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江山作嫁 > 第二十三章 疑症

第二十三章 疑症

宋翎心中一惊,一抬头就对上了玉柳容,他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日太子妃命人送宋翎出去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这事,只见前面领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口呼一声“殿下”,然后动作利落地屈身行礼。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知为何,宋翎一看见玉柳容脑子里就没来由地冒出了这一句话。从前是楚轻莞,现在又添上了一个太子妃白绮梦,这夜路走多了能不碰见鬼吗?

宋翎并不看重那些东西,想当初在昭国的时候,她也常常拿些东西赏人。倒是这两盒胭脂膏令她想到了之前那盒只剩一半的茉莉粉,不知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拿错了,还是祁国的规矩就是如此,领到主子用剩下的东西是一种光荣?

玉柳容心情尚可,还不知道宋翎将他腹诽成了一只“鬼”。但是以玉柳容的脾性,就算知道了或许未必会生气,因为以他对自己相貌的自信程度,可能觉得自己当“鬼”也是“艳鬼”。

在研究完了宋翎的驱蚊香囊之后,太子妃又让宋翎陪着她说了几句话,觉得身子乏了就令人送宋翎回去。太子妃对宋翎似乎挺喜欢的,走的时候还赏了她折扇、串珠,还有两盒用锦绣奁子盛着的胭脂膏,都是宫中主子用来赏赐下人的小玩意儿,精致巧妙却不是很贵重。

玉柳容将手轻轻一挥,那人十分识趣地退下了,这里只剩了他和宋翎两个人。

太子妃看了篆儿一眼,篆儿立即会意,不再问了,将刚刚倒出来的草药又装了回去,然后将香囊还给了宋翎。

“殿下……”宋翎看见玉柳容就头皮发麻,期期艾艾地想要告退,半截话还含在嘴里,就被玉柳容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他气势逼人地说道:“告退什么?孤让你告退了吗?孤要是让你走,你想多留一会儿都不行,但孤要是不让你走,你也休想说走就走。”

宋翎看了一眼,老实地回答不认得。

宋翎简直无语凝噎,不过想想也是,他在外面还能反客为主,在他的地盘上,怎么能不耍一耍地头蛇的威风?

篆儿似是无意地挑了其中一味草药,正好是那种不知名的干花苞,问宋翎道:“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玉柳容走近两步,闻到宋翎身上竟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问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草药的气味,莫非你也病了?”

目光触及此物,篆儿的眉间一紧,她似是探询地看向自己的主子,太子妃则用余光瞥了瞥,倒是没什么反应。宋翎没留意到眼前这两位主仆的反应,这不能怪宋翎不懂得察言观色,而是宋翎记着自己现在的身份,除了回话,视线都得稍稍朝下,不允许直视主子,更不允许满房间乱看,这是作为奴婢的规矩。

宋翎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号称驱虫的香囊,心里疑惑,莫非这药材的气味真的太冲?今天已经两次被人闻出来了。

宋翎跟在苏子修身边耳濡目染,也认得其中的几味草药,譬如驱蚊常用的藿香、公丁香、紫苏,还有两三味冷门的药,宋翎就不知道了。尤其是其中有一味草药呈闭合的花苞状,圆润如珠,晒干后的色泽微微发蓝。

“回殿下,松子没生病,可能是这个香囊的缘故。”宋翎如实答道,不仅如此,还主动把香囊解下来,双手奉上。

宋翎应了一声,急忙将香囊接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篆儿。篆儿灵巧地抽开香囊的束带,用一方洁白丝绢垫着,将里头的香料倒了出来。

玉柳容看到那是一个桃心状的小香囊,垂下细细的粉、紫双色穗子,一看就是女孩家用的东西。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香囊里装的香料,不过他对药材并不太了解,只认得里头最常见的藿香和紫苏。

今日太子妃似是有些精神,又或许是来了兴致,说道:“驱蚊的草药我也见过不少,松子你过来,把香囊解开给我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苏子修给你弄的吧?”玉柳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太子妃这话不是冲着宋翎说的,宋翎就默不作声,不说话顶多令人觉得木讷不机灵,但是话说多了是容易出错的。

宋翎点头。她一向最招蚊虫,尤其是夏日,总是苦不堪言,所以苏子修常常会在她的香囊里掺入几味驱蚊的草药。这次刚刚换了新的,可能苏子修将草药放得多了些,使得草药味盖住了原本香料的气味。

“哦?”太子妃颔首,脸上露出些微笑意,感叹道,“想不到昭国的七殿下还懂草药。”

玉柳容嗤笑一声,将香囊扔还给宋翎,目光在宋翎身上略停留了一下。就是这个停留的眼神看得宋翎芒刺在背,他一脸随意地问道:“你后背上的疤怎么样了?我送你的药膏好用吗?”

宋翎解释道:“这是我家公子给的,说是能驱蚊虫。”

“好用好用,松子正要多谢殿下。”宋翎连连点头,其实那个据说极为名贵的白獭髓药膏根本原封未动。宋翎收下后就将其撂在一边,一次都未用过。但是宋翎深知,在玉柳容面前不能说实话,按照他的性格,知道事实后十有八九要发脾气,因为他最见不得别人辜负他的好心,尽管他的好心通常令人觉得消受不起。

说起这个香囊,还是宋翎今天早上刚刚换上的,苏子修亲自挑了几味干花草配成的香料,宋翎当时闻了闻,就觉得草药的气味很重。这哪里是香囊,全是一股子药味。但苏子修说是最利于夏日驱蚊,让宋翎一定戴在身上。

玉柳容似是满意,接着问道:“用着可有效果?”

其实太子妃说这话很有意思,她原本就是一个常年病着的人,有草药气味应是习以为常了。宋翎闻言却微微一窘,心想这位看似病恹恹的太子妃鼻子竟然很灵,怯怯地答道:“回太子妃,可能是松子身上戴的香囊。”

宋翎又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赶忙答道:“有效有效。”在玉柳容的手下吃亏太多次,宋翎也学乖了,千万别跟玉柳容对着干。再说了,这又不是当初的那幅画,玉柳容一个心血来潮就叫她把画拿出来给他看。疤长在她的身上,玉柳容就算再离经叛道,也不可能叫她脱掉衣衫露出后背给他验伤吧?

“怎么有一股草药气味?”太子妃似是无意地道。

但是很快宋翎就发现自己错估了玉柳容,这还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宋翎依言往前挪了挪,但还是不敢靠得太近。太子妃身边的首席大侍女名为篆儿,是从卢国一起带来的陪嫁,因为这一特殊背景,她比其他侍女更得太子妃的信任和宠爱。如今她见着宋翎拘谨的样子,不禁一笑。

“这药膏你若是觉得用着好,我再多给你一些,只要你爱用,用到明年也不用愁。”玉柳容这话说得还是一本正经的,但随后他凑近了一步,几乎挨到宋翎身边,吐着暧昧的气息,悠悠地说道,“当初是我害你受伤的,要是真的留了疤痕,你也不用怕没人娶你,大不了我娶你,你尽管放心好了。”

太子妃见宋翎远远地站着,于是浅笑示意她走得近些,不必如此拘束。

宋翎听了这话,就像脑袋上挨了一个惊雷。玉柳容实在太过分了,以前欺负她也就算了,今日这话才真是出格得没边了,他这不是公然调戏她吗?

因为宋翎是昭国七皇子的随从,太子妃跟她闲聊之际,自然会有一两句话提到苏子修。当初刚刚到祁国的时候,因为宋翎的莽撞曾经给苏子修惹来不小的麻烦,如今宋翎也学乖了,时刻提醒自己要警醒,以防被人抓住错处。

宋翎一时羞恼不已,脸颊涨得通红,恨不得呸他一口。她口齿利落地道:“无耻下流,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太子妃对宋翎的态度倒是十分和善,但是有了这事,免不得令人疑神疑鬼,再是温和可亲也变了味儿。就像榛子说的,谁知道是不是惦记着放她的血?

玉柳容还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他见宋翎想要躲他,敏捷地出手扣住了她的后颈,不让宋翎有逃脱之机,顺势更加贴近了宋翎的耳边,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松子,你别不领情。说实话吧,你的后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看过?害得你后背被烫伤的是不是也是我?既然如此,我娶你不是负责任吗?你别一张口就是‘无耻下流’,自古男婚女嫁是世间常理,有什么好‘无耻下流’的?”

太子妃的病还是老样子,至少在宋翎看来并没什么起色。若是放在从前,宋翎是不会如此关心一个非亲非故之人的,但现在不一样,太子妃的病一直不能好,就意味着人血引子的药还停不了,那两个侍女是轮流放血,要是她们顶不住了,迟早得轮到宋翎。所以宋翎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脊背发凉,心底发慌。

宋翎真的被玉柳容的无耻惊到了。娶什么娶?正妻才是用来娶的,玉柳容的大话、瞎话、下流话还真是张嘴就来。

因为有了先前的事,宋翎就更不情愿去崇晖宫了。楚轻莞再命人来请她,她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但也有推不掉、拖不了的时候,譬如点名要见她的人是太子妃。

“您已经有太子妃了。”宋翎的言下之意是,玉柳容你的太子妃可是貌美如花,有这么一个娇妻,你还不知足?

苏子修见状,眉心却微微蹙起,这是他沉思时习惯的小动作。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尚不能确定。

“所谓娶亲纳妾,纳妾有什么奇怪的?民间男子都要有几房妻妾,更何况在皇家。”玉柳容颇不以为然。

“好好好,我就是觉得痒了,想要挠挠还不行?”榛子立马讨饶。

“您刚刚才有了一位太子昭仪。”宋翎越发震惊了,玉柳容得到楚轻莞也不过十来天的工夫,当时“寤寐思服”得那么辛苦,难道一到手就喜新厌旧了?再者说了,楚轻莞何尝不是貌美如花,有这么一个美妾,玉柳容居然还不知足?

“胡说!”宋翎原本还有点担心榛子,这一下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抢白道,“明明泼你的是一杯冷茶,你少赖在公子身上。”

玉柳容见宋翎接连提起太子妃和楚轻莞,以为宋翎只是介意做妾。小丫头年纪小,心气高,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不愿意给人当小。因为在玉柳容的自我设想里,宋翎不可能不愿意,他对自己的品貌风仪很有自信,觉得拿下一个小丫头不在话下。

榛子一脸无辜地道:“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痒,我自己挠了挠,也许是刚刚公子泼我的那杯茶有点热,烫着我了。”

玉柳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敲打一下宋翎,而且这绝对是出于一番好意,说道:“松子,你如今跟在苏子修身边,婚姻之事全看主子的意思。若是主子肯用心,你就嫁得好一些;若是主子不用心,随便给你指一个人,你可真是成盲婚哑嫁了,都不知道自己的下半世会落在什么人手里。”

“你又怎么了?我可没捉弄你。”宋翎被吓了一跳,心想榛子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她转头去看,只见榛子正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额头和脸颊微微发红。

等到前面的铺垫差不多了,玉柳容继续循循善诱:“你若是跟了我,好歹不是盲婚哑嫁,而且我也挺喜欢你的,你觉得呢,小松子?”

苏子修和宋翎正在研究茉莉粉,另一头久未出声的榛子又惨叫了一声。

“你当初不是还说要向公子讨了我去,给你当侍女?”玉柳容进一步,宋翎就退一步,直到被逼到墙角了,她脑子一热,用玉柳容当初在夜市上说过的话来招架。

宋翎闻来闻去,怎么都只是茉莉的香气,摇摇头道:“我闻不出来,不就是普通的茉莉粉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改主意了还不行?”玉柳容厚着脸皮说道,而且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苏子修将粉盒还给宋翎,实话实说:“我也说不上来,似乎还有其他什么气味,松子你过来闻闻看。”

宋翎顿时无语,玉柳容的自以为是实在是超过她的想象,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话能对付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我要跟公子回昭国。”

宋翎问道:“怎么了?这茉莉粉有什么不对吗?”

玉柳容用鼻子哼了一声,表情很是不屑,说道:“在昭国当婢女,在祁国当主子,你说哪个好?”这理直气壮得令人瞠目结舌。

苏子修的这个举动令宋翎和榛子感到一阵匪夷所思,两人面面相觑,这不正常啊,公子什么时候对女人的脂粉感兴趣了?

宋翎彻底无语了,终于意识到跟玉柳容是讲不通道理的,气急败坏地道:“反正我不愿意!我一万个不愿意!你死了这条心吧。”

苏子修一言不发,用两根手指搓了一些粉末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地嗅了嗅。

“不知好歹。”玉柳容没想到宋翎会一口回绝。原本以为她顶多扭捏一下,然后他就命人大大方方地去跟苏子修要人,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没想到竟在宋翎这里踢到了铁板,她一口咬死了不愿意。

宋翎应了一声,直接将粉盒送到了苏子修眼前。本就只有半盒,又被宋翎一口气吹散了好些,现在只剩下一点点底了。

宋翎想要挣脱玉柳容,毕竟这位主儿的手还扣在她的后颈上。真不知道为什么,玉柳容老是跟她的脖子过不去。宋翎正想要用力挣脱,想不到玉柳容主动放手了。宋翎哪里会跟他客气?她一句话也没说,逃命似的跑走了。

“松子,你把那盒茉莉粉拿来给我看看。”苏子修陡然出声。

玉柳容有意图纳她为妾的事情,宋翎谁也没说,包括苏子修。宋翎其实还是害怕的,害怕玉柳容是来真的。当初她跟着苏子修来祁国,全是凭着一时的意气用事,满心只想着要陪伴苏子修左右,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可以。

苏子修原本离他们较远,现在走近了,闻到一股脂粉的香气,然而就在这时,苏子修不经意地蹙起了眉心。刚刚四散的粉末留在空气中的余味已经不多了,他下意识地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自己被留在祁国,再也回不去昭国了怎么办?这种后果宋翎以前是不会想,现在是不敢想。她是昭国丞相之女,如今隐姓埋名地待在祁国,不想被迫成了异国太子的一个小妾。如果这样的话,她不仅无颜见远在昭国的父兄,也无缘于苏子修,宋翎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宋翎和榛子年纪相仿,又取了一个差不多的名字,两人凑在一起玩玩闹闹的样子,苏子修也是看惯了的,经常是宋翎欺负榛子。

宋翎还是不擅于在心里藏事,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连榛子也看出来了。上次榛子的脸莫名其妙地发痒,她顶着一张红脸过了好几日,这才慢慢地正常起来。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好了之后,他就把这事扔到脑后去了。

看着榛子现在花脸的模样,苏子修其实也想笑,但他还是对宋翎摇了摇头,似是责备地唤了一声:“松子。”

苏子修问宋翎是怎么了,难道在崇晖宫里遇到了什么事?宋翎支支吾吾地找了个理由,说自己看见那两个侍女被采血,一时被吓住了,害怕哪一天会轮到她。

“不好意思,我原本只是想吓一吓你,没想到一口气吹得太用力了。”宋翎说道。

“对了,修哥哥,我有事问你。”宋翎不想苏子修再问,于是主动岔开话题,拿出了那个香囊。这个普通的小香囊今日居然能接连得到祁国太子和太子妃的注意,自然要归功于它特殊的气味。

宋翎一开始看到榛子变成了一个粉人,现在粉和了水,他又成了一个粉糊的人,脸上花一道白一道的,令人看了就想发笑。

宋翎打开香囊,小心地从里面摸出一粒干花苞,问道:“修哥哥,这个是什么?”

“松子,没有你这么使坏的,把粉朝着我的脸吹做什么?”榛子气哼哼地说道,头一件事就是对宋翎兴师问罪。

苏子修先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道:“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记得从前我想教你认识几种草药,你还嫌麻烦。”

榛子就着淋在脸上的茶水,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再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终于觉得眼睛没事了。

宋翎说道:“今天太子妃问我身上为何有药味,我把香囊里的东西给她看了,太子妃身边的大侍女篆儿还特意问了我,是否晓得这种干花是什么,我只能老实说我不认得,就想着回来问问修哥哥你。这种是什么药,我好像从未见过?”

苏子修原本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前段时间为了给宋翎治烫伤,他翻出好多医书,如今闲着正好能仔细看一看,所以并不理会这两人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这时他听见榛子的惊叫声,起身手疾眼快地抄起一碗凉茶,正确无误地泼在了榛子的脸上。

苏子修温和浅笑,说道:“这是菥葵的花苞,晒干了制成药的,平日不常见。它的气味特殊,带在身上能使得虫蚁不近,所以我就想到在你的香囊里放上几粒。”

“阿嚏!”榛子想不到宋翎会突然暗算自己,冷不丁地就打起喷嚏来,但打喷嚏还不是最惨的,惨的是他的眼睛。榛子不禁大声呼喊道:“哎呀!不行,我看不见了,这粉都到眼睛里去了。”

宋翎想到这两天身上一个包都没有,这个从未听过的菥葵果然好用,于是说道:“好是好,就是气味有点大,要不然还是在家的时候带着,我闻着还好,但出去的时候别人老是会问。”

宋翎又凑得近了些,趁着榛子不注意,鼓起腮帮子吹了一口气,粉末一下子纷纷扬扬起来,榛子没有任何防备,被扑了一脸白粉。

说着宋翎还把今天太子妃送她的东西拿给苏子修看。

榛子忍不住再一次感叹道:“这祁国人真小气。”

这两日不知苏子修是怎么了,以前从不对女人的脂粉感兴趣的人,居然一下子转了性,看也没看其他东西,只拿起那两盒胭脂膏,打开后仔细闻了闻。

“真的吗?”宋翎也是惊讶不已,凑过去瞧。

“修哥哥,你闻什么呢?”宋翎看得疑惑不已。

榛子只得将粉盒打开来看,瞄了一眼就嚷嚷出来:“这里头怎么只有半盒子粉,敢情这太子妃是拿自己用过的东西赏人了?”

苏子修微蹙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表情仿佛一下子明朗起来,他本来还是三分猜测,现在能有八九分的把握了。

宋翎不依不饶:“你先看看再说。”

宋翎还是被蒙在鼓里,追问道:“修哥哥你说啊,光笑是什么意思?”

榛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不就是茉莉粉吗?再说了,祁国的东西可不见得有咱们那里的好。”

“你先闻闻再说。”苏子修将这两盒胭脂膏还给了宋翎。

宋翎见榛子一个劲地摆手,有心逗一逗他:“你闻一闻,这粉香得很。”

宋翎不知道苏子修在打什么哑谜,依言用鼻子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花香气袭来,甜腻得齁死人,宋翎一向相信苏子修,苏子修从不会平白无故地耍人。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这甜腻的气味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不是纯粹的脂粉香气,但究竟是什么,宋翎实在辨别不出来。

“我要这东西干什么?”榛子看到宋翎一脸蠢蠢欲动的表情,忙推辞了。他想到了当初宋翎为了试胭脂的颜色,故意在他的脸上画了两个红红的“猴子屁股”,这事想起来就是一段噩梦。榛子暗中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对女人的脂粉感兴趣了。

“修哥哥,好像是有一点怪气味,不过我又闻不出来是什么。”宋翎刚刚只顾着埋头研究胭脂膏,抬头却发现苏子修已经走了。

宋翎见榛子老是盯着粉盒看,于是半开玩笑地道:“榛子,你喜欢的话,不如送给你了。”

从此之后,苏子修忽然对太子妃的病关心起来,不时会问宋翎一些太子妃的近况,毕竟宋翎也近距离见过太子妃了。其实说起来,太子妃究竟是什么病宋翎也是一头雾水,毕竟崇晖宫中把消息捂得很严实,就连楚轻莞也不清楚内情,她这样一个小角色怎么能知道?

宋翎笑了出来,想想也是,话糙理不糙。

不过苏子修突如其来地发问,倒是引起了宋翎的注意。她将信将疑地问苏子修,难道他真的想要给太子妃诊病?堂堂昭国的皇子给祁国的太子妃看病,总有点自降身份的嫌疑,将来传回昭国也不好听。

榛子恰好就在旁边,盯着这个色泽光艳的小玩意儿看了一会儿,觉得精巧是精巧,只不过……因为公子和松子都不是外人,榛子就直愣愣地说了出来:“啧啧,都惦记着要放你的血了,居然只给一盒粉,祁国人也太小气了。”

苏子修的不置可否,引起了宋翎的担忧。玉柳容曾经半开玩笑地说邀请苏子修当一回大夫,宋翎还不当一回事,因为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玉柳容绝对没藏什么好心思。这位太子爷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让苏子修当教书夫子,一会儿又让他当大夫,这都是变相地要苏子修为他做事。

那是一个宝蓝珐琅镶嵌米珠的鸭蛋状盒子。

还有一个原因,在祁国的这段时间,苏子修始终韬光养晦,恨不得自己那小小的质子府能隐身在世俗之外。如今苏子修想要给太子妃诊病,这个跟他一贯远离是非的态度是不符的。

宋翎回到府上,自然免不了说起这事。宋翎说到今天倒霉地被拉去试血,更倒霉地还中选,觉得那个写方子的人就是个江湖术士。哪有用人血做引子的?苏子修只是笑笑,说历史上还真有用人肉来入药的。宋翎被吓得吐了吐舌头,好一会儿不再说话,后来想起什么,才把太子妃赏的茉莉粉拿了出来。

若病的是旁人,苏子修出于医者仁心,为其诊治不奇怪,只是关键在于太子妃的身份太过特殊。她是卢国人,又是祁国的太子妃,而苏子修是昭国人,此事牵扯到了当今天下最有实力的三个国家。

这日把宋翎送回去的时候,太子妃命身边的侍女取了一盒茉莉粉赏给了宋翎。这不奇怪,太子妃时常会赏赐一些小玩意儿,太子妃的东西都是上品,不是寻常货色可比。

一旦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再简单的小事都能被借题发挥到最大限度。只要苏子修答应了,无论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很容易惹事上身。

尽管暂时轮不到她,可宋翎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毛。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好像随时随地就会挨上一刀。

不过苏子修就算听了也仅是付诸一笑,不再多言。

说起来太子妃的运气不算差,三个人符合要求,两个是崇晖宫里的侍女,还有一个是误打误撞的宋翎。两个侍女不用说了,作为奴婢,身体发肤都是属于主子的,要放一点血不在话下。幸好每日所需的量不多,这两个侍女轮换着也替得过来,宋翎到底是苏子修的人,暂时不把她考虑在内,就当是个备用的。

苏子修是第二次踏进崇晖宫,第一次初到祁国,玉柳容为他设宴接风洗尘;这次是以大夫的身份去的,带着的随身侍从依然是宋翎和榛子。不过宋翎不再是小厮打扮,而是以女孩家的模样示人,因为考虑到太子妃是女人,苏子修身边带一个侍女才方便行事。

玉柳容也是将信将疑,什么用人血作引,听着似乎是故弄玄虚,但总归要比那一帮号称“排空驭气”的方士来得靠谱,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准了这个要求。因为有了上头的命令,崇晖宫中的每个侍女都要试血,宋翎正好被楚轻莞留住说话,好巧不巧地给碰上了,想躲都躲不过去。宋翎其实很怕疼,但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自己就是被捎带进去的,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

玉柳容自然十分欢迎,但是欢迎归欢迎,玉柳容却不急着让苏子修去诊病,而是在寒暄过后,一开口就问苏子修要人,而且指名道姓地要宋翎。

其中有一个似医似道的怪人,在为太子妃请脉之后开了一个药方,药方倒是正常,用到的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就是这药引子着实奇怪得很。药引子是处子之血,这说起来也不难,崇晖宫里未婚配的侍女多了去了,找几个处子还不容易?但奇怪就奇怪在,用到的处子之血必须能与太子妃的血相融。这个怪人说得神乎其神,血是人的精神气引,处子之血最为纯净,作为药引最合适不过,据说是用作药引之人的血若是能跟病人的血相融,那么融则顺,顺则通,通则利病,如此一来更能发挥药石之奇效。

要人的时候,玉柳容面不改色,无半点不好意思,根本就没意识到人家来者是客,治病救人更应该被奉为上宾,身为主人家应该以礼相待。他张口就要人,太不合世俗常理了。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有内侍官急于邀功,请来的医者也是五花八门的,甚至胆大出奇地请来了几名方士,说太子妃之病不是寻常的病症,极可能是邪祟入侵,只要除了邪祟,保证百病全消。

宋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玉柳容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要苏子修把她送给他当小妾吧?

太子妃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没有人敢乱说。太子妃似乎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发烧,人有时清醒有时昏沉,一副缠绵病榻、孱弱不堪的样子。太子昭仪、婕妤们名义上是侍疾,但这是为了合乎祖宗规矩,并不用近身服侍,这些事有太子妃的贴身侍女一手包办,所以对太子妃的病情如何,她们也是稀里糊涂的。

苏子修神色淡定,或许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他已听说了太子妃现在的药是以处子之血为药引,不仅是处子,而且还要跟太子妃的血相融,宋翎恰恰是符合要求的三个人之一。可能是那两个轮换放血的侍女快支撑不住了,所以玉柳容想把宋翎要过去,接替那两个侍女。

太子妃对待嫔妾的态度是一视同仁的,不亲近也不冷淡,心情好的时候会召人在跟前说说话。当她得知宋翎是昭国人,而且是跟在昭国七皇子身边服侍的,还颇有兴致地跟宋翎说了几句话,问的无非昭国的风物民俗,宋翎被点名了,就尽量挑些无关紧要的来说。

玉柳容是直截了当地索要,苏子修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请问那两个为太子妃放血的侍女还能坚持多久?”

宋翎原本以为太子妃不会留意到自己,没想到太子妃是病着,但心还是很清楚,目光才稍稍在宋翎身上顿了一下,就有人小声地将宋翎的来历告诉了她。宋翎不知为何,总觉得太子妃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心想是不是她被太子妃认出来了,发现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婢女就是当初抱着她的腰一起落水的小厮。

玉柳容闻言,眉尖微微一挑。他其实一时没想明白苏子修所问何意,但玉柳容是何等聪明之人?稍稍一转脑子他就明白过来了。

宋翎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番,论美貌,太子妃其实一点都不输给楚轻莞。这两人可以说一个是光艳牡丹,一个是清露芙蓉,很难一较高下,只能说是美得各有千秋。宋翎叹息,真不知道玉柳容怎么想的,他说自己喜欢美貌女子,但他的太子妃俨然就是一个大美人,他为何偏偏不喜欢?

“这个……”玉柳容暗暗琢磨着是把这个时间说得长点好,还是短一点好?最后他还是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也不好说,三四天总行的吧。”

那时宋翎看到这位太子妃,只是匆匆的一眼,现在她跟在楚轻莞身边可是能名正言顺地将太子妃的真容看个仔细了。跟记忆中分毫不差,太子妃果然是个大美人,五官标致,无可挑剔,如今在病中的容颜稍显憔悴苍白,但依然难掩国色天香的本质,要是不生病,定能容色迫人。

“三天。”苏子修就干脆利落多了,几乎没给人留下插嘴的机会,“请殿下给我三天,要是三天之内我治不好太子妃的病,殿下要松子,我再无二话。”

太子妃当时被救上岸的时候人事不知,恐怕已经不记得宋翎这个人了,但是宋翎印象深刻。她被误认为谋害太子妃的刺客,差点就小命不保了。

啊?宋翎已是瞠目结舌了。苏子修刚刚说了什么?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把她给推出去了?宋翎心里不住地哀号,早知道那天她就把实话告诉苏子修了,玉柳容这家伙意图不轨,想要把她纳了当小妾啊!可不是苏子修以为的只是拿她来放点血。

宋翎晓得崇晖宫这地方不比寻常,就算是跟着楚轻莞出入,她的眼睛也是不敢乱看的。其实认真地说起来,宋翎跟太子妃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记得当时还闹了个大乌龙。宋翎初来祁国,不晓得太子妃是谁,一心以为她要投水自尽,结果弄得双双落水,两人都是一副狼狈相。

而此时玉柳容这个一向自认从容的人也不由得怔住了,惊诧于苏子修的口气,也惊诧于苏子修的爽快。

太子妃若是精神好,也会跟前来侍疾的嫔妾们闲聊上几句。似乎有了太子的默许,宋翎就不太受限制了,楚轻莞甚至会带着她一同去太子妃那里侍疾问安。

男人之间讲话就是讲究气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是期期艾艾的就没有气势可言了。苏子修这话相当于给自己立了一个“军令状”,玉柳容要是不说点什么,就真的要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反客为主了。

在皇家有这个规矩,如果主母病了,妾室们要轮流侍疾以示尊敬,也是表明了尊卑有序。太子妃就是崇晖宫里的主母,而楚轻莞作为太子嫔妾,自然要在太子妃跟前服侍。

玉柳容心思一转,既然苏子修都这样说了,他只能一口敲定道:“行!如果你三天就治得好太子妃的病,我保准不再打松子的主意。”玉柳容这明显是话中有话,其间他的目光还意味深长地在宋翎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看得宋翎惴惴不安,一阵毛骨悚然。

其实宋翎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小小的疑惑,就是楚轻莞当了这个太子昭仪,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的?宋翎疑惑归疑惑,但她不会说出来,她跟楚轻莞之间谈不上交心,贸然去问,无疑是给自己或是苏子修找麻烦。楚轻莞乐意找她聊天,她就陪着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玉柳容话音刚落,苏子修就飞快地接口,似乎早等着玉柳容的这句话,嘴角若有若无地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

宋翎去了两趟。她也看出来了,楚轻莞实在没什么朋友,尽管如今玉柳容把她捧得高高的,但是依旧改变不了她的家世硬伤。一个女子若是同时有了夺人心魄的美貌和并不高贵的出身,这还真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其他女子会一边嫉妒她的美貌,一边鄙夷她的出身。宋翎想到了侯婧和缪依灵这两位小姐,她们在提及楚轻莞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态度?

“行,说定了。”玉柳容口头上气势不减,但其实话才出口,他就隐隐有点后悔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头。自己的话说得太快了,他有种莫名其妙地被套牢的感觉。

其实玉柳容自己也说不准,他是想要宠着楚轻莞,还是想借此见到宋翎。

玉柳容还在想自己的话哪里不对,苏子修已经开口请求玉柳容派人带路,领着他去太子妃那里诊病了。

楚轻莞却时常命人来请宋翎,让宋翎过去跟她说话,叙叙在书院的旧情。这其实是不太合规矩的,楚轻莞这位太子昭仪就算再是太子心尖上的宝贝,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皇妾,随意召见别国质子的侍女并不妥当。不过哪怕不妥当,也没人敢说太子昭仪的不是,因为玉柳容是默许的。

玉柳容心不在焉地准了这个要求,看着同样心不在焉,甚至是一脸愣怔的宋翎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玉柳容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刚刚的话还是说错了。

宋翎是不会主动提出要见楚轻莞的,一来她对崇晖宫没什么好印象,生平头一遭踏进那地方,就差点莫名其妙地丢了小命;二来楚轻莞的身份已非往日,跟宋翎这样一个异国质子身边的小侍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了。

苏子修不知是无意还是存心,表面上是要他答应不用宋翎的血,却套出了玉柳容的这一句话。这话终究还是说错了,使自己变得被动起来,什么叫“保准不打宋翎的主意”?只要苏子修能在三天之内治好太子妃,宋翎不仅不用被采血,而且玉柳容想要纳宋翎为妾的念头也给断了。

宋翎再一次见到楚轻莞是在崇晖宫,楚轻莞已是崇晖宫中的太子嫔妾之一。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正妻都只能是一个,其余的都是妾室。宋翎听得底下人称楚轻莞为“太子昭仪”,除了太子妃这位正妻之外,在崇晖宫里还有太子婕妤、太子良娣、太子孺人等,等到玉柳容正式继承祁国大统,从太子变成了天子,她们这些人就可以把名号前面的“太子”二字拿掉了,该封妃的封妃,该封嫔的封嫔,都变成正儿八经的娘娘了。

难怪呢,玉柳容此刻心思雪亮无比,自己十三岁初涉朝堂,接触政事,在祁国跟自家的臣子斗智斗勇,出使国外跟别人家的臣子斗智斗勇,早就习惯了滴水不漏的言辞,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今日算是一时疏忽,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自己被苏子修的三言两语给带偏了,说到底还是太心急。他早就觉察到了,松子对苏子修而言不同寻常,他如果直接问苏子修要人,苏子修十有八九不会答应。而且以苏子修见招拆招的功力,想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回绝他不难。

玉柳容打定了主意,但不知为何太子妃的怪病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尽管几乎把雁阳城中所有的名大夫请了一遍,这病却越发严重起来,太子妃一连数日连床都不能下了。玉柳容是主子,自然会有下面的人铆足了劲儿为他排忧解难,皇宫里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崇晖宫中的内侍官为争功,便想尽办法去外头寻医,寻来的人五花八门,有医者也有方士,令人咋舌。

玉柳容想要拿话把苏子修先套住,没想到光顾着算计别人,自己也被套了进去。但是这时候话已出口了,玉柳容要是再赶着添上一句他可没答应不纳妾,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失面子的事。

这是最高规格的国宴,不仅祁、卢两国,还有昭国以及陈、蔡之流的小国使节,太子妃若是不能正常出席,相当于坐实了那些流言。如此一来祁国的储君夫妇丢脸可是丢到国外去了,所以说玉柳容打定了主意,太子妃就算硬撑着也得陪他一同出席。

所以玉柳容此刻就算是再不爽,也只能冲着两人的背影哼一声。

玉柳容一向自认是心怀天下的男子,不应该让这些私人小事给他完美无缺的形象抹黑。他不想让人在背后嚼舌根,对他的家事指指点点。

宋翎迟迟回不过神来,两个眼睛都发直了,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两个大男人只顾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令她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眼下的形势,无论在战事还是政治上,都是祁国占了上风。一般来说,玉柳容就算下令把太子妃藏起来,不许卢使参见,卢国方面恐怕也不敢提出异议。但玉柳容心里很清楚,这两年外头没少传他跟太子妃感情不睦的流言,要破了这个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接见卢使的国宴上,他携太子妃白绮梦一道出席。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表面文章谁都会做。

苏子修不是感觉不到宋翎的异样,在前往太子妃的寝殿的路上,他趁人不注意在宋翎耳边笃定地小声说了句:“你放心,你不会被人要去放血的。”

玉柳容自从上回为宋翎送了消除疤痕的药膏之后,就再也未主动露面了。其实这也难怪,对玉柳容而言,眼下治好太子妃的怪病才是重要的事,毕竟卢国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十天半个月内就能到,要是太子妃的病依然没起色,到时候也只能找个理由来搪塞卢使了。

宋翎原本就心情郁闷,听了这句话不仅没感到安慰,反而更觉得悲怆。自己就该一早把“内情”告诉苏子修,玉柳容根本就是意图不轨啊。而眼下就是两个人没有事先通气的后果,不知道现在苏子修在想什么,反正宋翎此刻是满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