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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太子党

“她敢对姐姐下手?若是如此,太后、皇上都也饶不了她。”

众妃嫔七嘴八舌说完之后,却听苑婕妤慢悠悠道:“大家都先别急,我虽然怀了皇嗣,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而且,有孕是极不容易的,这几日我一直觉得很不舒服,大家还是少说几句,我怕这些话传到娘娘耳朵里去,我会遭人嫉恨的。”

“这也说不定,她那么狠毒……不得不防啊!”

康嬷嬷气得色变,胸口起伏不定,跟在凤涅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也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凤仪宫里的心腹,自然知道真相如何,可如今从别人嘴里听说,简直匪夷所思,啼笑皆非,一个个极为愤恨。

听着一帮人惺惺作态到此,凤涅才叹了口气,迈步慢悠悠地晃了出去,“是什么那么狠毒,不得不防啊?”

这一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众人却说得津津有味、活灵活现,仿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们都在场一样。

水阁边上站着有四五个妃嫔,将苑婕妤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似的,猛地听到声音,见到凤涅出现,一个个变了脸色。

“听说梅仙姑娘落水,是她亲手推下去的!这么狠辣的毒妇,让她掌凤印,我们一个个也没好日子过,迟早要被她害死。只希望苑姐姐好生地诞下皇嗣,将她取而代之,那么众姐妹才有好日子过。”

“见过皇后娘娘。”躲也来不及了,几个妃嫔急忙绕过甬道,心怀鬼胎地上前行礼。苑婕妤也不疾不徐地过来行礼。

“岳贵人又算什么?你们没看到吗?原先懿太后身边儿的梅仙姑娘有多风光!还不是被她害得极惨。我听说,她就是嫉妒梅仙姑娘跟万岁爷青梅竹马,所以容不得梅仙姑娘,在中津行宫的时候,用尽了法子要害梅仙姑娘呢。”

凤涅扫了众人一眼,道:“大家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什么歹毒啊?说出来,本宫也防着点儿。”

凤涅轻声道:“都别出声儿。”却听得那边继续说道:“就是!那毒妇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偏偏皇上宠爱有加。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她宫里的宫女被她压迫不过,要投毒杀她,结果事情败露被押到了内务司,连岳贵人也一并遭了殃,严刑拷打不说,后来还是她亲自去毒杀了两个人呢,这样狠毒心肠的居然能掌六宫。是不是老天也看不过眼,才让她生不出孩子来?”

众人惊慌失措,胆小的已吓得想到了被送到内务司跟思且岳、思簪殊途同归的场景,一下子如老鼠见了猫,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康嬷嬷一听便迈步往前,子规急忙抬手拦住。

只有苑婕妤虽然有些色变,却还镇定,轻声道:“请娘娘恕罪,方才姐妹们在一起,闲话些无聊的事,娘娘不必介意。”

隔着假山,只听另有人道:“可不是吗?瞧她那副张狂的样儿,白白占了凤位两三年了。万岁对她又格外恩宠,别人加起来也没她承宠的次数多,也没见她有个一子半女……早听说有朝臣上奏万岁爷,要废后了,难得万岁独宠她……如今苑姐姐先怀了皇嗣,看她还能风光多久!”

凤涅道:“可是本宫听得煞有其事的,很想知道你们到底说的是什么。谁来跟本宫说一说啊?”

凤涅一听,便停了步子。康嬷嬷同子规一左一右,同样也听得明白,都也色变,康嬷嬷露出恼怒之色,子规的脸色却变得极冷。

周遭几个妃嫔没有一个敢做声,胆小的已经吓得有些脚软了,有人嘴唇哆嗦着,眼睛四处看。只有苑婕妤道:“就是……说前日里宫女下毒的事,众位姐妹都在痛斥那逆贼,说她恶毒,幸喜天佑娘娘平安无事。”

凤涅边走边看,行到一处假山旁,山石之外便是一处水阁,依稀传来人声,隐隐听到有人说道:“姐姐诞下皇子,那凤仪殿怕是要换主儿了。”

妃嫔们一听,急忙纷纷应和,“是的娘娘,便是此事。”

将近秋末,天气微凉,御花园的花儿有的还在盛放,有的却已凋零。

凤涅扫了一眼她们,又看苑婕妤,笑道:“苑婕妤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之后格外伶俐了些?”

只是郡主留在王府那错综复杂的一夜,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以郡主的不屈不挠,朱镇基的毫无节操,不会发生的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了。

苑婕妤神情有些僵,却仍面带着笑容,“谢娘娘夸奖,娘娘不嫌臣妾愚笨就好了。”

凤涅觉得后来发生的场景很像是电视剧里滥用的片段,女主角伤心离开,男主角穷追而去。只是大概朱镇基当时追也是出自无可奈何,郡主是留在他府中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还得他担着。

凤涅道:“笨一些未尝不好,笨人素来是比较有福气的。太聪明的话,容易有些花花肠子。”

那一夜过后,大概柴仪曲终究发现了无法挽回,一怒之下便离开了秦王府。

苑婕妤双眉一蹙,微笑道:“娘娘这话……臣妾有些不太明白,难道娘娘觉得臣妾有什么花花肠子吗?”

然后,以郡主那韧性劲,若是想要找个借口留在王府一晚,似乎也不是难事,若是她豁出颜面不肯走,秦王总不敢光明正大地把她往外赶。

“本宫只是一说,”凤涅望天,淡淡道,“本宫只是觉得你太会说话了,容易费心耗神。既然有孕,就好好地安心保胎才是。”

凤涅听得啼笑皆非,“这闹得可真够大的。”她想来想去,猜疑是朱镇基听了自己的话,决定跟柴仪曲挑明了,结果就伤了郡主的心。郡主彷徨数日,大概就想再挽救一下彼此的关系,于是跟太后假借朱镇基相请的名头去了他府上……

苑婕妤神情微变,眼睛里露出几分锋芒,不软不硬地说道:“回娘娘,臣妾所怀的是后宫里的头一胎,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寄予厚望,臣妾当然会尽心尽力保住龙胎,顺利诞下皇嗣的,请娘娘放心。”

凤涅急忙让子规再去细细打探。子规做事很是靠谱,片刻回来后,道:“娘娘,奴才找了季公公,打听清楚了,听秦王府的人说,昨晚上柴郡主是歇在府上的,只不过,是不是王爷请她留在那里的就不知道了。只是早上……郡主匆匆出了府,却并不是回宫,而是出了城,然后一刻钟后,王爷才也带了几个人追了出去……如今王府的人正在追呢,方才万岁爷也派了骁骑营跟九城兵马司的人去找了。”

几个妃嫔一听,暗暗互换眼色,有的露出得意神情。

“他们两个一块儿走的?”凤涅兀自觉得不可相信,难道只是一晚上的工夫,朱镇基那儿便又开了窍,发现自己可以喜欢女人,于是跟柴仪曲双宿双飞去了?

凤涅沉默片刻,望着苑婕妤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骄傲神情,淡淡笑道:“挺好,本宫很喜欢……你就好好的吧。”

凤涅挑眉,急忙细问。康嬷嬷道:“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只听闻昨儿郡主娘娘说三王爷相请她去府上坐坐,惠太后便准了她出宫,谁知道这一坐,到晚上也没有回来,今儿早上才有人进宫来报消息,听闻郡主娘娘同秦王两个离了府,如今不知所踪呢。”

康嬷嬷怒视着苑婕妤跟其他妃嫔,却也只能跟着凤涅离开。子规的神情却依旧冷厉如霜。众妃嫔目送凤涅走远后才道:“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一时竟没看到?”

康嬷嬷道:“娘娘,奴婢刚才在外头看到秦王府的管事匆匆忙忙进宫来,然后万岁爷那边儿就乱了起来。奴婢问了个小太监,说一大早上秦王就跟郡主娘娘两个匆匆出城去了。”

“方才吓死了……她听到我们所说的,会不会加以报复?”

凤涅见状,便先叫小太监进来,领着朱安靖去国子监上学,问道:“什么事儿?”

“怕什么?她的凤位也坐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苑姐姐取而代之,我们便把今日她给的恐吓羞辱一一还给她。”

正说到这里,外头康嬷嬷急急地进来,道:“娘娘,了不得,奴婢刚才在外头听说了一个消息!”

“就是,起初还以为是范家的女孩儿,谁知道不过是个远方亲戚家的孤女而已,怪不得只受了一年的宠爱就入了冷宫。自古以来哪有入了冷宫的皇后又出来的?以后她还得回去,看着吧!”

朱安靖道:“这样也行。”

“是啊是啊,不必怕她!如今苑姐姐有孕,要好生保住龙胎,免得那毒妇……看她方才那样儿,让人不寒而栗,好像瞧不起苑姐姐似的!”

凤涅道:“也不用这样,以后她跟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回来跟皇婶说。”

苑婕妤听到现在,就也冷冷一笑,下巴微微挑起,手在小腹上摸了摸,说道:“慢慢地走着看吧。”

朱安靖见她欲言又止,忐忑道:“皇婶,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跟她玩?那我以后不跟她玩了。”

凤涅出了御花园,康嬷嬷气得嘟囔不止,“娘娘干吗轻饶了她们?活该狠狠地掌她们的嘴才是!打得她们说不出话来,这还算轻的!”

凤涅看他一脸认真,便笑道:“好吧,你记得皇婶的话就行了。总之凡事要多个心眼儿。嗯,去上学吧。”

凤涅笑道:“苑婕妤有孕呢,吓着她就不太好了,那本宫又得多一个歹毒的罪名。”

朱安靖道:“真的,皇婶。”

“一帮狐媚子信口胡言,娘娘别听她们瞎扯,”康嬷嬷恨道,“这些人一个个地都反了天了,不就是有个身孕吗?瞧把苑婕妤巴结的,还真当凤仪殿要换主子了,也不看看她那尖嘴猴腮的德行……奴婢真是气不过。”

凤涅道:“你真的没吃?”

凤涅轻描淡写道:“气什么?本宫倒是希望她能有福气诞下个孩子,只怕……”

“就是些……御膳房里做出来的糕点,看起来极好吃,可是阿靖记得皇婶的话,都没吃她的,只是跟她一起玩。”

这话只有康嬷嬷同子规听见,康嬷嬷心头一动,“难道娘娘是想……”

“什么好吃的你没要?”凤涅问道。

子规见她显然是会错意了,心惊之下,赶紧大大地咳嗽了一声。

“她挺好的。”朱安靖道,“经常会给阿靖讲讲故事,给阿靖好吃的。不过阿靖都没要,她还陪阿靖捉虫子。”

“这事儿,不劳本宫想,自有人去想呢。”凤涅一笑,扫了子规一眼,“你们也别费心多想了。”

“哦?玉叶?”

康嬷嬷纳闷,却不敢问,正行走间,迎面有个宫女过来,行礼道:“参见娘娘。”

朱安靖道:“是咱们凤仪殿的几个,悦儿她们……另外最近认得了太后娘娘宫里的玉叶姐。”

凤涅停了步子,看她有些眼熟,康嬷嬷轻声道:“娘娘,是那个玉叶儿……”

凤涅点头道:“对了,你跟哪些宫女儿太监玩呢?”

凤涅才记起来,却见宫女玉叶身上的服饰鲜艳,跟先前跟着魏才人在浣衣局时的灰头土脸不可同日而语,便道:“你是跟在太后身边的玉叶?”

朱安靖见她露了笑影,才道:“皇婶都是为了阿靖好,阿靖自然就牢牢地记着,不会乱来的。”

玉叶轻声道:“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给娘娘请安啦。”

凤涅心中很是欣慰,摸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真乖,这样皇婶就放心了。”

凤涅道:“客气,数日不见,你竟高迁了啊。”

他举起手来,扳着手指头念叨完毕。

玉叶仍旧垂着头,宠辱不惊似的道:“多谢娘娘,只是太后娘娘看得起奴婢,故而挑奴婢到身边伺候……奴婢粗笨,难得娘娘不嫌弃……”

朱安靖认真道:“皇婶先前对我说的话我都谨记着呢,一来要留意时辰,不许太晚,第二身边儿要有凤仪殿可靠的人跟着,不许孤身一个,第三要防备有意跟我套近乎的人,有人要是想要引我去什么地方,或者给我什么吃的,都不许去也不许吃。”

凤涅见她真是口齿伶俐,应答又得体,便垂眸细看。却听玉叶又道:“对了娘娘,奴婢是奉太后的旨意,来请娘娘过去说话的。”

凤涅见他露出撒娇之态,便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皇婶只是担心你。你若是安然无事,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去。”

一行人前往惠太后的长春宫,见礼后落了座,凤涅抬眸,却见太后仍旧一袭青黑墨纹素衣,乌木发钗单绾的发髻,手隐在袖子中依旧不停地捻着佛珠。

朱安靖道:“是啊。”见凤涅神色有些松动,便又蹭上来,抱住凤涅的手臂,道:“皇婶,你不生阿靖的气吧?”

只是不知是否是凤涅的错觉,依稀觉得太后的面容清瘦了些似的,显得眉眼越发分明了。

凤涅有些意外,“你母妃是威远侯谢氏一族的?”

凤涅便低着头,柔声道:“臣妾这几日事多了些,有些疏懒了,不曾常来探望太后,还请恕罪。”

朱安靖一听,便有些兴奋似的,道:“皇婶你知道吗,原来瑞妃是我母亲的堂妹妹,算起来,我还得叫他一声小姑姑呢。”

太后道:“我还未曾问你身子好了没有,你倒是先告起罪来了,你这孩子,同我也太客气了些。”

瑞妃是谢霓封妃后的称号。凤涅闻言笑道:“阿靖,你最近的人缘倒是挺好的,好些人陪着你玩呢。”

凤涅垂眸谦恭地说道:“臣妾来给太后见礼,乃是应该的,是臣妾当小辈的心意,并非客套。”

朱安靖站在凤涅跟前,倒是一副乖乖的模样,道:“皇婶,阿靖没到别的地方胡闹,只是跟着些宫女太监玩耍——嗯,昨儿在御花园里遇到了瑞妃,就跟她多玩了会儿。”

太后一笑,“难得你一片孝心,来,你坐近了些。”

次日平明,凤涅晨起,正捉着朱安靖问话。

太后身边的嬷嬷搬了垫子上前,凤涅便起身,在太后身边一臂之遥重又落座。

“卑职明白。”

太后道:“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你宫里出了点事……幸喜你是个有福气的,那些想害人的,反而自害其身。”

那人停了片刻,最后道:“罢了,好好地看着她吧。”

凤涅微笑着,“有太后跟陛下的荫庇,些许宵小算不了什么,太后也放心便是。”

“陛下若是想要她死,也是容易,卑职再想其他法儿得太后手中之物便是。”

太后点头念道:“你说的是,这就叫作害人害己,冥冥中自有造化呢……让她们造去,咱们自己不亏了自己的德行便是了。”

“何罪之有?”回答的声音淡淡的,波澜不惊,“你做得极好,不然她又怎会信呢?只不过,朕只是没想到她又……”欲言又止,带着淡淡冷意。

凤涅也道:“太后说的极是。”

片刻之后,那门内才有人道:“主子,方才迫不得已,对主子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太后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儿,听太医说,苑婕妤有了身孕了……”

阴暗的宫室门开,有一道影子出来,背上扛着一个黑色的布兜,极快地消失在重重宫阙之间。

凤涅道:“正是呢,太后。”便抬眸看她。却见太后脸上没什么喜色,依旧是淡淡的,半晌却发出一声叹息。

那人道:“我想要太后手中的先帝遗诏。”

凤涅微笑着道:“这是后宫的喜事儿,太后为何叹息?”

梅仙写道:你想我做什么?

太后停了手上的动作,叹道:“这的确是后宫的喜事,天子登基也三年了,好不容易传出这个喜讯,倒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了。”

那人一笑,道:“很好,乖巧,识超。那接下来,你愿意同我合作吗?”

凤涅道:“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了信儿就好了,以后凤子龙孙,还多着呢。”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朱镇基说的“生十几二十个不在话下”之类的。

梅仙又咽了一口唾沫,沉默了许久,面上神情变来变去,到最后,终于垂头写道:先帝遗诏。

太后望着她道:“话是这么说,只可惜头一个不是你这里出的,我心里的这份欢喜,到底是差了些。”

梅仙缓缓地抬头看向他,却听他道:“第一,太后跟你说她手中有什么?记得不要扯谎,我的耐心有限,是看二小姐可用才跟你多话,你若是再同我虚与委蛇,那么我便直接叫人送你到窑子里去。”

凤涅见状,便低了头,默默不语。太后道:“我说这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何况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只是我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未免就多心了。”

梅仙的胸口起伏不定。那人淡淡道:“二小姐,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总该会权衡利害,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凤涅一听,也知道是康嬷嬷说的那件事,其实这件事对惠太后来说应该是很难启齿的,堂堂皇后,竟差点儿被个贵妃夺去凤位,就算现在,也没能将对方彻底打压下去,反而跟她平起平坐,看着对方难免时时碍眼。

梅仙低头又写:为何要牵连我?那人望着梅仙,又道:“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把心思放错了地方。其实并非是我等牵连你,而是你自己选择的,到现在这一步,你已经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了。当初你在鹞子嘴上拼命一跳,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难道你就毫无遗憾?你如今总算苟活了一条性命,难道就不想做点儿什么?”

太后这是不惜拿出她自己的事来,警醒着她呢。

而那人不停煽动,“何况现在南方黾池决堤,十万灾民无处安置,很快就会有暴动……其他各地也安宁不了,内忧外患,正是我们行事的大好时机。”

凤涅正想着该怎么应对,却听太后又道:“听闻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请过太医……不如让太医好好地替你诊诊脉,让他们配个方子出来,未必不能成,所谓事在人为,行不行总要试一试。”

梅仙静默不动。

凤涅只好答应,“臣妾遵命。”

那人冷然道:“以朱玄澹的狠绝,你觉得仅凭太后之力可以成事吗?”

太后道:“天子对你格外宠爱,跟对别人不同,但你也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这几天,天下各地大事频出,我听说,他这两天只能暂歇片刻,他没有去你宫里吧?”

梅仙大怒,几乎想把桌上之物推落地面,一忍再忍,才写道:太后曾许诺……她不由得像捉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但写到中途又停了下来。

凤涅道:“并没有来。”

那人哈哈一笑,沙哑里带了几分戏谑,“现在你也当不成,你自己也明白,在他心里皇后只有一个——他最爱的那个,至于你,大概给她提鞋都不配,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取其辱。”

太后道:“你若是有暇,去看一看他也好……”

梅仙双手紧紧一握,写道:那么我岂不是当不成皇后了?

凤涅道:“臣妾只是怕打扰了陛下。”

“只要你选择跟我合作,你便是太子党之人,将来靖王登基,你便可以羞辱你现在跟曾经的敌人,包括他。”

太后说道:“你这孩子,别人去或者是打扰,你是他心里头的人,又怎么会是打扰……这个时候,他怕是也想见你却不可得的。”

梅仙猛地看向他,写道:你说什么?

凤涅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听太后的。”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他不会再无视你,让你能够向你憎恨的人报仇。”那人说道。

太后说了此事,便又说起柴仪曲同朱镇基,一提起两人,太后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担忧,道:“本来以为见清会收了仪曲那孩子,没想到那孩子看上了镇基……这也好,到底是我们家的,镇基一个闲散王爷,也不亏她……只不过好似镇基不怎么乐意?”

梅仙手不住地发抖,勉强又写了一行:我不会听你的。你到底意欲何为?

凤涅见太后看自己,隐约有询问的意思,就猜到或许是朱镇基去凤仪殿去得太勤了……凤涅便避重就轻道:“这个臣妾略有耳闻,不过,臣妾听闻今早上王爷跟郡主一块儿出城去了?”

那人笑道:“不想听吗?可惜这是事实。我奉劝你,太后若是对你许了什么诺,你可不要轻易去听,太后只仗着朱玄澹碍于颜面之故存孝道罢了。倘若朱玄澹翻脸,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

太后皱着眉道:“是啊,还不知在闹腾着些什么,这大舜朝的皇子,见清是个太懂事的,什么朝政之事都是他担着,可是镇基就是个太懂玩乐的……如今,我只希望他别给他哥哥多惹事就好了,平宁王府虽然素来淡泊,但身份在那里,唉。”

梅仙大恼,手当空一挥,不停摇头。

凤涅便又说了几句好话,太后听了,面色才又慢慢转好,道:“我只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见清了,虽然是天子……理应承担一国的重任,但他有些太劳累了,你有空就去多看看他,多照顾照顾他吧。好了,你去吧。”

那人道:“你这样儿,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动容,反而会觉得甩掉了一个累赘。”

凤涅起身道:“臣妾明白,请太后放心。”

梅仙的手从脸上移开,向着毛笔探去,到中途却又收回。

后宫之内只是微风细雨,前面宫阙却已经起了大风。

那人道:“中津山鹞子嘴上,他眼睁睁地看你跳下河命悬一线都丝毫不动容,甚至在回宫之后为了范悯要治你于死地……我还以为你心里也恨极了他呢。”

将近黄昏时候,天有些阴,勤政殿内,灯火已经点亮,外头的风吹在门扇上,呼呼作响。

梅仙听到这里,便瞪大眼睛。

朱玄澹执笔,凝视着新翻开的折子,边看边抬手揉揉额头,专注之际,甚至连勤政殿的门开了都未曾发觉。

梅仙扭过头来怒视他,那人望着她的眸子,道:“另外,没想到你对朱玄澹竟是如此忠心。怎么,难道你忘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你死了?”

一直到有一丝冷风吹来,那烛光便摇了摇。

“我可不会怜香惜玉,”那人冷冷道,“你最好也给我老实些。”

朱玄澹这才察觉,却也并未抬头,只是道:“终于回来了吗?情况到底如何,还不快说?”

他一抬手,出手如电,只听得啪的一声,梅仙只觉自己脸上热辣辣的,竟被他掴了一掌。梅仙又痛又恼,沙哑地啊了声,又羞又疼,眼中沁出泪来。

耳边却未有回应,只是响起一声低低的笑。

梅仙写完后,那人淡淡扫了一眼,忽地轻声道:“逆贼?”

朱玄澹一怔,这才抬眸看去,却见灯火辉映之中,袅袅婷婷站着的,不是凤涅更是何人?

梅仙拧起眉头,飞快地写道:你们休想!见清……天子睿智,绝不会被你们这些逆贼所害。

朱玄澹目光一亮,将笔一搁,霍然起身,转出桌面迎了上去,惊喜交加,“你怎么来了?也没人说一声?”

他探头一看,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为太子不平而已,扳倒了朱玄澹,皇位便由靖王继承,如何不好?”

季海在一边笑着说道:“请万岁爷恕罪,娘娘不许奴才出声儿呢。”

他的双眼躲在黑色帽檐下,看不真切,目光若隐若现地盯着她。梅仙咽了口唾沫,嘴唇动了动,又在纸上写:难道你们想要……谋逆?

朱玄澹并不去理他,只是看着怀中的凤涅,凤涅笑道:“臣妾怕贸然而来,打扰到陛下,陛下不喜……因此就悄悄地进来,也不许季海声张,若是陛下脸上有不悦之色,臣妾便可以溜之大吉。”

梅仙惊慌地扫向他,那人踱步走到梅仙跟前,“昨晚上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你敢,”朱玄澹低声道,原先枯寂似的勤政殿,乍然不同,连他也觉得心里像开了朵儿花出来了似的,“来了就不许走了。”

“听闻先帝临去之前,曾经给了太后一样东西……”那人沉吟着,不疾不徐的。

握着她的手,护着她往上走。季海笑嘻嘻地看着,怀中拂尘一挥,身边的小太监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梅仙面色惨白,纵然无法发声,却仍旧死死咬住唇,似是生怕自己不小心会说出什么,手中握着的毛笔抖了一会儿,便落在了桌上。

朱玄澹扶着凤涅,一径到了桌子后龙椅边上,往后一坐,便把凤涅搂在自己腿上。

梅仙半晌无语,甚至不能动,那人又笑了一笑,“说到太后,那梅仙小姐该知道我请你来是做什么了吧?”

凤涅转头一看,记得身侧这张桌子,上回她来探他,便是在这桌子上荒唐了一番,那时候还把一个笔架给颠了下去。

梅仙大惊失色,后退一步靠在墙边。那人徐徐说道:“当年大皇子虽死,但曾经追随过他的人却仍旧还在,别看现在是太平盛世表面安然无事,但是曾追随太子之人从未向那个谋害兄长占据皇位的人忠心服从过。无论朝野,从一品大员到军营小卒都有我们的人,甚至……皇宫内苑,太后、皇后以及朱玄澹的身边……”

凤涅想到往日之事,便抿着嘴笑,又去瞅那放在桌子边上的笔架,心想这是不是上次那个。

那人笑道:“二小姐可听说过‘太子党’?”

朱玄澹见她一味地打量书桌,便捏着她的下巴叫她转过头来,“看那些东西做什么?也不好好看看朕。”

梅仙惊地看向那神秘黑衣人,飞快地在纸上写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凤涅这才看向他,“我没有打扰到你吗?”

那人斜睨一眼,淡淡道:“是无冤无仇,但谁叫二小姐乃是太后娘娘的心腹人呢。”

朱玄澹一摇头,“你来,就算是天大的事儿朕也得搁下。”

梅仙浑身筛糠般颤抖,抓着笔勉强在纸上写道:我跟你无冤无仇……

四目相对,凤涅垂眸看向他胸前,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人依稀笑了几声,轻声道:“若是那些满身汗臭的苦力、色鬼见识到这样如天仙一般的人物,必然会欣喜若狂蜂拥而来,不叫二小姐有一时歇息吧。”声音里横着一股浓浓的恶毒之意。

朱玄澹一笑,凤涅趴在他胸口又道:“这个笔架,是先前那个吗?”

梅仙惊呼一声,以手掩面。

朱玄澹闻言,看她一眼,才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原来你还惦记着上次……唔,定然是朕这几天冷落了朕心爱的小凤儿……故而才暗示朕……”

那人抬头看她,斗笠下的双眸射出诡异的光,“倘若二小姐不配合,那明日这京城里头最低贱的妓寮之中,只怕就会多一位知书达理、出身贵门的娇小姐了。”

凤涅忍着笑,“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问问……看这个笔架好好的,如果是上回那个没摔坏的就好了。”

她等来等去,那人都不继续说下去,梅仙抓住笔写道:你想如何?

“就是上回那个没摔坏的,”朱玄澹将她一搂,又俯下身子吻她的脸,“它哪里就敢坏,还巴巴等着再多看我们几回呢。”

他拉长语调,似在斟酌,但这种语气在梅仙听来就好像毒蛇嘶嘶吐信,虽未动作,但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

“堂堂天子,怎么这么没正经。”凤涅笑道,却感觉他热热的唇贴在颈间,一时有些挣扎,“有一次也就罢了,可不许再胡来啦,我听说你最近很是忙碌,在这勤政殿里一个时辰得接见七八位大臣,几乎是日夜都不间断的……喂……”

梅仙听他说得有些古怪,越发心慌警惕。那人将她写过的纸轻轻推到一边,把剩下的白纸依旧往梅仙这边的桌上一推,道:“那我就来回答,只不过,我回答完了就会问你些问题,还要有劳梅仙小姐,请你务必也老老实实地写在纸上,这样的话,我才会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皇宫里去,不然的话……”

她在这边说着,朱玄澹便在那边忙活着,凤涅抬手抵住他的脸,“你有没有听我说?我只是听了太后的话过来探望……怕你忙坏了身子,你别乱来了啊,待会儿若是大臣来了,撞见的话成何体统。”

那人踱步走过来,梅仙急忙向旁边避开。那人低头看桌上梅仙写的字,道:“二小姐真是个知书达理、出身高贵,又识大体的贵门小姐,这危急之时写的字都如此好看。”

“管他们呢,”朱玄澹心火烧起来,又见她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很不安分,更是被撩拨得难受,“先让朕亲一个再说。”

梅仙看他一眼,便急忙抓住毛笔,写道:你是何人?挟持我究竟意欲何为?

凤涅缩起身子来,“不许使坏……你那乖乖的妃子有了皇嗣了,你竟然坐得住,都不肯去看一眼?不看也就罢了,连赐点儿东西都不曾?”

梅仙目光闪烁间,那人便笑道:“聪明,你想说什么,就用纸笔写下来便是。”

朱玄澹一听这个,眼神却有几分冷,寒声道:“什么皇嗣……”

梅仙听得他的声音沙哑里带着几分阴森,一时浑身发颤。她说不出话,目光仓皇四顾,情急之下见桌上竟有一沓白纸,一支毛笔。

凤涅低低笑道:“怎么了?”只是瞟着他,也不说破。

那人蒙着面,头戴斗笠,斗笠底下一双眼睛若隐若现,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二小姐莫怕,我请二小姐出宫来只是为了一件事,若是二小姐肯坦言相告,那便将二小姐‘完璧归赵’。”

朱玄澹看她一眼,忽然道:“小凤儿……”

梅仙后退,靠在桌边,身形摇摇欲坠。

“干吗?”凤涅的手在他胸前的五爪金龙上一点点划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人踱步走过来,道:“范二小姐,你好啊。”嗓音沙哑而陌生。

朱玄澹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发狠般道:“除了小凤儿,没有女人配给朕生孩子。”

此刻,身后脚步声响,梅仙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道黑衣的细长影子,昏暗的光影下,看来宛若幽灵。

虽然早就心中有数,只差一个印证,但忽然听到他这样的一句话,凤涅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震,而朱玄澹把握时机,便要上下其手,凤涅坚决抵抗,却也渐渐失守……两人气喘吁吁,抱成一团之时,殿外似传来声响,凤涅就是怕这个,正警惕着,闻声便道:“有人……”

梅仙摸摸喉头,试图发声,却仍旧说不出一个字。

朱玄澹正在情急,“有人也不敢进来……”

眼前的黑布被抽开,梅仙睁眼相看,却见是在一间陌生的宫室里,桌上一盏油灯茕茕。

越发变本加厉,她的玉带已经被他解下来,扔在地上,凤涅衣襟敞开,很不像话,正忐忑间,这人却似个色狼般咬着她不放。

那人将她双眼蒙住,轻轻抱起,梅仙只觉身子如腾云驾雾,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

凤涅挣扎间,只听得耳畔吱呀一声,勤政殿的门竟被推开。

梅仙大惊,急忙欲叫人,那人在她肩头穴道处一点。梅仙喉头一哽,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朱玄澹没想到竟有人会闯入,正皱眉间,凤涅却反应极快,急忙往外一滚,便从他的腿上滑到龙椅边沿,面前龙案上堆积的奏折跟桌子挡住了她的身形。

而电光石火间,那人探手过来,一把将她揪住,便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朱玄澹恼怒地抬眼看去,正欲喝问。

她还以为是守夜的宫人,便没在意,谁知刚想要翻个身,却察觉不妥。

却听得进门那人已经扬声叫道:“陛下!为何不见老臣!”大步流星地竟往前走来。

梅仙心潮澎湃,想到无限希望时,便睡不着,一直等过了子时,模模糊糊之中,忽然见到眼前有一道人影。

朱玄澹一见来人,便不耐烦,但却不好发作,便先不理他,只是坐直了身子,垂了眸子往下看。

梅仙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浮想联翩,原本以为一切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没想到竟又山重水复。

一看之下,却又有些忍俊不禁,却见凤涅缩在桌子底下,抱着膝盖,正侧脸看着自己,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半羞半惊慌的,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懿太后安抚了梅仙一阵,便起驾离开,自去歇息。

朱玄澹满心的气恼顷刻间飞到九霄云外,他的袍服完整,发丝都不乱一根,自没有不妥之处,便只道:“姬遥,你又有什么事?”

懿太后看着她,见她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笑道:“心里踏实了吧?总之你听我的,这一回,他若是不肯如我的愿,那哀家也不会让他们母子好过。”

姬遥又上前几步,行礼道:“陛下……听闻皇后娘娘在此,本来老臣不该擅自入内打扰的,只不过新得了甘宁卫的快马急信,老臣不敢延迟……”

梅仙原本心如死灰,听了懿太后一席话,心思又活络了过来,“太后……”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道:“不知娘娘……”

懿太后叹道:“这么多年了,那个一直都在长春宫里不出来,他对我也还客气,因此想必是不会加害的。若是能相助你达成所愿,倒也是一件好事,你若是当了皇后,我也自然就不用担心谁会想要再来加害了。”

朱玄澹表情淡淡的,却又扫了一眼身下的凤涅,便咳嗽一声道:“皇后乏了,朕让她到偏殿歇息去了。”

梅仙瞠目结舌,“可,可……为了梅仙……”

姬遥道:“原来如此,那么微臣便可畅所欲言了……陛下,微臣接到甘宁卫的快马急件,乃是钦差刘休明的奏折,说最近甘宁卫周围的鬼夷人蠢蠢欲动,在甘宁卫周遭,鬼夷人已经进行了小规模的骚扰,因为并未大举进攻,因此谢铁翎等人也没有出击,但是现在眼看就要秋末入冬了,每年的这时候鬼夷人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攻击,去年他们收敛了许多,但今年必定会因物资稀缺,而变本加厉起来,而且谢铁翎……”

懿太后道:“哀家会跟你说谎不成?是先帝临去之前,担心哀家被那贱人母子所害,故而命那贱……故而命他尊哀家为太后,又担心他翻脸杀害,便又赐了哀家密旨。倘若天子忤逆,便可把遗诏抬出……跟众位大臣权益行事。”

朱玄澹一听,这乃是军情重事,倒的确无法出声赶人,他一边打起精神听着,一边就看桌子底下,却见凤涅抱着膝,撅着嘴,缩在角落里不知做什么。

梅仙几乎不敢相信,颤声问道:“太后,您真的,真的有?”

朱玄澹心中一动,便抬起腿,伸直了,在凤涅的身上轻轻一碰。

懿太后慢慢说道:“哀家把这个绝密告知你,就是想让你安心,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苑婕妤有孕……哀家会趁机行事,定会成全你之心愿。”

凤涅正在发呆,被他一碰,顿时吓了一跳,浑身震了震,扭头瞪大眼睛看他。

梅仙惊得脱口而出,“什么?”

朱玄澹看着她受惊的模样,差点儿笑出声来,却又怕姬遥察觉不妥,便又赶紧收敛了笑容,庄严肃穆地望向前方,说道:“刘休明是担心谢铁翎不会全力抵抗……”

懿太后道:“哀家的手里有先帝的遗诏……倘若天子忤逆,哀家便可以抬出先帝遗诏——废天子!”

姬遥接着道:“正是,陛下……故而他明里派了一道鬼夷人意图不轨的折子,暗地里却又派了一道,命人加急加密送了回来。方才老臣来的时候,已经派人通知了刘休明的父亲刘大人,等会儿他也会到……不知陛下认为此事要如何定夺?”

梅仙呆呆道:“太后,是何事?”

“这个么……朕想……”说到这里,忽然虎躯一震。

懿太后望着她枯槁的容颜,一抬手,“你们都下去。”跟在她身边儿的众人急忙退下。懿太后见周遭没了别人,才道,“这件事,只有几个少数的阁老重臣知道,如今我告诉你,也让你安心。”

姬遥见朱玄澹沉吟,他心里着急:“陛下!这鬼夷之部,实在可恨,年年都来进犯!想他们不过六部,最大的一部不过才五千人,六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万部众而已!仗着他们熟悉当地的地形,甘宁卫的守军无法深入剿灭,频频来犯……天朝不愿理会,他们反倒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如今,老臣以为……”

梅仙一怔,望着懿太后道:“太后,您在说什么?”

“爱卿你速去内阁,同……崔竞刘岳等众爱卿商议……要如何对付鬼夷……”

太后道:“哀家并不为难……”她说到这里,忽然冷冷一笑,道:“为难的人是天子,若是他不听哀家的好言相劝,哀家就只好也不留情面了。”

“陛下是想让臣等思谋一个对鬼夷出兵的两全之策吗?”

梅仙道:“太后,别再为了梅仙为难了……”

“正是!”

懿太后叹了一声,“行了,别再说了,你这傻孩子,又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呢!天子是受了别人的挑唆,你没有罪过,别听那些胡说八道的,你且安心养着,以后的事,让哀家帮你打点,有哀家在,你的心思必然不会落空的。”

姬遥道:“既然如此,老臣遵命!”

她抬手,便轻轻地拭泪。

姬遥垂头后退出门,季海赶紧把门拉上,心怀鬼胎地道:“我说姬大人,你就这么进去了,万岁爷也没骂你?”

“我本来是不想活了的,也没脸再见太后,愧对了太后一片心,只是太后又救我回来……”梅仙垂着眸子,泪无声地落下,“我现在见清哥哥眼里已经是罪人一个。太后为了救我,必然会惹得见清哥哥不快,且不是梅仙的又一大罪过。太后,你就让梅仙去吧……”

姬遥才打起精神来,双手往上一拱,道:“万岁以国事为重,又怎会骂老臣,何况我所带来的军情着实紧急,陛下已经做了批示!”

“这孩子,在胡说什么?”懿太后喝道,“不许胡说,万事有哀家在呢!”

季海笑眯眯道:“这真是稀罕……那姬大人进去的时候没见到娘娘?”

梅仙扭开头,垂泪道:“太后,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其他了……等我好了,若是见清哥哥肯开恩的话,我便自请了出宫,出家为尼去。”

姬遥道:“娘娘?娘娘早去偏殿歇息了,陛下忙于国事,娘娘在此搅和什么?”

“眼下就不必说这些了。”懿太后叹了口气,“先把身子养好,其他的慢慢再说。”

季海想不通,便眨了眨眼,道:“唉,姬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啊。”

梅仙泪盈盈地望着太后,“太后,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

姬遥道:“这还用你说?”将袖子一拂,得意洋洋地去了。

是夜,懿太后来看范梅仙,见她瘦成了一把骨头,便叹了口气,“瞧你这孩子,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季海目送姬遥去了,才低低哼了一声,道:“这人真是,自恃是老臣,就这么没规矩的,连圣谕都不听了硬闯进去……幸好没事儿,不过,怎么万岁爷就这么早早地叫娘娘去歇息了?”

范梅仙这几日将养得当,人已经清醒过来,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又是一阵堵心,面色又不好了。

且说朱玄澹见姬遥去了,便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生生地拉了上去,“小凤儿……”

且说六宫风云变幻,苑婕妤有喜这爆炸性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长宁宫懿太后那里。

凤涅一脸无辜,“干吗?”

子规道:“奴才打听过,也藏身看了会儿,见她只是跟少王爷讲些笑话故事之类的……有时候就在花树底下捉促织,倒也不曾做别的。”

朱玄澹瞅着她,笑得不怀好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刚在底下做什么了?”

只见凤涅神色变化不定,思量片刻问子规,“她跟阿靖在一块儿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