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想听，周越是周凛的家人，她想多些了解，对这段爱情，她也充满了好奇，可惜周凛从来不会聊这些。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姚晴看着林月，苦笑问：“想听听我与周越的故事吗？”
周越死后，姚晴对很多朋友解释过她选择与周越分手的理由，她心里清楚，当时甚至包括再次踏进这间主卧之前，她解释的根由还是想获得别人的理解，让心底的愧疚少一些，但现在，她出奇的平静，就是想单纯的回忆那个人。
姚晴沉默，过了会儿摇摇头。那是她送周越的，既然周越生前选择留了下来，那就保持原样吧。
周越是她的初恋，光是想起恋爱时的甜蜜，姚晴都笑了。
“我去拿过来？”林月低声问。
随着她轻轻的叙述，林月也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太过入神，陷入爱情的两个女人，都没听到客厅里傅南好像说了什么，更没听到，有愤怒迅速的脚步声，移到了主卧门前。高大的男人刚要攥住门把，却在听到里面同时响起的笑声时，顿住了。
“居然还留着……”姚晴望向门口，喃喃自语。
“我让他学霸道总裁，没想到他真的记住了，还拿去吓唬隔壁班追我的男生。”
周凛一共对她提过两次姚晴，一次是在电影院，一次是解释那几本言情小说的来历。
面朝窗外，姚晴笑靥如花。
林月说了实话。
林月却开始心疼，她能感觉到，姚晴那时，真的很爱周越，不然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年轻女孩清澈的眼里有关心也有好奇，姚晴想了想，垂眸苦笑：“周凛，有跟你提过我吗？”
叙述的时间线从大一进展到大四，氛围也变得压抑沉重。
林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我与舍友在一家公司实习，她男朋友是本校研究生，每天都来公交站接她，风雨无阻，我不是天天羡慕，但总有几次，看着她们开开心心地挤在一张伞底下，我自己撑伞，下雨天浑身都冷，特别想他也在身边。”
“对不起，刚刚我那样。”放下水杯，姚晴诚心道歉。
“我出了小车祸，胳膊骨折了，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姚晴笑笑，坐在椅子上打量这间主卧，她与周越恋爱时主要住大学宿舍，她要读书周越工作忙，基本保持每周来这边住一次的规律。有过亲密，但目光逐一扫过林月充满小女人色彩的床单、书桌摆设，主卧对她的影响，反而没那么强烈了。
“那天我生日，约好他来接我，我在寝室化妆，换上新买的裙子，舍友们都起哄，可他突然有案子，不能来了，我不想舍友们知道，电话挂了，我假装笑，然后自己在外面逛到晚上十点，再装成开开心心地回寝室。”
林月给她倒了一杯水，担忧地看着她。
“他陪我去旅游，路上遇到案子，他跟着跑，我在旅馆等了一晚，第二天自己买车票回来了。”
姚晴去卫生间洗了脸，走出来时，眼眶红红的。
侧对林月，姚晴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其实我跟他在一起，前两年也有这种情况，但热恋期间，不怕苦，还心疼他，只是次数多了，一件一件压下来，又有朋友对比着，就觉得自己特别可怜……后来，有人追我，比我当初追他还热情，我，没忍住。”
留傅南继续看电视，林月请姚晴去她房间休息。
“我跟他说分手，他问我理由，我嫌他没时间陪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到底希望他痛快放手还是挽留我，只记得他抽了两根烟，同意了，然后开车送我回宿舍。我哭，他最后抱了我一下，说没事没事，喜欢他的女人不少，叫我不用愧疚。”
姚晴已经管不住自己的泪了，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又哭又笑的，姚晴不停地抽纸巾，心里很酸很酸，酸过之后，是释然。
女人进门就哭，情绪太过反常，林月莫名担心，及时拦住了她：“姚晴，你没事吧？”
坐到林月身边，姚晴将小她十来岁的年轻女孩搂到怀里，由衷地劝道：“林月，我跟周凛不熟，但我相信，周越的弟弟，一定是跟他一样优秀的好男人。”
姚晴捂住嘴，转身就想离开。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对于你跟周凛，站在周凛的角度，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可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知道跟他那样的警队顶梁柱恋爱有多辛苦，如果你怕了，现在就想退缩，我理解你，同时我很抱歉，是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她在做什么啊，她在做什么，周越已经尝过被女人抛弃的苦，她还要再害他的弟弟也失恋吗，害周凛也羡慕朋友有妻子儿女？
“如果你很勇敢，那我希望你一直勇敢下去，万一哪天累了，像我当年那样犹豫了退缩了，你就想想我。羡慕别的情侣天天黏在一起，羡慕到丢了最爱的男人，选了一个可以朝夕相对的，可我一点都不快乐，我想他回来。”
久远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姚晴的目光转向林月的手，那里没有戒指，周凛还没结婚。
女人们微弱的哭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一起进警队的哥们都结婚了，我女朋友还在读大学，等咱们领证的时候，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周凛默默退回客厅。
转眼间，周凛同学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傅南早不看电视了，见周叔叔站在书橱前，侧脸严肃一声不吭，傅南忍不住小声问：“周叔叔，你怎么了？”
她大一与周越恋爱，大四时分手，没过多久，周越就出事了，当时周凛好像读高二。相恋三年多，姚晴去过周家老家好几次，第一次去的时候，周凛与一个同岁少年一块儿来看热闹。少年周凛酷酷的，那个同学阳光帅气，笑起来嘴角有个酒窝，因为有点像一个电影男星，所以她印象较深，似乎，就姓傅。
周凛看看他，抽出最上面的几本霸道总裁，低声嘱咐傅南一阵，跟着去了次卧，关门。
姚晴愣愣地看着傅南。
他进去不久，林月送姚晴出来，两人都重新洗了脸，姚晴眼睛哭得很肿，林月没比她强多少。
傅南偏内向，见到陌生的客人，男孩子下意识靠近老师，这才乖乖打招呼：“阿姨好。”
傅南抱着书跑过来，看到老师、阿姨的红眼圈，傻了。
说完林月喊傅南过来，教小学生喊阿姨。
“南南？”林月震惊地盯着小学生手里的书。
她点点头，邀请客人进门，顺便简单寒暄道：“我叫林月，那是傅南，周凛朋友家的孩子。”
傅南瞅瞅周叔叔的房门，一字不落地转述道：“阿姨，周叔叔说，下次你再去看他，记得把书送过去，他喜欢看。周叔叔还说，电影院那个男人看起来还行，叫你试试。”
林月觉得她没有资格回答，但能做主的周凛不在家，为这种事打扰他办案不太合适，而姚晴哭得那么伤心，客厅那边的书橱上还留着姚晴送周越的言情小说，此情此景，林月说不出拒绝的话。
姚晴泪如雨下，哽咽着点头。
方便吗？
林月心里酸酸涩涩的，等姚晴平静下来，先送她下楼。
周凛是个懒人，对家具装修没什么讲究，除了一些生活用品，这套房还保持十几年前的风格。熟悉的房间布置闯入眼帘，处处都有周越的身影，姚晴潸然泪下，心痛来的无法掩饰。她复杂地笑，低头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姚晴，周越以前的女朋友，前阵子刚从国外回来，那天在电影院见过你，今天路过这里，突然想上来看看，不知方便吗？”
姚晴上车前，最后一次与林月拥抱，低声请林月替她跟周凛说声谢谢。
抱着疑惑，林月打开门。
“嗯，你也往前看吧，周大哥肯定也不想你这样。”林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林月记得她，是周凛哥哥周越的前女友。
姚晴到底比林月大，吸吸鼻子，她笑着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等你跟周凛结婚了，我给你发红包。”
外面的女人面容精致，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一双大眼睛特别漂亮，噙着欲语还休的悲伤哀愁。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她有种感觉，林月虽然看起来柔，温柔里却有无声的韧劲儿，周凛那小子，比哥哥幸运多了。
她应了声，走到门口往猫眼里看，这一看就愣住了。
两人加了好友，姚晴坐在驾驶座朝林月摆摆手，再看眼五楼，随即离去，车子开得稳稳。
林月在心里否定，周凛有钥匙，回来不会敲门。
林月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转弯，凉风拂面，想到从未谋面的周越，林月叹了口气。
傅南条件反射般趴到沙发靠背上，黑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周叔叔回来了？”
如果，如果周越还活着……
傅南坐在客厅看电视，林月把两人的新衣服洗了洗，刚晾好，听到敲门声。
可惜，没有如果。
她没错，如果周凛坚持认为她放弃周越是错，那她就让周凛明白，会犯这种错的，不只是她。
五楼的阳台，周凛靠在暗处，黑眸凝视楼下的小女人。
她后悔与周越分手，她为周越的死难过了十几年，甚至这辈子都找不到再能动心的男人，但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周越周凛这样的男人，吸引女人时要命，冷落起女人来，也叫人疼得要命。
还不上来，在想什么？
擦干眼泪，姚晴推开车门。
送走客人，遗憾的情绪也在上楼过程中收拾的差不多了，林月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周凛身上。
周凛不理解她，但女人更懂女人，换成相同的处境，周凛的女友，会怎么选？
忙了几天，可算回来了。
凭什么她彻夜难眠万分不舍才放弃的爱情，另一个女人却笑容甜美的享受其中？
他房间开着门，但客厅里只有傅南，林月刚要往阳台那边看，公卫突然传来花洒的水声。
……凭什么啊。
“老师，你怎么哭了？”傅南慢吞吞走过来，紧张地看着老师。
原来，那套房子，不仅男主人变了，女主人也换了吗？
林月笑，先安抚小学生的情绪。
眼泪再次滚落。
傅南不懂大人的烦恼，知道老师没事，他就放心了，继续看动画片。
姚青呆呆地坐着，直到年轻女人牵着小学生的背影，消失在熟悉的楼梯口。
刚下午四点，做晚饭有点早，林月坐在傅南旁边，想的却是周凛。他将那几本书送给姚晴，应该是听到她们的谈话了吧？听了多少？
男孩子懂事的声音传过来，姚晴擦擦眼睛，随意地看过去，却看到一个清秀柔美的年轻女人。美女最容易叫人印象深刻，更何况，那是周越弟弟的女朋友。
“南南，周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月小声问。
“老师，我帮你拎一个。”
傅南不记得具体时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老师跟阿姨刚进去，周叔叔就回来了，我说阿姨来了，周叔叔好像很生气，一直在老师门外站着。”
往事历历在目，可他不在了，他的弟弟搬了过来，阳台上的男人衣服，属于另一位周警官。
林月点点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两人恋爱，是她先追的周越，他嘴上嫌她小，其实是个大闷骚，她假装中暑生病，一个电话，他火急火燎从警局跑了回来……
其实姚晴说的那些，没什么需要隐瞒周凛的，只是，姚晴后面说了很多与刑警恋爱的辛苦，还担心她会退缩，周凛会不会也这么想？
姚晴趴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五楼。那是周越父母当年在江市买的房子，二老走得早，周越来江市当刑警，就住了这里，那年她读大一，给周越邻居家的小孩当家教，上楼下楼偶遇过周越，一来二去，她先看上了这位周警官。
林月看向窗外。
周凛那栋楼下，地面停车坪。
周凛告白前，她就喜欢他了，青石县仙女湖旁柳树下他霸道示爱的那一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消息公开，王姐、蒋思怡都提醒过她与刑警恋爱不容易，那时林月不在乎，今天通过姚晴有了更深的体会，她仍然没有任何退缩、担心的念头。
想象那情形，林月笑了，一手拎东西一手牵着傅南，走出商场，打车回家。
喜欢他，就想跟他在一起，他忙的是正经事，等待也值得。
至于那双鞋，是她送男朋友的礼物，周凛敢转账，她就再也不管他。
很难吗？
所以现在林月给傅南买东西，都是刷周凛的卡，不然周凛转的更多。
林月不觉得，至少现在，她过得很开心。
林月替周凛解释，一个常常加班的刑警，还是一个糙男人，自己衣服都没空买，哪会想到送女朋友。不过两人恋爱不久，周凛给了她一张卡，叫她买什么都刷那个。林月没好意思，继续用自己的，月底周凛竟然查账，发现她不刷卡，就转了一笔钱给她。
公卫门开，林月立即抬头，看见周凛顶着一头乱糟糟没擦干的短发走了出来，身上一套宽松的深色家居装。天气冷了，他的大裤衩套装也功成身退，换成了更保暖的长款。
“周叔叔给老师买过衣服吗？”傅南替老师抱不平，觉得老师对周叔叔太好了。
视线对上，周凛笑了下，然后一边擦头发，一边去了他的次卧。
经过男装区，想到周凛天天跑案子费鞋，林月又给男朋友挑了一双。女人心细，对喜欢的男人更会处处用心，林月光靠眼睛丈量都能给周凛织件毛衣，“同居”这么久，知道周凛穿多大码的鞋子，也不足为奇。
这个举动，可以理解成他要回房擦头发，可林月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回避。
周末林月带傅南去商场买衣服，小学生长得快，去年的冬季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先买童装，然后林月也需要添两身，换好了叫傅南发表意见，六岁的小学生嘴可甜了，说老师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从来大大咧咧只弄得她脸红想躲的周警官，会回避？几天不见，他一反常态，不往她跟前凑反而躲开，是被姚晴那番话影响了吧？担心哪天她也提出分手？
星期四出的事，接下来两天周凛都没露面，期间打了一通仅持续十几秒的电话，算是报平安。
林月急了，想到下午刚买的礼物，林月立即回主卧去拿，然后走到周凛门前。
认识这么久，两人之间也养成了默契，小案子周凛可能会说出来，大案他一定不会告诉林月或傅南，大概是不想叫她们接触社会沉重的阴暗面。他不说，林月默契地不问，只叮嘱他小心，尽量保证休息。
周凛的次卧是最小的，只有十平米左右，一张床占了半数空间，周凛此时就面朝门坐在床尾，双腿岔开，低着脑袋擦头发。看见她停在门口，周凛一边继续擦头一边抬起脑袋。
当晚，林月收到周凛忙里偷闲发来的微信，说他有案子，需要加班，破案时间不定，叫她不用等。
林月晃晃手里的包装袋，清澈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买了一双鞋，你试试？”
下午一起下班，罗致恒西装笔挺地来接她，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蒋思怡心情好转，往周凛习惯停车的地方瞅瞅，发现周凛没来接林月，蒋思怡忽然安了心。男人都有忙碌的时候，周凛也不是天天都跟林月腻乎。
周凛动作顿住，笑着看她：“这么好？”
看出她的反感，蒋思怡识趣地走了。
痞气调戏的笑容，似乎没什么不同，林月略微放心，往里走。
林月不喜欢这种话题，也不喜欢蒋思怡的打探，依然摇头，然后继续批改作业。
“关门。”周凛低声提醒道。
蒋思怡不信，探究地观察林月每一个表情变化：“你们住一块儿，更容易擦枪走火吧？”
林月脸一下子红了，如果只是试鞋，根本不需要关门。
确实还没突破最后一层，而且就算突破了，她也不会跟普通同事分享自己的隐私。
但即使猜到男朋友藏了花花心思，林月还是轻轻关了门，目光落到门板，正犹豫要不要反锁，免得傅南意外推门瞧见不该看的，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全身的神经都被他的靠近挑起，林月紧张地吞咽，一动不动的，像面壁思过。
林月摇摇头，对着学生的习题册道：“还没。”
男人停在她身后，余光出现一只麦色大手，光明正大地旋动门把，“咔”的一声，反锁。
蒋思怡看看她，低声感慨道：“我觉得有点快，但又怕是我思想保守，你们呢，到那一步了吗？”
林月的心，也跟着那声“咔”狠狠地颤了下，下意识地想转身。
昨晚才被周凛同样邀请的林月，瞬间秒懂，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别动。”他在后面说，声音低沉，冷肃威严。
蒋思怡咬咬唇，垂下眼帘，攥攥手指道：“就是，下周致恒约我出去玩，他，他想开一间房。”
林月懵了。
林月放下笔，疑惑地看着她：“什么难题？”
“老实交代，是不是往我饭里下毒了？”周凛将她压到门板上，双手扣住她手。
蒋思怡知道林月没说实话，这个话题确实需要一定的亲密度，瞄眼林月手机，蒋思怡放下水杯，拉着椅子坐到林月旁边，一手托腮，难为情地叹气道：“其实我是遇到了难题，跟小雅没法说，只能找你聊聊。”
林月更糊涂了，还有一点点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月没料到蒋思怡会这么直接，低头，一边批改习题一边含糊道：“就那样吧，他工作忙，有空就去看看电影。”
不等她发问，男人的动作终于恢复了熟悉的暧昧，温热的呼吸慢慢来到她耳边：“你肯定下毒了，不然我办案时，不会分心，老想你。”
蒋思怡正发愁怎么开口呢，林月一笑，她立即抓住机会，好姐妹般揶揄地问林月：“你跟周凛交往也有两个月了，怎么样，进展到哪一步了？”
原来是情话。
饮水机就在林月办公桌前面，同事过来，林月抬头朝她笑笑。
林月忍不住地笑，唇角刚刚翘起来，下巴突然被他扣住。
蒋思怡去林月那边倒水。
这套房也有些年头了，林月脸皮比他薄，怕傅南察觉，她开始挣扎，挣一次就被镇压一次，最后一次尝试，周凛突然高高抱起她，几个大步便走到床边，将她丢了上去。
摸着脖子上的高档项链，蒋思怡突然很担心，她想嫁给有车有房的罗致恒，而不是只为了几件名牌礼物。
落床声更响，林月吓了一跳，惊呆的样子，看得周凛直笑。
是男人都这样，吃到嘴里就淡了，还是，单单罗致恒？
“吓唬你的，这几天都没睡好，有心无力。”躺在她身边，周凛将人搂到怀里，低声自嘲。
拿起手机，蒋思怡翻了翻，距离上次罗致恒的消息，已经过了将近24小时。
林月听了，抬头看他，果然在他眼里看到了密集的血丝。
之前罗致恒也常常发她微信，虽然她对罗致恒的某些方面不够满意，但热恋期间男人的似火追求，还是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自从上个月她抵挡不住罗致恒的浪漫攻势，与他做了后，罗致恒的微信就一天比一天少了起来。
“案子解决了？”林月担心地问。
林月认真改作业，蒋思怡抬起头，盯着林月的背影，她目光复杂。
周凛嗯了声，这次结案还算顺利。
何小雅托着下巴，一脸羡慕，王姐笑着劝她早点找一个，何小雅抱怨没有好男人。聊着聊着，王姐、何小雅、程谨言都要去上课了，三人先后离开，办公室只剩林月、蒋思怡。
“那你现在睡觉，还是吃完再睡？”
林月低头批改作业，不承认也不否认。
“太累，没胃口，你们俩吃吧，不用做我那份。”
身后突然传来何小雅啧啧的打趣：“看林月，对着手机脸红半天了，笑得那么甜蜜，周凛对不对？”
说完这句，周凛闭上了眼睛。
林月失笑。
连续三晚睡眠不足，男人脸色不太好，眼底黑眼圈十分明显。林月很心疼，撑着胳膊静静地看他，周凛感觉得到，抱住她腰拉下来，眯着眼睛亲。第一口亲到左脸，他笑了笑，往中间挪。
周凛：“嗯，晚上聊。”
“快睡吧。”林月挡开他嘴，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林月及时跳下床，理理衣服便出去了。
透过屏幕，林月仿佛看见男人揶揄的眼睛，笑得痞气。说不过他，林月撒谎：“我忙了。”
周凛睡得早，醒的也早，林月洗完脸走出主卧，周凛刚好晨练回来，手里拎着打包的早餐。
过了几秒钟，周凛：“脸红了是不是？”
大概身体底子够好，只是一晚好眠，周凛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风采，放好早餐，他走到阳台边上，招手叫林月过去。
林月没回。
窗帘还拉着，偏暗的光线更显得这边宁静，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近。
林月又用手背摸了下脸。昨天还叫女人，过了一晚就喊老婆，得寸进尺。
他心情似乎不错，好像姚晴从未来过，林月放心了，笑着问：“今天放假？”
周凛：“中等忙碌，突然想老婆。”
周凛点头：“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没？”
林月：“要批改作业，准备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组里都开始忙了，你今天不忙？”
林月惊讶，跟着仔细打量他五官，短发乌黑，眉峰挺拔，俊美的脸庞一个痘痘都没有……
周凛：“就在办公室干呆着？”
周凛目光往下投。
林月摸摸脸，回：“今天下午都没课。”
这是提示，林月低头，看见男人的大长腿，以及脚下的黑色运动鞋……是她买的那双。
偏偏周凛还撩她，难得在上班时间发微信：“上课呢？”
林月笑了：“合适吗？”
坐在办公室，林月老忍不住走神，昨晚的亲密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周凛抱住她，亲她耳朵：“还行。”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叫骂，不知小区哪对儿夫妻又拌嘴，女人嗓门尖细，骂得那叫一个好听，唱戏似的。林月不受控制地走神，女方好像在骂小三，越骂越不雅，林月有点尴尬，周凛本不想理会，听到“隆出来的假货专门喂你们这种蠢猪”，一个没憋住，在她领口噗地笑了。
林月明白，他嘴里的“还行”，就是很不错的意思。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房间一片漆黑，唯有男女的呼吸越来越重。
“南南快起来了。”抱住他脑袋。
林月软在了他结实的臂弯。
“放心，看不见。”周凛搂着她转身，用身体挡住她。
手臂收紧，周凛亲她耳朵：“小学生的不稀罕，你的礼物，天天都想。”
等傅南被闹钟叫醒自己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叔叔朝他走来，老师背对他去了阳台。
这撒娇的语气，咋这么顺耳呢？
因为早上周凛亲昵自然的表现，林月就将姚晴登门的事放到脑后了，然而接下来的一周，周凛再也没有对她做亲吻以外的举动，更不用提睡一个房间。
关心他还被讽刺，林月忍不住顶了一句：“早知道你不在乎，我跟南南不给你庆祝了。”
如果周凛真的不想要，林月绝不会因此胡乱猜测，可她明明能感受到周凛的隐忍。正常情况下，情侣的关系也该越来越亲密才是，周凛不进反退，肯定有原因。
周凛轻嗤：“爷俩加起来快一百了，谁还记这个？”
除了担心她吃不了苦随时可能会离开，林月想不出别的理由。
林月听出了一点可怜味儿，不由想到了青石县的老爷子：“伯父有没有打电话？”
这晚周凛加班，提前发消息说他最早十一点回来，叫林月别等。小女人答应的好好的，周凛也信了，结果晚上回家，一开门，就见电视亮着，林月从沙发上转过来，朝他柔柔一笑。
“谢谢。”周凛搂着她肩膀，轻轻亲了亲她鼻尖儿，“这个生日，过得最像样。”
周凛无奈。
周凛抱着她，埋在她脖颈吸了口气，全是她的香，淡淡的，很舒服。
“不是叫你早睡？”坐到沙发上，周凛惩罚地啃了她一口。
林月慢慢走过来，被他拽住手腕，一下子放到了腿上。
“我有事问你。”林月认真地说。
周凛径直坐到床上，朝她伸手：“过来，抱会儿。”
周凛挑眉。
一片漆黑，林月僵在窗帘前。
林月有点难以启齿，捡起手机，默默地给自己鼓了会儿劲儿，才低着头道：“学校要放元旦假了，三天，你有假吗？有的话，你陪我回去吧，我奶奶身体不好，一直催我找男朋友，我想叫她看看你。”
人形荷尔蒙走了，林月松了口气，咕嘟咕嘟喝饱水，瞄眼门外，忽然又想去卫生间，只是刚这么想，周凛就回来了，林月现在是一眼都不敢看他，假装去检查有没有关窗。小女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紧张，周凛体贴地关门关灯。
这段感情，她很满意，早就见过他的家长了，现在，是时候带他去看奶奶了。
说完，又美滋滋离开主卧，去公卫刷牙。
一个矜持害羞的女老师，敢主动邀请恋爱不足三个月的男朋友回家，便说明，她真的认准了那男人。
可等待期间才抽过烟的周凛砸吧出了别的味道，看着她笑：“这就去刷。”
看着她绯红的脸，周凛眼底掠过一抹复杂。
林月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意思是如果周凛刷了，她就可以熄灯，不然周凛去做睡前准备，她趁机多喝点水。
她这么做，是看出什么来了吗？所以，她用这种方式，叫他放心？
男人眼里燃着火，林月突然好渴，瞥眼水杯，她小声问他：“你，刷牙了吗？”
将人按到怀里，周凛在她头顶苦笑。
听到脚步声，林月连忙放下手机，假装刚刚备完课整理桌面，周凛推门而入，对上的就是女老师纤细从容的背影，只是多走几步，看清她红红的侧脸，周凛便笑了，凑过去坐在桌沿上，低头看她收拾。
傻女人，他怎么会怀疑她的感情，他只是……在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是该随心所欲绑定这个小女人，只管自己满足，却让她忍受姚晴当年受过的委屈，被男朋友放鸽子，生病时男朋友不在身边等等，还是，该听从理智，趁恋爱时间短，她动情不深，及时放她走，给她机会认识新的好男人，一个能时时照顾她的男朋友。
周凛见了，“啪”的手机丢床上，大步奔向主卧。这可是她心甘情愿答应的！
留她是自私，放手够无私，就是难受，像割肉。
心跳如鼓，林月抿唇发送：“去你那儿，还是？”
周凛舍不得，舍不得推开她，舍不得伤她的心，可他更舍不得，叫她走姚晴走过的路。
短短的两个字，在林月看来，却直白地像催促，而男朋友周凛，私下里说话一直都很直接。
“你奶奶，看得上我吗？”周凛故意问。
周凛当然希望如此，可他没有十足把握，摸摸下巴，周凛回复：“睡觉？”
林月咬唇，闷闷说：“上次我发照片给她看，她夸你很帅。”
以前她备课结束，不会特意告诉他，现在报备，是暗示她已经考虑清楚，答应了？
周凛乐了，揉着她头发道：“真人更帅，元旦叫她开开眼。”
次卧，周凛一手拿手机，一手抹脸，黑眸盯着屏幕，来来回回分析这三个字。
这就是答应了。
最后一遍照照镜子，林月重新摆好教案，坐在书桌前给周凛发消息：“备完了。”
林月满足地抱紧他，两边家长都见了，他该懂了吧？
外面安安静静的，周凛在做什么？是在他房间，还是来她的主卧？
放假前一天，周凛、林月去了一趟青石县，把傅南送到瓷厂，托周老爷子照顾三天。
林月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但这样的晚上，她做不到全神贯注，简单过了一遍就再也看不进去了，收拾好书桌，林月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得知儿子要去林家，周老爷子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送林月奶奶的。
“嗯。”林月转身走了，没好意思看即将同床的男朋友。
周凛当然也要送礼，回到江市，带林月去逛商城。
也对，不能因为私生活耽误工作，他是刑警，比别的男人更敬业。
这是礼数，林月没跟他客气，帮他选了几样奶奶喜欢的特产。东西买好，两人去结账，周凛推着购物车，林月挽着他胳膊，队伍慢慢前进，林月无意一扫，目光就定在了收银台旁的货架上，心里咕嘟嘟冒泡。
林月：……
周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再给她点时间，免得跟那晚似的，好像她是受了他的逼迫才愿意做他女人。
货架上摆着三排色彩鲜明的计生用品。
然而等待一个重要答案比给予答案更叫人神经紧绷，周凛全身都绷着，注意力都放在她随时可能说出的回答上，以致于没有察觉女朋友矜持羞涩的回应。沉默太久，误会她不愿意或是还没考虑好，周凛拍拍她肩膀，低叹道：“先去备课吧。”
周凛小腹发紧，这女人，在想什么？
闭着眼睛，她轻轻点了点头，紧张地靠在他胸口，等着他更进一步。
短短的一瞬，林月想了很多，想到那晚周凛半途而废，隔着被子给她的那一棍，想到他说，他，早晚都是她的。然后，也想到了姚晴与周越，人生无常，谁也料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那便该好好把握在一起的时光，少留遗憾。
林月不知道别的情侣交往多久后才进展到这一步的，也许换个男人，她会有所保留，不想太快发生关系，可她的男朋友叫周凛，是个给了她满满安全感的优秀刑警一品男人，她已经足够了解他。
林月侧首，手却悄悄扯了扯周凛袖子，扯完便走出队伍，从商场出口离开了。
这份邀请她毫无准备，但，恋人之间，那个，再正常不过。
周凛一直盯着她，她的羞涩与紧张，他看得一清二楚。
脸还贴着他的脸，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林月觉得，周凛想要的第二件礼物，应该是后者。
目光回到货架上，周凛使劲儿揉额头，这种时候诱惑他，真狠。
是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还是，不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