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狂乱的挣扎,不知不觉中满脸泪水……
不小心跌进了干尸池,无数只手拉着我扯着我,狰狞的面目就在我跟前,它们好像已经复活过来,组成滔天骇浪,要把我拖进池底深处……
手指终于触到了池台冰冷的外沿,那冷冷的触感,如一根针倏地扎进我的指尖,疼痛再度降临,我几乎抓不住台沿。力气在一瞬间全部丧失,我忽然很想放弃,假如这真的无底深海就好了,我宁肯沉沦。
用了比来时少一半的时间,我奔回了那扇‘门’外。我浑身发着抖,绝望四下张望,看不见宁晖!看不见他啊!我来晚了么?他已经进去了么?
宁晖的背包端正的放在‘门’下,我看见了,包下似乎还压着什么。力气迅速恢复,我挣脱干尸的羁绊,踉跄爬上池台,从包下把那样东西抽出,又是一封信。
为什么他要这样安排?一丝机会都不给我!他想让我一辈子活在内疚和后悔中么?
展开来,我快速的眨着眼,热泪堵着我的视线,不这样我无法看清纸上的字,“妞儿,我知道你会回来!走吧,别再留恋别再犹豫!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说再见!别让同志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别让我失望,回去吧!”
我呐喊,嘶吼虽未出喉,却撕扯得嗓子干疼。要是我们两个有一个必须进门而另一个必须回去,那也应该是我进那张门的啊!我没有受伤,我军衔比他低,我不如他重要,我已经是孤女他却还有老父要奉养,我爱他他不爱我,他死了我会难过我死了他却不会……
我抬头,正对着那圆形的‘门’,死死盯着,很想把它盯穿。
宁晖,你一定要等我!
通往光明之门……
宁晖,等我!
门里有什么?有光明么?什么样的光明?
胸腔内像被伸进去一只手,捏住我的心脏,用力的揉着,痛得我呼吸不畅。我放下一切,转身奔向出口,下楼梯的时候脚步虚浮得磕在台阶上,滚下七八级。额头磕出了血,我感觉不到疼痛,血顺着脸颊滑下,我感觉不到湿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赶紧回到他身边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几个字时心中浮起的好奇,但现在,它们都毫无意义了!我现在不想去管、也不在乎门里有什么!我只知道,宁晖在里面,而我,无法舍弃他一人离开。
时间匆忙,不想多说其他,妞儿,无论如何,不要来找我!”
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按在机关之上。这个“门”字,便是通往光明的门了。光明,多么美好的词,尤其在这样深黑的地下,它能带给人多大的希望啊……
若是我能有幸返回,我会亲口告诉你门内的一切。若是不能,请你用文字将我们经历的一切如实记载下来,不要偏颇无需润色,要的,只是真实。当你将报告提交上级的时候,请转告我对此次任务的最后结论,我请求上级封存这个任务,永不启动!
指尖开始使力,椭圆的小铁片随之而朝内退去。推到底,门就能打开。心砰然而跳,每一秒都过得漫长。可是,机关卡在半中央,任凭我如何用力的压,它就是不再继续退。只愣了一下我便明白过来,是宁晖,他破坏了机关!
这一定也是你不希望看到的结局,对么?所以,我们两个人必须要分头行动。
他知道那两封信都无法阻止我追随他的步伐,所以他破釜沉舟。
至于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于你,我无语为自己开脱,我亦不求你的谅解,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这里的秘密,我们的牺牲太大!所以,我无法容忍这一次我们的任务又遭遇失败,无法允许让这里的秘密再度追随我们而埋葬在地底。
我愤怒了,出离愤怒,使出浑身力气去按压开关。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声音。我用手电筒当榔头,用力砸着,三两下后,玻璃碎裂,哗啦啦撒了一地,我不管,只是不停的砸着,筒头扁了,灯泡碎了,四周黑了,我不管,调转手电筒,用尾部继续磕击,震的手心发疼发麻,我不管……
相信我!你必须、也只能,选择相信我!
感谢上苍,随着我又一次的倾尽全力的敲击,只听‘嘣’一声脆响,开关终于被我击到了底部,跟着,门砰然一下朝外弹开。我掰着门边将它推到最开处,然后迫不及待的朝内而望。
现在,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我会尽我努力的生存下来,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不管我面临的将是什么!
在这道被命名做光明之门的内侧,果然便是光明——那是一条可容一人直立行走的、通体发出幽幽白光的通道。
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安排,回去吧,放下我,一个人走……
我跨入洞中,轻轻落足于通道底部,伸手一摸墙壁,冰凉的石头。萤石,无疑还是萤石。通道笔直幽深,我循着通道前行,走到尽端,看见一扇门,一扇铁质防盗门。
我们此时已经找到了那扇门,对么?或许也明白了该怎样进去,只是,我们不应该一起进去。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明白。所以,你也会接受我的安排。
烟灰色的油漆,菱形商标刻在锁眼上方,门的正中央还倒贴着已经有些褪色的‘福’字。这是养母的要求,她说,“‘福’字要倒着贴,吉利!”养父一边埋怨着养母穷讲究,一边将它倒过来,却不小心将偏旁顶上那一点撕了下来,后来用透明胶重新粘住。
“妞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现在不在你的身边,而且,很有可能将来我也无法继续在你身边……
我伸手,摸着那个点上的透明胶,缩回手,屈指敲了敲门。竟然真的有人在门内应,“门没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