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比以前帅了。”我接得住他的揶揄。
“干吗看着我?”他吃不下去了,抬头质问,“我太帅了,秀色可餐是吗?”
他竟然脸红了,唰地红到耳朵那里,皮肤本来就白,耳朵红得竟像要滴血。真不知道他还有害羞的一面。
“没有。”他开始吃,就像我第一次见他吃饭的样子,有点狼吞虎咽。
也许是为了保持一个帅哥的姿态,他别别扭扭地总算吃完了。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早餐端上来,我问他:“北京有豆芽炒粉丝吗?”
“又笑,笑个没完了!你到底在笑什么啊?”他喝冰豆浆,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勾起回忆的我笑了,他却绷着脸。
“没有没有。”我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笑啊。
他坐下,我去点餐,问他吃什么,他说:“豆芽炒粉丝。”
“你准备报哪所学校?”他一本正经地问我。
“不不,我请你吃早餐。”我上前一步,先他进去。
“噗!”还是没忍住,粉丝从我嘴里喷出来了。
看我没跟上去,他扭头看我:“昨晚我只喝了一罐啤酒,又等你睡醒到现在,你不会想让我饿着送你吧。”
终于走到了公交站,我跟他说再见,但他不回我,沉默地站在了我的旁边。
不是吧,吃早餐?
车子来了,我跳上了车,他也跟了上来。
终于看到一条很是寂寥的商业街,他拐进一家小吃店。
这条路大概只有这一路公交车,乘客很多。大多是郊区的农民,还有带着土鸡蛋和活鸡鸭的,车上没有空调,那味道真是赞爆了。
“快了。”他回头说,日光下,他的鼻梁上闪耀着一层密密的汗。
他站在我旁边,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很多次让摇摇晃晃的我们挤在一起。手臂碰到手臂,我的脑袋撞在他的怀里。
“还要走多久啊?”我终于忍不住了。
“热不热?”他问我,伸手抖动T恤的领口,吹窗风。
走了好远,也没有看到公交站牌。
“不热。”虽然一直在出汗,但心里是沁了冰泉的。大概一直有笑神相随,所以就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雨后的晴空分外蓝,白云懒懒,鸟声成韵。空气中是清新的草木味儿。他一直徐徐地走在前面,并不回头和我交谈。我默默地跟在后面,抬头看他的背影,还是觉得恍惚与不可思议。
就这样,下了公交车,他又走路送了我一段。我一定是穿了铁鞋,走了那么远的路,竟然一点都不累。
走出公寓大门,不用在密闭的空间里和他相处,我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
然后到了我家楼下,他又一次叮嘱我:“回去上QQ。”
“呃……”
“嗯。”我点头,一溜烟小跑上了楼,跑到楼道拐角处的窗口,偷偷看他转身离开的样子。树影下,他走路的身姿特别挺拔,光晕洒在他的全身,就是曾经入过梦的情景。
“你知道路吗?”
回到家,我给晓春打了个电话,看样子小黑家还很热闹非凡,匆匆挂了,我打开电脑。QQ怎么上啊,从来没玩过。电脑里倒是有下载好的软件,但怎么都上不去,又打电话问晓春,晓春问:“你家开通网络了吗?”
随便洗漱了下,我随他下楼。还是感觉不好意思,我便跟他说:“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啊?没有!”
“好的。”我接了过来。那个号码我一直用到今天,QQ也已经成为我人生中重要的社交工具和财富。
“没有你怎么上!”晓春咆哮着挂断了电话。
他又回到书桌前,找到纸笔写了几个字:“那你用这个号吧,密码也在上面。”他递过来的那张纸上,写着QQ号码和密码。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躺在了沙发上,从昨晚见到袁毅的那一刻开始,画面一幕幕地浮现,每一幕都清晰可辨。他轻轻把我从晓春和小黑的混战中拉开,他淡淡地说去他家,他看向夜幕,他说“我一直在想你”。
“没有。”
很晚才入睡,很晚才醒来。
“你有QQ吗?”
是被电话铃吵醒的,眯瞪着双眼去接,然后听见他的声音:“许佳慧在吗?”
“有。”电脑是姑姑家淘汰掉的旧电脑,高考前才送来。
“我就是。”
“你家有电脑吗?”他问我。
“你怎么没上QQ?”
我对他挤出一个笑,谁害怕呢?我吗?
“啊,我家没开通网络,我忘告诉你了。”
“晓春说你还睡着,我便没让他们叫你。我不扣押你,会送你回去的,别害怕。”他笑,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向我。
似乎能看到电话线的另一端,他一脸无奈的样子。
“啊?”我紧张起来,“怎么不叫我?”
“那你在家等我,我带你去办理拨号上网。”
“吴晓春押送小黑回家负荆请罪,已经先走了。”
“不用啊,让我爸去办就好了。”
我敲了敲门:“他们呢?”
“你爸什么时候有时间?”
后来再醒,窗外已然艳阳高照了。身边没有了晓春,房子里有一种奇异的安静。走出卧室,只有袁毅坐在书房的电脑前。
“周末吧。”
天光初现的时候,我才迷糊了一会儿。总是醒来,又陷入一片空白的梦境。
“今天才周三。”
我睡不着,晓春在我旁边打着呼,一会儿把脚伸到了我肚子上,一会儿又翻身翻到了床尾。那句“我一直在想你”,让我的大脑变成了一个关不掉闹铃的闹钟,一遍遍地袭来。
“啊,对哦……”
那是个不眠之夜。我和晓春躺在卧室的床上,袁毅和小黑在客厅里打地铺。
半个小时后,又接到他的电话:“到楼下来。”
“总之不管怎么说,你们算是熬出来了。”小黑倒是没变,聒噪又心大。他举起啤酒,大家碰杯。
不是吧,这么快?我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胡乱收拾一下,冲下楼去。
大家都喝了点儿啤酒。借着酒劲儿壮胆,我几次看向了袁毅。我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曾经的他是个笑容像豆奶一样温暖的男孩子,热情活泼,灿烂积极。可现在的他,似乎成熟了许多。笑是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
在电信营业厅里,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他旁边,他填表时不停地问我问题,我就跟他说。
我低下了头。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电话……
“没有。”他若有若无地扫了我一眼,“我喜欢不那么主动的。”
他认真写字的样子真好看,字也很好看。
“就没有一个让你心动的?还能单到现在?”
“你写我的名字怎么这么好看,比我自己写得好看多了。”我由衷地恭维他。
“那倒没有。”他放下吉他,很认真地说,“十几个还是有的。”
“写多了就写顺了。”
晓春捧着脸,一副花痴相:“在学校是不是追你的姑娘都排到城墙拐弯了?”
……难道你没事儿写我的名字玩吗?
他也不推辞,抓住弹了一首《卡农》。真的很好听,让我回忆起他曾经在电话里弹过的那首《爱情之爱情》。
他像是听到了我未出口的问题,头都没抬签好了最后一个字:“我是说,许多的‘许’字写得多,佳人的‘佳’字写得多,智慧的‘慧’字也写得多。”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木吉他,晓春拿来把玩,让袁毅来一首助兴。
“哦。”解释得好像很有道理。
是开玩笑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在大家吃零食喝啤酒的时候,我的心却像鸽子一样飞出了窗去,在瓢泼大雨中,肆力旋转,茫然惆怅。
然后又拿我的身份证去复印,拿回来时有两份。
他刚刚说,他一直在想我。
“一张不就够了?”我问。
一直到出电梯,进房门,席地而坐,把啤酒罐打开,我的大脑始终是混乱的。
“留存。”他说。
——李宗盛
“好。”我伸出手去接。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我是说我自己要留存。”他把另一张折了一折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我的身份证复印件你为什么要留存?!我讪讪地将伸出的手收回来。
漂洋过海地来看你。
在他跑前跑后张罗的时候,我就跟在他的旁边,像个小尾巴。
我听见盛夏全部的虫鸣
如果把我们两个的身影放在漫画里的话,他是翱翔在天空中的一只鸟,我是在光影下偷看他的一片叶。他是人间全部的春色,我是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层中,渴望坠向他的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