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她是师范学校的学生，毕业后就职小学校园，全都是象牙塔，她的生活平凡普通安定，突然听说命案，就像被人从象牙塔拉出来直面社会最凶险的一面，她本能地害怕。
这就是刑警，前一分钟可能抱着女人心猿意马，局里一个电话，下一分钟便穿裤子穿鞋，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现场。
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周凛出事。
周凛放下手机，黑眸复杂地看着她：“出案子了，我马上过去。”
“你小心点。”太多的念头，最终只说出这一句。
暧昧激情一扫而空，林月紧张地坐正了。
周凛点头，扶她起来：“早点睡，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都在外面，忙完我会找你，你们吃饭睡觉不用等我。”
就在那一秒，林月感觉到，男人全身肌肉绷了起来，如条件反射。她抬起头，周凛已经捡起手机，就在她头顶接的，对面声音嘈杂，电视上排球比赛还在继续，林月隐约听见“死人……”
林月明白。
茶几上突然传来刺耳的铃声。
周凛没时间，简单交代过了，立即回房换衣服。看着他一身黑色便装出来，林月脑海里乱糟糟的，追着送他出门。小女人脸色苍白，眼睛担忧地望着他，那样的眼神，叫早已习惯随时被叫去办案的刑警队长，第一次产生动摇。
周凛的心一下子酸酸胀胀的，他想给她最好的，可……
第一次，他不想离家。
那么小那么乖，比小学生最依赖他的时候还戳人。
但这动摇只维持了一两秒，下一刻，周凛黑眸恢复冷静，站在门外，狠心提醒她：“我是刑警，以后这种情况会很频繁。”
周凛低头，拨开她散乱的长发，林月往他胸口躲，只露出半张绯红的嫩脸。
林月理解，办案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只能再次叮嘱他：“小心点。”
但林月说不出口。
周凛深深看她一眼，替她拉上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月缓了会儿才有精力思索他的话。看上他什么？看上他总是出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在这栋老小区，他拎着行李箱大步上楼的背影，他背着她上楼的沉稳脚步声，都叫她着迷，时不时地闯进脑袋里。
林月站在门内，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下楼的速度特别快，转眼间便消失了。她莫名地心慌，跑到阳台上，恰好看到黑色SUV开出停车位，如黑暗中的一道流光，迅速拐出小区。
漫长的一吻结束，周凛哑声问她：“看上我什么了？”
夜风清凉，林月站在阳台上，突然有点冷。
小学生睡着了，客厅独属于他们，少了顾忌，更容易失控。
她拉好阳台窗，拉上窗帘，盯着沙发看了会儿，心情复杂地回卧室了。
那双眼睛干净清亮，湿漉漉的，叫他惦记了一个晚上。
这一晚，林月失眠了，忍不住猜测周凛遇到了什么案子，忍不住想象他在忙碌什么。
林月傻了，终于歪头看他。
翻来覆去，全是他。
“那不看了？”
江市，某条偏僻的老区巷子，周凛与刑警队众人碰了头，唐轩、铁枪李、赵舅、眼镜刘都在，还有同队的其他同事。大家微信群里插科打诨，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刑警，彼此交流一个眼神，便分头忙碌去了，专业干练，有条不紊。
林月僵硬地盯着屏幕，思维却跟不上运动员们的动作，紧张道：“还行吧，奥运会的时候会看。”
死者是个中年流浪汉，胸口腹部一共中了十三刀，下体被割。法医鉴定，致命伤是扎在心口的第一刀，受害人死后，凶手又补充多刀。
林月就信了他的话，以为这是一场不容错过的精彩赛事，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真的专心看比赛了。看着看着，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人抓住，林月浑身一紧，男人已经挪了过来，结实的肩膀抵着她胳膊，声音带笑：“喜欢排球？”
毋庸置疑，这是一起仇杀。
液晶屏幕亮起，周凛调低音量，一手闲适地垫在脑后，一手调台。电视剧电影娱乐节目全部跳过，最后停在体育频道，正在重播女子排球比赛。放下遥控器，周凛改成双手抱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报案人是一位老太太，家里的猫不见了，下楼找猫，意外看到尸体。老太太吓了够呛，录笔录时全程由家人陪同，情绪十分不稳。刑警在案发现场附近跑了一天，没有目击证人，死者身上也没有任何提示其身份的证件物品。调取监控录像，该流浪汉在天桥躺了一天，从他离开天桥到最后一次消失在监控范围，刑警对反反复复的看，暂且没发现可疑人物。
林月愣住。
晚上开会，眼镜刘先堵死了靠凶器搜查凶手的可能，凶器是把非常普通的菜刀，超市、淘宝都有销售，凶手足够谨慎，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采集的指纹等痕迹。
周凛审过的嫌疑犯比她看过的字都多，林月这种演技，他不用看，光听声音都能看穿。捞起遥控器，他往沙发上一靠，淡淡道：“一起看电视。”
“下体被割，我怀疑死者有猥亵、强奸前科。”赵舅沉重地道，“死者死后，凶手连补多刀，其他纠纷没必要特意割下面。”
男人灼灼的注视叫她紧张，林月捡起书放到腿上，随意地问：“你叫我出来，有事吗？”
周凛点头，安排赵舅排查这两年江市上报的所有相关案件，包括女性自杀或自杀未遂案。被侵犯的女性如果选择隐瞒事实，通常有两种可能，一是尽量忘却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另一种，极有可能承受不住严重的心理创伤，继而选择轻生。
林月小声解释，慢慢将水杯放茶几上，三人沙发，周凛占了中间，她只能挨着他坐，幸好沙发够大，两人都不胖，中间还隔了一个小学生的距离。
“女性为主，不排除男性、未成年儿童。”停顿片刻，周凛补充说。
“接的热水，小心别碰洒了。”
会议室一片沉默，铁枪李脾气暴躁，忍不住骂了一句。
林月故意倒了热水，端着杯子走回来，周凛抬头，瞧见她红通通的脸，眸色转深。
“没有足够证据，仇杀只是破案思路之一，不排除凶手是心理变态，随机挑选无辜死者。”目光在铁枪李身上停留几秒，周凛敲敲受害人照片，然后点名几人，明天分区询问街头流浪汉，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受害者。
口渴喝水，周凛没多想，先去沙发上坐着了。
这个任务犹如大海捞针，其他分区的刑警也都投入了大量人力。
林月心狠狠地跳了下，只是一个动作的暗示，她脸上的绯红便一下子蔓延到耳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林月慌张放下书，端起水杯，尽量自然地去饮水机前倒水，所以周凛拉好窗帘转身，看到的就是女朋友纤细的背影。
连续三天，林月都没有收到周凛的消息，她好像得了一种病，隔一会儿就要看看手机，唯恐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周凛的电话或微信。
林月手里捧着书，眼睛偷瞄那边，看见高大的男人哗啦一声，将窗帘拉上了。
“林月，你没事吧，我看你最近心神恍惚的。”中午食堂吃饭，注意到林月频繁看手机，何小雅关心问。
再次出来，周凛身上多了件黑色短袖，下面还是大裤衩，露出两条肌肉健美的大长腿，修长充满力量。头发还湿着，周凛一边胡乱拨楞一边走向客厅，快到沙发前了，扫眼阳台，脚步一转。
林月强颜欢笑：“没事，跟一个学生家长约了电话，怕错过。”
毛巾擦过小腹，周凛摇摇头，先回卧室套短袖。小女人太爱害羞，他可不想吓到她。
何小雅半信半疑。
腹肌他有，秀还是不秀？
林月再也不看手机了，专心吃饭，王姐聊班里学生捣乱的事，她微笑着听，与平时无异。但下午在办公室，程谨言批完作业，习惯地看向林月，就见林月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侧脸白皙，眼帘低垂，有种无形的忧虑弥漫开来。
周凛光着膀子走出来，瞥见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的女老师，他擦脖子的动作一般，然后鬼使神差的，记起微信群里唐帅帅、赵舅的提议，叫他秀腹肌吸引她。
程谨言非常肯定，她遇到了麻烦，棘手的那种。
翻了五六页，听到卫生间门开了，林月没敢回头，怕看到不适合看的画面。
移动鼠标，点开林月的qq头像，程谨言敲字：都是同事，有什么麻烦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忙。
冷静两分钟，林月提前去客厅等着了。电视关了，她也没有想看的节目，靠在沙发上，看从周家老宅带回来的那本书。介绍青瓷大师生平的书籍，说实话有点枯燥，但这里面记载的都是周凛的祖先辈，意义就不同了。
连续两个同事问她，林月苦笑，看来这几天她表现的真的很明显，这可不行，私生活不该影响工作。
安静的夜晚，林月越想越热，公卫的水声好像都传过来了。
就在她准备回复程谨言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林月本能地抓起手机。
一会儿跟周凛说话，他会不会又想亲她？
消失三天的男人终于发来一条微信：晚上早睡，我不定时回去，卧室留门，别等。
第一次恋爱，她完全没有经验，她与周凛的情况也比较特殊，没确定关系就住到一起了，如今成为男女朋友，同居一个屋檐下，亲密度似乎经历了一个大步飞跃。正常的男女交往，从牵手到接吻到“同居”，肯定要相隔一段时间吧？
换个时机，林月的重点一定会放在“卧室留门”这四个字上，但刑警男朋友在外忙碌三天未归，今晚终于可以回来见面了，林月才不在乎是客厅还是卧室。
林月摸摸嘴唇，脸慢慢发热。
她毫不犹豫地回复：嗯，你小心。
其实他送傅南回房的时候林月就忙完了，准备等周凛折回客厅她直接出去，没想到门外的脚步声竟然拐卫生间去了。林月重新回到书桌前，捞起手机，打开微信，回翻与周凛的聊天记录。备完课跟他说一声，周凛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
黑色SUV中，唐轩开车回警局，周凛暂且有时间看手机，本来想通知一声就行的，见她又叮嘱他小心，周凛好笑：小喽啰，没有危险，放心。
周凛决定先去洗澡。
林月见了，真就放心了，想想周凛已经查案三天，或许案子已经破了？
“嗯。”周凛侧坐在床边，目光平和地看着小学生，等傅南睡熟了，他关掉床头灯，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带上门，周凛看向主卧，对面静悄悄的，小女人还在备课？
这么一想，林月深深松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到了周凛头像上。漆黑的夜空，多了一弯小小的月亮，那晚第一次发现这个变化，林月就像掉进了蜜罐中。
“周叔叔晚安。”眼皮打架，傅南打着哈欠说。
斜对面的办公桌旁，程谨言将年轻女老师的情绪变化尽揽眼底，亲眼看到她捧着手机忧心忡忡，转眼就被某个人的消息逗得眉头舒展，温柔浅笑，仿佛有春风吹走她心头的阴霾，白皙柔美的侧脸，让看到的人跟着温暖。
临近晚九点，傅南终于困了，周凛一路盯着小学生，从卫生间盯到床上。
是家人，还是……
回复速度明显比刚刚慢，不知是发现他换了头像，还是，幻想了备课结束后的情形。
看着她回过来的内容，“真没事”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程谨言却有点笑不出了，隐隐不安。
小月亮：嗯。
傍晚放学，林月离开办公室不久，程谨言也收拾东西走了，开车驶出校园，看见林月牵着傅南走在马路边。程谨言开车过去，慢慢停在两人前面，放下车窗。
周凛关群，给林月发消息：备完课跟我说一声。
“程老师！”傅南眼睛一亮。
没用两分钟，四人头像都变成了周凛同款。
程谨言朝他笑笑，然后问林月：“我去超市买东西，经过你们小区，顺路送你们一程？”
眼镜刘：等着，我也给我头像加个月亮，谁没有月亮啊。
林月还没说话，傅南兴奋道：“我跟老师也要去超市！”家里没菜了，老师说要去超市买菜。
赵舅：天理何在啊，老大都有女人了，我还单身！
“真巧，上车吧。”程谨言笑着邀请。
铁枪李：老大都骚起来了，你说呢？
“谢谢组长。”确实同路，林月大方接受了同事的好意，与傅南并排坐后座。
唐帅帅：我去，嫂子被老大追到手了？
办公室四个女人，何小雅、蒋思怡对外表出众的周凛都有点好奇，向林月打听过，因此程谨言知道周凛是刑警。路虎再次发动，程谨言笑着问傅南：“今天周叔叔没来接南南，是不是又加班了？”
鉴证组的眼镜刘突然发了一张图片，特别用红圈标注出亮点：看，老大换头像了，有月亮！
傅南小嘴一嘟：“都三天没回家了。”他好想周叔叔。
周凛不吭声。
程谨言微怔，瞥见小学生闷闷不乐的脸，他下意识替周凛说话：“周叔叔是警察，警察加班是为了抓坏人，南南别怪他。”
唐帅帅：别，老大你跟我嫂子咋样了？
傅南知道：“我没生气，我想周叔叔快点回来。”
周凛：没事我走了。
前面红灯，程谨言停车，回头看林月，语气关心：“周警官不在，家里还有人照顾南南吗？”
唐帅帅秒速刷屏。
林月下意识圆谎：“南南先住我那边，周警官回来再接过去。”
周凛：刚洗完澡出来，又说我啥了？
程谨言朝傅南笑：“那就好。”
眼镜刘：这才是咱们刑警队真正的勇士！@周凛
傅南懂事地默认老师的话，老师还要跟程老师恋爱呢，可不能让程老师误会。
微信群，唐帅帅一句话结束了斗图：老大再不出手，我要正式对嫂子展开追求！
绿灯亮，程谨言继续开车，后视镜中，林月耐心地听傅南说上学的事，安静秀美，可程谨言却想到每次周凛加班，都是林月照顾傅南，想到周凛加班回来，每次去接傅南，都会与林月碰面。
周凛关掉对话框，微信群里还在斗图，几个大老爷们，幼稚起来还不如小学生。周凛懒得看，屏幕滑来滑去，最后又打开了与林月的对话框。看着两人的头像，一个漆黑一个月亮，周凛心中一动，打开浏览器搜索图片。
更巧的是，周凛加班三天，林月就心绪不宁三天，是在，担心周凛吗？
小月亮：嗯，你也是。
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透过文字，好像看到她温柔认真的脸，周凛笑笑，不打扰她了：早点睡。
晚饭林月做了周凛的那份，单独用辣椒炒过，是他爱吃的辣菜。
小月亮：咱们觉得简单，一年级的孩子刚开始学，想教好，都得提前备课。
“老师，周叔叔今晚回来？”傅南聪明地问，大眼睛里装满期待。
周凛不懂了：一年级数学，还用备课？
林月点头：“是啊，只是周叔叔没说几点，可能会很晚。”
小月亮：没，老师本来就该备课啊。
那傅南也高兴，一边吃饭一边往门口望，一顿饭吃完了，周叔叔没回来，傅南有点失望，然后坚持要等周叔叔回来再睡觉。林月也是这么计划的，坐在客厅陪傅南看电视，大概是生物钟养成了，九点左右傅南困得不行，乖乖听老师的话，刷牙洗脸泡脚睡觉。
周凛皱眉：天天备课，有加班工资没？
哄完小学生，林月先回房间备课，十点多，她收拾好桌面，拿着厚厚的青瓷书籍去客厅沙发看。十月底，晚上有点冷了，皮沙发充满弹性，靠起来非常舒服，渐渐的，林月也撑不住了，看看手机，零点半。
小月亮：嗯，怎么了？
打开微信，周凛没有再发新的消息，“别等”两个字，说明他早就料到回来会很晚。
这么幼稚的举动，周凛不屑围观，滑动屏幕，一眼看到了他的小月亮，蓝色天空一轮弯月，弯弯的月牙如钩，勾人去找她。周凛敲字：还在备课？
零点了，距离天亮还剩六小时，再晚能多晚？说不定一点，他就回来了。
接下来，单身汉们开始斗图，全是珍藏的同事糗照。
林月摆好抱枕，困倦地横躺在沙发上，这样，他一进门，她就能听见。
唐帅帅：斗图是吧，孙子们等着！
警局。
赵舅：保存，等嫂子进群了，发给嫂子看。
连续三天调查，刑警队终于找到一条线索，有流浪汉称，大概半个月前，看见受害人与一个年轻的流浪汉新面孔一起吃过饭，时间比较久远，对方记不清年轻流浪汉的容貌了，只确定一点，那是个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俊朗男人，年龄在二十至三十中间，即便蓬头垢面，也叫线索提供人觉得英俊。
铁枪李：艹，老大这张真帅！
嫌疑犯暂且锁定这个年轻男人，变态杀手这条线没有突破，只能从报复仇杀入手。
眼镜刘默默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唐帅帅低着脑袋在做俯卧撑，汗流浃背，虽然没露出正脸，但也能想象他呲牙咧嘴卖力的痛苦样。一身黑色便服的周凛周老大闲适地坐在唐帅帅后背，一手举手机打电话，一手夹着烟，好像屁股底下的是他家沙发。
会议桌上摆了密密麻麻的案件资料，全是赵舅初选出的强奸猥亵悬案，包括周凛点名要的女性自杀或自杀未遂案。负责此案的刑警们都在加班，没人说话，只有众人频繁翻动纸质资料的声音。
唐帅帅：你个孙子样，尽管艾特，老子会怕他？别忘了谁先爆的料！
凌晨三点，根据嫌疑犯年龄，周凛将二选后的案件按分成五份，明早天亮，刑警队分头去查访相关人员。
铁枪李：哈哈哈哈
“这几天辛苦了，赶紧回去补觉。”看眼墙壁上的挂钟，周凛宣布解散。
赵舅：@周凛
没人欢呼，如果嫌疑犯真是为了报复才杀了流浪汉，那这个案子，注定沉重。
唐帅帅：不过老大确实该学学，可以躲在卫生间，嫂子出门，他假装刚洗完才出来，咱们老大那腹肌，嫂子看了还不流鼻血。
周凛最后一个离开的，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差二十分钟四点。
周凛眯了眯眼睛。
下车，周凛仰头，五楼，属于他的家，客厅亮着灯。
眼镜刘：老大@周凛，我要向你举报，姓赵的暗讽你孔雀开屏，对嫂子自作多情！
她故意留的吧，就像那晚，他推开房门，明亮而平凡的一室灯光，却叫他心头一暖。
铁枪李：哈哈哈哈
一分钟后，周凛轻轻旋转钥匙，进了门。客厅静悄悄的，三天未归的家，处处似乎都有她的气息。只有两个小时，周凛径直往主卧走，边走边脱下沾满污垢的衬衫裤子，只剩一条四角裤，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不想弄脏她的床。
赵舅：我日！阴我是吧，你等着！
主卧门半开，灯亮着，周凛走到门口，刚要推门，突然发现床上没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头摆着一只白色小熊。周凛皱眉，转身，对面两个次卧，门都关着。她可不是热情到跑去给他暖被窝的大胆女人，周凛想了想，轻轻推开另一间次卧。
唐帅帅：有道理，@周凛
习惯黑暗后，周凛一眼确定，床上只有傅南。
赵舅：老大呗，动物界雄性求偶会努力展示自己的美丽或强壮，老大也该学学。
关好门，周凛心情复杂地去了客厅。
唐帅帅：谁？
咖啡色的牛皮沙发上，她双手抱胸蜷缩地躺着，白色针织衫杏色长裙，淡雅的浅色与深色沙发形成强烈对比，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小腿，脚上穿着白色短袜，像一只白毛猫崽儿，可怜巴巴地等着谁回家。
周凛点开微信群的时候，赵舅刚好发了一张白孔雀开屏的动图：今天我外甥看这个孔雀看入迷了，你们猜我看见这图，第一想到了谁？
有那么一瞬，周凛想骂人，他说了不要她等，她为什么傻傻地等一夜？晚上这么冷，她就不怕着凉？
白天大家各有各的事情，晚上有女朋友有老婆的不愁没趣，单身汉们闲得无聊，一无聊就喜欢八卦，而周凛的恋情，正是这阵子刑警队一群光棍最大的谈资，尤其在这寂寞凄凉的漫漫长夜，幻想铁汉队长与清纯女老师的进展，难道不有意思吗？
可是火气才冒上来，看到她被散乱头发微微遮掩的白净小脸，那火气就全没影了。
周凛没辙，遥控器丢给傅南，他坐到沙发另一头，玩手机。
周凛俯身，一手小心翼翼插到她脖子下面，一手尽量轻地托起她腿弯，直起身的时候，黑眸沉沉地看着她脸。
小学生仰着脑袋，乌黑清澈的黑眼睛瞪得圆圆的，精神十足，确实一点困意都没有。
身体凌空，林月醒了，睁开眼睛，灯光刺眼，难受地又闭上。
傅南嘟嘴：“那你去睡觉，我自己看。”
“回房睡。”周凛低声说。
周凛面无表情：“我困了。”
林月眼睛睁不开，人醒了，耳朵下是他温热的胸膛，是他有力的心跳。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各种问题，几点了，案子解决了吗，明天还要不要去……客厅灯被他关掉的那一秒，林月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仰头问他：“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留饭了。”
傅南不配合，抓着沙发不肯走：“不是九点睡吗？”他还要再看一集。
都是他爱吃的。
晚上八点，周凛关掉电视，要送傅南去睡觉。
周凛停下脚步，扭头朝厨房那边使劲儿吸鼻子，果然闻到饭菜香。自己女人做的饭，他就算吃过也饿也馋，但他更困，三晚没沾床真正地睡了，现在他只想睡觉，如果不是有了女人，今晚他连回来都不会回来，省下时间，直接在警局多睡半小时。
吃完饭，林月陪傅南玩了两局飞行棋，然后就把小学生交给周凛，她回房间备课。
“明早吃，先睡觉。”跨进主卧，周凛一边关灯一边说。
小学生在身边，周凛又恢复了正经，林月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傅南身上，只有偶尔眼神与周凛撞上，两人中间才会擦过无形的小火花。傅南没发现，大人似乎也没有必须要告诉傅南的理由，便默契地保持原样。
林月都听他的。
傅南突然不想看动画片了，放下遥控器，跑过去看老师切菜。
周凛将她放床上，林月熟练地展开被子，可能是熟睡中被人叫醒，大脑各处还没有完全恢复运转，林月明白一起睡觉的意思，但就是没有接吻时的强烈紧张，也或许，是身边的男人，没有释放要做什么的暗号。
一起做菜的周叔叔、老师，好像爸爸妈妈。
铺了被子，林月刚把枕头摆中间，周凛就躺过来了，伸手将她拉下来，从背后抱住她。
客厅，听着厨房里老师与周叔叔你一言我一语的，傅南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懵懂地歪过脑袋，看见周叔叔立在水槽前，高大的男人弯腰洗菜，老师系着围裙切肉，菜刀当当当的响。夕阳明晃晃照进来，男人、女人的脸，都模糊了。
宽阔的肩膀，有力的臂弯，温热的呼吸，林月心跳加快，总算有了第一次与男朋友同床该有的反应。
“多洗几次。”赶不走人，林月只好提醒他。
“帮我订下闹钟，六点。”周凛亲亲她软软的头发，闭上了眼睛。
周凛不听，抓起她刚拿出来的芹菜自己去洗了。
林月嗯了声，抬手，摸到他刚刚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因为与男朋友重聚而满足的心，在瞥见屏幕上的时间时，猛地一紧。凌晨四点，距离他起床，只剩两小时。
他站得太近，暧昧的眼神调侃的语气，更像来捣乱的，林月走远一步，说不用。
短短的几秒，耳边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舒缓，那么喜欢亲她的男人，现在却累到两人躺在一个被窝，他都没力气亲了。
四点半进家，林月回卧室整理整理东西，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饭。以前周凛会陪傅南看电视，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他大摇大摆凑到女朋友身边：“我帮你洗菜。”
心疼地想哭。
周凛心想，爱猜不猜，不用你知道。
订好闹钟，林月完全睡不着了，怕打扰他休息，她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大概胳膊酸了，抽出手臂转了过去，林月这才看看时间，五点十分。放下手机，林月缓缓转身，早上了，房间朦胧昏暗，男人被子只盖在腰间，露出宽阔结实的后背。
傅南就朝周叔叔哼了声：“爱说不说，我不猜了。”
汗味飘过来，一点都不难闻。
林月眼帘上抬，看到驾驶座男人半卷的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视线收回来，她笑：“不知道。”
林月特别想挨过去抱抱他，可记起男人才睡了一小时，她忍住了。
傅南摸脑袋，猜不出来了，问老师：“老师你知道吗？”
五点四十，林月悄悄起床，拿走手机与牙刷水杯，在公卫洗脸刷牙，简单收拾过就去了厨房。饭菜都是现成的，热热就好，忙完了，闹钟响。
“不是。”他没好气地说。
关掉闹钟，林月去主卧。他还是她离开前的睡姿，林月很想让他多睡几分钟，又怕耽误他做事，绕到周凛对面，蹲下去轻声叫他：“周凛。”
周凛抿嘴，眼睛瞄向后视镜，逮到女朋友在偷笑。
两个字，男人倏地睁开眼睛。
傅南眨眨眼睛，回想这两天的事，忽然明白了：“爷爷跟你说话了，他不生你的气了，是不是？”
林月脸色一变，被他吓得，那双眼里布满血丝，红的可怕。
周凛逗他：“你猜。”
像一台负荷过重的机器，周凛虽然醒了，但他花了几秒“开机”，所以没察觉小女人的害怕，视线清晰的第一秒，看见她水润的眼中无声滚下两串泪珠，扁着嘴巴巴地盯着他。周凛才开机的大脑瞬间短路，大早上的，哭什么？
周叔叔心情好，傅南也笑了，歪着脑袋追问：“为什么呀？”
“有事？”迅速坐正，周凛直接将女人拉腿上抱住，歪头看她脸。
女老师装傻，周凛看她一眼，回答傅南：“是啊。”
林月没事，就是心疼他，低头抹脸，手背一挪开，看见他另一条大腿，大大地岔开，她就坐在中间。已经到嘴边的话卡住了，林月呆呆地，视线不受管制地沿着他大腿往上看，灰色的四角裤边缘，然后……
原来，他笑得那么明显，傅南都注意到了吗？
“六点了。”林月脸蛋涨红，被烫了般跳出他怀抱，报完时间就夺门而逃。
林月心虚地继续拨弄购物袋，假装周凛频繁的笑与她无关，可脑海里却全是新男朋友的笑脸，抢着帮她开车门时笑，帮她拿购物架高处的调料时笑，她给傅南买零食查看保质期，无意一瞥，他也在笑，似有若无的，黑眸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笑得她心慌意乱。
周凛：……
傅南点点自己嘴角，认真地分析道：“你今天笑了好几次。”以前周叔叔可不爱笑了。
女朋友没影了，周凛疑惑地往下看，看着看着，笑了，前几天案情的沉重一扫而空。妈的，他熬夜加班累得够呛，肚子饿了几顿，脑袋疼眼睛酸，这兄弟倒好，雷打不动地威风，腹肌都没它长脸。
周凛也被小学生问愣了，透过后视镜看傅南：“怎么看出来的？”
玩味地坐了两分钟，周凛揉揉额头，瞅瞅门口，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林月抬头，下意识观察周凛。
小学生还在睡觉，她背对他在厨房盛菜，时间有限，周凛三分钟冲澡洗脸，刷牙时，看见镜子里他发红的眼睛。三晚没睡，黑眼圈红血丝，底子再好，这模样也吓人。她哭，是因为看到了吧？
重新回到车上，周凛开车，林月检查购物袋里的东西，冷不丁听傅南好奇地问。
小女人就是小女人，动不动就哭。
“周叔叔，你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可感觉怎么那么爽呢？
回到江市才三点多，周凛开车去超市，两大一小一起采购未来两天的食材。超市人多，周凛负责推购物车，林月牵着傅南挑菜挑鱼，一切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只有结账的时候，周凛看林月，林月低头笑，没再跟他争。
吐掉漱口水，周凛抹把脸，回房换身衣服，去餐厅找她。
周凛默默等着，一分钟后，发动车子。
“吃完就走吗？”林月努力不去想那一幕，给他盛完饭，她故意坐对面问。
林月嗔眼周凛，先没管号码，礼貌地劝周老爷子回宅子去，不用送了，旁边傅南恋恋不舍地朝周爷爷挥手。
“嗯。”周凛拍拍旁边的椅子，叫她：“过来，有话跟你说。”
周老爷子抿了抿嘴。
那严肃冷静的脸，林月想也不想就过去了，结果刚要坐下，男人突然揽住她腰，转眼就将她摁他腿上了。
周凛一手握方向盘，一手飞快按下一串数字，几秒钟后，车外老爷子手机响了。周老爷子刚要摸，周凛摁了挂断，手机还林月：“号有了，你保存下，有事联系，没事不用管。”
“先吃饭吧。”摸摸发麻的嘴唇，林月低头说。
林月取出手机给他。
“吃你比吃饭管用。”周凛使劲儿搂她一下，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将她放旁边椅子上了。
周凛直接转身，跟林月要手机。
林月偷偷看他，周凛饿疯了，一手端碗，一手夹菜，放到碗里毫无形象地往嘴里扒拉。林月看得心酸，提前舀碗排骨汤给他晾着，周凛吃完一碗饭，咕嘟咕嘟再喝碗汤。
等林月坐到傅南旁边了，周老爷子走到副驾驶窗前，弯腰提醒刑警儿子：“回去把我号码给林月。”
他快吃完了，林月才问案子进展。
“上车吧。”
“快了，顺利的话这周差不多结案。”周凛也没给她准话。
“谢谢伯父。”老人家和蔼可亲，虽然是知名艺术家但浑身一点架子都没有，亲切的像自家长辈，林月特别暖。
林月心一沉，这周才过了一半，难道他还要熬夜四天？
两个孩子能不能长久，周老爷子不想刻意干涉，对林月说这番话，只是希望哪天林月真遇到困难，联系不上儿子的时候，还有他这个伯父能求助，不至于孤零零的，身边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找不到。
像是知道她想什么，周凛满不在乎道：“习惯了。”
刑警刑警，保护公民维护治安，是责任也是荣耀，但荣耀的背后，是无暇陪伴亲友。再强壮再厉害，家里女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未必在身边。林月太年轻了，想法不成熟，现在多半只是被儿子的帅气吸引，将来尝到苦头，可能会打退堂鼓。
林月垂眸，不知道能说什么，什么按时吃饭小心照顾自己，都是虚的，一点用都没有，他根本没时间给他自己。
父子之间话少的可怜，但周老爷子从傅南那里拐弯抹角打听到点林月的情况，知道年轻的女老师是外县人，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男人在外闯荡都艰辛，何况说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偏偏儿子又是忙得团团转的工作。
“南南挺想你的，去看看他吧。”呼口气，林月笑着说。
周老爷子笑笑，拉开车门示意小学生先上车，然后闲聊似的交待林月：“你又要教书又要照顾孩子，不容易，有麻烦该使唤他就使唤，别不好意思。他工作忙帮不上，这边还有我，离得也不远，别什么事都自己扛。”
这回轮到周凛失言了，见她默默收拾碗筷，他点点头，去看小学生。被人提前叫醒，傅南本来有点起床气，一看是周叔叔，男孩子立即高兴地不行，趴在周叔叔身上各种询问。周凛原本计划留几分钟给女朋友，被小学生一磨蹭，机会就没了。
傅南大声嗯：“我知道！”
“我走了，晚上，别等。”站在门口，周凛盯着林月说。
周老爷子摸摸傅南头，慈爱地嘱咐：“老师教书辛苦，南南要听话。”
今天起，他就算半夜回来，也不会再告诉她。
白墙灰瓦的宅门前，周凛率先坐进驾驶位，车外，林月牵着傅南同老爷子告别。
林月懂他的意思，有过经验，她也不会再傻傻等了。
陪周老爷子吃完午饭，周凛三个就要返回江市了。
主卧门，给他留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