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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哭什么,一会儿我保证你就笑了。”那人终于找回了他作为客人的自尊心。他声音黏腻,像一只憋了痰在嗓子里的乌鸦,让人作呕。

“好,我去喝。”跟那人走到包间,一口闷掉那杯看不清颜色的酒,我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给我工资,我不干了。”回到吧台后,我就跟老板辞职。

老板推推我:“小许……去吧,一会儿你就直接下班。”

“怎么不干了,我这儿也不好招人呢。”

“还真来劲儿啊。想做好学生,还来这种地方打工啊。喝了啥事儿没有,你不喝,我明天就告到你学校教管处去,你不就是旁边S大的吗?”那人大声嚷道。

“就是不干了。你现在就得给我工资。”我抓起一个酒瓶就敲碎了。

我没说话。

屈辱竟然给了我鱼死网破的勇气。

老板只好小声求我:“小许要不然你去喝一杯吧。这是个老客,我打你包票,不会有什么事儿。”

钱拿到手,我走出了酒吧。学校大门已经关了,宿舍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准备找个网吧去凑合一夜。

“不行。别的人不行,今天我客户还就是杠上她了。”

走在路上,酒劲儿似乎也上来了,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口干舌燥的,浑身都热起来。

老板连忙道歉,然后喊等着叫号的一个女孩的名字:“露西,你去1号包间。”

在最近的一家网吧门口,我刚付完钱,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又讨厌的声音:“许佳慧,你竟然出来包夜,小心你家好学生袁毅知道了跟你没完!”

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喝点小酒就把自己当成了上帝的人。对着老板就是一顿大呼小叫,说服务员素质不行,伤害了他的感情,又说道:“来过多少次了,都没见过这么不懂事儿的。今天还招待客户呢,要不是客户想看演出,谁来你们这小破地方?现在客户要请她喝一杯,是给她面子给她脸,不识抬举!我跟你们说,如果惹烦了客户,签不成单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扭头就看到提着一袋宵夜回网吧的陈尽欢,然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笑了。

回到吧台,我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情节竟然我也会遇到。我正准备跟老板说是不是喊谁去包间招呼一下的时候,那人竟追到吧台来了。

那天晚上,我笑得像个神经病。依稀记得,我快倒下时,他一把扶住了我时戏谑的声音:“你笑什么啊,见到我这么高兴?”

我走出门去关好了门。

“你喝酒了?哎哟,这味道!”他捂住了鼻子。

“一杯一百块。”旁边有个肥肠满脑的人,把钱包扔在了茶几上。

“你行不行啊?这样还要刷夜?”他又扶了我一把。

“对不起。”我挤出笑躬了身,开门准备离开。

“不行不行,跟我回我那儿去吧。”

“不要其他人,就是你了,喝!”一杯酒递到了我面前。

“哪儿啊?”我抬头问。

我又加了一句:“我可以喊店里的其他人过来。”

“我租的房子那儿,难道现在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喝,我只是服务员。”老板之前跟我说过提酒的事儿,但我拒绝了。其实店里也有几个女孩子,是没有日薪,只拿提酒提成的。

像武侠电视剧里面,被点了笑穴那样,我一直无法控制地笑个不停,且开始说一些自己根本不记得的话。陈尽欢带着我走的时候,我可不想走了,特别想他能把我背起来。于是我便爬呀爬地爬到了他背上,好像还睡着了一小会儿。

“别装了。来这儿上班的小姑娘哪个不陪喝酒?你不陪酒哪来的提酒费?”

已经完全记不得是怎么到他租的房子那儿的了。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后续的故事,是他第二天讲给我听的。

“陪我们喝一杯?”

好像他让我在沙发上躺好后,我还笑嘻嘻地对他说:“你真的还挺像流川枫的。”

“好的。”我答应照办。

“你吃错药了吧。”

几个非学生模样的男人,正围坐着唱歌。我开好酒,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喊住:“给我们倒上。”

“我热,还渴。”我好想脱衣服,手已经开始解扣子了。

“好嘞。”我擦好手,接过托盘,往包间走去。

“你这么奔放?”他吓得跳出去好远。

演出结束后,还有些客人留下喝酒,大概是意犹未尽。我在捡被扔得到处都是的酒瓶时,被老板喊住:“小许,你先别弄那些了。把这瓶杰克·丹尼给客人送去。1号包间。”

他倒完水回来,我脱得只剩下秋衣秋裤了。感谢发明了秋衣秋裤的祖宗,它们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舒服并且可靠的杰作。

那天有个乐队演出,小店里被挤得满满当当。大家捧着啤酒摇摆,场面火爆。我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灯光在昏暗中旖旎,而音乐高亢热烈,声嘶力竭的主唱,唱出的是迷茫的青春。

“你到底喝了什么,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我曾经以为这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简直完美。连课都不耽误,没课的下午还可以补觉。可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也许我永远都不会走进那间酒吧的门。

“下什么药?”我一个激灵,不是没可能啊。

这事儿我没告诉晓春,怕她又嘲笑我。宿舍的姑娘们,也都帮我瞒着袁毅。每天晚上和袁毅打完晚安电话,第二天早上说早安,倒是一点也不耽误。

然后我几乎哭了:“那怎么办?”

小酒吧有一个小舞台,偶尔有学生乐团在那儿演出。有几个包间可以唱KTV,价格非常亲民。我的工作就是从吧台给人送送啤酒啊什么的,然后打烊后,打扫一下卫生。过了凌晨三点钟,就没什么客人了,我还可以躲在包间里睡上一会儿。

“去医院啊。”

我心里打着小算盘,立刻就找了过去,然后当天晚上就上了班。

“不行,去一趟医院我兼职赚的钱全没了。万一被学校知道也完蛋。”

日薪五十。如果做够了一个月,暑假就有钱可以和袁毅出去火车旅行了。

“守财奴!如果不想去医院,你就喝水,喝完了赶紧把药尿掉。”

批发的小饰品后来被我打包低价转让给了一个开宿舍小卖部的女孩子。她给了我一个很有用的信息,学校南门附近有一个小酒吧,在找守夜服务生,每晚十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日薪五十块。

这什么方法啊。我难受死了,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口大口地喝完了整杯水。

我简直是以逃难的速度跑离图书馆的。

“再来!”我又要了一杯。

好吧,竟然有三个留电话的,还有一个回:有机会给你看。

尿来得好慢,我感觉手脚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去了次厕所。然后我就一头倒地睡着了。满面通红,呼吸粗重,流着哈喇子,睡姿像猪。

一个阅览室的女孩子,估计都被他问完了。然后他得意洋洋地回到我旁边,给我看别人的回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几乎要炸开。昨晚的一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似是而非,无比朦胧。

然后看到他笑得贱贱的,转身又去问了旁边的女生。

看着自己穿着秋衣秋裤睡在完全陌生的房子里,没有回忆,现场诡异,简直崩溃。

我低头写了几个字,回给他:你!去!死!

再抬头就看见陈尽欢坐在书桌前,趴在那儿似乎睡意昏沉。

“一、二、三,到底哪一种?”

“怎么回事啊?”我尖叫起来。

我一下脸发热,觉得被轻薄羞辱了,狠狠地瞪他,却看他一脸认真,又追问过来:

“你醒了,”他扭头睁着似乎一夜未眠的双眼看我,“醒了赶紧走吧。我得睡觉了。”

我坐在了他的后面,想翻翻报纸看能不能找到兼职。他忽然坐了过来,把本子推给我看。速写本上面画着几种女士乳房的形状图案,还有一句话:科学问答,实事求是,你的是什么形状的?

在我的逼问下,他才交代了上述情节。然后再也不理我,自己爬上床,背过身去。

有一次去图书馆遇见他一个人,是在报刊阅览室,他正趴在桌上临摹时尚杂志的衣服图案。

我比较确定昨晚的那杯酒应该不单纯的只是一杯酒,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陈尽欢这号的,似乎还真能找到女朋友。后来几次在学校里遇见他,他身边总有女孩跟着。

虽然对陈尽欢漫不经心的陈述半信半疑,可我又羞于问他有没有对我怎么样,并且实在一分钟也不想和他多待,所以逃也似的赶紧跑出了他的小屋。

“真够丢人的。”他们走了老远,晓春还在埋汰他,“他这号的竟然还能找到女朋友?”

逃出去前还不忘威胁:“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叫小米的女孩儿讪讪的,自己倒真的掏钱来要买几个。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摆摆手:“算了,我送,不用掏钱。”

“开玩笑,如果我说了呢?”

“我觉得东西自己买才会比较珍惜,小米,你要是喜欢,就自己掏钱吧。”他还真好意思。

“小心我灭口!”我对他做出了砍脖子的手势。

“凭什么送你啊。真够小气的,几块钱的东西也不舍得。”晓春可不干。

那时已经日上三竿,路上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连忙往宿舍赶,洗漱换衣服。弄好一切,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宿舍的妹子们陆续回来了。她们先后向我通报了三个消息:

“掏什么钱啊,许佳慧还不送吗?”

第一,老师点名了;

吴晓春冷眼看着,实在受不了了说:“这位同学,你倒是掏钱啊。”

第二,袁毅打了两个电话,妹子们一次解释我去厕所了,一次解释我起得老早去背英语了;

摆摊的时候,遇见了带着女孩儿溜达的陈尽欢。所有的发卡都被他拿起来在女孩的头发上试遍了,但一个不买。

第三,我妈、吴晓春还有几个同学都打了电话找我。

“什么思维啊你,你应该这样想,你的是你的,他的还是你的。真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晓春抚额很无奈的样子。

不是吧,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打电话?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

先用座机给我妈回了一个,我妈说:“今天是你妈我的受难日,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感谢我。”

晓春清闲周末,被我喊来练摊儿真是快被气死了,揶揄我:“你觉得你们出去玩儿袁毅会让你花钱吗?”

原来是我的生日,最近满脑子都是钱,根本没想起来生日的事儿。

因为我实在做不了家教这么有耐心的工作(并且也很难找到),所以先后派过传单,在超市端着咖啡请人品尝,还跑去批发市场,弄了一堆小饰品摆地摊儿。

想起昨晚的惊魂未定,觉得还真的是挺对不起我妈妈的。

为了能暑假里和袁毅一起去旅行,我热烈地加入了求兼职的队伍。下学期的课空了些,我总想如果能去咖啡馆端个盘子啊什么的,倒是很不错。但这种机会太少了。

然后看到手机里袁毅发来的短信:“等到十二点,就想做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太晚了怕你睡了,就没打电话。真希望今天能在你身边。”

春天就这样到来了。一切都暖暖的,乱乱的。

连忙打给他。电话里,他轻声唱起生日祝福歌。我听得眼泪都下来了。

她再没提过陈尽欢。

他像是能看到我一样,问我是不是又哭了。

一个寒假过完,宿舍里有两个女孩加入了恋爱的大军。宿舍里的电话,濒临崩溃边缘,总是不停地在工作。葛芸似乎也走出了失恋的阴霾,一个高中时暗恋她的男生每天四五个电话来找她聊天。

像他真的能看到我一样,我摇了摇头。

到了学校,袁毅只待了一天,照例是请我们宿舍的姑娘们吃饭,说一些什么“许佳慧劳您照顾了之类”的话。他走的时候,我又因为离别的难过哭了好久。

他又说他没办法陪我过生日,真的很抱歉,但送了一个小礼物寄过来,让我好好期待。

“嗯。”我点点头,爬到晓春床上,和她闹了好一会儿。

挂掉电话,我怅惘了好一会儿,十几个小时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百感交集,对袁毅感觉又是甜蜜又是难过又是抱歉。

我和袁毅相视大笑,袁毅小声说:“吃醋了。”

又打给晓春,刚拨通,熟悉的手机铃声就在我宿舍门口响起来了。

“耳机,眼罩。你们别理我,当我透明,只要不少儿不宜就行。”她气呼呼地说。

看到晓春,我就抱她,总算是见到亲人了。

“你找什么?”我问。

大家都去打饭了,我看宿舍没人,便小声地把昨晚的事情交代了一遍。晓春气得对我又打又骂,说我脑袋被驴踢了,清白事小,要命呢!不行就去报警,然后去医院查查血什么的,以后可再不能去找什么酒吧之类的兼职了。

晓春在上铺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我唯唯诺诺:

“这个建议好。”我拍手称快。

“报警不太好吧,阵势太大,说不定还会被记录在案,喊辅导员什么的。万一被抓典型,说不定还要上《知音》杂志,题目就叫:无知女大学生,为赚钱去酒吧兼职的酒后惊魂夜。

“不如到暑假里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坐火车,坐到哪儿是哪儿,玩够了继续下一站。怎么样?”袁毅说。

“去医院没必要了,我就是头还有点点疼。

“喜欢坐火车?”袁毅问。这个大傻子,自然是因为火车上有他,所以才喜欢啊。

“还好只是在陌生的床头睡了一觉,也没铸成什么大错。

“真希望火车不要停了。”我甜甜蜜蜜地说。

“说什么呢,什么动没动的,我秋衣秋裤穿得好好的!”

开学了。袁毅送我回的学校,他真是神通,竟然还能买到卧铺票。晓春这只大灯泡,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气得开始背唐诗三百首。

……

——博尔赫斯

正说着,上铺的床帘拉开,葛芸从床上爬了下来。

而大海是我们中间的魔法一场

“你没去吃饭啊?”我吓了一跳,和晓春说的话,不知道她听到多少。

三百个长夜和三百道高墙

“我减肥呢。”葛芸笑笑,去了洗手间。

在我的爱人和我之间,必须竖起

晓春和我面面相觑。

吃了一朵过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