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问道：“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苏子墨忙得昏头转向，对夏至也冷着脸，她把饭菜递给夏至，说道：“你吃吧，我还得回学校。”
苏子墨没好气地说道：“我得回学校图书馆用电脑！”
夏至住了4天院了，他反复发烧，到今天烧总算彻底退下去了，身体还很虚弱。
夏至想了想，笑道：“陪我一会儿？等下医生来查房，还要家属签字呢。”
这天她下午上完课，骑着自行车跑回夏至咖啡馆，清点了今天的账目，关了咖啡馆，又赶到医院给夏至送饭。
苏子墨嘟囔了一句：“谁是你家属……”
接下来几天夏至得住院治疗，苏子墨发现夏至一个亲人都没有，也没什么能照顾他的朋友，她只得硬着头皮跑医院照顾夏至。
但苏子墨还是坐下来了，她实在是累得够呛，正好有个借口让她可以偷一下懒。
苏子墨向表姐狠狠地吐槽了一番这边医院的医疗水准，表姐并不奇怪，她解释，中国医护人员的临床医疗水准其实比大多数发达国家高，因为中国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巨大，一个门诊医生一天要看几十上百个患者，一个护士一天要扎几百次针，医院的手术室是像流水线一样一台一台手术排着队做，发达国家的医护人员条件优渥，护士一天扎不上几次针，临床技术生疏是不难想象的，此外，国外的公立医院可不像国内的公立医院有这么大的政府财政投入，在国外要享受高效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就得花大价钱去私立医院。
他们“相顾无言”地坐着，苏子墨看着医院里面人来人往，全是白人，只有他们两个黄色面孔，她经历这次事情，她觉得自己多生出一层硬壳，她看着这些白人和善的嘴脸，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个防备的心眼。
苏子墨孤单无助，心里头也害怕，只能作罢，但是她感觉到这些白人倨傲的姿态，他们并没有真的感到歉意，他们对少数族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傲慢，在平日里正常的情况下还好，在发生冲突时他们本能地就会欺压少数族裔。
夏至那细长的眼睛看着苏子墨，他心思敏锐，笑道：“在这边生活，你要习惯这个氛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华人只在华人的圈子社交，因为华人很难融入白人圈子，白人口头上说种族平等，但是那种歧视是根深蒂固的。”
老爷爷劝走了苏子墨，对苏子墨解释，这里的公共医疗服务水准就是这样的，希望苏子墨理解。
苏子墨叹道：“我还以为这里的社会素质那么高，不会这样……”
那白人老护士说道：“我们已经说过抱歉，如若还需要，我可以再说一次。”
夏至笑道：“哪里，澳洲在1972年才取消白澳政策，在此之前，白澳政策是澳洲的基本国策，这才过去三十多年，这里怎么可能没有种族歧视？”
那位妻子摔断手臂的老爷爷走过来了，他前来打圆场，对那白人老护士说：“你们处理不当，导致病人出血，应该向病人道歉。”
白澳政策，是澳大利亚联邦反亚洲移民的种族主义政策的统称，也就是只许白人移居本国，在这个政策下，早年移居澳大利亚的大量华人受到欺压，被迫离开澳大利亚。
那白人老护士不动声色，说道：“年轻的小姐，主意你的用词，我可以告你污蔑名誉。”
夏至又说道：“再说，这和素质没有关系，这是人的本性，在一个白人人口占到93%比例的国家，白人自然会歧视其他有色人种，这种歧视是无处不在的，以后你会感觉越来越明显。就像婉之姐，她在酒店工作很多年，白人可没有她那么勤奋和聪明，但是她就是得不到晋升的机会，她身为华人很大程度上已经注定了她没什么职业前景，在墨尔本的绝大多数行业都是一样的，华人在社会上没有话语权，在职业上也是。”
苏子墨知道州民政局有关于公共服务的投诉渠道，她说道：“我要到有关部门投诉你，你这是种族歧视！”
苏子墨觉得夏至混得好像还不错，她问道：“那你呢？你怎么……”
白人老护士微笑地看着这个激动的亚裔女孩，说道：“你们可能也不太熟悉我们医院的情况，我们乐意为你们提供服务，如果你们觉得不满意，可以去其他医院寻求服务。”
夏至说道：“我是学酒店管理的，毕业后和婉之姐一样在酒店工作，做了几年，一样没有晋升机会，后来我认识那个妓院的老板，他请我过去工作，因为那种高级场所经常要接待亚洲人，需要我这样的亚洲面孔，这个行业的竞争小，倒是给了我机会，让我当上总经理，在其他行业这是非常难的。我们的营业额很高，一年有一千多万澳币，我手下有八个员工，常驻的女孩有二十多个，在其他行业，华人很难掌握这么大的资源。”
苏子墨觉得脑门充血，她看着那个白人老护士的眼睛，说道：“请你再说一遍？”
苏子墨觉得讽刺，勤劳聪明的华人来到这个白人社会，不得不在性行业里面寻找职业突破。
苏子墨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她听得明白这句话里面的种族歧视的意味，她又惊又气地瞪圆了眼睛，她在国内刚刚经历母亲蒙冤入狱的事情，她对于保护自身权益的意识很强烈。
苏子墨小心地问道：“那你爸妈呢？不在这边？”
苏子墨气得发抖，她跑到护士台，用英语磕磕巴巴地描述了一通他们的遭遇，值班的是一个白人老护士，面目和善，她微笑地听苏子墨投诉着，等苏子墨说到护士扎针把血都溅出来的时候，这位老护士站起来看了躺在病床上的夏至一眼，笑眯眯地说道：“抱歉，我们可能不太熟悉亚洲人的血管构造。”
夏至从来不愿意提起他的家庭，他说道：“我没爸，我妈回香港去了。”
第七章：咖啡馆、妓院、种族歧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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