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我不要。”
“干吗啊。”他捂住头回头瞪我。
“狗咬吕洞宾。不要拉倒。”他捡起袋子就走，估计也被气出了内伤。
“什么下次，有病吧你。”看着他扬长而去，我拿起袋子就朝他头上扔去。
“话说这人不是从来不送女孩东西吗？干吗给你买这个？”悄悄地跟晓春交代了这件事儿，晓春托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下次穿这套啊。”
“只有一种可能！”她很快有了结论。
“跟你说了，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我小声警告他。
“什么？”
“没让我看，就别在我面前脱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他笑的样子让人想一刀劈过去。
“那衣服是他前女友留下的，没地方扔，所以派给你了。”
“你！没让你看好吧。”我气急了，脸唰地烧起来。这事儿永不再提最好了。
“有可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可能舍得花钱。”我点点头，赞许了晓春的机智。
“你那秋衣秋裤太丑了，实在看不惯。”他很鄙视地说。
到了四月，“非典”的恐慌遍及全国。因为大家不敢去人口密集的地方，所以很多厂家找不到超市的临时促销员。只有我，“财”迷心窍地接了个活儿。
“什么啊这是，我不要。”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却往袋子里瞅去，貌似是一套内衣。
还好学校只是勒令大家不能出城，校门还是可以出的。
“送你个东西。”他递过来个袋子。
我在超市促销一种酸枣糕的时候，又遇见了陈尽欢。如往常一样，他身边跟着一个姑娘。
“你到底有多少个前女友……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拜拜。”
“你干这个？”他用牙签快把试吃盘里的酸枣糕吃完了。
“这难道是什么秘密吗？你们在饭店吃饭，蛋糕都快抹到我前女友的桌上去了。”
“您买吗？不买别吃了。”我微笑着告诫他。
“是啊。你怎么知道？”
“不买。”他说，扔了牙签就和姑娘走了。
宿舍的楼下站着陈尽欢，看到我就问：“今天你生日？”
气得我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儿。
“谁啊，这么晚了。”我从床上跳下来，往楼下跑去。
站了一整天，感觉腿脚都浮肿了。坐在超市附近的M记，我捏着腿感叹赚钱的不易。陈尽欢坐在了我的面前。
刚挂断电话，葛芸从外面进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许佳慧，楼下有人找你。”
“你女朋友呢？”我看他一眼，没好气。
就那么甜蜜蜜地聊了好一会儿。
“十分钟前，分手了。”他一副没所谓的表情。
晓春在一边羡慕：“啧啧，理科男还真是会玩儿啊。”
“败类！你别坐我对面。”
“你一写好，就发我邮箱里了。”他很得意地说。
“这座位你买了吗？”他根本不动。
“你怎么知道？”
“那我走，行了吗？”
很快，袁毅的电话打过来：“真的想我八百遍？”
“还是我来给你介绍个赚钱的活儿吧。”陈尽欢跷起了二郎腿，悠悠地说。
吃了面条等等。收获了满满的爱和祝福。生日聚会鼻孔里都被抹了蛋糕。每天想你八百遍。它很好，不用挂念。
“不用了。”
我笑着一一填上去。
“一天两百。”
……
“真的假的？”我又回到了座位上。
5.我的专属盖章处还好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吗。”
4.今天想我多少次？
“那你怎么不做？”
3.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我做啊，你和我一起。”他笑眯眯地说。
2.今天有什么收获？
陈尽欢说的工作，是站在商场的橱窗里做真人模特。其实他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做兼职赚钱。才入驻到内地的小品牌为了打开市场，便用了真人橱窗模特的另类宣传方式，也没有去邀请专业的模特，一直用的都是几个大学生。原来和他一起搭档的女伴不做了，他便推荐了我。
1.今天吃了什么？
“身材还可以，个子不够高，只能穿‘恨天高’了。”婚纱品牌的主管说，“优点是胸小，我们这个品牌的婚纱主要是文艺范儿，胸大了显得蠢。”
吃完饭，晓春没走，留在我们宿舍，和我挤在一起接了根网线摸索着新电脑的用法。应该是袁毅优化过了，鼠标是个猫咪大头，点一下，就会喵一声。还有个袁毅的头像在桌面，点开，是个应用程序。出来一个表格，要依次回答如下问题：
我第一次被人这样评头论足，又是一阵深呼吸。
晚上，大家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小餐厅吃饭。笑啊闹啊的，蛋糕没吃多少，抹得倒多，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是。只是我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无法消除。
那天，我被化了个新娘妆，穿着雪白的婚纱和穿着燕尾服的陈尽欢站在橱窗里两个小时。
如果没有我帮忙的话，那拼图估计是拼不好了。
虽然挺别扭的，但是两百块到手的那一刻，真的是想呼万岁。
“是吗？”我笑，“那你继续加油啊。”
“你要钱干吗啊，生活费不够用？”看到我捧着钱嘚瑟的样子，他问。
“喜欢就行了，不要有压力。如果真要回礼的话，我可以给你个提醒啊。喀喀喀，拼图，我快拼好了。”
“暑假和我男朋友去旅行啊。”我一高兴就告诉了他。
“倒是很喜欢。”
“和袁毅？还用你掏钱？”他撇撇嘴。
“喜欢吗？”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我又得跟他也解释一遍，“没办法，我男朋友就是太帅太优秀，所以我也压力蛮大的。”我继续嘚瑟地看了他一眼。
打电话给袁毅：“你送我这个很贵吧。”
“差距太大，聚少离多，你们还能走多远？”他毒舌。
虽然很喜欢这个礼物，但我还是觉得太贵重了，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恨不得踢死他：“乌鸦嘴吧你。”
被我打了一顿。
之后的几个周末，我都兴致勃勃地去做这个兼职。与陈尽欢在一块的时间一多，觉得他也不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都不靠谱。比如说他站橱窗的时候，真的可以做到一动不动，特别认真。
袁毅寄来的生日礼物，是一台SONY的笔记本电脑。那一年宿舍的电脑还没有普及，更不用说笔记本了。大家都羡慕极了，连晓春都流了口水：“袁毅还要女朋友吗？我做二房！”
但他有个癖好，那就是十分喜欢逛内衣店。不仅逛，还摸，还翻过来摸，我看了不禁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呀，不好意思啦，我会给你订个蛋糕做补偿的……”晓春豪爽地搂着我的肩。
“你不是变态吧？”一起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我问他。
“早知道不提醒你了。”
“你猜？”他笑眯眯地回答我。
“哦对，不花了，不花了，我要收藏的。毕竟，是他碰过的钱呢。”
有了笔记本电脑，虽然在宿舍就可以和袁毅聊天，但他查岗查得也更厉害了。我之前都骗他，要考大学英语四级了，所以要去图书馆自习。还好不耽误写完调查问卷，且可以和他聊天一直到熄灯。
“好啊好啊，”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把这钱好好供起来收藏呢。这么快就花了？”
五一七天假的时候，因为“非典”还没有过去，袁毅依然不能过来，并且他说接了一个什么PLC编程的活儿。我虽然很遗憾两人不能见面，但只能安慰他，说马上四级考试了，我也得好好背单词儿呢。
“你不是在省钱准备出去玩儿吗？我支持支持你还不行？”
其实，他不来也好，因为陈尽欢告诉我说接连三天都有橱窗展示。有钱赚，我当然很高兴。
“你又犯有钱病。”
一起坐公交车去兼职的时候，我问陈尽欢怎么找到的做橱窗模特的活儿。他撩撩头发，很得意地跟我说：“星探发掘的。”
“晚上吃饭，我请。”她豪爽地甩甩三张百元钞。
“你能不这么嘚瑟吗？”
周志清下午还有课，我们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晓春喜滋滋的，这样见面的方式也行？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可以啊，前提是我不这么帅。我去这家店买衣服，他们推广经理正好为第二天找不到模特站台急得焦头烂额。我试了好多套衣服后，他就锁定我，让我帮忙了。”
我无语了。原来如此。
“你去他家买衣服？贵得要死好吧。”
“嗯，行。”
“你懂的了，不是我掏钱呀。”
晓春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下个月的今天，我还过来？”
我撇嘴：“不知道这个为你掏钱的姑娘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周志清忙完了，坐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吴晓春：“先还你三百，今天刚领到的这个月勤工的薪水。”
“仔细想想还是记得的。”
我饿坏了，狼吞虎咽的。晓春却吃得少，只挑了几筷子。
“你这么来者不拒？”
我们朝他挥挥手，他点点头，打了两碗面，让我们一边吃一边等他。
“是啊。你来也可以，我伸开双臂。”他脸上浮现招牌式的贱笑。
到H大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晓春带着我熟门熟路地找到周志清的时候，他正在食堂收拾餐盘，手臂上戴着勤工俭学的袖章。
“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活该。”晓春骂，又絮絮叨叨地连带骂了我好一会儿。
“你瞎吧，我这么人见人爱的。其实我这个人很单纯的，我一共没谈过几次恋爱好吧。学校里你遇见的那些小姑娘，她们根本不是女朋友。只是约会对象，偶尔约着一起逛个街吃个饭啊什么的。”他很严肃地解释。
去坐公交车的路上，路过了小酒吧，一阵恶臭味儿扑面而来。不知道是谁“为民除害”，倒了桶泔水在酒吧门上。
“你别告诉我葛芸不算你女朋友哈。”
“好吧。”我只好同意。
“对我来说，也不算。只是多约了几次。”
“好久没见了。”晓春笑。
“奇葩。谁要是喜欢上你可是倒了大霉了。”我真为葛芸感到不值，不再理他了。
“找周志清？”
最后一天站橱窗，那天可真热。妆又厚，鞋跟又高，胸得挺，腹得收，腰得掐，我还真是从来没做过这么卖力气的活儿。
“去H大。”
“该换动作了。”陈尽欢小声地提醒我，把手臂弯起来，等着我去挎。
“去哪儿啊。”我不想动，头还是挺不舒服的。
我松一口气，总算可以借机伸展下四肢。
“你下午不是没课嘛，走吧。”晓春拽我。
“如果累的话，可以把头稍稍靠在我肩膀上一会儿，这个动作在展示范围内。”他小声地说。
大家都吃完饭回来后，晓春热烈地宣布了我过生日的消息，邀请大家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大家都说好，又可以撮一顿了。
“不用了。谢谢。”挎手臂已经在我的极限范围了，我受不了和除了袁毅外的别的男生的任何亲密。
——海明威
正是下午，人流量很多。不少人被橱窗里的我们吓了一跳，还有人指指点点，拍了照片。
你想牺牲自己，你想服务。
我是忽然间看到袁毅的。我没有看到他从哪里走来，甚至没注意他到底站多久了。等看到他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隔着橱窗，很近很近，又很远很远。
你一有爱，就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一分钟后，他转身离去。
惶恐与快乐都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