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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是她

朱镇基一直细细地望着凤涅的动作,她脸上那种温柔细致的神情,绝非是伪装出来的。

凤涅道:“立刻就好了。”看他满头的汗,便拉他过来,替他擦了擦,朱安靖才又蹦蹦跳跳出了八角亭。

他见朱安靖离开,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凤涅正要再说,外面朱安靖跳进来道:“皇婶,你们还没说完吗?”

凤涅道:“是啊,小孩儿总是比一些大人可爱些。”

朱镇基一脸挫败地叹气道:“你……”

“他本来是跟着我的,据说,是皇兄主张让你养着的。”

凤涅笑得云淡风轻,“唔,就算是吧……你就把这当作是老天给你的惩罚,或者是历练……想想也挺有趣的。”

凤涅听他说起这个,正好跟她心头那一点疑惑搭上,便望向朱镇基,以为他知道点什么内幕,谁知朱镇基却又道:“凤妮,你喜不喜欢他?”

朱镇基皱着眉,一时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就该是个男人?还是你的……小叔子?”

“小孩很可爱,自然是喜欢的。”

朱镇基这一犹豫,凤涅却又抬眸看他,唇角抿起笑道:“其实,刚刚你问我,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你有没有想过,有果,就必会有因?”

“我不是说朱安靖。”朱镇基摇头,“你知道……我是说他,我皇兄,也就是当今天子。”

“简凤妮……”朱镇基望着她,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容颜,脸上却露出一种跟年龄极不相称的苍凉、忧伤之色,“其实我……”他迟疑着,不知要不要说。

凤涅搁在桌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动,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爱?”凤涅眸子一垂,嘴角挑了挑,“那种东西,你还相信吗?我不过只是想找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罢了……真可惜……”

朱镇基双眉皱起,盯着她的眸子,“简凤妮,你对他们产生感情了?”

朱镇基挑了挑眉,而后一笑,“这才是你简凤妮的性子,不然我还以为你多爱他呢。”

凤涅震了震,这才明白朱镇基的意思。

“谈不上什么记恨。”凤涅淡淡道,“那种男人,没有你,也会是别人,迟早我都会扔了不要。”

果然,朱镇基又道:“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懂,不过既然见了,索性都说开了,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动感情,尤其是别轻易对他动情,他是皇帝,是古人……他跟我们不同不说,你也演过那么多戏,读过那么多书,知道那么多历史,你也该很清楚地知道真正的皇帝会是什么样的人。”

“简……”朱镇基怔住,而后慢吞吞道:“你……仍是记恨我抢了马珂?”

“然后呢?”凤涅淡淡地问。

凤涅缓缓收敛了笑,冷冷道:“不能做你自己擅长的事儿……所以觉得很痛苦很遗憾,才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吧?”

朱镇基道:“最可怕的是这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就好像我吃板子,不是做做样子的,而是真被打得肉疼,触怒了他,是真会掉脑袋的。”

凤涅望着这俊美漂亮的男人脸上还泛着淡淡桃红……她却似又看到昔日那个妖娆风骚的林见放。

凤涅仍旧不语,朱镇基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以你的脾气,你连出轨的马珂都忍不了,会想要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我是了解你的性子的,在戏里你可以挥洒自如,也演过妾房二室之类,那些要讨好、谄媚,能委屈、奉献的戏码你可以应付,但那只是戏,如果是在现实里,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绝对不会接受,简凤妮……”

朱镇基眼前桃花盛开,正在陶醉,忽然反应过来,一转头正对上凤涅笑吟吟的眸子,顿时身子震了震,叫道:“胡说什么!”

“你倒是挺懂我的,”凤涅不等他说完,一笑出声,“那既然你这么懂我,当初又为什么触我逆鳞?”

“勾引男人?”那声音继续如梦似幻地引诱。

“马珂?”朱镇基皱眉。

朱镇基眼睛一亮,“那当然是……”

凤涅嘴角一挑,声音很轻、很低,“虽然区区一个贱男人不足以让我仇视你,只不过,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恶心。”

“如果是女人,就可以怎么样?”

朱镇基喉头一动,“其实我……”

这真是“她”的心声了,朱镇基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其实什么?”

“遗憾你没有变成女人?”耳畔她轻轻问。

“其实……就像你方才说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那个男人,本来就是靠不住的,”朱镇基忍了忍,终于道,“你知道他暗地里瞒着你也曾经对我……”

朱镇基悲哀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凤涅的手,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她的手指一下,“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

“我知道,”凤涅一笑,“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这种事情,本来也是双贱合璧、狼狈为奸才能成的,只是……我本以为你还有底线。”

朱镇基本想反驳,忽然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虽然保养极好,也算得上“白皙”,但绝对是男人的手,对比之下,凤涅的小手更显得可爱。

“什么?”朱镇基一愣。

凤涅不以为然道:“那也成,怎么都要比你美上一点就是了。”

凤涅长睫一眨,抬眸看他,“你也说了,索性把话说开,那我也告诉你,其实对于你,我虽然不对付,但我原先真的把你当做一个对手,只可惜你自降身价,用那种手段,如果说你堂堂正正地跟我竞争,我会当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虽然你用的方法比较低劣,但你比我年纪小,我可以对你的一些行为付之一笑,可是心里头却仍旧对你有一份敬重,因为你是个称职的演员,比如虽然这么红却仍旧能亲自跳进污水里演一出戏而不用替身……可是,是你亲自毁了我对你的这份敬重,因为你走进了我的私生活里,碰了我的底线。”

朱镇基又羡慕又嫉妒地看她,听了那最后一句,却又哼道:“简凤妮的容貌虽然很美了,但范悯的样子也不比你差,公平来说,算是各有千秋。”

朱镇基的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闪烁不定,“简凤妮……”

凤涅笑容甜美,“哪种笑?这身体就是这样啦……没有法子,虽然不如我原来的样子漂亮,但是胜在年轻。”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但是对我来说,”凤涅望着他,慢慢说道,“狭窄的心胸,龌龊的手段,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条件来刺激我,让我非常看不起你。”

朱镇基磨了磨牙,“只要你别再用这种笑、这种讥讽的口吻对我,就会有效……”

她说完之后便起身,“该回去了。”

凤涅叹道:“你这种自我催眠的法子倒是挺有趣的,可是……有效吗?”

朱镇基一急,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凤妮!”

朱镇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算了,不生气不生气……要想想好的事……”喃喃了两声,才又看向凤涅。

凤涅脚步停了停,却未回头。

凤涅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的人就是比较不被待见。”

朱镇基疾步上前,望着她道:“我……我从来没有想要压倒你,其实我、我……长久以来都当你是我的偶像,我只是气不过……”

朱镇基牙痒痒地道:“你是不损我浑身难受!”

凤涅转头看他,“气不过?”

凤涅慢悠悠道:“对你来说的确是不容易,可以给十分,不过我跟你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你懂得。”

因为激动,朱镇基的脸色又微微泛红,他眼波闪动,极快说道:“我明明……很喜欢你,也很尊重你,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目标,当初进娱乐圈的时候,我立志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要一再地打压我?!”

朱镇基不服道:“什么!我觉得在那种情形下,能及时作出那种反应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如果能打分,我给十分满分。”

凤涅皱眉,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什么?”

凤涅道:“勉强及格。”

朱镇基道:“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对手吗?其实说心里话,从我刚冒出头的时候你就看我不爽了吧?最初我在你的一部戏里当丫鬟,只因为走步不对,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害我颜面扫地,我哭了很久你知道吗?还有……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最近这部戏,投资方指名说要我演女一号,你却向导演提要求,自己占了女一,却让我演一个反面配角,你的这种做法真的是光明正大?”

朱镇基道:“那不过是我一时手足无措……接下来我的表现还可以吧?”

凤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出声,只微微一笑道:“好吧。”

“你是他最疼爱的亲弟弟,怎么会呢?”凤涅轻轻笑着,“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拉了你一把,你往床底下钻才会必死无疑呢。”

“‘好吧’是什么意思?你承认了?”朱镇基急了。

朱镇基望着她白嫩纤细的小手,羡慕至极,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佯怒道:“那么危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反而落井下石,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恐怕就会被处死了,你可真忍心啊。”

凤涅道:“你心里已经这么想了,你为此而报复的后果也发生了,我承认与否,还重要吗?”

她说着,便故意抬起手腕,轻轻地晃了下腕子。

“简凤妮!”

凤涅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啊,那是我即兴加的,打得我的手疼死了。”

“少安毋躁,”凤涅垂眸,“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另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是每次都会像上次那样化险为夷,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刚才也说过。”

过了会儿,朱镇基悠悠然道:“是了,我刚刚想起来,上一回那件事,在那么危急的关头,你那一巴掌,好像不是必须的吧……”

朱镇基咬了咬唇,“那么,你是不愿意跟我一起……”

八角亭内一阵短暂的沉默。

“是的,不愿意,”凤涅毫不留情地说道:“起码现在不愿意,看到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凤涅哼了声,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得有些可笑,各自都穿着陌生的皮囊,灵魂却仍旧是早就认识的那个。

她说完之后就不再看他,迈步往下走去,朱安靖在旁边看见了,立刻如蚱蜢一样扑过来。

“演技我可以尽力提高,”朱镇基却已经刀枪不入,笑道,“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

身后的朱镇基有些狐疑,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凤……唉……”

“除此之外,看着你的感觉,让我很不爽,像看到毒蛇之类的。”凤涅恶毒地望着他。

看到朱安靖以及不远处的宫女太监,那话便生生地咽了下去。

朱镇基噘嘴道:“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但是我虽然演过女扮男装的角色,但那是电视剧,不可同日而语。”

朱安靖扑到凤涅跟前,“皇婶,说完了吗?”

凤涅翻了个白眼,“打从冷宫见你,我就觉得你……走路姿势怪怪的。”

凤涅点点头,摸摸他带汗的额头,“小脸儿又要晒黑了。”

朱镇基摸了摸脸,叹道:“那你还不是早就看出了我是谁?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朱安靖道:“又不是女孩子,黑点更好!”

“这招声东击西好得很,”凤涅越发轻蔑地看他,“我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糊,还以为自己猜错了,范梅仙才是真的你,不过……哼,我看,你不是心血来潮,怕是你想看看我的反应吧。”

凤涅哈哈笑了声,“真乖,阿靖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可比有些人强多了,走,咱们回去了。”

朱镇基面露讪讪之色,“那个……我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

凤涅回了凤仪殿,喝了口茶便歪在榻上。

凤涅望着他道:“说起来,前些日子范梅仙跳的那芭蕾,也是你的杰作吧?”

她心里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朱安靖向来喜欢跟着她,见她怔然的模样,便偎在榻边上,轻声道:“皇婶,你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三王叔惹到你了?”

朱镇基手拢着唇,低低咳嗽数声,“这些事不过是你随意猜测罢了……”

凤涅看他一眼,“没有,是皇婶自己想到一些事。”

凤涅啐道:“哼,瞧你的模样我就知道,如果你穿后为女子,此刻怕是要跟我斗得你死我活了吧……”

朱安靖双手搁在床榻边上,仰着头看她,“皇婶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阿靖能帮忙吗?”

朱镇基目瞪口呆,“这个……”想到朱玄澹那模样气质,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凤涅不由得笑了笑,眸光一动,望见他的小手上似乎有一道血痕,一惊之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凤涅望着他的眸子,“那假如你穿的是一具女身,你可还当他是你皇兄吗?”

朱安靖低头看了看,“先前不小心给花枝划的,不碍事。”

“这个不同,他是我皇兄。”朱镇基肃然道。

凤涅看着他嫩嫩的小手上这么一道明显的血痕,皱着眉让康嬷嬷取了药来,亲自给朱安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道:“以后留神些,幸好伤得不重。”

“哈,”凤涅轻蔑一笑,“恐怕在你林见放的眼里,但凡是个面目俊美点的男人,你都觉得格外亲切爱慕。”

朱安靖道:“我知道啦,皇婶。”

朱镇基眼睛一亮道:“你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见了他,当真是格外亲切……心中又有种敬畏爱慕之意……”

凤涅看他这么乖,先前给他上药的时候明明会疼,小家伙身子都抖了抖却不曾呼痛,她心里一软,往后挪了挪,拍拍前头空床,“上来吧。”

凤涅道:“一口一个皇兄,你对他的感情倒也颇为深厚,他的字是见清,你又叫见放,难道你们两个真是冥冥中的缘分?八百年前的弟兄?”

朱安靖大喜,赶紧抬腿,利落地爬上了床边儿,倒身躺在凤涅身旁。凤涅抬手抱抱他的肩,“乖乖地睡,午后是去国子监吗?”

凤涅一笑,朱镇基坐了下来,“其实,单看现在的话,你我倒还混得可以,你是皇兄最宠爱的人,我又是他的亲弟弟,身份可是尊贵,唉……如果真的想不到法子,这样混下去,也未尝不可,你说呢?”

“是去演武场。”朱安靖道。

朱镇基轻声道:“这小家伙可真听你的话。”

凤涅抬手揉揉额角,“哦……对了,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地学。睡吧。”

两人说到这里,凤涅回身走到桌边上,看朱安靖已经耐不住寂寞,自己跑到八角亭下,在花树底下钻来钻去,似乎很快活,不时地起身冲凤涅打招呼。

朱安靖在这里待了十日,这还是头一次爬上了床,心里欢喜地几乎要大叫,哪里还睡得着?又怕凤涅说自己,便只闭着眼,努力睡着。

朱镇基叹道:“我也是这么想。”

只不过小孩儿心性简单,兴奋了一阵儿,果真就也睡着了,且睡得极香甜。

凤涅道:“不,我是信的,只不过……这法子不能随意用,毕竟命只有一条,万一回不去,反而彻底死了,那就没法子了,所以还是不要做先驱的好。”

凤涅听到他的鼻息平稳下来,心头一宽,便也模糊睡了。

朱镇基道:“你又不信吗?”

半晌,凤涅养的那只猫儿进来了,在地上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仰头看了会儿,似乎要躬身跳上床榻的模样,思且急忙进来将它抱了出去。

凤涅扑哧一笑,“脸盆啊……”

正要出去,外头却有人进来,思且一看那人,急忙行礼。

朱镇基道:“我听闻这前身是落了水,才换了我的,所以我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再落一次水……就可以回去,只不过我还没那个勇气尝试,曾经在脸盆里小小地试了几次而已。”

那人步子一停,看了一眼她怀中的猫,道:“皇后睡了?”

凤涅犹豫片刻,心中掠过朱玄澹一双锐利深沉的眸子,只道:“不知。”

思且轻声道:“是的,万岁爷。”

朱镇基道:“算啦……对了,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朱玄澹轻轻挥了挥手,思且悄无声息地退下。朱玄澹迈步进了内殿,一眼看到床榻上凤涅微微抱着朱安靖,一大一小,似乎睡得正香甜。

凤涅心头一动,“你……”

旁边宫女正轻轻为她们扇着扇子,见朱玄澹进来,正要停下行礼,却被他的手势制止。

朱镇基叹了口气,脸上又露出那种类似轻佻的笑,淡淡说道:“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

宫女们也缓缓退下,朱玄澹看着那床榻上的情形,轻轻地走了两步,却并不上前,只是在桌子边儿上,一撩袍摆缓缓落座。

他的神色略带几分严肃,凤涅看了会儿,终于笑道:“说实话,不怎么信。”

静静地在锦墩上坐了会儿,整个殿内悄然无声,只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似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八角亭内一阵沉默,而后,朱镇基缓缓道:“我如果说,我是想要救你,才掉进海里的,你信不信?”

朱玄澹望着朱安靖恬然的睡容,听到背后脚步声响,却是子规进来。

凤涅道:“既然已经来不及救我了,又怎么会跟我一样落了水?当时我落水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上面有扑通一声,想来就是你了。你方才说你不小心,是怎么才能不小心地从船上翻下来,总不会是有人也推了你一把吧。”

朱玄澹回过头看了子规一眼,才轻声道:“把靖王抱出去,轻轻地,别惊动了。”

朱镇基怔了怔,而后问道:“你的意思是?”

子规领命,迈步走到床榻边上,先是小心地把凤涅的手臂移开,又抱住朱安靖的腰,果真无声无息地将他抱着退下。

“林见放,”凤涅看不出他脸上有假装之意,“当时我掉下船的时候,你就算是想救我,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朱玄澹并不动,只是望着凤涅,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起身来到床榻边上。

“我那天听到声音去而复返,看到有个影子在你原先站着的方向一闪而过,我以为是有人受了惊吓,可是你这么说的话……”

手指轻轻地从她脸上微微划过,是温香娇柔的触感,朱玄澹的手指一动,又在她的唇上缓缓划了过去。

“怪道什么?”

睡梦中的凤涅似觉得不妥,便略皱了皱眉。

朱镇基面露惊诧神色,“你说真的?怪道……”

朱玄澹的手一停,凤涅翻了个身,本是侧卧,此刻便回身朝上,头发松松,身量款款,那等丰润细腰、玲珑婀娜、玉容修颈,真是美不可言。

凤涅道:“说起来,那天晚上,好像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才落水的。”她说完这句,便细看朱镇基的脸。

朱玄澹看了一会儿,便俯下身子,亲了上去。

朱镇基点点头,放眼看一看周遭,“那天晚上你落水的时候,我,咳,我一不小心也掉了下去,稀里糊涂就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唇落在她的嘴角边上,鼻端似乎嗅到她身上隐隐的香味儿,对他来说,是勾魂夺魄的。

凤涅道:“想是想的,你有什么法子?”

他顿了顿,眼皮一抬,看了一眼她。

“吃什么?哼……”朱镇基眨眨眼,转开脸去,“我只跟你说正经的,你实话跟我说,想不想回去?”

凤涅仍是双眸合着,恬然而毫无知觉地睡着。朱玄澹复又垂了眼皮,长睫微动,小心翼翼地吻住她的嘴唇。

凤涅歪头看向他,“怎么你的口吻听起来倒像是酸酸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吃醋……”

香软如樱桃,他记得那股清甜沁人心的味道,更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唇,将她的一瓣唇含住,像是饿了的孩子,不舍得放开。

朱镇基斜睨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轻易说不恶心想吐,会让人误解的,你不会是有了我皇兄的宝宝吧?听说他……可是宠你宠得很呢。”

他的身体不知不觉俯得更底,手贴在她的腰间,想用力又不敢用力,这工夫,凤涅却已经察觉不妥似的,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了抖,略微歪了歪头。

凤涅双眉一蹙,咳嗽了一声,“我说,你能不能敬业一些?这种表情……让我有些不舒服,有点恶心。”

朱玄澹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凤涅略动了动身子,才又停下,沉沉地似又睡了过去。

凤涅看着他嘟嘴皱眉的委屈之态,那眉眼里流露出的几分娇媚,配合那张男人脸,真是说不出的妖异违和……

朱玄澹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

朱镇基道:“自然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原来……”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伸手摸了摸臀,叹道:“比起这个,我更习惯原来……”

沉默之中,凤涅的身子却轻轻地抖了一下,她的头脸本向旁边歪着,此刻便慢慢地转过来,双眸睁开,不偏不倚地看向他的脸。

凤涅道:“你说的想法……又是什么?”

四目相对,刹那双双无语。

朱镇基垂眸,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朱安靖,却见他趴在石桌上,双手捂着耳朵。他便又低声道:“正如你所说,我实在不是很习惯现在这身子……虽然说并不是十分难看,但……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自己多一些,简凤妮,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是否甘于现状?倘若你喜欢的话,那么……这些话就当我没有提过,是我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片刻,凤涅先道:“你来了……”鼻端有股微微清苦泛甜的味儿,让她睡也睡不安稳,那是……

凤涅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涎香的味道,她已经知道。

朱镇基叹了口气,手顺势落在栏杆上,轻轻一握,“好吧,不要斗嘴了,能见上一次很不容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留在这里?”

凤涅便懒懒地躺在床上,姿势都未曾变一下,口吻就好像对待一个久违的熟悉之人,而非是那样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国之君。

凤涅看向那一朵花,笑着点了点头,嘴角挑起道:“一直都是啊,难道你以为你在我心里是天使?”

朱玄澹却毫无恚怒之色,反而轻轻一笑,“嗯,扰到你了吗?”

朱镇基闻言便抬手,指着亭外那一朵迎风摇曳的红色月季,嘴里道:“怎么,我在你心里是那么无良的人吗?”

“没有……”凤涅的声音很轻,是那种初初醒来还带一丝慵懒的声音,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了眸子,手在额头上搁了搁,“只是……”

凤涅并不转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斜眼望着他,“哦?你担什么心?我若是过得不好,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只是什么?”朱玄澹望着她,两人相对,就宛如寻常夫妇正闲话家常一样。

而凤涅说完之后,朱镇基望了她一眼,嘴角略一抽搐,却又露出笑容,“好吧,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看起来你是颇为高兴的,我算是白担了心。”

凤涅眨了数下眼睛,最后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可又太模糊了。”

暖风从八角亭内穿过,凤涅同朱镇基,两人相隔一人距离,双双站在栏杆之前,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观赏庭外花开般悠闲自在。

朱玄澹眼神略变了变,而后笑道:“做了梦了?”

蝉声隐隐,随风传来,眼前繁花似锦,身边美人如玉。

凤涅摇摇头,不想说这个,手在腰侧一撑,便欲起身,“几时了?”

却在御花园数里开外,皇宫内最高的凌云阁中,那五层高楼上,栏杆之前,有人望着八角亭里,忽地轻声道:“他们在说什么?”

朱玄澹却往前俯身,将她压了回去,凤涅起身不得,便低声道:“陛下,别闹。”

趴在栏杆边的朱安靖回头看了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伸手将耳朵捂住。

略带无奈的一句话,让他的心都颤了。

这皇宫禁苑,御花园内,八角亭中,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如画般悦目,底下却是针锋相对,暗潮汹涌。

朱玄澹望着凤涅的眼睛,“看皇后这慵懒之态,倒让朕想到一首词。”

凤涅哼了声,转头看向朱镇基,以同样的低声道:“林见放,我左思右想,都比凭空变成了男人的感觉……要好点儿。”说完之后,脸上便露出一种得意而意味深长的笑。

“什么?”她无奈地重新躺回去,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凤涅听到那四个字,心里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朱镇基走近一步却又停住,“简凤妮,凭空得了个如意郎君的感觉……不知怎样?”

朱玄澹抬手,在她微红的脸颊上轻轻抚摸,“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

朱镇基看着她,脸上透出几分笑意,“是啊,我皇兄,也是皇嫂的……怎么说呢,丈夫?老公?”

凤涅听着,只觉得跟此刻情形相似,便忍不住微微一笑,朱玄澹见她笑了,当真容颜胜花,便又继续道:“送春春去几时回……”忽然一皱眉。

凤涅笑道:“皇兄?”

凤涅道:“怎么不念了?”

朱镇基重重叹了口气,道:“不如此,我那爱猜疑的皇兄,恐怕更要不依不饶了。”

朱玄澹道:“有两句不好……不过,后面的却好。”

此刻朱安靖已经爬上石凳,俯身在栏杆边上玩耍起来。

“也难得都是花团锦簇的,就连风吹平湖,都还有起有落呢,”凤涅道,“怎么堂堂天子,居然也有忌讳一句诗的时候?”

凤涅一笑,深深看了朱镇基一眼,迈步进了八角亭,放眼四顾,道:“这里景色倒好,可以把整个御花园一览无余,也能让整个御花园的人把这里一览无余,王爷选的好地方啊。”

“哈,”朱玄澹一笑,望着她略带戏谑的神色,便又念道:“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朱镇基看一眼朱安靖,才行了个礼,道:“朱镇基参见皇嫂!”

“哟,果然是有些伤感。”凤涅点点头,叹了口气。

朱镇基一回头,却见来者正是凤涅。她身边只跟着朱安靖一个人。康嬷嬷同十几个宫女太监,却不曾上前,只停在数十步远的地方。

朱玄澹却将她的肩头轻轻握住,俯身下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于她耳畔轻声道:“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朕说过,好的,在后头。”

正在多愁善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秦王怎么有兴致站在这大太阳底下赏花?不怕脸被晒黑了吗?”

凤涅怔了怔,轻笑了笑欲转头避开他的动作。

朱镇基一边享受着被人“暗暗垂涎”的感觉,一边无限惆怅、五味杂陈。

朱玄澹却捉着她的双手不放,又低低念道:“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过往的宫女见了他的身影,个个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凤涅被他引得心怦怦乱跳,红着脸,兀自道:“不知道。”含羞带笑的,双眸亦水汪汪似是浸着桃花水,看他一眼,又转了开去。

日头将到头顶,正午时分,朱镇基一身白衣,手握折扇,玉树临风地站在八角亭旁边,望着那一树开得正好的月季,这花姹紫嫣红,清香扑鼻,甜意沁人。

朱玄澹道:“你该懂得……”这说话间,人已经翻身上来,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朱安靖点头,“我要跟着皇婶。”

凤涅身子一扭,背对了他,哼哼说道:“不要又来厮缠,这是正午头,刚闲散了几日,陛下就大发慈悲,先别给我招惹流言是非了。”

凤涅摸摸他的脸,“你想去吗?”

朱玄澹道:“好狠心的人,本以为这么多日……不曾亲近,你会想念朕一些,谁知一见面便要赶朕走呢。”

朱安靖道:“说在御花园的八角亭。皇婶,你真要去吗?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凤涅道:“单相思又有什么用?何况太后也说过,身为皇后,该以大局为重,陛下……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十天不肯来见她。

凤涅一怔之下,也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他有没有说在哪里见?”

朱玄澹沉默了会儿,“你其实……是在怪我?”

朱安靖笑道:“我也是这么问的,可是三王叔说,是皇叔下了令,让他一个月内不许靠近凤仪殿,哈哈,皇叔为何下这样的命令,好有趣。”

凤涅道:“臣妾哪里敢?”却又是那种昔日扮柔弱时那种含羞带媚的语气了。

凤涅有些意外,笑道:“他自己没长脚吗?干吗要你带信,自己不会来?”

朱玄澹哪里听不出?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望着她的双眸,“单相思,你真的是……吃醋了?”他双眸沉沉的,却又燃着一团火光似的。

朱安靖站住脚,手拢在嘴边,低低道:“皇婶,是三王叔,刚才我回来,路上遇到三王叔,他求我给你带个信,说要见皇婶一面。”

凤涅道:“这事儿真是越描越黑,臣妾若是不认,陛下想必越发不依不饶,但若是认了,岂不是又显得臣妾小肚鸡肠,不贤惠?”

凤涅笑着将他推开,“一身尘……对了,你说有急事?”

朱玄澹被她说得笑了出来,“若你这话是以皇后的立场来说,外人听来确有些不够大度,但这话外人哪里能听到?而对朕而言,你这话是从朕的女人的立场来说,能让你为了我吃醋,我欢喜还来不及。”

朱安靖小心地喝了口,“真好喝!”将酸梅汤放下,蹭到凤涅身前,张手将她一抱,“皇婶!”

凤涅叹了口气,慢慢道:“那让臣妾的不贤惠讨陛下的欢喜,倒也是值得的。”

“哦,什么事?”凤涅示意康嬷嬷将酸梅汤端过来,“慢慢地先喝一小口,别呛着,也别偷喝太多,肚子会疼。”

朱玄澹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神色,“你是因为朕冷落了你,还是因为……那两个人?”

朱安靖闭上眸子,乖乖地等凤涅替他擦干了汗,才小声道:“皇婶,我真的没骗你,这回我是有事才着急跑回来的。”

凤涅慢慢说道:“陛下再问,臣妾的不贤惠,便要变作臣妾的愠怒了。”

凤涅对康嬷嬷道:“把酸梅汤舀出来,放一放再给他喝。”又接了宫女献上的手帕,拿在手里替朱安靖擦汗。

朱玄澹盯着她的眸子,两人对视片刻,他低头过来,在她唇上一吻,又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片刻后道:“这几天更热了些,朕想着,过两天,去中津行宫盘桓数日,权当避暑,中津那里,有山有水,风光秀丽,你必然是喜欢的。”

朱安靖道:“皇婶,我牢记皇婶的话,不过这一次是有事的……”

凤涅一怔,望向朱玄澹,“你……”又改口道:“陛下……”

凤涅见他小脸儿红红,带着汗,便道:“又用跑的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乱跑吗,如果不留神跌倒了怎么办?”

朱玄澹道:“你虽然不说,朕也知道,你在这宫里头会觉得闷……”他的语气如此温柔贴心,凤涅竟有些无法适应,一时不能做声。

朱安靖上前,“是啊,皇婶。”

朱玄澹道:“安靖还听你的话吗?”

凤涅将小猫递给思且,道:“下学了?”

凤涅道:“嗯……”

正说着,朱安靖从外头进来,上前请安。

朱玄澹一笑,“朕倒是羡慕起这个小子来了。”

凤涅哼了声,“如果你也以为本宫因为要封妃这种事生气,那本宫便叫人拉你出去打。”

凤涅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他来,顿时道:“对了,先前阿靖在我身边睡的,人呢?”

康嬷嬷赔笑道:“娘娘,怎么奴婢听着这话有点儿像是赌气,难道娘娘是因为……”

朱玄澹低笑道:“被朕扔到窗外去了。”

凤涅漫不经心道:“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往哪里走,也没有人能管得着。”

凤涅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朱安靖大概给抱到别处去了,就未再问,朱玄澹道:“不管怎么样,你记得朕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乖乖地留在这里……知道吗?”

康嬷嬷道:“奴婢只是有点气不过……”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又道:“娘娘,眼见着陛下可是快十天没来过咱们宫里了。”

凤涅双眉一皱,心里的感觉甚是奇异,他这一句,不似先前那样不容分说,强势地命令她,倒弄得她心里有些乱乱的……又有些烦躁。

“随她们吧,”凤涅抱着已经胖了一大圈的小猫,猫毛儿柔亮顺滑,可见被喂养得极好,淡淡道,“宫里头太无聊了,流言蜚语是难免的,嬷嬷你要是受不了,就当是在说不相干的人,就没那么生气了。”

朱玄澹的唇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擦,“知道吗?”

对此一举,有的宫人说皇后必然是因为天子要封妃的事而伤了心,无可奈何故而如此,又有人说皇后乃是用这一法子向天子表示自己的不满,还有一些人,却是猜测皇后是在有意讨好惠太后。

凤涅“嗯”了一声,苦笑道:“知道啦,你说话倒也古怪,难道我会飞了不成……这宫墙这么高,我又没有翅膀。”

听凤仪殿的宫人们说,皇后娘娘似乎以惠太后为榜样,最近有意“潜心礼佛”,早晚甚至也会念佛经,殿内也经常是香烟阵阵。

朱玄澹一笑,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真是会说话,你心里这么想就好了……那么,就说定了,三天后,去中津行宫,你一定会喜欢的,朕知道。”

宫内瞬间又热闹起来,流言蜚语似山雨欲来风满楼,跟宫人们的议论纷纷相反,凤仪殿内却是异常安静。

他一边说一边不安分起来,凤涅将他奋力一推,“好好说话不成吗,为什么又动手动脚?”

因为朱玄澹对柴仪曲格外厚待,因此更也有人暗暗猜测,外头进来的这两位贵女,或许会双双成为宫内仅次于皇后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妃子。

他们两个推搡着,床帐便微微抖动,朱玄澹瞥了一眼,又看怀中美人如玉,便道:“这工夫若是傍晚,就是‘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了,接下来……”

现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最高的品级便是婕妤,早先的一个湄妃,人在冷宫中,已经不作数,次之的芳嫔也同样身处冷宫。其余的美人贵人才女们虽有,临幸过的却也只是屈指可数的李美人、岳贵人几个,因此若是谢二小姐谢霓被封妃,对后宫来说倒是理所应当的一件“喜事”。

两人纠缠一刻多钟,朱玄澹才道:“上回同老三之事,你说凭我责罚,我可还记得呢。”

另外一件容易被忽视的小事就是工部尚书刘岳的儿子、一等侍卫刘休明,领皇命出使甘宁卫。

凤涅纹丝不动,懒洋洋道:“难道陛下以为臣妾真的有错吗?那为何不把臣妾拉出去打板子?”

第三件,却是宫妃之间,暗暗流传一个消息,听闻天子有意要册封威远侯府里的二小姐谢霓为妃。

朱玄澹哈哈笑了两声,“朕怎么舍得皇后给别人打?”说到这里,眼神锐利起来,又道:“老三委实不像话,朕才教训他的。”

听闻最离谱的一次,是整整耽搁了一个时辰,两人“相谈甚欢”似的。

凤涅道:“秦王的确有些没规矩。”

第二件,就是据说天子对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青眼有加,短短的几天,召见了柴仪曲数次,只不过都是在勤政殿内。

朱玄澹道:“嗯……朕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以后不会再敢胡作非为,若敢再犯,就不是打几板子那么简单了。”

头一件,便是天子又“履行了他的义务”,幸了两个宫妃,李美人同岳贵人,一时之间,宫内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凤涅心里一动,看着朱玄澹。

而在这几天之内,也发生了几件“小事”。

朱玄澹却将她搂入怀中,不再提这个,只是轻声道:“对了,你还没有跟朕说你的名字是什么?”

此后数日,最得意、高兴的莫过于朱安靖了,除了去国子监读书、给太后请安、见天子之外,便整日在凤仪殿,不离凤涅左右。

凤涅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名字?”

康嬷嬷领着宫人,在凤仪殿的侧殿整理出朱安靖的卧房。他本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凤涅又叫子规拨给他两个老成点的太监和四个谨慎细心的宫女。

朱玄澹拥着她,欢爱过后,怀中的人更是暖玉生香,脸上红润润的,一双眸子仍似要滴出水儿来一般,她这样简单一瞥间,嘴角些许上挑,才在这份天真的脸上露出几分狡黠来。

凤涅用力摸了把他毛茸茸的头,瞬间心满意足。

“其实唤作什么,无关紧要,”她答道。他将她抱着,手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捏来捏去,“但是朕想知道你的名字,你说给朕听,好吗?”

“阿靖知道!”孩子的直觉最为敏锐,朱安靖听出凤涅口吻中的宠爱之意,便越发用力抱着凤涅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身上,用稚气未脱的声音清脆答应道:“阿靖一定乖乖听皇婶的话。”

凤涅动了动身子,“好热,要沐浴……”便欲爬开。

“他敢赶你出来啊,”爱惜地摸了摸朱安靖的头,又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可怜的阿靖,那以后你就跟着皇婶了,不过,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要说到做到,乖乖地听话,若是不乖的话,皇婶是照打不误的。”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是喜盈盈的,多了一丝宠溺之意。

朱玄澹一笑,将她搂回去,“不说不许走。”

凤涅望着他眼睛闪亮、笑得可爱的样子,就极快地收起笑脸。

凤涅哼了一声,“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虽然记不得先前的事……可是……你总该知道的。”

朱安靖挠着头,不明白凤涅为何笑得如此开心,不过看凤涅高兴,他便也高兴,就咧开嘴跟着笑。

朱玄澹道:“朕真的不知道……”这语气毫无诚意。

凤涅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凤涅翻了翻眼睛,“你是想试试看我会怎么答你?”

朱安靖想了想,“说什么?对了,我进去看他的时候,好像听他说了一句什么……‘终于让屁股受了罪’之类的……然后他见我去了,就又不耐烦地赶我出来了。”

朱玄澹抿着唇,嘴角挑着,笑吟吟地望着凤涅。

凤涅也表示赞同,“还有心吃东西……果真是打得不重,不过,阿靖,他有没有说什么?”

凤涅忽然有种狠狠拧他一下的冲动,想了想,便仍忍了,“那倘若臣妾答得不对,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

朱安靖眨眨眼,撇嘴道:“三王叔皮厚着呢,又怎么会有事,他躺下之后,就开始猛吃东西,精神着呢。”

“不会,朕恕你无罪。”朱玄澹应承着,搂着她的腰,又趁机窃玉偷香。

“哈哈……”凤涅听到朱安靖无情的口吻,便笑道:“你王叔被打了,你倒是嫌他被打得不够似的。”

凤涅本依偎在他怀中,此刻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恳求道:“能不能安分些……把我的思绪都打乱了。”

朱安靖一听,嚷道:“是啊,皇婶,三王叔是被抬着回府的……害我以为他要死了,结果只是被打了几板子罢了。”

朱玄澹顺势捧住她的脸,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什么思绪?你只是照实回答便是了,不许同朕玩心计。”

凤涅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阿靖……昨日你三王叔好像被你皇叔打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凤涅皱着眉不悦地瞪着他,被他的大手捧着脸颊。他将她脸上的肉一挤,便显得很是滑稽,又加上这种恨恼地瞪着他的表情,简直可爱至极。

垂眸对上朱安靖清澈的双眼,小家伙仰头看着她,眸子里也满是依赖跟欢喜。

朱玄澹笑了一声,将她一抱,“说,快说!不然朕亲自打你板子。”

凤涅点点头,“那好吧,跟着我也好……”一想到朱镇基那个男人皮女人心的……朱安靖小小年纪跟着“他”还真的不是很妥当,好好的一个娃儿,可不能长歪了。

凤涅摸摸脸,哼了一声,“那么我宁可让行刑的太监们打……”

果然是朱玄澹的安排。

朱玄澹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仍旧是笑吟吟地道:“还敢抗旨!”手上这么动着,却又凑过来,朝她脸上轻轻嘬了一口。

朱安靖猛摇头,“没有啊,阿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又惊又喜的,本来还以为是皇婶帮我求的,后来才听说是皇叔跟太后说话的时候,太后说了句我没人管,然后皇叔就说或许可以让皇婶照料我……我都是从太后那里打听来的。”

凤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皱眉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名,是跟你……”

凤涅扑哧笑出声来,抬手在他眉心一点,“小家伙!对了,为什么你皇叔会准你到我的宫里来?是你求他的吗?”

扫了一眼身边人,见他黄衫上左右肩头,以及胸口正中都绣着一条龙,便伸出手指摸了摸,慢吞吞又不情不愿地道:“跟这只对应的那只……”

朱安靖丝毫不怕,反而更笑着说:“我才不怕皇婶打我,皇婶打我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我会好好的,不会惹皇婶生气的。”

“凤……啊。”朱玄澹毫无惊愕之色,含笑低低念出。

凤涅见他是打心眼里高兴,便也一笑,安抚般摸了摸他的背,“不过是搬进宫来罢了,用得着这么高兴吗?皇婶又不会宠着你……你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会叫人打你呢,到时候怕是你都来不及哭。”

凤涅斜睨着他道:“你看起来……并不觉得意外,是不是早知道了?”

凤涅低头仔细看,果真见朱安靖的眼圈儿有些发黑,眼皮隐隐地有些肿,只不过小孩儿精神十足的,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脸上的一丝倦怠罢了。

朱玄澹捏着她的下巴,“你叫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是你的名字就好,朕喜欢……小凤儿,正好跟朕是一对儿。”

凤涅才明白原先多半是这孩子喜欢四处玩耍,在太阳底下待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晒黑了。

“咳,”凤涅脸上微红,喃喃道:“不要乱叫了,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去忙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小脸本来是黑黑的,凤涅还以为这孩子天生这样,不料过了这段时间,不知不觉,却见朱安靖不像原先那么黑了……小脸儿透出几分白皙来,此刻因为过于兴奋,又有些泛红。

朱玄澹面色一变,伸手揉了揉额头,显出几分苦恼,低低道:“下午还要去议事,虽然是习以为常了,可是……罢了,谁叫朕坐在这个位子上呢。”

朱安靖一脸幸福,“是啊……皇婶……”拉长调子叫着,又唧唧喳喳道:“阿靖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晚上睡不着……”

他这两句话说得很正经,凤涅笑了笑,也不再招惹他,只道:“受命于天,一国之君,关系着天下百姓的福祉,自然是跟平常人不同,只不过,陛下忙归忙,一定要留心,别损了身子。”

凤涅怔道:“他真的答应了啊?”

朱玄澹笑道:“也难得你跟朕说这样的话。”将凤涅用力一抱,在她耳畔低声道,“放心吧,朕的小凤儿。”

朱安靖上前,眼巴巴地望着她,“皇婶,你不知道吗?皇叔已经答应了让我搬进凤仪殿了……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睡不着!就想早点进宫来呢!”

凤涅噘了噘嘴,也不曾说话。

凤涅懒洋洋地望着他道:“怎么大清早就进宫来了?”

朱玄澹离去之后,凤涅沐浴一番,出浴之后整个人还是有些晕晕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朱玄澹临去前说的话。

次日凤涅才起床,朱安靖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大叫:“皇婶!皇婶!”

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强势而温柔地爱着,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忽然之间……就在听着他那一声唤的瞬间,让她有种做回十八岁少女,在同谁谈着恋爱的感觉,那种被彻底地宠爱呵护的错觉。

一想到这里,凤涅笑得更欢快了,略带一丝奸诈。

凤涅看了前往中津行宫的人的名册,除了帝后,便是懿太后同梅仙,朱安靖也竟然在列。

凤涅甚至想象自己穿着狗仔装扮,将话筒举到朱镇基那张风流倜傥的脸跟前,充满八卦精神地问:“请问林见放小姐,从一只擅长勾引男人的狐狸忽然变身成男人的感觉怎么样?”可想而知的是,那人的脸色,必然万分精彩。

除此之外,宫妃里只有苑婕妤、李美人两位,另外便是谢府的谢二小姐谢霓,听闻起先还有柴仪曲,是她自请要留在宫内陪伴惠太后的,便去了她的名。

凤涅忽然极为期盼再度见到林见放,也就是秦王朱镇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