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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太子

然而皇七子苏子修跟一般的皇子、皇孙、皇曾孙、亲王世子一样,均是六岁入学。皇七子天生不爱用功,在上书房被师父管着,就做出一副敏而好学的样子,但只要一放了学,他就令自己身边的小侍从带着他玩耍,总是调皮捣蛋,从不肯把全部心思和精力放在读书上,惠帝也不在这上面过分苛责他。老七作为皇子,却一直养在自己母亲的宫里,八岁之前未迁居别院独立门户,若不是淑贵妃后来过世了,大概惠帝还会留他在身边。

因为从小被立为储君,苏子清的前半生没有童年、少年之分,唯有一点,就是被当成帝国的继承人来严格培养。他五岁入学,进上书房读书,同年迁入东宫,自立门户,只有每日的晨昏定省,才跟自己的母后有两次短暂的相见。太子有六个师父,分别教习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除此之外,还有数名被惠帝钦点的紫光阁的大学士、皇室御用高级顾问为太子讲解为政之道和君王之术,进行帝王之学的启蒙。而苏子清本身也极为勤奋,学习不分寒冬酷暑,十三岁之后随朝听政、接触政事,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其刻苦孤绝的心志远超过常人。

曾经少年意气的太子,是妒忌和怨恨过父皇对老七的偏心和纵容的,随着年纪和心智的增长,太子觉得这样才好。所谓棍棒出贤才,慈母多败儿,最好让父皇把老七宠成一个废物,一个自幼被娇宠坏了、庸庸碌碌、能力不足的皇子,对他的储君地位反而不会有任何威胁。

当年的太子时常觉得,父皇跟老七那样才是父子,跟他则更像是君臣。

但事实令太子失望了。太子从老七身上见识到了一种叫天分的东西。先天过人的天分,往往抵得上后天十倍的努力。老七天资聪颖,几乎到了一点就透的程度。刚刚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他记诵的速度要远远快于一般人,其余的皇子要读上二三十遍才能磕磕绊绊背诵下来的生涩内容,他只要略略地梳理两三遍,基本上就能倒背如流。后来跟着师父学习经书子集,老七的悟性和接受能力一样出类拔萃,令大学士出身的师父也刮目相看。若不是不被允许,师父巴不得给老七单独授课。

惠帝对幼子的偏爱,太子也嫉妒过,甚至怨恨过。为什么父皇在老七面前就是一个慈爱有加、温情脉脉的父亲?然而父皇对着他,就只有一板一眼的教训和近乎苛刻的挑剔,他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对,父皇斥责的口气跟在朝廷上责骂臣子是一模一样的。

所谓鹤立鸡群者,灼灼耀目,皇子、世子虽多,但要在当中发掘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可不容易。

太子当时十四五岁,正是初涉朝堂接触政务的时候。当年在御书房内,被尚是懵懂幼童的皇七子用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盯着看的朝臣们之中就有太子苏子清,他以旁听和学习的身份站在底下。

除此之外,老七的骑射武功也不错,无论上马拉弓引箭,还是刀剑拳脚功夫,样样拿得出手,几乎称得上是文武全才。十二岁之前,老七一直争强好胜、锋芒毕露,他知道自己比别人强太多,也有心处处超过和压倒别人,无论文武,他都要拔得头筹,使得身边那一群资质远不如他的皇子、世子都黯然失色,不情不愿地当了他的衬托。

后来,前朝和后宫都有了微词,惠帝才渐渐不带着皇七子去御书房了。

但是十二岁之后,老七渐渐失了高调的性子,而且在功课和骑射上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突出耀眼,而是一点点变得“泯然众人矣”。大家都道皇七子是转了性,或许是幼时聪明才智耗尽,长大之后智力和能力日渐寻常也不奇怪。

惠帝的儿子虽然多,但小时候被惠帝好好抱过的没几个,通常他们是被乳母抱在怀里,惠帝得了闲看几眼,再不咸不淡地说两句嘘寒问暖的话。要不然怎么说皇七子与众不同呢?惠帝常常命照顾皇子的乳母把皇七子抱来,将其置于膝上亲自逗他玩耍嬉乐,享受天伦之情,甚至还有好几次惠帝就这样在御书房召见朝臣。那些被召见的臣子在下面或是慷慨激昂或是慢条斯理地讨论国事,龙座之上,年仅两三岁的皇七子就坐在惠帝的膝盖上,一边吮吸着嫩生生的小手指,一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底下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太子心里很清楚,哪里是什么“泯然众人矣”,这是老七慢慢地懂得了韬光养晦、藏拙守愚的道理。一个人的风头太盛势必会得罪很多人,历史上不知多少恃才傲物的人就是没有好结果的。在那时,淑贵妃已经过身几年了,所谓人走茶凉,贵妃生前的影响力正在日渐消失,而老七的外祖家上官氏也逐步没落失势了。

因为子凭母宠,老七苏子修自小就很得惠帝的喜爱,当然这跟他本身讨喜的长相和性格也密不可分。惠帝很喜欢这个早慧的小儿子,长得灵气俊秀不说,跟小白玉团子似的惹人爱,人也聪颖伶俐。惠帝发现虽说自家的小儿子年纪小,但是聪明得紧,特别是两个人一问一答说话的时候,自家小儿子的话尤其有意思。小孩子童真童言,时而会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既引得惠帝发笑,又引得惠帝称奇,长此以往,他更是喜欢将小儿子带在身边。

太子当时也想过,并不是老七多识时务,而是他作为皇子的两个最有力的靠山——母亲和外祖家相继倒了,老七要是还不学着低调一些,这不是自己找死吗?虽说到了后来宫里又扶摇而上一个瑶妃,但是瑶妃毕竟不是正经姓上官的人,只不过是淑贵妃生前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婢女罢了。

如果不算上胎中夭折的皇八子,淑贵妃一生所出子女共有四人,男女各半,分别是皇四子、皇五女、皇六女和皇七子,其中皇四子在七岁的时候殇了,留下的子女顺利成年的是皇五女、皇六女和皇七子苏子修。

其实仅是这样,太子还不见得有多嫉恨老七,毕竟他才是正宫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而老七是贵妃所生又能怎样?说穿了老七就是一个位分高些的妾的孩子,父皇再喜欢老七又能怎样?总不能把祖宗规矩撂在一边,一意孤行地弄出废嫡立庶的闹剧,老七这辈子当一个安享富贵的亲王也就行了。

若不是淑贵妃华年早逝,凭着她生下的一众子女和惠帝十年如一日的专宠,淑贵妃迟早会被晋封为皇贵妃。皇贵妃是只比皇后矮一肩的殊荣,形同副后,当妃子到了皇贵妃这个位置,称得上“登峰造极”,已经算是爬到头了。要是再往上,那就不是常人敢想的事了。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一国之中的皇后终归只能有一个。淑贵妃到底还是在贵妃的位置上做到头了。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不能不引起太子的警觉。老七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惠帝似乎有意栽培小儿子,打算将他下放到西三营去历练。西三营是什么地方?那是拱卫皇城的禁军,是直属于天子的近卫扈从,同太子手中的东三营遥相呼应,互为援引又互为制衡。惠帝此举有何深意?太子灵敏地从中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在他的极力劝阻之下,惠帝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自惠帝十二年到二十五年,在这十三年中,惠帝所有出生的皇子皇女中,有一半是从这位淑贵妃娘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圣眷之隆重由此可见一斑。直到惠帝二十五年,淑贵妃在诞育皇八子的时候,不幸难产过世,孩子也没有保住。

但时隔一年,惠帝又旧事重提,这次给老七安排的是中书省下的中书舍人。舍人的官阶虽低,但中书省几乎称得上是国家的首脑机构,上秉承君主旨意,下掌管朝政机要,起草皇帝诏书,发布中央政令,这一桩一桩可都要经过中书省。老七要是在中书省打下了根基,站稳了脚跟,将来必是一个分外棘手的对头。

要说起来,老七的母妃也是后宫的一个传奇女子。她自入宫就得到惠帝的青眼,一路从嫔到了贵嫔,再到淑妃,而后被晋封为淑贵妃,十数年内风光不改,恩宠不减,惠帝对她始终怜爱有加,未曾有一日厌弃,其专宠的程度,六宫之中无人争锋,当时就连皇后也要对其礼遇三分。

太子心里警铃大作,他察觉到此事的严重性不亚于一年前的西三营历练,所以太子当机立断,火速联合了几个心腹,在惠帝面前又是一番软磨硬泡,让惠帝打消了原先的主意。

太子是惠帝的原配皇后所生,他被立为太子,是因为“嫡长子”这三个字,所以他的储君之位来得无任何争议,而老七苏子修是惠帝的淑贵妃所出。

到后来,只要惠帝动了在朝中给老七安排位置的心思,太子都会想方设法地阻挠,总之就是不能让老七接触到实职。

老七啊老七,太子在心里默念。其实一直以来,太子都不是很待见自家的七弟苏子修,甚至有点儿厌恶。从太子的序齿往下,他的父皇一共给他添了六个弟弟,这六个弟弟,太子打心眼里一个都不喜欢,但是要论太子最讨厌的是谁,绝对是老七苏子修。

那也是太子最恨老七的一段时期,世上的好事不能老七一个人全占了,既享受了父皇的偏疼和宠爱,又在母亲身边度过了一个安乐无忧的童年,从未见他刻苦用功却照样能文能武,现在又要染指政权。这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是不是下一步老七就要觊觎他的太子之位了?虽说废嫡立庶是不合规矩的,有违祖训,但自古以来抛弃嫡子改立庶子的事还少吗?再说了,要是皇子们一个个安分守己,那才是怪事,历史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因夺嫡而引发的恶战了。

只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太子就算恨得咬碎牙齿也没用了。

什么西三营?什么中书舍人?通通见鬼去吧!太子恨得牙痒痒,认为最适合老七的职务就是当质子。祁国——众所周知的虎狼之国,强横霸道,凶残成性,送到他们那里的质子基本上是有去无回的,得到一个在异国终老的下场已经算是好结果了,因为有的是中途死于非命的。

太子原本的计划是借刀杀人,让苏子修顺理成章地死在祁国人手里,这样既除掉了眼中钉,而太子又不用背负上残害手足的骂名,一石二鸟,有利无害。现在看来,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者是苏子修命不该绝,时运使然,祁国分明该是苏子修的葬身地,到头来竟成了他的化龙池,悔不当初啊!

苏子修为何就能逃脱不死?为何玉朗城、玉柳容这两代祁国君王都不杀他?

想到这里,太子不禁有点后悔了,或许当初应该把苏子修留在都城,这样好歹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对太子来说不算难事,不怕苏子修成什么大气候。现在倒好了,苏子修远在祁国,远远超出了自己可控制的势力范围,就算自己有心要对付他,那也是鞭长莫及,这回暗杀的失败,不就是摆在眼前的最好例子?

要说起来,在祁国报丧使臣抵达之前,太子已经提前得知了祁帝因病驾崩,以前的太子玉柳容在短短一个多月之内从太子成了代皇帝,再从代皇帝成了皇帝,如今是真正大权在握、执掌国政了。

如何处置这些人不是当务之急,太子在听完手下的禀报之后,心底渐渐生出了几分恐慌。莫非他当初那一步走错了,不应该让苏子修去祁国当质子?从眼下的情况看来,苏子修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似乎还在暗中发展了自己的势力。苏子修到底从哪里招来那么多绝世高手?他什么时候拥有了一支如此强大的卫队?他如今真正的实力究竟如何?发展到了哪一步?太子发觉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这才是太子目前郁闷不已的根源所在。他已过了而立之年,当了快三十年的太子,距离九五之尊的宝座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一直遥遥无期,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而玉柳容不过弱冠之年,竟然轻轻松松地登上了帝位。放眼天下,抛开那些不入流的小国不论,祁、昭、卢三个大国,已经有两国是年轻的君王掌权了。

太子的眼底有阴狠的光芒掠过,或许自己应该换一批人用了。

太子心底存着一点隐秘的小心思,他是打心眼里羡慕祁国的太子玉柳容。同样是太子,为何两人的境遇差了那么多?

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没用了。当他们畏惧了,不再有那种见鬼杀鬼、见佛杀佛的狠劲,他们作为杀手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玉朗城只有玉柳容一个儿子,玉柳容当太子是毫无悬念的,也可以说玉朗城是别无选择的。反观自己这边,父皇有七个儿子,早殇的皇四子不算,剩下的五个弟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老二看着老实敦厚却是笑面虎,老三性格莽撞又不大服管,老五有自己的小九九,老六蔫儿坏,老七不用说了,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总之没一个可以让他省心的。兄弟太多也不是好事,还不如孤独的玉家,从当太子的时候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用担心有人在旁边窥伺,虎视眈眈。

这几十个杀手能为东宫太子所用,自然不是什么平庸无能之辈。他们虽然侥幸留得命回来,但是胆子早就被吓破了。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面色如土、胆战心惊的样子,可见那晚他们遇到的高手实力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对他们而言,这不只是一次行动失败,更重要的是他们作为杀手的锐气和杀气都被摧折干净了。

像玉朗城这种有远谋、顾大局、通时合变、胸怀豁达的皇帝真是太少了,不知有多少人是死都要死在皇帝的宝座上,有多少人就算垂死之时还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权不肯放,这是自古以来皇帝们的通病。而玉朗城绝对是一个例外,他对权力拿得起又放得下,说逊位就逊位,说放权就放权,临死之前不仅把儿子扶上位,还帮儿子坐稳了位置。

根据杀手们的回禀,当时贴身保护苏子修的卫队不简单,全部是由绝世高手组成,个个武功高强、悍勇无比,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要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有意放他们一马,大概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但是自家的父皇呢?说起来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和体力大不如前,最近几年病症频发,常常有个三病六痛的不用说了,身体状况一日日地在走下坡路,一年十二个月里,宣召太医、问诊服药、卧床养病的时间就有小一半。年前惠帝骤发急病,目合神昏,面赤如朱,痰涎壅盛,幸得太医急用针刺百会、眉心、颊车,撬开牙关,灌入汤剂,惠帝苏醒之际,右半身不能转动,精心调理了月余才慢慢地恢复如常。惠帝龙体违和的那段时间,轮流召皇子们进宫侍疾,诸位皇子虽顶着侍疾的名义,却各怀心思,当中太子的心思是最活跃的。但到了最后,在大家喜忧参半的复杂心情中,惠帝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了。

太子先是暴跳如雷,疾言厉色地责骂,但是听到后来却渐渐平静下来,陷入深深的沉思。这不是因为太子骂累了,而是他意识到一件更为严重的事。如果说一开始杀手们杀错了人,可以大骂这些派出的杀手是废物,不中用,但后来在安粟到雁阳的必经之路上,杀手们的伏击一样以失败告终,这就不仅仅是骂几句就能解气的了。

饶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算是经历生死了,可惠帝还是没有放权的意思。太子在朝政事宜上根本做不了主,大事小事必须先通过惠帝。惠帝点头了才行,不然算不得是过了明路的,想要安插自己的心腹到朝中要职也不容易。

黑衣杀手们自知坏了主子的事,正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将刺杀行动当晚发生之事毫无遗漏地回禀给主子。

也许是为了培养合格的继承人,皇帝历来对太子十分严厉,甚至是苛刻的,当太子做对了不见得有赏,因为这是应该的,要不然比其他皇子多了足足一倍的师父,难不成都是白给的?太子要是做错了什么,少不得就是一顿申斥。所以太子不得不战战兢兢地时时提醒自己谨小慎微,常怀惴惴之心,所以这个太子当得一点都不舒心,跟个大傀儡和受气包似的。

废物,全都是废物,不仅把事情办砸了,还走漏了风声。苏子修已经有所警觉,日后定会严防死守,自己想要再次杀他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太子苏子清又不由得羡慕起祁国的玉柳容。玉柳容也算是名声在外了,苏子清在昭国也有所耳闻,容貌殊丽、天人之姿一类的废话不用提了,苏子清也不关心人家究竟长什么样,但是从玉柳容作为储君在参政时候的诸多表现来判断,这人大概能划为激进好勇一派,往好听了说就是志向远大、气概慷慨,但说得不好听就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在正式执政之后,若是身边没有头脑清醒的臣子及时进言,很容易陷入穷兵黩武、盲目争霸的误区。

然而此时此刻,在昭国都城郢梁的东宫之内,太子正在痛骂那几十个无功而返的杀手。

看看他当初参与决策的几件事,不是打东边就是打西边,虽说胜负各半,但这种拿着自己的军队和粮草不心疼地往战争里填的行为,基本也算得上是败家子了。

玉柳容这个代皇帝的代字可以彻底拿掉了,从此他成为祁国真正的第一人,头上已经没有了太上皇,他就是祁国说一不二的君主。在先帝出殡之后,新皇的登基典礼随即举行,以示玉家人在祁国这片土地上的统治世代相传、生生不息。眼下祁国已向各国派出了传递消息的使者,新皇登基之后,在第二年开春将会正式改元。

苏子清忍不住哼了一声,要是干出这些败家事的人是自己,早就被自己的父皇叱责得找不到北了,但是玉柳容一点事都没有。他这般有恃无恐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祁帝没别的儿子,废了玉柳容,难不成便宜了自己几个远房的兄弟和子侄?

现在祁帝生前最后的一番心血和筹谋起了作用,祁国并没有因为他的驾崩而发生混乱,国家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包括政治、经济、外交和战争。

苏子清时而怒火攻心,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时而自怨自艾。这时宫里传旨的大太监来了,只见他漾起一脸的笑纹,恭恭敬敬地向太子行了一个礼,没有别的话,就是陛下又龙体违和了,要召太子去御前侍疾。

皇宫中云板的丧音叩了四下,整个祁国都城一下子传遍了帝王驾崩的消息。这是众人意料当中的事,祁帝要不是到了沉疴难起、日暮西山的地步,也不会选择匆匆逊位,将皇帝的权柄提前传给太子。

而此时此刻在苏子清的脸上,任何不和谐的神情皆如热汤化冰般瞬间消失,他浅笑着,极温和谦雅地说了一句:“劳烦公公走一趟,孤即刻就去。”

祁帝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