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澹却不欲再跟她多说,就对旁边的季海使了个眼色。
她吞吞吐吐的,有心想说让天子等皇后发完酒疯再来,免得皇后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真的惹怒了天子……可是又实在没有这个胆子直说。
季海自跟了朱玄澹进内,便仿佛进了一个新天地,先是天子被骂“狗奴才”,然后又被踢打……这些罪行,放在哪个人身上,都是诛九族的罪名……然而……
康嬷嬷呆呆听着,如梦似幻,却又始终担心凤涅,迟疑道:“陛下……娘娘醉了……真的醉了……”
季海觉得自己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然而一想到天子对于皇后的种种,便只是暗自叹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顿了顿,只道:“你先下去吧!”
季海看到朱玄澹示意,便急忙上前,将康嬷嬷的手臂一扶,“嬷嬷,你老糊涂了不成?万岁爷说过不会责罚娘娘的……万岁爷何等圣明,又怎会跟醉了的人一般见识?何况万岁爷对娘娘又是何等怜惜,您啊……就别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快起来,跟杂家出去吧。”
康嬷嬷呆呆地停下,朱玄澹道:“朕知道你忠心……你跟子规都是忠心于皇后的人,朕很欣慰,朕不会责罚你,也不会……”
康嬷嬷听了这一番话,才似懂非懂地赶紧磕了个头,哽咽道:“奴婢……奴婢多谢万岁爷。”总算起了身,迟疑着跟季海往外走。
朱玄澹正忍着笑,见状便道:“行了,朕不会怪罪……皇后醉了。”
康嬷嬷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季海也喝令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康嬷嬷拼命磕头,“万岁爷,万岁爷开恩!”
朱玄澹搂着凤涅,他生得高大,手臂揽在凤涅腰间轻轻一抱,凤涅双腿便离了地,朱玄澹将她的头一揽,让她靠在胸前,免得头总是往下垂着,控得头疼。
她想要抬头,然而却毫无力气,只是恹恹地吊在朱玄澹的臂弯上,含糊不清地骂着。
谁知凤涅被他一抱头,便跟个小牛犊子一样,用力摇了两下头,试图挣开他的手掌心。
凤涅的手有气无力地挥舞了两下,“是不是你?敢动我的人……可恶……”
她头上还残存的两支钗子便劈里啪啦落了地,一头乌发都散开了。
朱玄澹本正恼怒间,听了这话,便哭笑不得。
朱玄澹叹了口气,双臂将她抱住,宛如抱着个孩子一般,先走到桌子边儿,将那酒壶打开,俯身嗅了嗅。
凤涅被朱玄澹牢牢抱着,动弹不能,又因酒劲而失去力气,本垂着手,低着头,略见安静,闻言却动了动,吼道:“谁敢动嬷嬷,我跟他拼了!”
只是轻轻一嗅,便知道是陈年的桂花酒,这种酒后劲最足,就算是寻常男子,喝上三杯也会醉醺醺的,然而他的皇后,却喝了这一整壶,足有十几杯……
康嬷嬷道:“奴婢没拦住……万岁爷,您别怪娘娘……娘娘只是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太好了些……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怪道他在殿内批着折子的时候,脸红耳热,心跳眼皮跳,坐立不安地非要过来看看才安心。
朱玄澹双眉锁得更深,目光一转,望见桌上的那个玉壶,“胡闹!怎么给她喝了这么多?”
朱玄澹皱着眉,抬手摸摸凤涅的额头,凤涅便又要摇头,“走开……走开……”舌头也似大了,吐字都不清晰。
康嬷嬷魂不附体间,急忙擦擦脸上的泪,“回、回万岁爷,是这里藏着的桂花酿,娘娘喝了一壶。”
朱玄澹顺势在锦墩上坐了,令凤涅坐在自己膝上,他捏着她的下巴细看她的脸,却见她闭着眼,一张脸儿红得跟天边的晚霞似的,显然是醉得厉害,可是眼角跟脸颊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朱玄澹看她眼神涣散迷离,神情亦极茫然,便顺势将她的手从康嬷嬷头上拉开,皱着眉问道:“皇后喝了多少?”
“你真是……”朱玄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竟然跟朕赌气到这份儿上……就算是真的不喜欢朕那样,你说就是了,为什么要糟蹋自己?!”
凤涅呆呆地回眸,“咦?你……”
咬着牙喃喃低语罢了,手将凤涅脸颊上的泪擦去,“弄得这般可怜,不是让朕更心疼吗?你这……”想骂,却又骂不出来。
朱玄澹抱着她的腰,在她耳畔低低道:“小凤儿,松手……”
醉中的凤涅似听到了,身子动了动,长长的眼睫毛便抖了一抖,朱玄澹以为她要醒来了,却不防听她含糊喝道:“别吵!烦死人了!”
凤涅只觉得有人想将自己抱起来,顿时大骇,稀里糊涂地抱着康嬷嬷的头不放,“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要把嬷嬷带走!”
因为太醉,那个“烦死人了”听起来就好像是“凡是人了”。
正无法收拾之间,朱玄澹已经走了过来,一探手,从后将凤涅抱住。
朱玄澹不知是哭是笑,“醉了还这么凶……或者说你醉了才格外凶?现在算是好的,等会儿看你怎么办,有你难受的!”
主仆两个,抱头痛哭,康嬷嬷也顾不得天子了……
凤涅缩在他的怀里,哼哼了两声,似乎烦躁起来,手捉着朱玄澹的衣襟胡乱揪扯。
凤涅却死抱着她不放,哭着道:“嬷嬷,我心里好难过……他一点也不懂我想什么,只懂得猜疑我……嬷嬷,你对我最忠心了,你不要哭,也不要走……我也不许谁再抢你走,谁要是敢……”
朱玄澹任凭她动作,却扬声道:“季海!”
康嬷嬷叫道:“娘娘,奴婢死罪,娘娘您快起来,娘娘……”
外头季海快步进来,不敢抬头,始终都半垂着腰身,轻声道:“万岁爷有何吩咐……”
凤涅抱着康嬷嬷,身子发软也站不住,便也顺势跪倒在地上。
朱玄澹道:“去,叫他们准备解酒汤来。”
康嬷嬷不敢动,又无法不动,抬手擦擦鼻涕眼泪,“娘娘!您别这样……奴婢……奴婢……实在忍不住!”一瞬间,将先前对天子的惧怕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季海道:“万岁爷放心,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已经叫人准备了。”
她明明让康嬷嬷不要哭,自己却说着说着,放了哭腔。
朱玄澹一笑,“好啦,你先去吧。”
她一呆之间,忽然张手将康嬷嬷的头一抱,呜呜咽咽地道:“嬷嬷……你不要哭,我不会罚你的,子规已经被抢走了,这地方也只剩下你对我好了……我怎么舍得对你不好?你不要哭……”
季海答应,垂头退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不起来,凤涅歪着身子看了会儿,嘟囔问道:“嬷嬷,你怎么哭啦?”
朱玄澹抱着凤涅,见她慵慵懒懒一副想睡的模样,便想抱她到床榻上去。
都说酒后吐真言,当着天子的面儿,康嬷嬷又是害怕,又是感激,眼泪刷地流出来,哽咽着道:“娘娘……娘娘……”
在床榻上将人安置下来,凤涅倒也乖,一动不动地任凭他摆布,与其说是任凭摆布,倒不如说是被酒力给放倒了。
凤涅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康嬷嬷身前,伸手摸向她的脸,“嬷嬷……你怕什么……呃!你跟子规……都是对我最忠心的,我……我怎么会真的……责罚你们呢……看你吓得这样儿,快起来……本宫不打你。”
朱玄澹看着她脸红红的,娇态十足,叹息着摇了摇头。
朱玄澹踏前一步,本欲拦住,却又停下。
顷刻间解酒汤便送了来,季海亲自端着呈上,朱玄澹接过来,用调羹试了试毒,自己尝了一口,才喂给凤涅。
她醉态可掬,脚步踉跄地往前走。
谁知凤涅只是躺着,嘴唇紧紧闭着,哪里肯吃?
凤涅浑身无力,摇摇晃晃踢了两脚,听见声音,便猛地转过身来看康嬷嬷,“嬷嬷你做什么跪下了?哈哈……你莫非也怕了本宫?”
朱玄澹没办法,就将碗放下,一手持着调羹,一手令凤涅张口,把汤水给她灌了下去。
她双腿发抖,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万岁爷,万岁爷……请您饶恕娘娘,她、她喝醉了!求您饶恕娘娘……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是奴婢……让娘娘喝酒的!”
凤涅便痛苦地摇头,呢喃不清道:“不要……走开……”之类的,朱玄澹正欲再接再厉,凤涅的身子忽然一阵抽搐,她人在榻上,却弓起身子来。
康嬷嬷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飘飘荡荡地飞了起来,然后被天子的目光击碎成片。
朱玄澹一怔,凤涅双手连动,揪着他的衣裳,起身伏在他的膝盖上,探身过去,哇的一声。
朱玄澹的脸色发黑,整个人呆怔在原地。
喝了两勺解酒汤,倒是勾得她吐了。
凤涅扭动了几下,晃晃悠悠地摆脱他,居然抬腿踢向朱玄澹,“不听话,叫你不听话!打死你!”
朱玄澹一手持着调羹,一手放在凤涅背上,呆若木鸡,他尊贵的龙袍上也免不了被秽物沾到,这更是破天荒头一遭。
朱玄澹听了这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季海慌了神,也不知如何是好,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准备迎接雷霆之怒。
凤涅推了两下没能将人推开,陡然怒了,喝道:“子规,你敢不听本宫的话?信不信本宫打你板子!你这狗奴才……”
谁知,耳畔却响起天子的声音,“说你会吃苦,还不是自作自受?”声音虽有些冷,却更多的是无奈和隐隐的怜惜。
凤涅半睁着眸子,醉里头似也看不清是朱玄澹,只道:“唉,我好累……好想睡,不要管我……”她试图将朱玄澹推开,却哪里能够?被他抱得紧紧的。
季海一怔,不敢抬头,斜着眼睛偷看过去,却见天子放下调羹,一手扶着皇后,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抚过,如同爱抚。
康嬷嬷赶紧想要扶住她,却不料天子比她更快,几步上前,将人从后面一抱,便轻轻地拥入怀中。
他竟丝毫都不嫌弃!
凤涅说着,头昏脑涨,站不住脚,便趔趄了一步,身子顿时往后倒了下去。
季海心神巨震,无法言语,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杵在这里,便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后退了出去。
康嬷嬷一张脸变得煞白,“娘娘……”颤抖着小声叫了一句,又胆怯地看向朱玄澹。
凤涅吐了一口,难受得泪都流出来了,趴在朱玄澹腿上,像是冬眠的蛇一样无法动弹,朱玄澹抚了她的背一会儿,便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来,将她抱起来,在她脸上擦了一擦。
康嬷嬷只觉得自己像被雷打中了似的,简直魂飞魄散,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凤涅却喃喃道:“唉,都走了……都走了也好……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都走了干净……抢吧,要吧……”
“好些了吗?”望着她仍旧闭着双眸的脸,他轻声问。
康嬷嬷哭笑不得,正要再说,忽然目光一动,望见那快步走进来的人。
“唔……”凤涅模模糊糊地说,头有些疼,略睁开眼睛看向朱玄澹,定定看了会儿,用极低的声音道:“是你啊。”
酒力发作,凤涅的身子软绵绵的,仿佛不属于自己了,模糊中听康嬷嬷如此说,便笑着斜眼儿看她,醉眼蒙眬里,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脸,“嬷嬷,谁敢要你的老命,是皇帝吗?他已经把子规抢走啦,又要抢你吗?”
朱玄澹心想她是否又把自己认作子规之流,便笑道:“嗯……我是谁?”
她捂了一下,看凤涅安静下来,便将手松开,仍旧小声劝着,试图让凤涅安分下来,“娘娘!娘娘您喝醉了,快到榻上歇息会儿……娘娘,您可千万别吱声啊,真是要了奴婢的老命了……”
凤涅的头突突地疼,好像有什么在跳,脱口道:“那个孩子……”
但凤涅哪里肯安分,一边跳着脚要冲出去,一边嚷嚷不休。康嬷嬷怕她说的话给天子听到,便壮着胆子将她的嘴捂住,急着说:“娘娘,奴婢这可是死罪啊……但是不这样……却更是死罪了……唉,若是子规在就好了,就没这些事儿了……”
朱玄澹本正端起醒酒汤,准备再给她喝几口,闻言手一抖,幸而他定力足,才没有把碗扔了,只是洒出了一些汤水,可身上这件龙袍,可不能再穿了。
康嬷嬷先头把思且打发出去拦着朱玄澹,她自己拦着凤涅。
“什么……孩子?”他喉头一动,目光暗沉,盯着凤涅。
朱玄澹入了内殿,一眼便看到凤涅被康嬷嬷抱着,钗横鬓散,衣裳也略见凌乱,脸色发红,那样气喘吁吁地挣扎……
凤涅双眸仍极迷醉,在朱玄澹面上扫了几眼,才喃喃道:“臭小子……”将他一推,便转过头去。
思且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到底没那个勇气再拦着,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旁侧,朱玄澹迈步往前,大步流星地走进内殿,他身后的季海经过之时,狠狠瞪了思且一眼。
朱玄澹把醒酒汤放了,将凤涅抱过来,凑近了看她,低声问道:“小凤儿,你说……什么孩子?什么臭小子?”
朱玄澹哼地一笑,沉声道:“闪开。”
凤涅哼哼两声,含含糊糊道:“走开啦……谁要跟你玩……”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里头含含糊糊地传来一声,“放开……唔……那混……”没说完,便给捂住了嘴似的。
朱玄澹身子微微发抖,“小凤儿……”
思且垂着头,“娘娘……娘娘她……”
凤涅却闭上双眼,一副想要沉睡之态,朱玄澹忍不住将她一晃,“小凤儿……”
朱玄澹一抬手,季海便噤声不语,朱玄澹问道:“皇后怎么不适?”
凤涅被晃了晃,皱着眉眯起眼睛,“不要吵!”
季海见她非但不退,反而说出挡驾的话来,一时瞪大了眼睛,忍无可忍地走过来,“你这大胆奴婢……”
她又咂了咂嘴,忽然哼道:“口渴……子规,要喝水……”
思且垂着头,颤声道:“奴婢禀万岁爷,娘娘……娘娘她方才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不见人。”
朱玄澹一愣,略微有些失望,眼神变了变,终于将凤涅放下,回身走到桌子边上,摸了摸那个茶壶,微微有些温,便倒了杯水,自己先尝了口,才又返回来。
朱玄澹双手负在身后,却不做声。
将凤涅抱了,朱玄澹便喂她喝,又怕她呛着,便看得极仔细。
朱玄澹身后的季海一看,喝道:“你是哪个宫女?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挡在万岁爷跟前是怎么回事?还不闪开!”
眼见凤涅嘟着嘴喝了一口温水,朱玄澹低声道:“先漱漱口……吐出来。”
思且略站了站,把心一横迎面走上去,行礼道:“奴婢参见万岁爷!”
凤涅嘴里含着水,腮帮子都鼓起来,闻言便微微抬头望他,朱玄澹见她含着水不肯吐,隐隐地还有想咽下去的模样,便又急忙道:“别吞,这水先漱口,吐出来,快吐!”
思且刚出内殿,就见迎面来了一人,在外殿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地,不是天子驾到还是谁?
凤涅拧着双眉狠狠瞪了他一会儿,终于一探身,将那口水摇摇晃晃地吐了。
几个宫女听了,各自胆战,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拦阻圣驾?唯有思且二话不说,急忙转身出去。
朱玄澹松了口气,这才又喂她继续喝。
自来也没有将皇上拒之门外的道理,然而现在康嬷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天子不见皇后,顶多有些“败兴而归”,但若是见了,那才是“天雷地火”,不可收拾!
凤涅撇着嘴,含混道:“这么凶,你不是子规……子规没有这么凶……哼,本宫不喝……”仍像条鱼一样在他腿上做翻滚之势。
康嬷嬷拼命抱着凤涅道:“快,快去拦住万岁爷,就说……娘娘睡下了,不见人!”
朱玄澹脸上重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却捏住她的下巴,“他算什么,你听话,快给朕再喝一口。”
说话间,外头有人匆匆进来,却是思且等几个宫女,“嬷嬷有何吩咐?”
凤涅虽然嘴里不满,到底是口渴了,便摇晃着身子喝了。
寝殿之内乱做一团,康嬷嬷见凤涅醉后连些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情知这样若是给天子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天大的祸事,于是一边拼死拦着凤涅,一边高声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这回朱玄澹没说什么,却见她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会儿,终于把那口水咽下去了。
凤涅却摸摸额头,嘟囔道:“来得正好……敢抢我的人?本宫跟他拼了!”发狠似的一掳袖子,歪歪扭扭就往外冲。
朱玄澹叹了口气,又喂她喝了两口,才将杯子放了。
凤涅哪里肯,手舞足蹈地挣扎,正相持不下,外头有人道:“皇上驾到……”康嬷嬷一听,几乎要昏死过去。
凤涅已经爬回床榻之上,离开他的身边。朱玄澹看着自己身上沾着的秽物,被她一顿纠缠,他身上也满是酒气。
康嬷嬷魂不附体,急忙将凤涅拦住,“娘娘,娘娘您先歇息……”
因为方才喝水的时候她有些不配合,从唇边到颈间都被她洒了好些水,胸前衣襟也湿了。
康嬷嬷不懂何为“拳师犬”,凤涅却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撇嘴道:“子规长得好看……可是为什么要把他夺走?子规……子规……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宫要把他要回来!”她嘟囔着,便往外冲。
她自己却仿佛不觉似的,脸儿通红地躺着,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凤涅握着她的手臂,醉眼蒙眬地看她一眼,忽然笑道:“嬷嬷……你长得真是可爱,像我那只拳师犬……我很喜欢……”
朱玄澹想了想便站起身来,把这件龙袍脱下来,龙袍柔软的里子不似外头的刺绣那么扎人,朱玄澹便用里子在凤涅的脸上和颈间擦了一擦。
看凤涅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她便急忙扶住。
凤涅半醒半醉里,兀自哼唧了两声,又想把他推开。
康嬷嬷毛骨悚然,几乎要窒息,看到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了,才捏着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娘娘真是醉得厉害了……这真是……”
朱玄澹给她擦干了水,才将龙袍放在旁边。他看她穿着的一件宫装被滚得不成样子,加上她喝了酒身子极热,便将她拉过来,想将她的外衣也解了脱下。
凤涅咬了咬唇,横她一眼,“什么不敢乱说?有什么不敢说的?他算什么?哼,都怕他,我、我却不怕他!大不了……大不了本宫不干了!”
凤涅醉里头察觉他的动作,很是抗拒,复又扭动如跳上水的鱼。
两边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退了下去,康嬷嬷一身汗,低声道:“娘娘,娘娘,可不敢乱说了……”
朱玄澹按着她的身子,勉勉强强地将外衣给她解了,凤涅左滚右滚却挣脱不了,便喃喃地骂:“欺负人……欺负人!救命啊!”
康嬷嬷一听,汗毛倒竖,赶紧道:“娘娘喝醉了……还是歇息吧……”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其他人,“你们都下去吧,娘娘要歇息了!不喜人打扰!”
朱玄澹见她果真醉得厉害,已经语无伦次,便忍着笑,索性将她抱起来,将外衣往肩下一扯,便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凤涅一说起子规,不免想到“伤心事”,把筷子一扔,便伏在桌上,喃喃道:“子规……多聪明体贴的一个人啊,硬生生给我抢走了……真是可恶……”
凤涅气喘吁吁地挣扎着,脸儿更红,醉眼迷离地仰头看他,“你这坏人……讨厌你……”
康嬷嬷仍旧笑着轻声应付道:“娘娘,奴婢哪里敢呢……”
朱玄澹本来心无旁骛,如此垂眸一看,却见依偎怀中的人儿脸颊绯红,眼神迷醉,唇角微张,胸前起伏不定,一件极为单薄的丝绸里衣里更见春光无限,惹人魂销。
凤涅啐了声,斜眼看她道:“你敢抗命?以为本宫不敢打你吗?还是子规不在了,你就也不听本宫的话了?”
朱玄澹道:“讨厌我吗?”。
康嬷嬷赔着笑,“娘娘,歇息片刻再喝也不迟……”
凤涅哼唧数声,“我不要再理你了……”将他一推,便要爬回床榻上去,却不料朱玄澹将她一把抱了回来。
吃了一口菜,凤涅口齿不清地说道:“嬷嬷,你给本宫的酒藏到哪里去了?快拿出来,不然的话……呃……”便打了个饱嗝。
凤涅呆了呆,他的唇已压了下来,柔软的唇瓣咬住她的唇,他牙齿用力,自己便感到丝丝微微的疼。
此刻凤涅酒力已经发作,原先的忧愁飘然无踪,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人也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
凤涅无法做声,呜咽数声,总算劳他松开,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朱玄澹,“又欺负我……总这样……讨厌你!”举起手来便敲他的胸。
凤涅高兴,一连喝了数杯,康嬷嬷阻止不迭,到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喝光了一壶酒,还一副意犹未尽、双目放光之态,康嬷嬷情知不能再让她随意喝下去,便冒着被呵斥的风险,示意思且将剩下的半坛子酒藏了起来。
朱玄澹忍无可忍,一翻身便轻易地将她压在身下,只觉得干柴烈火,不轰轰烈烈烧一番简直对不起如斯情形。
霎时间,凤涅浑身微微发热,很是舒服。
两人都只身着单衣,身子贴在一块儿,果真如火花四溅一般,凤涅的手被他握住、压紧,她左右看了看,撇嘴呢喃不清道:“讨厌你……”
凤涅只好先吃了一筷子菜,才喝了口酒,只觉得这酒入口甘甜绵长,并不呛人,入喉之后,才缓过劲来,散出一股酒力,使人的身子微微发热,一路滚入了胃里,热气渗透到腹内。
朱玄澹又在她的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什么?你敢再说……”
凤涅已经垂涎三尺,康嬷嬷提醒道:“娘娘,先吃一口菜。”
凤涅丝毫不怕,叫道:“讨厌讨厌讨厌……”
康嬷嬷回身,将桂花酿倒入杯子中,殿内顿时酒香四溢,更为浓郁。酒色呈金黄色,在玉杯里头流转。
朱玄澹见醉了的人果真天不怕地不怕,便狠狠地将她压住,又去亲她的唇,凤涅气喘不定,被吻得昏头昏脑,才无法做声。
康嬷嬷将封口开了,霎时间,一股如花香般的酒气散开,凤涅嗅了嗅,笑道:“不错,光闻一闻就知道是好酒了。”
“小凤儿,”朱玄澹肆意亲吻了一阵儿,才停了下来,温声问道:“你方才说朕是那个孩子……那个臭小子,是什么意思?”
凤涅起了,到桌子边坐下,果然见上头放着个不小的酒坛子。
望着身下之人,眼中一片温柔之色。
康嬷嬷生怕她赌气不吃,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听她从了,一时大喜,赶紧将宫女们把吃食送了上来。
凤涅却好似半点风情也不解,听了他问,便道:“不知道不知道!讨厌你讨厌你!”拼命摇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凤涅坐在床边,见康嬷嬷小心谨慎地说话,知道她担心自己,便忍不住一笑,道:“好啦,本宫听你的就是了。”
朱玄澹急忙将她的下巴握住,无奈道:“你不怕等会儿又头疼吗?”
康嬷嬷见状,便顺势道:“娘娘要喝也成,只不过奴婢大胆,娘娘空腹饮酒可是大大地不妥,容易出事,奴婢方才吩咐了他们,准备了几样可口的小菜,给娘娘下酒……”
凤涅动弹不得,朱玄澹盯着她似睁非睁的眸子,叹了口气,终于道:“那算啦……朕只问你,你为何要讨厌朕?”
凤涅正苦闷着,她自穿越过来,便很少痛快饮酒,此刻烦闷异常,便起了这个心思,当下爬起身来,“自然要喝了。”
凤涅动不了,眼睛便眨巴了两下,说道:“你总欺负我……”
康嬷嬷小声道:“娘娘,取了酒来了,还真让娘娘说中了,这山上有上好的桂花酿呢,还是去年的陈酿,听管事的公公说,这酒又甜又香醇,娘娘要不要尝尝?”
“欺负你?”朱玄澹轻笑,“你的意思莫非是……如现在这样儿?”
凤涅转头,“嗯?”
“讨厌……人压着……”凤涅嘀咕着。
正在出神,外头康嬷嬷的声音轻轻道:“娘娘……娘娘……”
朱玄澹眼神变了变,才低笑着道:“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朕倒是颇为怀念你装范悯的时候的乖顺之态……”
手指扣在被褥上轻轻地敲动,眼神几番闪烁。
他喃喃说罢,笑了一笑,忽然道:“那么朕不这样压着你,你该不会再讨厌朕了吧?”
凤涅想起在皇宫八角亭里化身为朱镇基的林见放所说的话,心中一动。
凤涅定定地看他,又道:“也不许……抢我的……东西……”
林见放。
朱玄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便扑哧一笑,“好,朕不抢你的东西就是了。”
这一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凤涅瞪大了眼睛,“真的?”
凤涅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帘子外头,见几个奴婢都离得颇远,便才又趴下。
朱玄澹望着她的双眸,这双眸子一片清澈,只是里面仍旧含着醉酒之后的迷离与茫然,他心中满是怜惜,“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要是在现代的话,哼……”喃喃地,忍不住说出声来,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在她的香唇上亲了一口,手抚摸过她的脸颊,便一个翻身,躺在了旁边。
凤涅趴在床上,想来想去,只有那句老话能形容:伴君如伴虎。
他将目光从凤涅的脸上收回来,转而望着帐顶,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朕从来不曾这么对待过一个人,或者说,朕从不曾对人好过,倘若真的适得其反,那……”
康嬷嬷本是要劝上两句的,然而见凤涅眉尖带着恼色,便不敢多说,急忙退出来,打发思且去中津行宫执事太监处打听。
这话听来,隐隐地带着几分惆怅,几分难言的落寞。
她便皱眉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酒,取来。”
忽然之间朱玄澹觉得腰间一重,他呆了呆,垂眸看去,却见腰间多了一只白嫩的小手,那手缓缓往上,摸到他的胸前。
凤涅望着她,未免就又想到子规,原本两人都在身边的,可是此后若是再也见不到子规,心中就好像被挖走了一块什么,好难受。
朱玄澹一怔,转头看向凤涅,却见她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康嬷嬷一听,道:“娘娘,您没吃中饭,反倒要饮酒?”
朱玄澹双眉微蹙,望着凤涅的动作。
她挥手退了御膳,本想睡一会儿的,可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最后一骨碌爬起来,道:“有什么酒吗?”
凤涅的手按在朱玄澹胸前,摸了两下,嘟囔道:“好结实……的胸肌啊……”
先头经过一番波折,午时早就过了,康嬷嬷张罗着准备吃食,凤涅却全然不饿,大概是给恼怒撑饱了。
声音轻而呢喃,朱玄澹却听得很清楚,顿时双眉一挑。
中学生的书上是怎么写的呢?——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凤涅斜眼看了朱玄澹一会儿,忽然一翻身,一条腿跨上他的腰间,而后她便磨磨蹭蹭地,竟爬到了朱玄澹身上。
他是一头老虎,仗着他的宠爱,她能顺着毛儿摸一摸,偶尔戏谑打闹一下也无伤大雅,但他毕竟是一只老虎,真真切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朱玄澹在她抬腿之时,便隐隐有所察觉,却仍旧一动也没动,任凭凤涅爬了上来,那原本几分落寞幽寒的双眸里,渐渐多了一丝笑意,双眼又明亮了起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凤涅。
朱玄澹了解她,她也了解那个人。他对她好是极好的,但是他是个极有城府同主见的人,认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若是一味追着、求着或者劝着,怕更会适得其反。
此刻她的头发都乱了,又只着单薄里衣,方才一阵折腾,已是衣领敞开,凌乱不堪的。
明明有万句话,却一句也不能多说,多说便多错。
而她爬上朱玄澹的身子,坐在他腰腹之上,又有些气喘吁吁的,便俯身靠在他的胸前,喘着道:“终于被我压住了……”
凤涅想来想去,心中那股火始终都熄不了,明明暗暗地煎熬着。
朱玄澹身子一抖,急忙把那一声笑忍了回去。
但他就是说要就要,说拿就拿走了,就像随手拿走一个物件似的容易。
凤涅喃喃说罢,揪着他的衣裳缓缓地转过头来,双眸迷茫地望着朱玄澹,“臭小子……长得很不错嘛。”
他应该比这全天下的人都懂她真正的性子,也明明知道她多仰仗子规,从冷宫里一直跟出来的情分,不是换一个奴才就能敷衍过去的。
朱玄澹的虎躯又是一抖,忍着的那笑,反而给这张俊脸添了几分似正似邪的诱人气质。
而她恼恨的是,那人明明对自己很好,百依百顺似的,谁知道不声不响地就把子规弄走,表面的借口冠冕堂皇的,实际上的原因,却不能宣之于口。
凤涅柔软的小手摸到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抚摸往下,“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姐姐疼你啊……”
偏偏这件事上她不能竭力为子规说什么,因为她越说,朱玄澹就会越不喜欢,对子规有害无利。
朱玄澹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竟毫无气恼之意,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凤涅,“姐姐……是要怎么疼我?”
假如朱玄澹真的赏识他,将他留下,倒也罢了,但万一他不怀好意,有心折辱……
凤涅盯着他,眨着眼想了一会儿道:“吃了你!”
她落座之后,静思了一番,心想倘若朱玄澹对她如何,她反倒不会如现在这般……只是一想到子规……
朱玄澹唇角一挑,于意乱情迷之际,忽然之间又想起一件事来,眼中的光芒顿时敛了几分。
且说凤涅回到殿内,心中愤懑异常。
他盯着凤涅,忽地沉声问道:“我是谁?”
朱玄澹踱步走到龙案背后,看着上面新送来的一大沓奏折,叹了口气取了一本,本是要批阅的,只不过他心浮气躁,那本折子将开未开,终究又道:“去叫欧阳振翼来见。”
“啊?”凤涅昏头昏脑地,看她的模样,让人怀疑她根本看不清也分辨不出眼前之人是谁。
季海急忙应了声。
朱玄澹望着她,重又问道:“我……是谁?”
朱玄澹才一点头,目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殿门口,眉目之间又多了一丝忧虑,道:“叫人多着力伺候着皇后那边……如果再有什么差儿,朕决不轻饶!”
凤涅皱着眉,小手揉揉脑袋,“你……你是谁?你不就是……”
季海屏息静气听着,见朱玄澹停了,他便道:“奴婢会时刻向万岁爷禀报的。”
朱玄澹屏住呼吸,浑身僵直地望着上面醉醺醺的这人。
朱玄澹点点头,却又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他留在这儿,你多看着点儿,让他跟在你身边……若有什么异动……”
他在等一个答案,若是错了的话……
季海便又垂着眼笑了,“奴婢多谢万岁爷夸奖……能跟在万岁爷身边儿伺候,便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自然要事事小心留意,不敢出半点儿差错。”
万事俱灭,万念俱灰。
朱玄澹见他回答得甚是得体,便笑道:“只不过,他到底年轻,应对上仍旧比不过你的。”
却听得耳畔那人哈哈笑了一声,而后道:“你不是……见清吗?朱——见——清。”
季海心里发紧,面儿上却还赔着笑,“万岁爷若是赏识他,便是他的造化了,只要他忠心耿耿地为万岁爷效力,奴才高兴还来不及的。”
瞬间,和煦的春风将心尖上那一抹冷吹得无影无踪,朱玄澹的双眸之中漾起一池春水。
朱玄澹哼道:“那是自然了,他年纪如此轻,便已经做得如此,连你都口口夸赞,季海,假以时日,恐怕他比你会更胜一筹。”
“见清,”凤涅却无知无觉似的,手指头在他胸口戳了戳,又在他的嘴唇上点了点,“朱见清,对不对?”
季海心头一动,道:“回万岁爷,他没有说什么呢,奴婢让他坐着,他便坐着,让他站着,他便站着……倒是个极伶俐识趣之人。”
“对……”朱玄澹轻声回答,“是我。”
朱玄澹道:“让太医上点心儿……另外,你留他在殿内,他有没有说什么?”
关键时候,凤涅却又爬起来,“热热的,好难受,要沐浴……子规……”她拉长声音叫着。
“是啊,是啊。”季海低低附和。
在这么情浓的时候,偏偏她临阵退缩,这还罢了,还用这种语气叫那个奴婢。
朱玄澹垂眸,轻声道:“他倒是个忠心的奴才,肯为了救皇后奋不顾身。”
朱玄澹气得双眼冒火,“不许叫他的名!”
季海道:“回万岁爷,不妨事……只是手臂跟腿上都有些小伤,另外就是右腿折了,太医说起码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凤涅一呆,瞪大眼睛看他,看了一会儿后,眼睛竟红了,隐隐地露出泪光,“你……你对我这么坏……”
朱玄澹却并未追究这个,只是问道:“他的伤怎么样?”
朱玄澹一看,顿时换了语气,“小凤儿……你乖……”
季海心头一紧,急忙道:“这个……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不要不要!”凤涅却更气起来,拼命挣扎着,挥着拳有气无力地打他,“你又欺负我!”
朱玄澹便扫他一眼,“朕有说不让他去别的地儿吗?”
“朕没有……”朱玄澹搂着她不放,这样柔若无骨似的任性人儿,让他有种奈何不得的感觉,看她脸红红的,颈间见了汗,他心头一动,便哄着道:“你要沐浴,那沐浴就是了,不必叫他人,这行宫里头有一个温泉……”
季海回道:“奴婢遵了万岁爷的吩咐,把他留在了宫内……现如今让张有得陪着呢,不离左右,他也去不到别的地方。”
凤涅正发恼,忽然听到“温泉”两字,顿时停了哭叫,呆怔道:“温泉?”
朱玄澹听了,便哼了一声,道:“那个……子规呢?”
朱玄澹见这招对她果真有效,便急忙道:“是啊……是极好的山泉,朕昨儿去试过,不算太热,也冰不到人……”
季海道:“万岁爷放心,十几个人跟得紧紧的,保管不会有什么纰漏。”
“我要去……”凤涅直了眼睛,急不可待地嚷着:“要去要去!”
朱玄澹沉沉问道:“人都跟着吗?”
朱玄澹望着她水汪汪的眼,“小凤儿……你要去,朕便带你去,只不过……你得先……”
季海越发轻声细语地回道:“回万岁,奴婢方才看娘娘出殿,似乎是回自己寝殿了。”
“啊?”凤涅转头看他。
朱玄澹目光一动,望了季海一眼,心中想起一事,却问道:“皇后去哪里了?”
朱玄澹吻住她的唇,“想这样惹出火来却不管灭的吗?”
殿外季海悄悄进来,方才他在门口看皇后离去,脸色不是很好,他心中便是猜疑丛生,此刻便进来查看究竟,见朱玄澹茕茕独立,有些出神,他便垂了头,小心翼翼上前行了个礼,轻声道:“万岁爷……”
朱玄澹心满意足,先吩咐了季海,季海早派了太监下去传旨,从寝殿到温泉那一路上,夹道的宫人都背转了身子回避。
朱玄澹呆呆地站在殿内,一时目瞪口呆,那心中的愠怒随着凤涅的离去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空空的失落感,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却又恨恨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