里,现实到底不是故事,不能祈求五千年换回下一世的相爱。几遍轮回,戴着他送的三生锁,他还会不会认出她来?

“所以,我才有了宏远老总的称谓,不过是一场交易。”她苦笑自嘲。

她不敢猜想是不是他们和好了,这间公司作为他们夫妻对她的补偿,是这样吗?冉,是这样吗?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面跟你说过一句话,你就那么相信他是在报复你吗?你们相处了那么久,他是怎样的人你不明白吗?难道你相信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传言?”

难道……

一连串的疑问,问的梅晓无地自容。是啊,她何尝不是笃定地相信他,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竟然看到他亲笔写下的喜帖。

赵子娟把公司转让给了雪莹,雪莹走了,秦冉要把雪莹的公司转让给梅晓,她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

“是为了这家公司?”

“我要见他,见不到人我是不会签的。”

梅晓的心颤了一下,这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交易不单单是秦冉的报复和背叛,也是她展开报复的开始。

她不相信,只觉得两眼发晕,站不稳,心痛的厉害。

“爱情应该是纯净的,没有杂质的”沈凌飞说。

不会的,不会的。冉是爱我的,冉不会抛弃我的,不会的,不会……

是啊,他们的爱情里掺杂了太多东西。本应如冬天洁白的雪花,飘下来,是纤尘不染的颜色。就算落在地上,也能看到灰色的尘土。而他们的爱情,掺杂了太多看不见的杂质,不够纯净,不够素淡。

一张纸就能卖了他们的爱情,她不相信。那些山盟海誓,还有脖子里贴着心挂着的三生锁,难道都是假的。

“你应该相信自己心里的感应。”沈凌飞又一次点醒了梅晓。

“这是秦冉的意思,是对你的补偿。”律师说。

相信自己的感觉,就算确定他还爱她,他们还能在一起吗?她已经白纸黑字地签下了卖身契,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听到这个消息她震惊了。

“他就要结婚了。”她哀伤地说。

直到有一天,律师找到梅晓,把一份股权转让过度书拿给她签字,宏远公司要无偿转让给她。

“如果你决定忘了他以后就再也不要想,如果忘不了,就不要让自己后悔。”沈凌飞说每一个选择都是一生。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再也没有消息,没回来。

梅晓知道妈妈的选择让她永远地失去了父爱;她的选择,让秦冉离她越来越远;仇恨的选择,让她再也会不到纯净的时光;周鹏的选择,他们再也不能亲密无间。

梅晓趴在窗台,望着西边的天空,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染红了大半个海面的夕阳,像思念铺天盖地吞噬着她。手抚摸着三生锁,一寸一寸的摸索着他留下的温度。

“谢谢你。”

“乖乖的,哪也别跑,这是特意为你定制的项链,三生锁,不管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你都要戴着,戴着它我就能认出你,生生世世不分开。”秦冉走的匆忙,只留了这件三生锁。

眼泪治愈伤口,漫长的倾诉在琴声中悠远荡漾,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一架飞机能带走一个人,却没办法捎上另一个人的思念。梅晓还没来得及告诉秦冉自己的身世,他就回美国了,和雪莹一起回去,看望生病的父亲。他说很快就会回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