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努力地说服她,在那边的住处用不着这些东西,也放不下,卡罗拉才放弃了。
他们将车停在卡罗拉住处的巷道口,苏子墨进去帮卡罗拉收拾东西,苏子墨本来以为卡罗拉那贫穷的家里面东西不会太多,但是卡罗拉将所有的杂物都收拾了,包括上次给马凯巴生产用的那一大张塑料膜,还有那几个洗衣服用的大盆。
Alex强调着,他活到今天,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贫民窟,他一直是在城市北郊的富人区长大,来到这里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他催促着苏子墨快一些,他觉得再耽误下去,那些贱民会偷走他的车胎。
车来到基贝拉贫民窟,Alex心疼他的凯迪拉克,不肯开进贫民窟里头,耐不住苏子墨的要求,才勉为其难地开进去了。
苏子墨帮卡罗拉收拾东西花了两个小时,她们才总算将一大堆杂物装进车内。
苏子墨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是无解的问题,她不想纠缠,说道:“我只是做我觉得应该做的。”
他们准备离开前,Alex听见骚乱的声音,他那原本就极为警惕的神经迅速地绷紧起来,他大叫着催促:“快上车!现在就走!快!”
Alex见苏子墨认真了,他笑,说道:“我不想评价你的行为,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努力帮助一个家庭,但还有那么多家庭呢?你帮助了一些人,不帮助另一些人,这样公平吗?”
卡罗拉刚刚搬出房子,她的房子马上就被人占了,这里的房子大部分是出租的,卡罗拉这间住了多年的破棚屋是稀缺资源,新来的租客是北部来到这里当建筑工人的年轻男性,他已经在门外等了两天。卡罗拉本来还想去和房东告别,房东应该退还给她300先令的租金,不得不作罢。
苏子墨觉得心里憋闷,说道:“我认为你这种在同胞面前高高在上,将贫民窟的同胞视为贱民的人,没资格评价我的行为。”
Alex开着车离开,他们驶上贫民窟的主干道,道路已经拥堵起来了,这里的确出了变故,大量的人群涌上街头,把这条窄小的马路堵死了。
说着,Alex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的确改变她们的命运,她们会感谢你,尤其是两个孩子,她们长大以后会明白离开贫民窟意味着什么。”
Alex的车开不动,他焦躁地拍着方向盘,气愤地对苏子墨吼着:“都是你!我们应该快些离开!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砸坏我的车!我本来就不该来!……”
Alex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看到那些欧洲人,他们会做一些比较大的项目,比如找慈善组织的资金运来一大车避孕套,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帮助了这么少人,你觉得划算吗?”
苏子墨看着车窗外面密集又混乱的人群,她冷静地对Alex说道:“冷静些,开好你的车。如果你撞到人,就真的没法离开了。”
车来到内罗毕的市中心堵住了,这座城市的交通状况比较混乱,随着车停下来,苏子墨谨慎地摇起车窗,她回答:“当然,这会改变她们的命运。”
苏子墨知道Alex是这样的德性,她看见这里的男人大都是这样,急躁,脆弱,平时笑嘻嘻,遇到困难只会生气和抱怨。她的呵斥很有效,Alex收了声,但还是用他们的语言念叨着,苏子墨觉得Alex应该是在问候她的父母。
苏子墨帮卡罗拉跑事情没少找Alex帮忙,Alex了解这些联合国老爷们的“善心”,但是像苏子墨这样搭进去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还是少见,在前往基贝拉的车上,Alex对苏子墨说道:“Moira,你投入这么多时间,只帮助一个人,你觉得值得吗?”
卡罗拉指向远处天空的一缕浓烟,说道:“起火了,这里经常发生,等一下就好。”
苏子墨又跑前跑后,帮卡罗拉申请了宿舍,办了医疗卡,然后让Alex帮忙开车去基贝拉将卡罗拉接过来。
这片棚户区建筑密集混乱,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一次火灾。人群涌向飘起浓烟的方向,人们手上拿着水盆,孩子们光着脚在泥地里面到处乱跑,像在欢呼着什么。
苏子墨觉得这么做有些违背他处事的原则,但是她觉得一不做二不休,她厚着脸皮又去找Paul,请求Paul网开一面。Paul给苏子墨面子,亲自给卡罗拉又进行了一次面试,同意让卡罗拉入职。
半个小时后,道路终于畅通,他们得以离开贫民窟。
卡罗拉被说服了,但是在面试的时候依然遇到问题,她的表达能力不好,答不上面试官的问题。
卡罗拉开始新的生活,她很快适应环境,她工作勤奋,任劳任怨,让旁人无话可说。Nana和Akon能够吃饱饭,可以撒开腿在宿舍区干净整洁的楼下奔跑。这里不会歧视艾滋病人,卡罗拉每个月有一次定期体检,每两周会领取一次药品,服用药物带来的心里安慰作用让她宽心了许多,气色也很快变好了。
苏子墨让她考虑自己的病情和孩子,联合国那里有免费的药物,可以给Nana提供上学的机会,还有安全的环境,孩子生病了可以医治,也不用担心Nana会被性侵。
卡罗拉对苏子墨说,她来到这里感觉像来到天堂。
卡罗拉听说过联合国里面的样子,她觉得很好,但是她还是不敢离开,这里有她熟悉的人,从基贝拉贫民窟去联合国要从南到北跨过内罗毕市区,卡罗拉觉得她离开这里,就像野鸭子进了大海。
其实对于苏子墨来说办这个事情并不难,但是对于卡罗拉来说,这像是一扇隔着天堑的门。
第六十四章离开贫民窟
苏子墨专注于她编写技术指导手册的工作,废旧手机回收的指导手册还没定稿,但是这个项目已经在UNEP内部得到好评,对于苏子墨这么一个资历浅,地位低的年轻人来说,独立做成一个项目是不容易的,这为她在组织内部积攒了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