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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奇闻

“蛇胆好吃吗?”

“唉,我好端端地吃那玩意儿做什么?说起来也巧,回来路上我的一个同伴病了,忽然间上吐下泻,四肢脱力,那里正好缺医少药,况且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那个蛇胆给他吃了。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蛇胆的效力,他竟然真的慢慢好了。”

瓜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道:“再别提这件事了,人家吃蛇胆是整个吞的,那家伙傻乎乎地咬了一口,一下子里头碧绿的胆汁都喷了出来,苦得他哇哇直叫,恨不得把舌头都咬断不要了。那时候我们几个人死死地按住他,拼命往他嘴里灌水,叫他不管怎样都要咽下去。当时无医无药的,要是那颗蛇胆治不好他,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人病死了。”

“后来呢,那一颗蛇胆哪儿去了?你吃了没?”

“那北边呢,北边又有什么故事?”

“就是咱们说的蛇,当地人叫长虫,有时候为了避讳就叫‘颤’。对了,长颤就是长虫的意思,当地人捉长颤来吃,还泡药酒。据说若是能捉到一条有年岁的长颤,剖了它的胆出来,是一味极珍贵的药材,那里的人说吃了这种蛇胆能包治百病,还神乎其神地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蛇胆治病我是相信的,但起死回生我不大信。我当初回来的时候,碰巧得了一颗蛇胆,足有鸽卵那么大,像是祖母绿,碧色晶莹。”

“这北边……”

“什么是长虫?”

宋翎原本是不信的,觉得瓜子在说大话,但是听他说了这般新奇有趣的故事,她才真正感到心服了,心底也不由得生出无限艳羡。

“要说起来,南边也是好地方,毕竟江南是山灵水秀之地。所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尤其是昭国的靖南和临城一带,颇有当年春秋吴越的古风,但是再往南去,就不是一回事了,南边多丘陵,可谓无路难行。最南边就接通苗寨了,那里气候湿热,地多沼泽,丛林多瘴疠之气,且在林中行走多有长虫,有些长虫生得极是奇异,头和身子五彩斑斓,看一眼就令人汗毛倒立,听说毒得很。”

若是不算上祁国,宋翎前半辈子待过三个地方——昭国的都城郢梁、她家祖籍临江,还有跟着父亲外放时待了几年的西北。跟大多数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相比,宋翎的阅历和见识丰富多了,尤其是在西北的那几年,父亲忙于公务,疏于内事,对儿女的约束管教不太严。宋翎心大胆大,同样宜动不宜静、不怕惹是生非的哥哥宋璟更是给她添了一份助力,这两兄妹凑在一起,就是天大的娄子也敢捅。

“说起西域好玩的地方很多,龟兹、大宛、月氏,那里的人也长得不一样。你见过在中原这一带的胡商吗?高鼻深目,金黄卷毛,在咱们这里当他们是稀罕人物,但在那里大街上十个里有七八个是怪模怪样的胡人,就不稀奇了,反而是咱们汉人更少见。只不过那里不能久待,毕竟已经出了中原的地界,那几个丸子大的小国也不太平,彼此之间征战不断,不然有意思的去处多了去了。我原本想进沙漠,据说那里风光迥异,还有美丽的绿洲福地,只要不自己贸然乱闯,跟着当地的土著和骆驼是不会迷路的。只是当时大宛的国王死了,月氏打算趁机发兵,那一带都不太平,我只能先回了中原。

宋翎八岁离京,跟随父亲返京的时候十三岁,返京以后,她就不大喜欢跟都城里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来往了,跟她们说话太无趣。那些娇滴滴的贵小姐打出生起,估计连郢梁的外城门都没出过,每日流连之处只是闺阁和自家庭院,行得最远之处就是城中的寺庙,那种外出毫无自由,丫鬟婆子们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但凡有行动就有人知道。

宋翎没有问后面,看瓜子今日能活灵活现地在自己面前,肯定是后来被救了。

宋翎跟郢梁城的官家小姐们合不来,觉得她们是井底之蛙,但是今日看来,跟这个来头神秘的瓜子相比,自己才更像是井底之蛙。

“有些小小的,跟常见的鲫瓜儿差不多大;有些就让人开眼界了,足足有四五尺长,头尖还有牙,肉很糙,不好吃,潦草地烤一下,就跟嚼柴木似的。但岛上没有野果子,就这么几条被冲上岸的倒霉海鱼,不吃也得吃。”

两人越聊越投机,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戒备和试探,直到小台子上的戏娘退了场,茶馆也要打烊了,这两人才从茶馆出来。此时已是河星初上之际,宋翎为了感谢瓜子今天带她吃了不少祁地小食,还请她喝茶看戏,决定不管怎么说也要回请瓜子一次。

“那鱼到底长什么样?”

“瓜子,我带你去吃一样别致的吃食,你之前一定没吃过,而且只要尝上一口就忘不了了。”宋翎眼睛贼亮,颇有信心地说。

“我前年到过昭国,就在你刚刚说起的望潮郡,正好是七八月,我偶尔得了机会,跟着一伙人乘船出海,却不巧遇上了刮风,船被风吹得就跟纸灯笼似的,那才是惊险万分。幸好我们被冲到一座小岛上,船全碎成了木板。那里没有人烟,又没衣没食,原本我们都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在岸上发现许多一起被水冲上来的大鱼。我平生吃过不少鱼,岸上的鱼却是从未见过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吃。但那里没粮食,想要填饱肚子,这就是老天爷赏的口粮了……”

瓜子唔了一声,不由得轻轻抚着额角。他回想起茶馆里那张桌子上成堆的瓜子壳、蜜枣核以及或蒸或烤或凉食的糕点酥皮碎末,再加上城西的虾米猪肉馄饨、城南的桂花木香薰酱鸭,还有城中黑糖麻酱夹心的烧饼……算到这里,瓜子已是无语。可以这么说,这一整天他带着松子在城中玩乐,从早到晚,松子的嘴巴就没有消停过。他原本以为至少今天松子再也不会起觅食的念头,没想到出了茶馆,松子的第一句话还是吃。

宋翎甚是惊讶,但又觉得瓜子恐怕是吹嘘太过。什么叫作天下十停走了七八停?世上真能有这样的人?宋翎质疑归质疑,却舍不得出声打断瓜子。难得引来了他的话,万一宋翎不知深浅地一插嘴得罪了他,他不肯说了怎么办?瓜子是不介意将故事烂在肚子里的,但是宋翎还想听呢。

宋翎才不理会瓜子越变越古怪的眼神,而是兴致勃勃地追问:“我保证好吃,你去不去?”

瓜子说自己的足迹北至大漠,东临大海,西至西域塞外,南到蛮荆苗寨,尤其是这几年,祁、昭、卢三国之内有名的山川大泽他几乎走遍,可谓天下十停走了七八停。

“是吗?炸圆子你也说好吃,我记得你上次还一连吃了好几份。”瓜子对宋翎的品鉴能力有所怀疑。在他看来,宋翎爱吃是不假,但是会吃就不一定了。

宋翎见识过了瓜子这人的嘴巴之严,要从他嘴里问出一星半点儿关于他的底细真是难事一件,但是瓜子是爱好四处游历之人,今日见宋翎也是兴趣浓厚,不免将其引为同道,话自然多了起来。

“你能不能别提上次那事了?好歹我在祁国待的时间比你长,肯定有我知道你却不知道的地方。”宋翎自信满满地拍胸脯,挤眉弄眼地示意瓜子跟她走,“跟我来,你个大男人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好好好,我改口。”宋翎不跟他抠字眼,问道,“听你的意思好像去过不少地方,能跟我说说吗?”

瓜子无奈,只好跟着宋翎走。夜色已深,借着天上的月光和两侧楼宇上的灯光,宋翎带着瓜子拐过两条小巷,朝着城门的西北角走去,熟门熟路的样子。前头果然有人群似乎正围着什么,宋翎让瓜子在原地稍等,自己一头扎进了人群中,像灵活的鱼儿般往里头钻。须臾,宋翎就一脸笑嘻嘻地捧着一个包得鼓鼓囊囊的荷叶包出来了。

“我说了,我可称不上什么大侠。”瓜子打岔道。

瓜子好奇地一看,只见这东西包得仔细,荷叶里头还有一层油纸,打开油纸才是宋翎口中那样“尝一口就忘不了的别致吃食”。乍一看去,这东西像是酥肉丸,约莫拇指粗细一个个,炸得金黄油酥,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酱汁,拌着碾碎的炒花生末和爆香的蒜粒及葱段,香气扑鼻,一看就令人颇有食欲。

宋翎抹了一把嘴,也正儿八经地回了一礼,带着两分调侃意味地问道:“那么卢国来的瓜子大侠……”

瓜子似乎来了兴趣,因为天光昏暗,他看不太真切,于是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让我仔细看看。”

既然话已经摊开了,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瓜子笑叹一声,端起茶碗,算是以茶代酒敬了宋翎一杯:“好吧,我是卢人,你是昭人,反正咱俩都不是祁国人。”

宋翎却故意把手一缩,不让瓜子细看,用竹扦挑起一个“肉丸”给他,说道:“你先尝尝看,尝了我再告诉你。”

宋翎扔了手里的乌枣,忍不住拍手笑道:“你不先来诈我,我会诈你?”

瓜子有些犹豫,宋翎看在眼里,很干脆地又挑起一个“肉丸”,放进嘴里大嚼几下,带着三分戏谑的口气说道:“不怕,毒不死你的。”

瓜子暗暗腹诽这家伙能吃,转念一想,索性说道:“我猜压根没这回事,你是故意诈我。”

瓜子才犹豫一小会儿,宋翎已将好几个“肉丸”吃下去了,大有瓜子再不出手,这好东西就要被宋翎一个人独吞了的架势。瓜子虽谨慎,但是架不住好奇心旺盛,忍不住尝了一个,只觉得入口酥脆。这东西的肉质极为滑嫩,不是猪牛羊肉一类,有一点像虾仁又不全是,配着汤汁、花生碎和蒜末竟别有异香。

宋翎一双圆圆的眼睛笑成两道弯儿,她慢悠悠地将桌上的蜜渍乌枣果一颗一颗地塞进嘴里,然后又把枣核一个一个吐出来,列队似的放成一排。

“我已经吃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瓜子觉得一个尝不出滋味,入口的香酥过后,这肉丸嫩得跟水似的,钻进喉咙里去了,于是自己又主动用竹扦挑了一个。

通常这样的问题最简单的应对办法就是说自己在外游历多时,许久不回家乡,所以并不知道,但是刚刚瓜子已经清楚地说过了,自己外出才两三个月,这样是主动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这是……”宋翎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意,拖长了声音说道,“是今年夏天新出的蝉蛹,祁地的人也叫它知了猴。”

宋翎不理会他一头雾水的表情,紧接着追上一句话道:“去年朝廷下令将东海边上的望潮郡和青马郡合为一郡,你怎么不知道?”

“呃……”瓜子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只觉有一股难以表达的感觉差点从喉咙里冲出来,干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

瓜子这话是存心抬杠,宋翎倒是一点不恼,忽然一拍手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不就露出马脚来了?”

“是蝉蛹。”宋翎眨眨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当地人说的知了猴。如今吃这个正好当季,从土里挖出来后,裹上粉糊入滚油锅一炸,然后……”

瓜子不以为然,说道:“为何如此肯定?昭国地方千里,横越数州,东临滨海,九省十二郡,难道每一处的风土人情你都熟悉,每一个昭国人你都认得?”

“好了好了。”瓜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阻止了宋翎再往下说,内心还未从吃了虫子的震惊中缓过来,实在不想听宋翎绘声绘色地说此物的做法。

宋翎眼角不经意地一跳,她从未表明自己的来历,瓜子这是故意套她的话。宋翎也懒得兜圈子,说道:“我是昭人又怎样?反正你肯定不是。”

宋翎察觉到瓜子的神色变化,极体贴地说道:“我第一次吃也跟你一样,但是这东西好吃是绝对不假的,所以我故意让你先尝了再跟你说。这东西冷了就不脆了,瓜子你要不要再吃一个?”

“你为何不猜我是昭人?”瓜子问道,有意无意地抛出一句话,“跟你一样,都是从昭国来的。”

瓜子这样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大男人,头一次在这里露了怯。他早先就听说过一些地方有吃虫子的习俗,只是听说是听说,自己亲自吃又是另一回事。

宋翎煞有介事地分析:“你不是祁人,也不是昭人,如今天下三国分立,所以你最有可能是卢国人,要不然就是陈、梁、宓、蔡之类的小国,但现在天下哪里还有什么独立的小国,都是依附于那三个大国,你说是不是?”

见宋翎热情地还要让他吃,瓜子满脸避之不及:“算了算了,谢谢你的美意了,这好东西你还是自己享用吧。”

“为何这么说?”瓜子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

“唉,算了。”宋翎也不勉强,微微扬起嘴角,又用竹扦挑着吃了一个。许是蝉蛹被炸得过于酥脆,大口咀嚼时有轻微的响声,配合着宋翎漾在嘴角的一抹笑,瓜子甚至觉得,这是不是松子在故意捉弄他?怎么着也要他吃一回瘪。

“你让我猜?那我怎么知道?”宋翎反问道,但又顿了顿,眼珠一转,说道,“我猜你是卢国人。”

想到这里,瓜子忍不住好气又好笑。这个松子果然是个促狭的家伙。两人告别的时候,瓜子问宋翎哪里能找到她,说自己见识的东西多了,光是这雁阳城中就还有好多有趣的地方她没去过。

这下瓜子没有刚刚那么干脆了,故意卖关子:“你先猜猜看?”

宋翎一瞬间有些犹豫。她舍不得这个才认识一天的玩伴,尤其是瓜子最后的那句“还有好多有趣的地方”,更是挠中了她心头的痒痒肉。但是宋翎如今的住处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这样容易给苏子修惹麻烦,毕竟她不是独自一人,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连到苏子修身上。

闻言宋翎立即显出一脸艳羡的神色,这种自在漂泊、浪迹山川的生活是她羡慕却无法实现的,这时候宋翎又多问了一句,问瓜子是哪里人。

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之后,宋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告诉瓜子城西的落子胡同上有一个小茶水摊,若是瓜子找她,只要托茶水摊的主人传一句话就行了。

宋翎连吃了好几块水塔儿小酥饼,这东西酥脆却不顶饱,跟蜜饯、瓜子一样适合在看戏的时候当零食。宋翎问瓜子外出多久了,瓜子很干脆地回答有两三个月了,每年如无什么大事他都会外出游历一段时间。

两人告别的时候,宋翎甚是心情愉悦,道了一声“江湖再会”,两人就各自离去了。确认宋翎走远了,瓜子强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转过身朝着墙角用力地干呕了一声,企图把刚刚吃的蝉蛹给吐出来。

宋翎如今是男子装束,行为举止也很自觉地向男人靠拢,声音脆响地嗑着瓜子,又大大咧咧地吐着瓜子皮,抓起一块水塔儿小酥饼就往嘴里塞,脆黄的酥皮掉在衣襟上,吃噎住了就着壶嘴儿饮一口水,做足了男人的豪爽架势。在这地方还扭扭捏捏、藏嘴藏牙地嗑瓜子吃东西,别人不会觉得是文雅,只会觉得她像个娘娘腔。

虽然他走过大江南北,吃过的东西无数,在东海吃过长相奇特的海鱼,还在苗寨丛林里吃过长颤的肉,但是他依然接受不了吃虫子。

最初的戒心和敌意消散了些,不知不觉他们竟也聊了许多话。这两个人找了个喧闹的小茶馆,听眉清目秀的戏娘脆生生地唱词。戏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瓜子、花生壳扔了满满一桌子,两人聊天渐渐聊到了兴头上。

对!虫子!瓜子想到这里,内心就无比郁闷,只是再郁闷也没用了,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总不能抠出来。瓜子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平复了心情,一擦唇畔,恢复了平时冷静从容的样子,然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宋翎对此大为惊讶,虽然藏在心里不让对方看出来,但是早就暗暗叹服了。所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跟瓜子比起来,她那点道行根本不值一提。

到了隐蔽之处,瓜子稍稍驻足,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从一处墙头轻手轻脚地跳了下来,跟老猫落地似的无一点声息。那人直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去,竟是当日在炸圆子摊那里瓜子先是尾随而后追赶的戴青色包头的男子。

宋翎想尽“地主之谊”,不过瓜子似乎并不给她机会。这个瓜子看着年轻,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但人不可貌相,此人分明是个江湖老油子。虽说在祁国待的时日不多,但是大街小巷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的花戏好看,哪里能找到或者瞧见新鲜有趣的玩意儿等他都一清二楚。

四下无人,男子恭敬地向着瓜子细声细气地说道:“主人,我查过了,跟您在一块儿的小子是昭国七皇子的随从,而这位七皇子如今正好在祁国当质子。”

难得找到一个有意思的伴儿,宋翎就不会轻易放他走。更何况这个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大像是寻常老百姓,没准还真是一个游历四方的侠客。宋翎自小对这类人物的兴趣就格外浓厚。然而更重要的是,宋翎还藏着一点说不出的小心思,她在瓜子手里吃过瘪,来而不往非礼也,总得找个机会给自己赢回一点面子,省得这小子仗着身上功夫过人,就有恃无恐。

“哦。”瓜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宋翎待在祁国的日子如今一晃已过了小半年,平日里跟着苏子修外出,再加上自己走街串巷,宋翎自认把雁阳城逛了个七七八八,而瓜子显然来雁阳城不会太久,论起对此地的熟悉,她认为肯定是自己强得多。

男子又说道:“主人,他当日追着我们不放,恐是看出了什么,再者他的身份也很是敏感,正好是昭国的人,您说要不要……”

所以宋翎一开始对这位仁兄颇有微词,他就算说自己叫虎子、阿牛都要比“瓜子”来得更有诚意一点吧。但是宋翎也想得开,就像“瓜子”说的,反正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你叫我会应就行了。

“先别动他。”瓜子做了一个停手的手势,说道,“不管怎么说那是昭国七皇子的人,先不要惊动昭国那边。”顿了一顿,瓜子又问道,“裴大人那里怎么说?”

“瓜子”就是一个信手拈来的名字,这位游侠打扮的年轻男子根本没打算吐露真名,这一点其实宋翎可以理解。毕竟世情复杂,人心难测,有个江湖名号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可以编一个张三、李四之类的假名,听着也像一回事。但是这个男子听了宋翎自称松子,就顺口说自己是“瓜子”,简直太不走心了。他哪怕是现编个假名来骗人,也不可将敷衍的意思表露得这么明显。

那男子摇了摇头:“禀报主人,恐怕并不顺利。”

宋翎早看出这个瓜子不是祁人,同样瓜子也肯定猜得到宋翎不是祁人。这两人都是在祁地的异国人,误打误撞地遇在了一起。

“好,我知道了。”瓜子只是声音沉稳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