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这算不算性骚扰’这几个字带着一长串的‘?’如一千头野驴撂着蹶子喷着白沫一般的鼻息‘吱昂、吱昂’的边叫着边撒蹄在我眼前狂奔而过。
我先是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了至少五秒左右,接下来四个字任凭我如何负隅顽抗也强有力的挤进我的脑海,‘她、喜、欢、我!’……
多亏多年的训练,让我不管多紧张都能保持表面的冷静,且临敌时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敌人弱点并予以致命一击。于是我很冷静的回答,“古主任,我只喜欢男人!”
“你说刚才?”古蓓薇先反问,视线在我躯体上溜了一圈,正是刚才她的指尖从我的小腿一直到手腕的游走过的路线。见我点头,便是直接笑言,“我对你有兴趣!”
古蓓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直笑得半趴下来。大概是怕吵到别人,她努力压着音量,所以那笑声听起来有些奇怪。
“那,”我犹豫了一下,便将话问出,“古主任您刚才是在做什么?”
她的反应让我明白,我误会了!
这么说现在是早上七点半,那古蓓薇也没睡多久。我的疑惑立时被她看出,古蓓薇接着说,“我一般都这个时候起床。很多年了,到点就醒,比闹钟还灵!”
糗大了!
睁开眼,看见古蓓薇拥着睡袋坐在防潮垫上,弯眉冲着我微笑着。我动了动肩膀,想抬腕看表,但古蓓薇先一步告诉了我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到行动时间。”
这个误会太TM不美好了!
肌肉应激而自然的产生了变化,在她的指尖下绷紧了几分,我果然没能瞒住她。
我忍不住将头整个儿缩进睡袋,恨不得立时用块豆腐把自己拍死。
“醒了?”古蓓薇轻声说。
大约是见我悔过之意非常诚恳,古蓓薇伸手推了推我,语气里不再有笑意,“嗳,妞儿,别不好意思,”她宽慰我,“是我动作惊到你了……”
这是我的习惯,所以我一直闭着眼,只是用听觉来捕捉周遭变化。
“没事古主任您摸我干嘛啊?”我嘟囔。她刚才摸我的方式实在是暧昧,怎能让我不起误会?
静观,再谋后动。
“我对你有兴趣呀,我刚不是说了么。”
她的手指尖已经掠过臀侧摸到了我的腰上,略停留后继续上滑,避过手臂一直摸到了我的肩膀,又停了一小刻,从肩胛开始顺着胳臂一直触到手腕,之后,古蓓薇将手收了回去。
不得不说,此时这句话入我的耳朵里,少了让人误会的暧昧,多了点学术研究的味道。我不由把头探出来,问,“我能引起您什么兴趣?”
我压下了睁眼和她打招呼的打算,将呼吸保持在不变状态下,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静待她下一步动作。
“确切的说,我对你的肌肉有兴趣。”古蓓薇笑着解释,“你知道么,单从骨骼肌来说,人体就有600多块。”
初时我想,难道她想看看我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继而推翻,怕痒的人被这么一划,只怕立时便会醒来。
我点头。这些基本常识我们的文化课上都有教过的,并在擒拿格斗技巧培训时得到了广泛的运用,怎样最快最省力的让敌人丧失反击能力却又不伤其性命是执行‘捉舌头’任务的关要所在。
即便隔着睡袋,我也能感觉到她指尖带出的试探。
“那你知道控制肌肉的是什么么?”她再问。
她醒了么?睡不着?和平年代,她一个供职于军医大学的文职干部的生活状态用‘养尊处优’来形容也不为过,更何况野外条件艰苦,她不习惯这很平常。但我关于她的行为的正常猜测在她的手指轻摸上我的小腿时戛然而止。接着,她指尖继续上移,一路轻轻弱弱断断续续,划到了我的大腿上。
我想了想,答,“大脑给神经下命令,神经控制肌肉。”
因两个人的体温和呼吸,帐篷内的空气远比外头温暖。所以我首先便判断出,这个人不是从外头进来的。既然不是外来的人,那就是我的同伴古蓓薇古主任了。
此时古蓓薇不再表示赞同了,她反问我,“那么刚才在我模你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保持镇定,不要让我察觉你已经醒了?你是不是很想放松,将全身伪装成仍然在睡眠的状态?你的身体是不是即便在得到了大脑的这一指令之后,仍然不由自主的紧张,所以肌肉也紧张起来?”
一激动,我就从梦中醒了过来。眼还未睁开时先觉异样,周遭空气流动,是有人在做着轻微动作。
她说一句,我就点一次头。我并不意外她会将我刚才的心路历程全部猜中,我意外她对这个现象的重视。“然后呢?”在古蓓薇停顿的时候我追问。
不过想知道这个‘为什么’就很简单了,既然他想让我去问他,那我便直接去问就是!
“从常识来看,肌肉的运动确实是如你所言,通过脑干、脊髓与神经的合作来进行控制。但是,你在生活或者任务中,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某个特别状况突然出现时,你的身体先于你的大脑对环境进行了调整以达到适应状态?”
新的‘为什么’随之产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蓓薇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次意外,其实并不能算意外,因为我没有受伤。那时我还在孤儿院,好像刚5岁的样子,偷偷和几个小孩溜到水库去游泳。一共七个孩子,就我是旱鸭子,所以我身上套了个废旧汽车内胎当救生圈。
不知何时陷入梦境。我的潜意识活跃异常,在一片黑暗中执着的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问了自己千百遍之后,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难道是因为宁晖故意想让我察觉他的意图?他想激我主动去质问他?
由于救生圈太大,我不小心没有抱住,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就沉了下去。
厚密的帆布将光遮得严严实实,我放轻动作摸黑躺进睡袋,唰的一声,将拉链拉好。闭眼一阵,睡意没有光临,我开始调整呼吸,深一下,浅一下。
入水后我闭住呼吸,也闭上眼睛,慢慢感受自己的身体呈平躺姿态在失了重的环境里慢慢下沉,沉着,沉着,一直沉到了底。就在手指触到水底地面的那一刹,我双掌用劲一撑,先直立起来,接着双脚便触了地。我再是一蹬,身子便朝上窜去,很快头就冒出了水面。也是命好,轮胎就在我附近,我一把抱住。
☆☆☆
这个时候,我的同伴们正玩得欢,没人注意发生了什么。整个过程大概有二十秒左右。
我将手中空空的杯子放在地上,冲那二人笑了笑,正常的、真诚的、嘴角一动动两边的那种,然后道了声‘晚安’,回了我的帐篷。
捡回一条小命的我在抱住轮胎后才发觉,我刚才入水后的那一系列动作完全是自发完成!从入水后自然而然的屏气,接着主动调整姿态将平躺变作直立,到最后借用双脚的蹬力重新露出水面,每一步,都是我的第一次经历,每一步,都是我的身体的自然反应,直到事情结束后,我的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重新控制了我的身体。
我汗了一把,神一分,火气便灭了不少,打消了兴师问罪的念头。
我没有把这个小故事告诉古蓓薇,但她显然从我脸上的微表情读出了赞同,笑说,“人体是很奇妙的,不是么?人类现在对自己的认识微乎其微,自身潜能的开发和利用,很有可能是未来科学的发展趋势。”
朱投在轻轻哼着歌,怪腔怪调的,我依稀听见歌词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白雪公主一晚睡七个……”
这个话题已经超出了我的学识范畴,我唯有似懂非懂的点头。
呃,打住,我好像想多了……
“哎,我出去伸个懒腰,”古蓓薇起身开始套着外套,边对我说,“现在是八点,你还可以打个小盹儿。”
不能啊,莫说大家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就算我真的凭此要点儿补偿费什么的也不过分呀!就凭他的家底,多少给不起?再说我根本不贪心,有个一两百万就OK。
我依言闭了眼,听觉追踪这古蓓薇的动作,她穿好了衣服,她爬了起来,她半弓着腰伸手拉着帐篷拉链,她钻了出去。
怕我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跟你算前账追要点儿青春损失费什么的?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有什么话不好跟我明说?
“咿?下雪了嘛!”古蓓薇讶道。
你明明是我的上级,要打要骂还是体罚都随你了,但你老兄从我进队开始就处处试探处处观察甚至处处针对究竟是为哪般?
我以为她只是在惊叹,想不到有人接了她的话,“是的,下了不少时间了。”是宁晖的声音,看来最后一个时段轮到他来守夜。
得出这一让我惊讶的结论不过花了电光火石的一秒,下一秒我便决定去向宁晖问个究竟、讨个说法。
此时是早上八点,天已经大白。
唯一的可能心就是,这是他们上头的旨意。这个‘上头’,无疑是宁晖了。
看来,我需要另外找一个时间来和他做沟通了……我想着,调整呼吸,心中没有疑虑,果然轻松便沉入梦乡。
基于这个认知,我的脑细胞开始高速运转,分析这个‘阴谋’所在。它不在于到底是谁招我进的队,而在于朱投和封一平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我透露这个目前看上去不是很重要但绝对不该由他们来告知的这一点儿,我想用‘八卦消息’来形容较为贴切。我不相信‘陆狼’会出这种纰漏——背着他们的队长在后面嚼舌根,而且还是两只一起你唱我和吗、唱做俱佳。
似是只是一闭眼的功夫,1个小时的时光便过去,在古蓓薇再度进入帐篷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她一身带着寒意,头上还有微融的积雪。
在惊奇完‘原来招我进队的不是宁晖’这个消息后,我的潜意识立刻告诉我,这是一个阴谋!
“妞儿,起床了!”她笑吟吟的样子看着格外慈祥,让我想起了我的养母,“水也烧好了,喝杯热水暖暖身子润润喉,我们要动身了!”
有一个关于意识和潜意识的能量比的猜测,1:30000,不一定有确切的科学依据,但能侧向证明潜意识的强大。
我不敢耽误,迅速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钻出帐篷。
第六感是什么?是下意识的直觉。用个专业词儿来形容,我觉得就是指人的潜意识。关于潜意识,佛洛依德曾用冰山来做形容:露在海平面上面的一小部分是人的意识,藏在下面的绝大部分则是潜意识。
果然下雪了……
不是他们演技不好,怪只怪我第六感太过敏锐。
细细绒绒,白茫茫一片,挤满了天地之间。
我这个笑显然没有传达着类似令人愉快的赞扬这样的信息,封一平和朱投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汽油炉那淡蓝色的火苗上。
眼前这块夹在诸山头之间的小块平地变成一个素白的、毫无一点杂质的世界,之前那些飞鸟走兽留下的些微痕迹,也被掩盖得干干净净。
我得说,这两人无论从神态、动作、台词还是眼神交流上来说,都太专业了。他们若是进军演艺界,冲击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或者男配角并为国争个光不是没有可能。我默然而笑,只歪了左边的嘴角。
自然,那些属于‘看不见的同伴’们的足印也同样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