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江山作嫁 > 第二十一章 祁卢

第二十一章 祁卢

这两天里,要说传得最热闹的,莫过于卢国将派出使节前来祁国议和的消息。

即使宋翎想不通,但她还是很相信苏子修。苏子修说未必,那么他们极可能一时还真回不了昭国。

众所周知,祁太子妃是卢国人,乃卢国白相国之女,早年间嫁到了祁国。先时祁、卢两国的仗打得不可开交,大家都不太看好这位可怜的太子妃,毕竟自己的夫家跟娘家打仗,不管谁输谁赢,她都得跟着倒霉。

然后他又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留下宋翎一个人想不明白。祁国当初跟昭国订盟约,不就是为了限制昭国出手相助卢国?现在两国讲和了,当初的盟约也没啥意义了,祁国方面还扣着昭国的皇子做什么?于情于理,难道不应该将苏子修送回昭国?

太子妃失宠是必然的,说不准哪一天就不明不白地被废了。但如今的情势突然扭转,祁、卢之间要议和了,卢国服软也服得很彻底,毕竟实力不如人,硬扛着打仗还不是吃眼前亏?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昭国被祁国笼络住了,要昭国派援军,估计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苏子修当时一边看书,一边用蝇头小楷写注解。听了宋翎的话,正在疾速游走的笔锋连顿都不曾顿一下,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四个字:“我看未必。”

既然外援是指望不上了,卢国的和谈政策也就明朗了。他们满足了祁国提出的全部条件,要地给地,要钱给钱,还特意派出了朝中重臣充当使节,连夜赶往祁国的首都雁阳城,目的就是跟祁国重建邦交,最好能促成两国结盟,在今后的几年间互不侵犯。毕竟打了一场硬仗的卢国,比祁国更需要休养生息。

宋翎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机灵,只是一思考这些事,心智就不够用了,她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苏子修:“如果祁、卢两国不打仗了,议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昭国去了?”

在这个局势微妙的当口,来自卢国的祁太子妃作为两国关系的重要纽带,自然而然地成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而卢国使节此行来到祁国,除了两国和谈之事,就算只是走了一个象征两国和睦的程序,都绕不开拜见太子妃。

以前的宋翎一点都不关心战事,因为她身在闺阁,打仗离她太遥远了。不过“不关心”是从前,现在苏子修成了昭国在祁国的人质,处在这个复杂的局势当中。古人所谓“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拔一毛而身为之变”,谁知道他们打不打仗、讲不讲和会不会影响到苏子修的安危?所以宋翎现在对这些事很关心,不仅关心,还要操心,因为她要设身处地地为苏子修反复思索揣摩。

祁国大捷,举国欢庆之余,崇晖宫的主人玉柳容心里却藏着一丝担忧,卢国的使节已经在路上了,然而太子妃如今的样子,怕是难以见客,更何况是在正式场合接见外宾了。

宋翎觉得自己也是能松口气的人之一,毕竟不打仗了是好事。祁、昭、卢三国之间常常有战事,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打来打去最后把周边的小国都变成了各自的附属国。如今的天下,只剩下了三个有实力的大国,互为抗衡,其中祁国最强,昭国、卢国次之。

太子妃身体不好,这事很多人知道,尤其这两年里,祁国皇室大大小小的国宴家宴太子妃几乎从未列席,而且缺席的理由都是身子染恙、卧床养病。太子妃体弱多病的事,渐渐地就在皇室宗族中传开了。因为太久未露面,大家对这位太子妃的印象都模糊了,似乎一提起“太子妃”这三个字,无论是谁,最先想到的肯定是一个病容憔悴的妇人形象。

祁、卢两国交战的阴云密布了大半年后,到了议和的阶段,祁、卢两国的当政者、寻常百姓,恐怕还有主动或被动被卷进这场战事的人,终于都能长长地松一口气了。

但是太子妃身染怪疾之事,几乎无人知晓,就算是崇晖宫里,也只有太子玉柳容和近身服侍太子妃的几名心腹侍女知晓内情。这事一星半点的消息都不曾透露出去。当初宋翎初到祁国,误打误撞看到了太子妃发病,差点还因为这事丢了小命。可见太子妃的病有多么说不得,那就是崇晖宫的忌讳,谁碰谁死。

如今既然卢国肯主动服软,祁国的想法是不如在议和的条件上大大地捞上一笔,让卢国赔款割地,这样祁国也不算吃亏,还有不少实惠可得。

玉柳容对自己的太子妃原本就是敬而远之,因为是政治联姻,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在太子妃莫名其妙得了怪病后,玉柳容更是对她避之不及,恨不得把她束之高阁。但如今是藏不住了,卢国的使节说到就到,若是正式见了面,太子妃身染怪病的消息无疑是纸包不住火的。

卢国毕竟是个立国百年的大国,祁国想要一口吃掉卢国是不现实的。如果再这么消耗下去,祁国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另外时间上也拖不起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秋收,若是迟迟不撤兵,国内大量的青壮年滞留在卢国,会影响祁国的秋收,百姓们的吃饭就成了问题。再者昭国也是个潜在的威胁,虽说祁国跟昭国订有和平盟约,但关键时刻也不得不防。若是昭国在祁、卢两国战事胶着之际,趁机出兵施压,迫使祁国面临两线作战,祁国虽强也是吃不消的。

自从太子妃患病以来,太医院的御医们不停地往崇晖宫里跑,但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病怪就怪在找不出病因,而且在每年春夏两季发作得尤其厉害,每到发病的时候,太子妃的前胸、后背甚至是脖子和脸颊上,会冒出许多红疹子,顶尖有脓,形成肿块,奇痒无比,但又不能抓挠,因为破了会疼得不得了。严重的几日还会伴有高烧症状,这时候别说下榻行走了,整个人都会因高烧而昏昏沉沉的。

目前祁国已决定退兵,同意议和也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战事迁延数月,祁国一方的损失也不小,而且悬军远征,补给线拉得太长,卢国又拼死抵抗,祁军方面也是损兵折将。

请来的太医看不出症结所在,皆束手无策,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用普通的法子退热,用寻常治风疹的法子来治,其效果自然不佳,只是暂时缓解表面症状而已,无法彻底根除。

卢国首先顶不住了,毕竟祁军太过生猛,这是狠狠地朝着自己的门牙打。战事胶着也是外交行动尤为活跃的时候。卢国方面派出外交特使,请求祁国退兵。

太子妃的病治不好,这在大家心里是一个共识,但偏偏有人不信邪,这人就是玉柳容,他非要找到治这种怪病的能者。

卢国在被迫放弃蒲安、垣水一带的土地后,在汾州城数十里外的落邱山筑下堡垒,抵抗祁军的进一步入侵。汾州城和回夏城相当于是祁国的陪都,意义重大,若是失陷,都城就会陷入危急。卢国深知这一点,在落邱山附近的抵抗尤为激烈。一路士气高昂的祁军在这里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两军僵持不下,战事呈现出一种胶着的状态。

这两年太子妃闭门养病,几乎没有一次是跟玉柳容一同出现在人前的。站在塔尖上的人自然容易招来关注,更何况他们是除了祁帝和祁后之外,最受人瞩目的一对夫妻。外头关于储君夫妇不合的流言,已经悄悄流传开了。要是这时候太子妃身患怪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对玉柳容本人乃至整个崇晖宫的声誉都有影响。

祁军士气正旺,雄心勃勃,有意挥师南下,乘胜追击,朝着卢国的腹地挺近。两路兵马分别进攻卢国的汾州和回夏,试图对卢国的都城形成夹击之势,从而逼迫卢国向祁国臣服。

玉柳容的确不喜欢自己的太子妃,不过身为皇族,做做表面功夫,尤其是夫妻之间的表面功夫,还是需要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喜欢别人暗地里对着自己的后院指指点点,尤其玉柳容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更加容忍不得。

祁、卢两国这场战迁延数月,今年年初,祁国就谋划要出兵卢国,并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战前准备,包括与昭国结盟,以此来孤立卢国。今年三四月,祁国大举出兵入侵卢国,祁国大军悍勇如虎,自战鼓敲响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捷报频传,顺利地攻下了卢国北部边境的蒲安、垣水一带十余个城镇。

玉柳容如今打定主意,既然宫里的太医治不好,就在外头去找。对外的说辞就是太子妃常年染病,征集民间的能者,谁能将太子妃的身子调理得有起色,必然重重有赏。

太子殿下纳妃确实是一件大事,雁阳城中的百姓足足议论了好几日。不过这事很快被另一件大事给压了过去,就是祁国决定停止对卢国用兵,接受卢国方面提出的议和要求。

其实这样的说辞玉柳容也是有考量的,首先怪病的事不能透出一点风声,再者太子能主动为太子妃广寻医师,正好可以打破储君夫妇关系不睦的谣言。虽然说卢使来祁在即,这样“临阵磨枪”的做法多多少少有点做给卢国的“娘家人”看的嫌疑,但是还有谁敢说太子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