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笑着问:“那你还是否记得,你说过要留在白家。”
“我说过要保护她,就一定会。”陆夜明的坚定让白老大面露暖色。
陆夜明望着他,白老大挑眉:“怎么,你不想留?”
“谢谢你救了小恩。”
“想。”他很想。
“嗯。”陆夜明想坐起身,白老大就上前扶了他一把,这让陆夜明有些意外。
“那我就让你留下,只不过,要换个身份。”
“觉得好点没?”白老大问。
“什么身份?”
陆夜明醒后,身边只站着白老大。
“做我的义子。”
白老大的心腹一直这样怀疑,觉得留下陆夜明还是太冒险。白老大既然做了决定自有他的想法。他说:“你去将他父亲领出,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陆夜明愣住了,义子,是要以他儿子的身份留在白家。他垂下眉眼,让他认仇人做父亲吗?不,不可能。
“但如果他是有预谋,那可不是好事情。”
“如果你不愿意,只管离开,但坚决不允许你再和小恩,同我白家有任何往来。”
白老大的心腹告知那个杀手不见了,也许是受了重伤逃走抑或已经被人处理。他还调查到陆夜明并非是文兴帮的人,只是放不下父亲的死。
白老大说得如此决绝,绝不是表面客气。陆夜明陷入沉思,他不愿意认仇人做父,也不愿意与小恩分离。
半晌,他终于点了点头。
“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考虑好了,再同我说。”
白老大看着女儿忧伤的模样有些心疼,他刀口舔血那么多年,最是明白平淡生活的可贵,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普通一点,不去经历黑暗,只懂得明媚的温柔。
白老大正要离去,陆夜明喊住他:“我愿意。”
“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赶哥哥走?”小恩哀求。
他抬起头,眼中是不容置疑的真诚:“我愿意做您的义子。”
“不会。”
再后来,小恩见到陆夜明,是在认亲宴上。哥哥突然真的变成了自己的哥哥,她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可明明就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啊。
“哥哥会死吗?”
白家义子的身份已向众人告知,很多人都拥上来阿谀奉承一番,从不喝酒的陆夜明也端起了酒杯。
白老大看着平安无事的女儿,拍拍她的肩:“没事。”
十八岁的少年,一夜间就变成了大人。
小恩始终坐在院中的台阶上,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中,每分每秒的等待都是那么难熬。看见爸爸出来后,她起身奔跑过去:“哥哥呢?”
那场认亲宴真是热闹,到凌晨都没有离散,丽姨带着小恩早早就去歇息了,可是小恩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丽姨亲眼看见了陆夜明替小恩挡枪的事情,白老大赶到的时候立即联系了医生在白家等待抢救。幸好那颗子弹没有伤到陆夜明的要害,直到凌晨,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一会儿,她听见有人敲门,便赤着脚下了床。
小恩拉住他的手疯狂地摇头,陆夜明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小恩跪在身旁大声地嘶喊他的名字。
陆夜明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苹果递给她。
“对不起,哥哥可能,不能陪你了。”
小恩接过,却没有吃。
陆夜明看向她,伸出手想再摸摸她的头,当鲜血滴在小恩的脸颊,小恩止不住地流泪。
“为什么刚才不和哥哥说话?”
“小恩……”
小恩回答:“因为哥哥不一样了。”
她惊恐地看着流血的地方,陆夜明捂住胸口,想挡住那个汩汩往外冒血的窟窿,可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往外溢。
“哪里不一样?”
他艰难地扶着小恩坐起,胸口抽搐着疼。小恩感到手掌有温热,摊开一看,触目惊心的鲜红。
“他们说,哥哥以后是白家的儿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小恩又问,“我以后都不能和哥哥玩了吗?”
“不怕,哥哥在。”
“怎么会。”陆夜明看见她赤着脚便嗔她,“为什么不穿鞋子,过来,哥哥抱你。”
小恩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小小的手掌放在陆夜明的胸膛:“哥哥,我害怕。”
小恩张开手,陆夜明轻松将她抱起,开玩笑说道:“我们小恩估计是个小矮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矮。”
他压着小恩跌倒在地。那个瞬间,陆夜明捂住她的双眼,反手将一把匕首扔了出去,直中那个人要害。
“我才不是矮子,爸爸说我明年就会长开了。”小恩被闹了一下开心起来,她趴在哥哥的肩上,陆夜明抱她到了院中将她放在桌子上。
在她的心快要痛死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怀抱将她圈住,是她喜欢的香味,还有她想念的温度。
小恩站在上头,跟陆夜明一样高了。
哪怕爸爸打死我,我也去找你。
宾客的喧闹声时不时地传来,小恩问道:“哥哥今天的酒好喝吗?”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真是太难过了,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一面,还要将那些没说完的话说完。小恩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来看我,如果你是骗我,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
“不好喝。”
“陆夜明!”
“那你为什么和爸爸都喝那么多?”
她用双臂遮挡住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陆夜明摸摸她的脑袋:“因为开心。”
电光石火间,她似乎能看见子弹朝自己飞来的瞬间,画面变得极其缓慢。所以她这是要死了吗?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小恩轻轻地戳戳他的胸口,睁大眼睛看他,“还疼吗?”
“下辈子,你再投个好人家吧。”那个人对准小恩扣了扳机。
“不疼。”
“别……别杀我。”小恩没有一丝力气,多次试图想爬起来都没有成功,她终于哭出声来,“爸爸……哥哥……”
小恩像个大人一样喟叹,蹲在桌子上捧着脑袋抬头望天。陆夜明坐下,借着这清凉的风驱散刚才的闷意,他扭头看她。
她回过身来,坐在地上不停地后退,那个人对着她举起了枪。
小恩啃起苹果来。
小恩都忘了将自己的书包丢掉,背着一个大书包害怕到双腿发软,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
她突然低头问:“我救了哥哥一次,哥哥救了我一次,我们是不是扯平了?”说完又掰着手指头算起了救命账,盘了半天,还是觉得哥哥救自己特别多。
这下藏不住了,她冲出去就往回跑。
傻瓜,怎么会扯平。
小恩害怕得哆嗦起来,只得祈祷哥哥快点来找她。那个人越走越近,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谁知他突然对着天空开了一枪,巨大的声响吓得小恩叫出声来。
怎么算我们都是不一样的,你对于我,是特别的存在,无法用生命去计算与衡量。即使用性命去交换,也算不清那日在大雨中你给的勇气,在自己快要放弃这个世界的时候,给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见过枪,见过爸爸拿着枪的样子。
那双替他遮雨的手,才是他倾尽全力的守护。
她以为有哥哥在,坏人不会追来。可坏人不止一个,透过木头的细缝她赫然发现追来的这个人手中有枪。
哪怕是十三年后的今天,他都没有忘记那份初衷,只不过,他的心慢慢起了变化。
四处充满着下水道腐臭的味道,路上又有不少杂物,小恩钻到一旁的柜子后面,将自己藏起来。
陆夜明亲吻着哭泣的宋恩星,连心都在颤。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难过地扯起一抹笑容:“为什么,你还是那么爱哭?”
小恩这才清醒过来,转身就往人群之外跑去。她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转身钻入行人较少的巷子当中,那一排基本是被废弃的房屋。
“我没有……”
“快跑!”陆夜明没有看她,再次喊了一声,“快跑!”
“是我总让你哭,是我的错。”陆夜明突然这样说,随即又覆上她的唇,肆无忌惮地亲吻。
“哥哥……”小恩害怕不敢上前。
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悔恨将她遗失,那些个日日夜夜痛到想剜去自己的心脏。
陆夜明死死控制住那个男人的手,两人在地上僵持着,路过的行人发出喊叫。
宋恩星快要喘不过气,她推开陆夜明。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当他靠近小恩的时候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朝她刺去,小恩惊恐地看着对方被另一个人扑倒。
陆夜明红着眼睛看她,还想再亲吻她,宋恩星只得捂住了他的唇。两人四目相对,陆夜明妥协了。
小恩本来是要跟着丽姨回家的,但想吃东西便让丽姨到马路对面去买。因为快要到下班高峰期的缘故,排队买吃的人特别多,小恩就在不远处找了个宽敞的位置站着。
“对不起……我……”他想道歉。
白家的人才反应过来那是陆夜明,赶忙进去汇报。
宋恩星却鼓起勇气打断他:“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喜欢我?”
陆夜明在路上疯狂奔跑,他去了白家,焦急地询问小恩状况,发现她并没有回家,转而又离去。
即使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男人先开口,但是宋恩星迫切地想要确认陆夜明的想法,哪怕这是一段没有未知的相遇,她也不想去考虑将来。
“让白老大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过来。”陆夜明张开手。
“什么意思?”
他揽过宋恩星,轻轻抱住她。
“我听说白家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儿,我可以替你出口气,就当是我邀请你的诚意。”
“这个世上,除了你,怎还会有让我喜欢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陆夜明的心一紧。
宋恩星曾经憧憬过无数个陆夜明会给她的答案,而当他真正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那些想象便都失色了,内心满是欢喜。
陆夜明离去,阿文在背后问了一句:“你知道白家的女儿吧?”
陆夜明像是恳求,声音轻柔而又坚定:“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需要。”
季风收到老大传来的信息时这才松一口气,看来这次是大家太紧张了,以为文兴帮又闹了动静。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珍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他刚把毯子给她盖上。
“我当然知道他不好对付,我有的是办法。”阿文眼中满是玩弄的意味,“如果你愿意跟我做事,我保管你手刃仇人。”
就在这时珍珠醒来了,看到季风便问:“恩星呢?”
陆夜明冷笑:“你以为白家那么好对付?”
“她已经回去了。”
阿文说:“我一猜就是你给我放的白家消息,只不过兄弟,你也太心急了,这么短的时间内,白家不可能把你当自己的人。”
“啊,那我也赶紧要回去了。”珍珠急忙起身。
“是吗,让你失望了。”
季风拉她:“再坐一会儿吧。”
“你还能活着出来真让人意外。”
“有什么好坐的。”珍珠拿起包包挂在肩上,看见季风还坐在沙发上,踢了他一下,“你不送我吗?”
陆夜明推开他的手:“什么事?”
“不要。”季风靠在沙发上,不动。
阿文是在街头找到陆夜明的,他一把搂过陆夜明的肩膀:“我就说嘛,老弟你骨头那么硬,怎么可能给白家卖命。”
珍珠叉腰:“喂,你别过分了啊,我等你这么久都还没发脾气呢。”
白老大想到陆夜明那张年轻的脸庞:“算了,给他条生路。”
季风突然用力扯过她,将珍珠拉坐至腿上,珍珠紧紧搂过他的脖子生怕自己跌倒。
“那要把他抓回来吗?”
珍珠羞愧,季风得意。
“我猜出是她了。”这个兔崽子,每天都要问一句哥哥去哪儿了,现在见面就不问了。
“你都不问问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小恩逃走后,白老大的心腹上前说道:“看到了地上的手电筒,像是小姐的。”
“有什么好问的。”
白老大只好放过她,小恩一看议事的人这么多,也没有发现陆夜明被抓回来的踪迹,抱着爸爸的大腿:“爸爸,我还是滚去写作业吧。”
珍珠确实没怎么问过季风的事情,这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是喜欢一个人就想知道他的一切吗?
“爸爸你说什么呢?我哪有去什么储物间,你这样拉着我脖子疼!”小恩开始撒娇,已经做好就地打滚的准备了。
季风冷笑:“我要把你这样扔地上去。”
“偷偷摸摸的,昨晚是不是你去了储物间?”白老大问。
然后作势就要抱着她扔出去,珍珠一掌打在季风的肩上,季风痛得缩了一下:“你干什么每次都打我?”
小恩的手心出了汗,她快速收好作业,趁着人不注意溜到爸爸议事的房间门外。偷听不过三秒,就被白老大揪着衣领拎出来。
知不知道从来都是他揍别人!
“那还不是你们没看好,等着老大发话吧。”
“你再敢唬我试试?”珍珠才不怕他。
“要是逃了肯定离家了,还躲在这儿让我们找吗?”
季风咧嘴笑,他看着珍珠气鼓鼓的模样慢慢淡了笑容,他认真地问了一句:“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怎么办?”
第二天果然家中几个叔叔神情肃穆地在找些什么,小恩默不吭声地写着作业。她竖起耳边听到他们议论:
“你想跑吗?”珍珠怒,“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来中国看我吗?”
她只能紧紧捂住嘴,看着陆夜明快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我没有。”季风看着她,眼中尽是不舍,“我只是想,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这该如何是好?”
陆夜明松开她,生怕自己再抱她一下就舍不得离去。小恩追上去急得哭了出来,却又怕发出声音招来别人。
“是因为你的工作吗?”珍珠知道季风替陆夜明在做很多事情,可是要说具体哪些,她也突然不清不楚起来。
“可是你要去哪儿……”小恩开始抽泣。
紧接着,她又问:“你可以不做那份工作啊。”
“别去,我一定会来看你的,相信我,好吗?”
“那不只是单纯的一份工作。”季风看着她,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是爸爸要你走的吗?我去找爸爸……”
“这个以后是什么以后啊……”珍珠嘟囔。
“不会太远。”
“我每一个还能呼吸的日子,只有你的以后。”
“你要去哪儿?”小恩急忙问。
原来心中住了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第一次见面,季风就领教了她的蛮横、无理,她就是这样毫无头脑地闯入他的心里,时不时地就会想她、念她。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从没有想过自己有资格去喜欢别人,守护别人。
陆夜明并不想死,他必须得逃离这里。
可当他有了这个机会,拼尽力气也想抓住。
“哥哥可能,要走了。”
关于宋恩星和珍珠回国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环亚银行又不进行换股改革,还是将由原股东控制。
陆夜明拍拍她的背,尽是不舍,在不明的夜色里,他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下子,真让人傻眼了。
“哥哥我怕。”小恩突然有了哭意,扑在陆夜明身上抱住他。
这个消息还是行长亲自跟大家说的,那一整天行里都沸腾了。气得珍珠晚上多吃了一碗饭:“哇,真的是……还有这种操作,我们可都是拿了回国的卡了啊。”
“对不起,小恩。”陆夜明有些无措,他蹲在小恩旁边,“我不是有意凶你,哥哥只是,太着急了。”
宋恩星问:“那我们还能改吗?”
陆夜明突然吼了一句,小恩当即蒙了。
一旁又来蹭吃的林泽摇头:“证件到期必须离境,按新加坡的法律,不离境是要重罚的。”
“我说了没有!”
“不会鞭刑吧,我可听说你们新加坡扔烟头都要挨打……”
“可是只有做错了事情,我爸爸才会把人绑在凳子上。”小恩的印象里都是白老大教训白家人的做法。
“那倒不会啦。”林泽笑了笑,继而又说,“我上次在你们银行见到了环亚股权持有人。”
“我没有。”是他做错了事情。
“哪次?”宋恩星问。
“我爸爸?”小恩吃惊,“是哥哥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就是你们表演节目的那次。”
陆夜明挣脱开:“是白老大。”
珍珠凑上来:“长什么样子啊,我们还从来没见过环亚的大老板呢。”
“谁把你绑在这儿的?”小恩费尽力气也解不开绳子,在储物间摸索半天找了个利器将绳子割开。
“嗯。”林泽想了一下,撇撇嘴,“有点丑,比我矮点吧。”
“小恩。”陆夜明惊喜万分。
“是又老又丑吗?那怪不得,害得我们不走也得走。估计这里有点问题。”珍珠指指脑袋。
她把手电筒放在地上,急忙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林泽隔空对珍珠竖起大拇指。
门并没有上锁,只是那样合上的,她蹑手蹑脚地打开,赫然发现被绑在凳子上的陆夜明。
“你们别闹了,这样说别人多不好。”宋恩星刚说完,一想到自己和陆夜明互表心意却要离开这里,便也有些郁闷,“不过,这个人,真有点那个。”
她已经很多天没看见陆夜明了,问了与陆夜明亲近的人都模棱两可说不出去向。爸爸最讨厌储物间的灰尘了,从来不去,为什么今天大家都怪怪的?
三个人就此拉开议论的大门。
那个夜晚,十分安静。小恩硬是熬到半夜,所有人都休息之后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拿着自己的小手电筒去了储物间。
宋恩星口中“有点那个”的那个人打了个喷嚏,看着手机上的卫星地图,那个红点一直活动在他预计的范围内,便很心安。
“没看见!”白老大作势上前还想打她,小恩撒起腿跑。
季风在旁边瞅了好几眼,老大真的是把这个妹妹藏在心里了,总是能不着痕迹地关注着她。季风还记得刚进入陆家商会的时候,是在七年前。
“嘶……兔崽子信不信我揍你!”白老大扬起手小恩立马溜了,跑了些距离又扭头问,“你有看到哥哥吗?”
季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因人误导走入歧途,他被所谓的兄弟舍弃,差点被人打死在街头,是陆夜明救了他。
小恩简直要生大气:“哥哥是哪种人,怎配不上我叫他?爸爸你才是这样的人!”
至今他也无法忘怀当时陆夜明的眼神。陆夜明将他护在身旁,看着面前几十号持刀抡棍的人,没有一丝畏惧。
听到要给陆夜明,白老大很不高兴:“整日叫哥哥,那种人不配你叫。”
“以后他是我陆家的人,来动试试。”
“不要动,这是给我哥哥的。”
陆夜明转头对他说:“如果你还像刚才那样不怕死,就跟着我。”
“没干什么,这是给爸爸的吗?”白老大伸手要去拿,小恩躲过。
就这样,他亦步亦趋跟在陆夜明的身后,拨开人群,鲜血滴落在每一个脚印旁,终究是没有人敢追上来。
两人刚关上门小恩就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两个红苹果:“爸爸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季风对陆夜明,对陆家商会,已经不仅仅是感激之情。这世间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在你绝望的时候朝你伸出手,便发誓生生世世都要偿还。
白老大看都没看他一眼:“别想。”
陆夜明这些年不停地在找一个人,后来季风才知道,那是他因故失散的义妹。季风刚出来混的时候多少听过一些白家的事情,可后来是如何变成陆家商会的他没有多问,因为他相信陆夜明,即使他不是好人,也绝不会背叛白家。
“等一下……”陆夜明喊住他们,言语有哀求之意,“可不可以,让我见小恩一面?”
他痛恨背叛的滋味。
“我们先出去。”
所以当季风看到昊天进入文兴帮地盘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昊天总是不在酒吧,说些话也是遮遮掩掩,这才驱车跟着他。直到看到阿文出来,季风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话刚落,白老大的心腹从外面进来:“老大,小姐跑到这儿来了。”
他指着昊天怒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会将你处置,给你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昊天没想到会被季风撞见,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是……”
陆夜明何曾没有想过,杀了他,可是,那样小恩就没有爸爸了,她怎么办?陆夜明陷入困境。
季风打断:“这里是文兴帮,你不知道吗?”
“不信你怎么不杀了我?”白老大问。
“文兴帮怎么了?”阿文不悦,“你还以为这是几十年前吗?道上规矩早就变了,不管是谁的地盘,大家都是兄弟,可以自由往来。”
“生死由命?我偏不信。”
“谁跟你是兄弟?”季风根本不屑,冷冷道,“想跟我们陆家称兄道弟,也不照照镜子。”
白老大看着他一脸凛然,知道他不是惧怕生死之人,想到他的身世也不想替自己多辩解:“向来生死由命,谁都怪不得。”
“你们陆家……”阿文止不住笑了起来,走近季风,瞧了他半晌,“我说这个陆夜明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们个个耍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什么陆家,这一切都是他抢来的。”
“你从来也没信过我不是吗?”陆夜明冷笑,“你知道我是谁。”
“抢来又如何,向来谁有本事谁说了算。”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跟我打哑谜了。”白老大站到他跟前,“是文兴帮借你的胆子到我这儿来演戏吗?”
“别装了,我就不相信你们不知道当年的白家。”阿文看着季风和昊天,“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们老大,可真能下得去手啊。”
陆夜明抬头,凌乱的头发遮住眉眼:“为什么抓我?”
“你不要胡说!”季风攥紧拳头。
白老大过来的时候他精神尚可:“你还挺有能耐。”
昊天急忙按住他:“季风,不要闹,我们走。”
他被带至储物间关了起来,被绑在凳子上断水断粮好些天。
阿文步步紧逼:“白家所有的老人早就被陆夜明换得一干二净,他不就是怕有人会揭起那段肮脏的过往,一身腥臭,何必装得道貌岸然?”
陆夜明回到白家的时候,刚进门就有人冲上来,他轻松躲过,与那两人对起手来。来人看陆夜明难以控制,又招呼人上来,才将他死死架住。
“让你胡说!”季风失控,一拳朝阿文挥了上去。昊天还没来得及拉扯,就只见有人朝季风的手臂开了一枪。
白家也很快查出帮派中有背主之人,那些货物价值千金,对于白家来说也是一笔损失,最重要的是,敢与白老大敌对,那真是豁出性命了。
季风捂住中弹的手臂,鲜血不止。
阿文多次接到陌生人给他的信息,透露白家重要货物交易地点和时间,他也隐秘带人将东西截获,特地闹大动静让警方介入。
“你敢开枪?”昊天有些怒了,“你这是不把陆家放在眼里?”
陆夜明觉得,他可能等不来机会。
“你瞎了吗?是他先动的手,回去告诉陆夜明,或者你们问一句,看我刚才说的可有半句假话。借这个机会让你们看清陆夜明的真面目,并且我文兴帮绝不小气,随时欢迎你们。”
后来陆夜明得到了重用,他独自接手了一个分支点,主要负责一些电器的售卖,与他相处不错的一个哥哥是在做白家真正赚钱的生意,走私各国的违禁品。他多少听到几次,却没有深入接触的机会。
“你做梦!”季风咬牙切齿。
陆夜明紧紧攥住拳头,任凭指尖刺痛着手心。
阿文看了他们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去。
“我还以为你会跟白家势不两立,真是贪生怕死。”阿文觉得可笑,他示意手下的人都退下,“我都替你那死去的爹感到丢脸。”狠狠撞过陆夜明的肩,带人离去。
昊天扶住季风却被一把甩开:“你是想要背主吗?”
阿文带人出来大哥是不知情的,他痛恨白家将他们压得死死的,多次想给白家一点教训。但陆夜明此举无疑也给文兴帮带来麻烦,上次的冲突大哥已经遭到众帮派的排挤了。
“我没有……”
陆夜明大吼一声:“还不去请!”身后的白家兄弟这才转身跑去。他是要玩真的。
“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跟老大解释吧。”季风颤颤巍巍要回车上。
“吓唬我?”阿文说。
昊天跟上急忙道:“我送你去医院。”
白家的势力一直都是大家畏惧的,白老大坐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也是各个帮派的支持,他有能力平衡现下各帮派的纷争,虽然有些人不服可终究不敢多言。即使文兴帮同样不容小觑,可在道上的人看来,白老大才是众人认可的主事人。
“走开。”季风咬牙上了车,关上车门就离去,留下不知怎么办的昊天。
眼前这个少年不知哪来的震慑力,连同阿文在内,文兴帮的人都停住了。陆夜明狠狠地盯着他们:“既然文兴帮想改一改这道上规矩,就去把各家老大都请过来!”
季风回了自己的住处,翻出医药箱,快速给自己消毒止血,他咬住牙狠心将那颗子弹取了出来。随意包扎之后,他便没了力气,意识有些涣散。
阿文不听制止,陆夜明大声怒喊:“我看谁敢动!”
他瘫倒在地,还在想着阿文的话,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阿文后悔当时在文兴帮帮他,就该让大哥把他打死扔出去。
珍珠偷偷按了门的密码,想在季风家中吓他一吓,结果刚进门就在玄关处看见了浸满了鲜血的外套。
“你算什么东西,恐吓我?”
“季……季风?”
陆夜明拦住他:“你想破坏规矩不成?”指着这条街道,“这是白家地盘,谁在他人地盘滋生闹事,按道上规矩可是要断手断脚的。”
珍珠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往里走去。直到在卧室看到倒在血泊当中的季风,珍珠吓坏了,不停拍打他的脸颊也毫无反应。
“那别怪我不客气了。”阿文一挥手,所有文兴帮的人持刀持棍就要上来。
她掏出手机,想打110报警。
“阿文你口气倒是不小,你以为我们怕你!”白家的人毫不畏惧。
“不对……这里是国外,新加坡的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珍珠一点也想不起来,突然想到了林泽,索性给他打了电话。
阿文看着眼前一帮白家人,冷冷说道:“你把刚才动手的人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林泽当时在外巡警,很快就赶了过来。当他看到季风的正脸时也愣住了,他问珍珠:“你跟他是?”
陆夜明不语,阿文附耳问:“天天见着杀父仇人的感觉如何?”
“他是我男朋友。”珍珠急哭了,“你快看看他的手怎么了?”
阿文看见陆夜明的时候觉得有些意思,他上前拍着陆夜明的肩膀:“你可以啊,给白家卖命。”
林泽打开纱布查看,随即又给他包上。
阿博一直惦记着白家的地盘,其中有一条街极其繁华,陆夜明经常跟着白家兄弟在那里看场子。那晚有一群醉酒的人闹事,被白家的人打了一顿,没几分钟就来了好多文兴帮的人,其中阿文就在。
珍珠瞧他不说话,催问:“我们是不是要把他送到医院?”
陆夜明十分好学,也特别懂得察言观色,小半月就已经颇有成色,比白家进来多年的兄弟们还要会做事。白老大已经不止一次地从心腹那儿听来陆夜明的得力的表现,最近一次,是与文兴帮的再次冲突。
“珍珠。”林泽看着她,还是开口,“这是枪伤。”
也谢谢你,在那场冰冷的大雨之中,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就像是无底洞突然照进来的光,给了自己再生的勇气。
“枪伤?怎么会是枪伤啊,是不是有坏人进来?我们快报警吧。”
她倦了,轻轻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头进入梦乡。
林泽看着珍珠哭得有点语无伦次,原来她并不知道季风的身份,一旦送到医院,警方必定介入。到那个时候,珍珠怎么办呢?
“哥哥,谢谢你能陪我……我会将那些好的,都给你。”
毕竟大家是朋友,事情闹大,珍珠一定会受伤,到时候说不定连恩星都会牵扯进来,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林泽将季风的手搭在肩上,喊过珍珠:“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去。”
陆夜明浅笑,将她往上托了托。
两人将季风放到床上,林泽又检查了他其他地方确认没有受伤,这才跟珍珠说:“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来得及。”
“不用送到医院吗?”珍珠问。
“因为我要记住,是我让哥哥挨打了。”她的声音低落,小心翼翼地又问,“我现在承认错了,还来得及吗?”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为什么?”
林泽出门去了他熟悉的药房,拿了一些药水和注射针,回来给季风打进了静脉。
她紧紧搂过陆夜明的脖子,有些困意:“哥哥,我希望背一直痛。”
“珍珠,你留在这里,如果他后面高烧不退你就联系我。”林泽要先离去,走前再三嘱咐,“记住,不要报警,不要去医院。至于其他的,等他醒来你自己问吧。”
小恩看着陆夜明的侧脸,突然发现哥哥长得很是好看,他的身上也香香的,闻着让人开心。
珍珠听林泽的话,一分一秒都没有离去,一直在季风的床边守住。前几次量体温有些高,珍珠准备打电话给林泽的时候,季风有了意识。
“不,你不打,让哥哥去。”
他睁开眼好像看见了珍珠,唇边扯起一抹微笑。
“是气我打同学吗?可是,如果他们还要说爸爸坏话,我还是要打他们。”
“我已经好几天做梦梦见你了……真好。”
“他只是生气。”
珍珠看着他又闭上眼睛,抹了把眼泪:“好个屁,浑蛋。”
“那他为什么要打我?”
季风很快就退烧了,只是一直在昏睡。
“不是的。”陆夜明顿了顿,“爸爸他……很爱你。”
天色已经很晚了,宋恩星给珍珠打来电话询问在哪儿,珍珠忍不住哭了起来:“恩星,季风受伤了。”
“嗯。”小恩把下巴抵在陆夜明的肩上,“爸爸好像要把我打死。”
“你现在在哪儿?”
陆夜明扭头问:“还在痛吗?”
“在他家里。”
“背痛。”小恩说道。
宋恩星是和陆夜明一起过来的,昊天目前为止都没有敢去找陆夜明。陆夜明问清楚了状况,看到了一边撕开的注射器。
“是不是累了?”
“谁来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珍珠回答:“是一个朋友,林泽。”
陆夜明将她的书包背到前面,蹲在地上让小恩爬了上来。小恩搂住陆夜明的脖子,把头贴在他背上。
“林泽?”陆夜明疑惑。
说了好半天累了,小恩问:“哥哥你能背我吗?”
宋恩星解释:“他是警察,是个好人。”
“对啊。”小恩打开了话匣子,描述着那个同学的丑样子被多少人笑话了,他也不敢再同自己讲话。陆夜明一边牵着她往前走,一边听她絮絮叨叨。
珍珠又补充道:“林警官说不要报警,不要送医院。”
“是吗?”陆夜明笑,“那真是很丑。”
陆夜明看着躺在床上的季风,也没有摸清林泽的用意,他对珍珠说:“等他醒了,给我来个消息。”随后就送宋恩星先回公寓。
小恩噘嘴:“才不是呢,是他自己没站稳跌倒的,他的头被裹得那么大。”小恩夸张地比画了一个大圈,“像个小丑。”
在车上,宋恩星一肚子疑问,她一瞥二瞥再次瞥那个沉默不言的人。陆夜明一个转弯将车停在路边。
“不是你害我挨打,既然是我弄伤了别人,就应该受罚。”
正当宋恩星转头问为什么停车的时候,陆夜明解了安全带就搂过她,在她唇上辗转亲吻。
“因为我害你挨打了,一定很痛吧。”小恩指指自己的后背,“我也痛。”
“陆……陆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他蹲下,笑着摸着她的脑袋:“为什么?”
“你看我不就想让我亲你吗?”陆夜明耍起人来简直不偿命。
小恩摇摇头,仰头说道:“看到哥哥,我既开心又难过。”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我只是想问你事情。”宋恩星红了脸,她总感觉陆夜明像变了一个人。
看到陆夜明站在那儿,小恩露出开心的笑容,随即又表现得很苦恼。陆夜明走近:“看到我很不开心?”
“什么事?”陆夜明很随意地用手指卷着她的发梢。
小恩出了校门,垂头丧气地拉着她的书包。
“季风他怎么了?为什么珍珠要留在那儿?还有林警官,为什么不让送到医院去?”
他已经连续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恩了,似乎小恩也在故意躲着他。趁着今天收工比较早,他跟丽姨提出去接小恩放学。
陆夜明是一进门就猜出珍珠和季风的关系了,季风住处的密码,连他都不知道。看来两人关系是隐藏得密不透风。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白老大心中明白,如果他想,那这个是最好的理由。时间,可以看清楚一切。这件事情过后,陆夜明不再跟着小恩了,白老大将他交给自己的心腹打下手,他开始在白家的各个分支点露面。
“季风他没事,不需要送到医院去,如果要送到医院会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珍珠不留在那儿,你要留在那儿吗?”
“没有。”
宋恩星摇了摇头,又看着他:“我觉得陆先生你应该留在那儿啊,季风不是你的人吗?”
“没有想要的?”
陆夜明轻叹:“他醒来想看到的人,可不是我。”
“我只想要留在白家。”陆夜明说。
“那他想看到珍珠吗?”宋恩星想不明白。
原来白老大以为他另有所图,陆夜明低垂着眉眼,没关系,只要没有怀疑他就行。少年的心思并没有躲得过他人的眼,只是白老大没有点破,他想再等等。
记忆中他俩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啊,宋恩星继续发挥她的脑洞,难不成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逃不了干系,这样护着她做什么?”白老大看了他一眼,“你说吧,想要什么。”
难道是珍珠把季风打伤了?这个珍珠打起人来可是下狠手的啊。她紧张地看着陆夜明:“那个,季风买保险了吗?”
“是我错了。”陆夜明不卑不亢,“那天确实是我推了那个同学,是我下手不知轻重。”
“怎么了?”
白老大将陆夜明叫至没人之处,沉默半晌,他问:“你也觉得她没错?”
“珍珠以前在学校把老师打出脑震荡,季风该不会是挨了珍珠打了吧?”
他一身伤痕,都没有来得及去换衣服。
陆夜明浅笑:“也许吧。”随即又问,“为什么打老师?”
陆夜明和丽姨一直在旁边忙碌着,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恩,苍白的小脸满是泪痕。即使在睡梦中也止不住地哭,口中总是说着什么呓语,白老大趴在旁边听了会儿,叹口气,转身看着不远处的陆夜明。
“因为那个老师骚扰女同学。”宋恩星答。
医生已经不止一次进到白家来了,每一次来都是小恩被打。白老大也不说话,守在旁边一步都不离,医生叹息,又心疼女儿又打女儿,纠不纠结。
“那该打。”
叫了医生过来打了退烧针,丽姨在给小恩换衣裳的时候发现她背部红肿十分严重,医生虽然惧怕白家这位老大,但看着孩子这样可怜,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孩子还小,经不住这样打,要是烧还不退,得送到医院去了。”
宋恩星低着头又在想些什么,陆夜明摸摸她的脑袋:“别担心了,那些不是你操心的,让我处理。”
小恩当夜高烧不退,昏倒在院中的时候,陆夜明发现白老大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原来他一直都在。
不知为何,他的话总是莫名让自己心安,就像有个声音从记忆深处传递,什么都不惧,什么都无畏,只要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