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慧，”陈尽欢喊我，“昨晚上袁毅找我了。”
“我们好得很。”我从他手里拿过钱，转身就走。
我站住：“他找你干什么？几点钟？你们见面了吗？”
陈尽欢看到我吓了一跳：“你们分手了？”
“见了啊，我们一起去你打工的那个小酒吧喝了点儿酒。”
“我凭什么不要啊！”我又给他打了过去，有了钱，我还可以去北京找袁毅。
“然后呢，他人呢？他说什么了吗？”
“真不要了？别后悔。”他挂断了电话。
“他把吧台里的酒砸了不少。”
“我不要了。”钱有什么用，我男朋友生气了。
“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知道我在小酒吧兼职的事儿？”我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几天的薪水你没拿，下来拿。”他在电话里说。
“我只是回答了他问的问题，他怎么知道的我根本不清楚。”他拿掉了我揪住他衣服的手，“从酒吧出来，我们就散了。如果他担心你的清白，我觉得你也不用跟他在一起了。纠结这个的男人顶没用了。”
陈尽欢找我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
“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他问了什么？”
一直到下午，他也没有开机。我像是被抛弃的小孩，不知道去哪里，除了等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尽欢忍了一忍，叹了口气：“他问了什么重要吗？”
我呆了。他竟然昨天就走掉了。
“重要啊。”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坐在大厅里等，等到七点，也没有看到他下来，拨他的电话，是关机的状态。于是我便去前台问，但前台说昨晚没有一个叫袁毅的人入住。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你别想那么多了，他没那么容易放弃你。小情侣吵架也很正常的。”
早上五点，宿舍楼一开锁，我就爬起来，随便洗漱了下，去了学校的宾馆。他应该还没走吧，查了最早飞北京的飞机，应该是早上九点钟的。
我呆住了。
我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不想说话，不想洗漱，爬到床上，眼泪流了好久。想给袁毅发短信，又怕他真的已经睡了。一整晚就这么左思右想，不得安宁。
袁毅一定是知道了我夜宿在陈尽欢家的事儿，可是只有晓春和陈尽欢知道的秘密为什么他会知道？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不好受的样子，就觉得特别特别难过，以死明志的心都有了。
在楼梯上站了大概一个世纪，我终于想起一个人，葛芸。
“快回去吧。”他推我进门。
回到宿舍后，我就把葛芸从床上扯了起来：“你跟袁毅说了什么？”
我挤出笑来。
她午睡刚醒，睁大眼睛无辜懵懂：“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见袁毅了，能跟他说什么？”
他擦掉我的眼泪说：“好了，笑一个。”
“他给我打电话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心是痛的，也是愤怒的，有被亲近的人背后插一刀的感觉。
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又开始掉。
“你别胡说！他给你打电话你不在，我干吗要和他聊天？我又不是你，明知道我和陈尽欢在一起过，还能没皮没脸地和他缠在一块儿。”
他抱抱我，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眉心：“好了，别想太多。是我不好，让你皱了一天的眉。”
“葛芸，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终于号啕大哭了，阵势太大，连别的宿舍里的人都来探头探脑了。
“袁毅。”我没办法动脚步。
“许佳慧，你把我当朋友？我没发现！”
“我不生气了，真的，你回去吧。我今天挺累的，也想好好睡一觉。快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
“我真不知道你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我擦了把眼泪吼。
“袁毅，你还在生气，我……”我想说“晚上陪你”，可没说出口。
“你怕什么呢？你做过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怕别人说？”葛芸毫不示弱，声音比我的还高出几个分贝。
他拉着我的手回学校，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要请宿舍里的女孩吃饭，也没有再以害怕孔雀为由让我陪他进宾馆的房间。他送我回宿舍：“明天飞机太早，你好好睡，不用起来送我。”
马艳琳连忙从书桌前走到门口，把宿舍门锁上，又过来劝：“你们为什么吵啊，都别激动，好好说清楚。”
“事儿还没做完，但是又很想来看看你。”
我坐下来把我在小酒吧的遭遇和偶遇陈尽欢的事儿说了，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有那么几个人，除了葛芸，没人会说出去。
“怎么走那么早，不陪我吗？”
马艳琳唏嘘了一阵，问葛芸：“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儿告诉袁毅了？”
“送你回学校。我明天一早回北京。”
“没有。”葛芸说，“我根本没告诉任何我们认识的人，只告诉了一个网友。”
“去哪儿？”
“网友？哪个网友，他叫什么？”
“嗯。还是不要变蚯蚓了，不漂亮。”他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我也拉起来，“那我们走吧。”
“叫大壮壮。”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又开始哭，“我再也不骗你了。我如果再说一句假话，就立刻变成蚯蚓，钻地缝。”可还是撒谎了，隐瞒了，把自己圈住了。
袁毅的网名并不叫大壮壮，他应该也没时间和葛芸聊天打探我的事儿。
“就是不想让我喜欢的人那么累。我从来不觉得钱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明白吗？我生气有两个原因，一是你跟我撒谎，二是你穿着婚纱和别的男生站在一起。”
“认识多久了？”
“嗯。”
“去年和陈尽欢分手后，他加我的。我们就开始聊了。”
我说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听。然后他帮我摘掉了假睫毛，用纸巾帮我擦脸，擦脏了很多张，又问我：“许佳慧，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吗？”
仔细想想，去年因为葛芸一直闷闷不乐，我和袁毅吐槽的时候，想让他介绍个他们宿舍的男孩给她来着。
可是谎言这东西，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歇，需要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搭配。
“这个大壮壮是不是和袁毅一个宿舍？”
坐在人来人往的台阶上，我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我的兼职经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跳过了小酒吧的那段。隐约觉得，那是个我们当时都无法解开的死穴。
“我怎么知道，他没提过，我也没问过。”
我解释，我当然要解释。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那你干吗跟他讲佳慧的事儿？”马艳琳问她。
“我明白，但还是想听听你的解释。”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波澜。
“我也不知道，别问我了。”葛芸烦透了似的从床上跳下来，夺门而去。
“嗯，我明白。”他把我松开，伸手抹掉我的眼泪，眼线被泪水洗过，弄脏了他的指尖。
之前葛芸经常借我的笔记本电脑，QQ的登录栏里有她的号码存留。我打电话给小黑，问他怎么在不登录的情况下看QQ的聊天记录文档。小黑是高手，很快我便找到了葛芸的聊天记录文档。
我抱住他，哭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说我在自习，其实是在打工。我打工只是想赚够我们暑假一起去玩儿的钱。我不想让你总是为我花钱，我也想送你一件像样的礼物，我……”
对，她是真的讨厌我。她看不惯袁毅来看我。看不惯袁毅送我电脑。甚至看不惯我有晓春。“我们宿舍那个极品”是她对我的称呼。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跳了起来，朝他跑去。
“那个极品睡觉打呼，吵死了。
我扭头，看见他站在高处，朝我挥了挥手。
“那个极品的闺密又来了，真的很聒噪。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袁毅的声音：“别哭了，我在你后面。”
“那个极品又找到了个好兼职，穿着婚纱在商场站橱窗，不知道她男朋友看到她和别的男孩子扮新娘新郎有什么感想。”
我在商场四周奔走，找遍了所有的咖啡馆、快餐店，然后蹲在外面的喷泉台阶那儿哭了起来。自己被自己作死的后悔，怕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惧，快要把我吃掉了。
……
我在干什么啊？
忍不住，往袁毅宿舍里打了个电话，他还没有回去，也许在机场被扣下做体检吧。
我为什么做了让他生气的事儿还要隐瞒他呢？
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过去，找大壮壮。接电话的男孩说：“我就是大壮壮啊，你是哪位？”
我为什么要做让他生气的事儿呢？
我挂断了电话。
他生气了，他去哪儿了？
那一刻，我的心是静的。抬头三尺有神明，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总会被人知道，而误会却难以澄清。我没有再给袁毅打电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再跟他解释他已经知道的一切。我关掉了手机，在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的下午，我累极睡死了过去。
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再给袁毅打电话，他的手机已经关机。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葛芸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她说她已经跟辅导员申请过调宿舍，不想这个被当作家的宿舍里，因为我和她的不和，而变得压抑。
我的眼泪立刻下来了。陈尽欢跟出来拽住了我的胳膊：“先把衣服换掉，弄脏了也是要赔的。”
我不怪她，真的不怪。但我也做不到挽留她。
当经理终于过来告诉我们可以结束了的时候，我便踢掉高跟鞋跑了出去。我穿着婚纱站在张灯结彩的商场门口，竭力寻找，但目力所及，哪里都没有袁毅。
之后的几天，我都窝在床上。每天都点开袁毅的头像程序写调查问卷，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回访。
那十分钟，我的心似乎被放上了烧烤架，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我不知道袁毅怎么来了江城，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但我知道他生气了，他在看向我的那一分钟里，眼睛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失望，还有，心痛。
两天后，才收到他发过来的短信：“我回到学校了，放心。”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住了，不妙的感觉在头顶嗡嗡作响，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立刻踢掉恨天高去追，可陈尽欢咬牙切齿地说：“你如果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那我的橱窗职业生涯也到此为止了。还有十分钟，你怎么着也得给我挺过去。”
直到假期结束，才又接到他打过来的电话，说一直在忙，活儿终于做完了，轻松了。
——张晓风
我说：“嗯。”忍了又忍，眼泪掉得噼里啪啦。
向生命的大轮盘去下一番赌注。
“我准备好好查查攻略，看看暑假我们去哪儿玩儿比较好。”
把自己小小的赌本跟他合起来，
“嗯。”我死死憋住，不让哭腔暴露。
爱一个人就是横下心来，
“是不是很期待啊？”
爱的水洗和打磨
“是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