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迟疑地睁开眼,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可是我的礼服出了点问题。”
半晌,没有动静。
错愕?吃惊?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冷静已经不能分辨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感受。他的手越过她的肩头,从她斜后方的衣架上拿过来一套男士礼服:“你应该能帮我把它改得合身点吧?”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肩膀了,冷静猛地一醒神,抬头就见他这已经低下头来,像是要吻她。冷静条件反射咬紧牙,闭上眼。
冷静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的东西,末了回头看看,只见活动衣架上挂着一套燕尾服,一套平口式礼服,加上他手上这套晨礼服,光看这架势就能预想到明天的订婚场面有多隆重。
——明天我就要订婚了,不过婚后我和她一样各玩各的,所以一点儿也不会妨碍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要知道在爱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改变不了的事实,冷静默默地低下了头,眼不眨了,脑子不转了,突然委屈的想哭了。可她听见自己用很镇定的语气说:“你都把衣服脱了,正好,先换上衬衫,我看看哪里需要改。”
——明天我就要订婚了,但是我还是放不下你,除了这种方式,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我对你的心。
针线等一切所需的工具这儿都有。“订婚”一说虽是子虚乌有,不过韩千千对准新郎礼服特别感兴趣,不由分说地拉着自家哥哥去试穿,试出来的礼服没地方送,只能送到翟默这里来。可惜尺寸和翟默不搭,设计师亲自到府帮忙修改,翟默不想配合,走到窗边看了会儿风景,看到了风景中突然出现的某个女人之后,更是不客气地把设计师请走了。
——明天我就要订婚了,今晚是我们的最后一夜,所以,好好珍惜吧。
可她现在的反应……
他意有所指地望着她的眼睛,同时微微俯身,手慢慢慢慢伸向她,像要扣住她肩膀。冷静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做着各种句式的排列组合。
翟默沉着脸换上衬衫。
“明天我就要订婚了……”
冷静这段日子忙得快飞起来,早就练就了快速到令人发指的修改速度,不出半小时已经改好两套礼服。
冷静突然之间就后悔了,默默退了一步。而他,则慢慢靠近她一步。冷静就这样被逼着一步步后退,他也变本加厉,走到她近前,突然一把掀了T恤。
把改好的衣服丢给他:“穿上试试。”
“你说呢?”
“你真的希望我和她结婚?”
“你,你什么意思?”
“好像还是有点不合身,我再改改。”
冷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上楼,他进了酒店套房,她也跟了进去;他进了卧室,她也只是迟疑了半秒就跟了进去。直到他开始脱衣服——
“回答我。”
冷静还是头一遭听他把话说得这么重,有些东西渐渐变得不受控制,不止他攥着她小臂的那只手积蓄着某种令人甘心臣服的力量,就连他的目光都隐隐有了重量似的。
“老板,我这么晚还跑来加班,有没有加班工资?”
“就这一次,明天开始我们两不相欠。如何?”
“冷静!”翟默劈手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拿走,不让她再有分神的机会,“你的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
冷静看着摁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觉得有点荒唐:“你明天就要订婚了,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既然都来了,帮我个忙吧。”他说。
“那如果我说,只要你一句话,我明天就不订婚了呢?”
冷静觉得生气,生他的气,生自己的气,尤其是看到他此刻胜券在握的模样。她气到连话都不会说了,翟默却还是那样顶着一副无辜无害的表情瞅着她。这女人因为生气而一声不吭就调头走掉的次数太多,翟默早有准备,几乎在她转身的一瞬就先一步攥紧了她的手臂。
冷静第一个反应就是狠狠格开他的手,“发什么神经?”
“千万别说你只是路过这里,”翟默打断她,“这类谎话没一点技术含量。”
他的脸色沉下去,沉下去,最终沉出一片郁结之色,冷静不想看他这个样子,转过身去:“既然没有加班工资,我就不陪你疯了。”
“我……”
冷静一鼓作气走出卧室,走出套房,穿过走廊,走向电梯间,她一路都再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想,自我催眠到最后,她的脚步却不由地主地越来越慢了。
一路狂奔而来,翟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眼里的光却是笃定的,直勾勾地瞅着面前这女人,仿佛要用目光画地为牢。
还没走到电梯间呢,她就已经停下了,冷静仰头看着数字板上闪烁着的楼层数,心里有一点酸,似乎还有一点痛,“不甘心”这三个字,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心脏最脆弱的那一处——
翟默站在她面前。
到底谁才疯了?
冷静循着声音扭头——
皱着眉,咬着牙转身,慢慢往回走,和刚才出来时的状况正好相反,这条去而复返的路冷静走得越来越快,最终回到套房门口时,她都已经气喘吁吁了。
熟悉的带点共鸣的声音在唤她。
房门大敞着,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喂!”
那里头那个男人呢?是不是也和她离开时一样落寞、绝望?
她正犹豫时——
冷静踏进一步,想要一探究竟,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她怎么走了?”
上楼?还是继续徘徊?
这是……“998”的声音。
走?留?
冷静停下了。
等到她的漫无目的游荡终于告一段落时,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到了某人下榻的酒店楼下。
“她刚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与其说散步,不如说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至于为什么要游荡,当事人自己或许都说不清楚。
“998”的声音有些急了。
适合游荡,适合思念,适合纠结。无星无月的夜晚,有个女人在散步。
“她到底有没有被我们激到?”
夜深人静。
“哎哎,说话啊!你到底搞定了没?”
首秀前夜,翟默看见一个女人在他的酒店楼下徘徊。
“你倒是说句话啊!好歹不能枉费了我在隔壁套房等了那么长时间。”
很快韩千千用事实证明,她年纪轻轻就坐上心理学副教授的位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如果没来求你别结婚,那咱们这赌,可就是你输咯。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你倒是说话啊,我可不想真的和你订婚!”
抢婚?翟默任她胡闹,实在是因为自己也十分迷茫。
“小圣人?哑巴啦?”
韩千千这几天就住在他隔壁,等着看热闹:“你现在的住址我也透露给她了,看她到时候是来抢婚,还是大大方方恭喜我们。”
里头的小圣人哑口无言,外头的冷静也哑口无言了。
翟默的信心在一点一点流逝,住在酒店里,每天面对毕恭毕敬的服务生,越发想念“小白脸”的生活。
翟默沉默了多久,冷静就思考了多久,在怀疑了自己的情商、智商、怀疑了种种种种之后,冷静默默地下定了决心,她边走边拿出手机拨号,握着手机的手指还有些僵硬。
首秀进入倒计时,那个女人依旧在正常工作,翟默完全看不出她有受到什么影响。
对方接听了,但他没开口。
翟默对韩千千那点小心思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知失言,只得沉默下去。
“我骗了你一件事。”冷静说。
韩千千脸色微微一变。
或许因为她说的太突兀,彼端的翟默没有接话。
翟默淡淡“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你哥的守护神啊?我都想替你哥感谢你了。”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结婚。”
韩千千看着这样的他,顿时也变得有些迟疑,可是转念想想,她又开始重复那句像是要催眠翟默,也像是要自我催眠的话:“你连她喜不喜欢你都不确定就这么贸贸然跟她求婚,你说你是不是傻了?相反,我哥摆明了就是喜欢她,她对我哥也比对你好多了。你还有什么胜算?还不如成全下我哥。”
她缓缓抛下这句话,如同闷雷抛进水里,水深处激起巨浪,拍打得他声音都隐隐发颤了:“你还在不在酒店?站着别走,我现在就……”
可现在,很明显,他也迟疑了。
“先听我说完。”要她这个不善于说谎的人现编现造,着实有点难度,所以冷静说得格外慢条斯理,“我好像……爱上你了。”
韩千千自认挺了解他的,这人虽然平时痞里痞气,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除了父母辈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他还真的从没受过什么挫折,这种一帆风顺造加上天生的优越感,他对任何事都是那么胸有成竹。
我好像……爱上你了。
“喂!哑巴啦?说句话啊!”
冷静被自己的句狠狠雷了一下,可想而知那男人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不等他再开腔,她毫不犹豫地就把电话挂了,一边进电梯,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说:姓翟的,你欺人太甚,是会出事的……
对面的翟默,沉默。
冷静离家出走了。
“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风声了,如果她还不行动,你也就没话说了吧?”
准确来说,她是在没通知任何熟人的情况下,请假回了趟苏州,参加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婚礼,散散心,顺便避避风头。
同一时间——
黑色小礼服,配上一顶遮住半边眼睛的面纱,冷静穿得就跟黑寡妇一样,偏偏涂了一张艳红艳红的嘴,她承认她这次是特地来触霉头的。
冷静懊恼地抓抓头:“你不是说只问我一件事吗?这可是第二件事了,我拒绝回答。”
她穿着细高跟,送礼金,签字,踩着众人的惊讶进入会场。偶尔还能听到人一轮:“这人谁啊?”
如果自己不是小三,又该怎么解释她、翟默、韩千千之间的关系?难不成要说,一个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家财有家财的男人,会有假扮小白脸、傍着女人骗吃骗喝的癖好?而那个背傍的女人,还是她这样一个被前老板剥削、被前男友欺压的倒霉蛋?
“不知道啊。”
可是连冷静自己都糊涂了,她到底是不是?
“好像是慧慧她姐。”
天知道她有多恨“小三”这个词。
“不错啊,这身打扮还蛮漂亮的。”
“我就知道,你和他的关系绝不简单。”薇薇安刚得意地一扬嘴角就想到了另一件事,顿时脸色一僵,“你不会是老板和那姓韩的女的之间的小三?”
“哎!你懂什么?一看就是来触霉头的。”
冷静知道他想问什么了,她看看四周,确定只有他俩在这儿,走过去把茶水间的门锁了,这才开口:“我还没来得及测。”
旁人目光,冷静全然不顾,她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幸福洋溢的三口之家。
薇薇安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女人嘴硬的程度了,“妹子,我就问你一件事,关于……”目光瞄向冷静的肚子。
她款款走去,对冷荣添:“爸。”
“谁说我紧张了?”
对叶美萍:“小妈。”
薇薇安又忍不住摇头了:“你昨晚走得这么潇洒,现在这么紧张有个屁用?”
对冷慧慧:“恭喜啊,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冷静手一抖,咖啡溢出杯子,烫了手。她“啊”地一声回过神来,赶紧放下杯子。
单那一句“小妈”就已经让叶美萍脸色阴了一阴,“冷静啊,不是阿姨说你,你的行踪太不定了吧,你爸还是通过你男朋友才联系到你的。哦不对,我差点忘了,你男朋友说你俩早就分手了……”
“——他们会在首秀当天的庆功宴上正式宣布订婚,韩千千亲口说的。”
向来和她敌对的冷慧慧却突然神色尴尬地打断叶美萍:“妈!”
冷静明明白白地听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两母女之间显然很快达成了某种默契,叶美萍突然转了性似的,纵有不甘,却已经没那么咄咄逼人:“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大喜的日子,来来,冷静啊,这边坐。”
冷静松了口气,不自知,却没能逃过薇薇安的眼睛。薇薇安看着直摇头,“当然,还有个坏消息——”
冷静今年参加的两场婚礼都是这种欧式的调调,草地,鲜花,小天使一样的花童,处女道两旁摆放着圆桌,香槟色桌巾与一旁的香槟玫瑰相得益彰。十足的好天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芬芳。冷静一路走到座位上都在想,某人的订婚礼到底办不办的成,如果办成了,是不是也会选用这种欧洲风格。
“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把香槟塔推倒,他们估计真的要将错就错被送做堆了。”想到当时的惊心动魄,薇薇安还心有余悸。
叶美萍的声音很快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李晨他啊打小在国外长大,为人作风都洋派得很,中午是中式,晚上非要弄欧式,不要太讲究哦。”
茶水间和女厕所一样,空气里总是弥漫着八卦的味道。冷静刚泡好咖啡准备走,就被薇薇安堵在门口,被迫接受一番密谈……
看到这位小妈眼高于顶的样子,冷静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李晨是何许人了。
临阵脱逃的冷静完全不用愁自己会错过好戏,第二天就有传声筒把酒会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冷静笑一笑:“真可惜,我错过中午场了,要不然我可得给慧慧提点意见……如果是我,绝不会用淑女鞋配鱼尾婚纱,好歹得是双凉鞋或者一双露出脚趾的鱼嘴鞋吧。而且,慧慧是溜肩,穿这种肩领的婚纱只会显得肩更斜,不大气。最最重要的,李晨不是自小在国外长大么?”冷静下巴点一点站在冷慧慧身旁的那个男人:“怎么拿英式西服配法式衬衫?还有那双商务鞋。天!他难道没买双像样的德比鞋或者牛津鞋么?”
又如同翟默,看到那么多人的祝福,原本已经扣住她腕子的手停住了,终究没有把她的手扯开。
说完不忘淡淡地扫一眼小妈,仿佛在说:比毒舌,您可不是我的对手。
什么叫群众的力量?就如同薇薇安在看到所有人都在鼓掌、都在祝福时,他也迟疑地举起了手,虚虚地鼓起掌来。
冷静等着她发作,看着她紧紧握着的拳头,冷静顿时感觉到某种……变态快感。可惜,她没等到叶美萍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歇斯底里地嚷开,冷慧慧已经挽着丈夫走了过来。
韩千千笑起来,不由分说垫脚搂住了他的颈项,在所有人爆发欢呼声的时候,韩千千带点警告意味的在他耳边低声说:“他是我哥喜欢的女人,我早就跟你说了,不准打她主意。”
很快她就知道冷慧慧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了——
这一片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翟默骑虎难下,那个脚底抹油的女人早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他在这儿,既要面对一群不明真相的客人,又要面对反常的韩千千,头疼得厉害:“别胡闹!”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冷静竟然是慧慧的姐姐。久仰。”
“答应他!”
大名鼎鼎?冷静还以为自己听错。
“答应他!”
李晨说完,冷慧慧帮了句腔:“李晨也是学珠宝设计的,你们俩也算半个同行了吧!”
似乎……好像……貌似……韩小姐还没有松口答应男方的求婚……看客们顿时有了一种媒婆的自觉:“答应他!”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冷慧慧笑得好,冷静抬头看看天边那一道夕阳,然后才迎视自己的妹妹,笑得比她还要好:“太阳还是有点大,我还是进大厅等等吧,待会儿再出来,就不妨碍你们迎宾了。”
被求婚的女士脸色不好,当然,求婚者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渐渐的,自以为搞清楚了状况的客人们突然又陷入云里雾里。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翟默有点不耐地想要绕过她,就在这时,自以为搞清楚了状况的围观者们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一道鼓起掌来,甚至已经有人涌过来道贺了:“恭喜你们!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大厅里也挺热闹的,男方的家属、女方的朋友,聊得都挺欢的,冷静刚拿了杯果汁坐下,就有另一人坐在了她身边:“你现在的公司不就是做珠宝起家的?他好歹是你妹夫,能帮则帮吧。”
“应该是我问你,你想干嘛?”
冷静喝了一口果汁润润嗓,也压下了语气里的嘲弄,只淡淡地说:“你女儿不过就是一个打工仔,给老板介绍人才,这事儿还轮不到我来做。”
看着面前的韩千千,翟默皱起了眉:“你干嘛?”
“我知道你还在记恨当年我……”冷荣添还没说完,就被一串高跟鞋的声音打断了。
另一边,眼看那个女人窜啊窜的就快窜没影儿了,翟默正准备追,斜刺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拦住了翟默的前路。
这个角落人不多,冷慧慧站在沙发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冷静。
薇薇安话音刚落她就动了,却不是如薇薇安所想,而是退后半步,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冷静见她这副样子,微微笑:“哟,慧慧,谁惹你生气啦?”
他这么轻轻一撞就把冷静从回忆里撞了出来,她有些迷茫地看向薇薇安,“愣着干嘛?快过去啊。”
“你真以为我请你来是为了续姐妹情的啊!总之就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之前的和善早被烧得一干二净,即使冷慧慧刻意压低声音,仍听得出句句带怒。
薇薇安用手肘撞了下她:“恭喜你啊,泡走了我想泡的男人。”
冷静叹口气,自言自语般说:“看来我和婚礼这种地方的气场不太合,怎么净碰见些极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这对父女听到。
一瞬间冷静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所有画面都是同一个男人的脸,时而很傻很天真,时而很搞很幽默,时而很冷很强大。渐渐的,人群中的窃语声越来越大——翟默分明不是在朝韩千千走去。
还没等冷慧慧发怒,叶荣添已经替女儿出头了:“你怎么能说这么没教养的话?!”
翟默走下台来,一步,两步,冷静觉得他的脚步就像踏在了自己心上,引发些微的共鸣。
冷静听了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哦,那可真抱歉,我有爹生没爹养,老妈又被小三给气死了,谁来教我教养?”
翟默的一番宣言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已经开始环顾四周,想要看看那个幸运儿到底是谁,更多的人,则是目光整齐划一地投向离主席台最近的韩千千。
她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朝自己妹妹走去:“你要弄清楚,是你爸爸求我过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翟默的目光最终缓缓地落在了她身上,静静的将冷静钉在了原地。
“你!”
“……我今天,想要在大家的见证下,向在场的一位女士求婚。”
“算了,跟你说也只是对牛弹琴。你老公不是想找工作吗?我不介意你们来北京找我的,当然,到时候我答不答应你们,看我心情。”
台上的他,冷傲的他,淡然的他,胸有成竹的他。
冷静起身准备走了,被她拦下。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我最近心情不好,别惹我。”冷静冷冷地说。
翟默的目光扫过已经安静下来的大厅,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他说话。不知为何,冷静总觉得他扫过全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冷慧慧怒极反笑,却突然转向了冷荣添,“爸,你还真说对了,有时候把脸给大了,人家不一定当脸。”
“叮叮叮——”清脆的敲击玻璃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冷静刚高昂起来的情绪顿时就被敲没了,循声看去,某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台上,正拿着精致的小银勺轻敲酒杯。
冷静一怔。一个父亲就是这样评价他那不受宠的女儿的?
冷静双眼“噌”地一亮。
顿了顿,冷静才幽幽地说:“对于那些专门贴人冷屁股的脸,我还真不屑于要。”
末了不忘强调:“注意,是美版《vogue》!”
“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走了狗屎运闯出了点名堂,至于眼睛长在头顶上么?果然跟你那个妈一副德行。”
只见薇薇安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vogue》的服装总编亲自联系了咱们总监。”
“我妈是什么德行?她最大的德行就是对贱人心慈手软。我怎么可能跟她一样。我向来有仇必报的。”说完,手里的果汁就轻巧地泼向了冷慧慧。
冷静洗耳恭听,看这所谓的第二个好消息能不能挽救自己糟糕透顶的情绪。
冷慧慧顿时一声惊叫,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纯白的婚纱,冷静放下杯子:“哎呀真抱歉,我刚才手抖了下。”
薇薇安:“还有一个好消息。”
冷慧慧一双眼睛瞪得泛红。周围渐渐有人被这泼妇对决的架势给吸引了过来,冷静也分辨不清自己当时的情绪到底是痛快还是丢人,只觉得心里麻麻的,一抽一抽的,突然就想到她参加前男友婚礼时,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镇定的那双手,还有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的那道力挺她的目光。
显然,冷静不怎么兴奋:“拜托,我也是这个圈子的,会不知道他们是采购师?”
那双手、那道目光的主人现在在哪儿?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或许正在焦急地寻找着她,或许正在在订婚礼上与客人碰杯。
薇薇安纤纤素手悠悠一指,引冷静看向正和翟默详谈甚欢的一拨老外:“那几个可都是顶级的时装采购师。”
冷静在赌,赌某人会结束某个荒唐的游戏,那样她才有机会把受到的欺骗连本带利讨回来。
回神看了眼咬牙切齿的冷静,薇薇安才收敛:“得,我不说这个了,你消消气。说个好消息让你开心开心。”
也在赌冷慧慧的巴掌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那样她才有理由连本带利地掌掴回去。
“哎!当时有多少记者堵在门口等着,就是为了捕捉他的庐山真面目,我倒想知道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的,竟然没有一家媒体拍到他。”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先准确架住冷慧慧的手腕。
“……”
冷慧慧抬起手扇来,有人快准狠地架住了她的手腕——
“今天早上我就只是稍稍透露了那么一点你的近况,他神色就不对了。一听说我在你抽屉里看见了验孕棒,他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冷静不由得愣了愣,只因架住冷慧慧的,并非她自己,而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妹子你别不信,我对人的心理很有研究,特别是心怀鬼胎的人。”说着不忘意有所指地瞟她一眼,对此,冷静选择忽略。
顺着那只结实的胳膊向上看,看到一张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又不陌生的脸。
“你就吹吧你!”
冷静有点不确定:“陆征?”
“知不知道我在大学的第二学位是犯罪心理学?”
军姿飒爽的男人冲她微微一笑,旁人都仿佛不存在,陆征虚握着她的手要带她走。
冷静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根本就不了解这两个人,她从那两人身上收回的目光直接撞上薇薇安那笑眯眯的双眼,冷静心里一紧:“你别乱猜。”
军装总给人一种威慑感,反正冷静是呗震慑住了,一言不发跟着他往外走,冷慧慧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仇还没报:“站住!”
冷静望一眼不远处的某人。他正在和客人聊天,带点公式化的疏离;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他,韩千千挽着他的胳膊,一派顺从的模样,也不再是那个爱无理取闹的大小姐。
片刻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冷静狠狠抹一把脸上的香槟酒:“姓陆的你有没有搞错?她把整座香槟塔推到我身上,你都不阻止她???”
薇薇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们敬爱的CEO早上是不是去找你了?”
坐在一旁开车的陆征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也是一身的香槟酒,“知不知道男人23岁才能结婚,可是18岁就能当兵?就因为女人比敌人难对付。”
冷静无言以对。
冷静撇撇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问:“我外公叫你来找我的?”
薇薇安把空酒杯放回桌上,笑得比那香槟里那细密的气泡还要迷幻:“哟,你不是说他跟你没什么关系吗?干嘛这么紧张?”
“你一下飞机老爷子就知道了,当然,他答应过不管你,一定说到做到,我过来找你纯粹是个人行为,主要是想来看看热闹。”
“干嘛骗我说他不会来?”
“你再这么幸灾乐祸,我就跳车了啊!”
冷静干掉第二杯香槟的时候,成功拿到秀导电话号码的薇薇安姿态婀娜地朝她走来。拿走她的酒杯,替她喝。
陆征笑:“行,那说正经的,我为了你把神圣的军装都糟蹋了,你拿什么赔我?”
还是穿着她所设计的礼服出场的韩千千。
冷静领他回了酒店,她拿了衣服进洗手间,进去之后又突然探出个脑袋:“别坐我床上,我可不想晚上睡觉还闻到一股子酒味。”
冷静想要躲起来,但已经看见某人身旁的女伴向自己摆手打招呼了。冷静刚才只顾着向薇薇安传递杀人眼神,没怎么注意那女伴,现在定睛一看,原来那人就是韩千千。
“啰嗦。还不快去换?换好了陪我去买衣服。”
冷静愤怒的目光在搜寻过整个会场之后,终于成功地落在了薇薇安身上,只可惜薇薇安已经和一个帅气的秀导对上了眼,对冷静如炬的目光自然是视而不见。
她这才进了浴室。
事实证明,随便相信一个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可惜当她看见某人带着女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酒会上时,已经来不及了。
陆征百无聊赖地在套房里转悠,就在这时,她放在晚宴包里的手机震起来。
冷静这才安下心来:“我很快到。”
震了一遍又一遍,原本不打算帮忙接听的陆征都不由得扬声问洗手间里的冷静:“你电话!”
“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设置了呼叫限制,只有一个电话打得进来。没事儿,是我闺蜜,你帮我听。”
“你确定?”
陆征接听了,果然是个怯怯的女声。对方一开口就是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一句:“二妞,你别怪我……”
“听他秘书说行程有变,原定出席的启动仪式他都没现身,酒会他是铁定不来了。”
“冷静在洗澡,你找她……”
冷静有点犹豫:“他……会出席酒会吧?”
陆征没说完,因为电话那头突然换成了一个十分阴沉的男声,紧绷地问:“你是谁??”
“我服了你了,赶紧过来吧。”
陆征眉心一紧:“你又是谁?”
“没。”
“……”
“你没看电视?”
“……”
她在薇薇安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冷静摇摇头,把某些胡思乱想统统扔得远远的,“新logo反响如何?”
“我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它爹。”
“首席可是指定要你陪同,你就别装病了,赶紧过来。”
陆征顿了好几秒才领悟自己确实没有听错,当即失笑,起身走近洗手间,敲门讲笑话:“你肚子里的孩子它爹找你。”
“我……我头疼。”
里头的水声骤停,不出五秒门就开了,冷静夺过手机,挂断以后还觉得不够,直接关机:“是个专打骚扰电话的,别理他。”
刚接通,薇薇安的埋怨就来了:“妹子啊,启动仪式你不出现也就算了,酒会也不准备来了?”
陆征突然间出奇地沉默。冷静纳闷地抬头,瞄到他通红的耳朵,再顺着他的目光瞄回自己身上。
又拿了一支,准备回厕所继续验,她的电话响了。手机设置了呼叫限制,只有薇薇安和胡一下的电话打得进来。瞅一眼来电显示,果然是薇薇安。
浴巾围得并不紧,眼看就快要散开了。冷静脸色一白,扯紧了浴巾夺回浴室,“砰”地关上门。
好家伙,验孕棒上没有任何显示,估计在水里泡太久,验的结果都给泡没了。
刚才耳朵红的是他,现在出言调侃的也是他:“我们小时候就坦诚相见过了,有什么好躲的?”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谁为她做了这些,冷静却不想感谢他的贴心,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径直往洗手间走,戴上塑料手套,把验孕棒捞了出来。
“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坦诚相见过,我只记得我小时候差点炸掉你的小弟弟。”
她那时候为了逃避他,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也没脱鞋,而现在,她的拖鞋工整地摆在床下,她的睡姿也被摆弄正常了,被角牢牢地掖在她的手臂下。
陆征囧。
冷静“噌”地就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阴魂不散的小白脸终于滚蛋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抛诸脑后,冷静陪他去买衣服,显然心不在焉,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就想把他打发了,陆征有点嫌弃:“你不是设计师么?怎么就这品味?”
再醒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下意识扭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下午四点半?
“你一大男人要打扮得那么漂亮干嘛?嫌我挑的衣服不好,你回自己家换你自己的衣服去。”
虽蒙住了自己,但不妨碍冷静偷偷竖着耳朵听他的一举一动,这男人似乎不打算走了,那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马桶里把验孕棒捞回来?冷静等得几乎要抓狂,抓狂到最后就剩下无力,无力到最后就有点犯困,犯困到最后,她竟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陆征倒也不气,还有工夫优哉游哉地打量她:“这么多年不见,你脾气真是见长了。还是你生理期来了,忍不住发火?”
“不妨考虑一下。”不知何时他已来到了她的床边。冷静装没听见,直接拿被子蒙住自己。
冷静服了他了:“你这话哪像是个军人说的?还不快回酒店洗个澡换上新衣服,再穿着军装到处晃,有损部队形象了啊!”
听到这话,冷静脚步不由得慢下来,最终却没停下,而是走得更快了下一秒,低着头,转眼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去。
“还不是因为我成天不是对着导弹就是对着导弹发射器,没个人说话把我憋着了呗。老爷子这次请我去讲课,我才发现自己的交际能力退化到了幼儿园水平。”
翟默并没有跟过去,只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还是要我把我的财产证明和韩叙的财产证明统统拿给你,让你对比之后再做选择?”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冷静听得直摇头,抬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语地扶着额头越过他朝门外走。
看他这么可怜,冷静就当做善事,勉强原谅了他的话痨。好在晚饭吃到一半他就被一个电话叫回部队,冷静一个人把饭菜都解决干净了,在酒店里的咖啡吧上了会儿网,很早就回房睡。
“嫁给我。”
第二天很早她就被吵醒。眯着一双睡眼去开门,外头站着个意气风发的陆征:“这么晚还在睡?”
冷静“嚯”地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拜托,现在才7点半。”
“嫁我,然后分走一半财产。”
“我怎么记得你中学的时候每天6点就起来背英文?”
“说说看。”
“你也记得那是中学嘛,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年纪大了,嗜睡了,行不行?”
“嗯哼。”
从小这俩人就没少抬杠,冷静都不明白他当年是怎么成为学校公认的冰山美男的。
冷静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有些哭笑不得:“你帮我出主意?”
吃完早餐冷静爬回床上睡回笼觉,他坐在外头看无声电视。冷静一觉睡到大中午,有点饿了,下床去寻觅食物。
翟默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眉眼间有隐隐的纠结,仿佛没料到她真的会提条件似的:“全部家产估计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陆征正在打电话,语气颇为冷硬:“如果类似情况再次发生,后果自负……”
冷静止不住“哼”地一声笑:“什么才叫‘太过分’?要你全部家产就叫过分?开口向你要个百八十万是不是就不过分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陆征下意识回头,脸上的寒意还没来得及撤下,冷静被他给冻住了,直到他挂了电话,脸色也多云转晴,她才回过神来:“叫了午餐没?”
“只要不是太过分。”
“饿了?那我打电话叫她们送上来。”
眯起眼打量打量他,“条件随我开?”
不知为何此刻的陆征让她想到一个人,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冷静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怀念之前的小白脸了,面前这个男人陌生得让她觉得很可恶。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成了话唠陆征,冷静发现自己还是更能接受一个话多人傻的陆征,而不是一个冷眼冷心冷言冷语的他。
他直接开条件了:“我希望你生下它,谈个条件吧。”
可往往纵容就是变本加厉的开始,冷静都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毫不突兀地就把话题扯到了那通电话上去,“你真的不用给昨天那人回个电话?我总觉得他找你有要紧事。”
没有。
他们当时正开车驶往墓地,午后的阳光有点烈,陆征把墨镜都戴上了,冷静则闭着眼,有些爱理不理:“我真佩服你,才跟他说了几句,就听出他有要紧事了?”
他给她机会说“垃圾桶里那个不是我的,马桶里那个才是我的”了吗?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了。你这样躲着他也不是办法吧。”
翟默慢慢回眸,锁定这女人略带疑惑的脸。他的脸上,震惊、疑惑、狂喜、期待、压抑……种种情绪汇成他投向她的目光:“这是什么?”
“你从哪里看出我在躲他?难不成也是你的第六感告诉你的?”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他。
片刻后,踩开垃圾篓盖子的翟默,神情严肃地盯着垃圾篓的验孕棒看了好一阵,确定自己看到了上头的两条红杠——
陆征没接话,即便他戴了墨镜,冷静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了她的肚子,冷静下意识把那束雏菊挡在了肚子前。
第三眼,锁定了马桶旁边那个垃圾篓。
“你就不怕他找上门来?”
第二眼,锁定她空空如也的手。
冷静没接话,心里想,怎么可能?
翟默一言不发地闯进来,第一眼,锁定了洗手台上验孕棒的包装盒。
扫墓回来已经是傍晚,日薄西山,人的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去,“我这么多年没回来,我妈的墓地一直是老爷子在派人看顾吧。”
“你……”冷静忽然间失语。
“虽然脱离父女关系,但是父女总归是父女,再嘴硬也否认不了。”
门“嚯”地拉开,正对上门外那个隐怒不发得男人。
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冷荣添的一通来电只让人更没胃口:“你妹妹妹夫明天就要去蜜月旅行了,今晚回家吃顿饭吧。”
外头的人只顾着敲门,根本没搭理她,冷静狠狠一咬牙,把马桶盖盖上,气冲冲地去开门。
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冷荣添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陆征这儿,冷静就纳闷了:“他怎么知道你电话?”
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冷静看着马桶里的验孕棒,懊恼地狠狠一敲脑门,转身对着厕所门就是一阵低吼:“谁啊???”
“他前段时间想要把和你妈联名的一些产业变卖掉,为了这事儿我替老爷子跑过几次腿,他有我的名片。”
准确来说,是有人在用力砸门。巨响声声,门板都被敲得在震,本就神经紧绷的冷静一吓,手一松,眼睁睁看着验孕棒掉进了马桶。
“那些都是我妈一个人赚回来的,他凭什么说卖就卖?”冷静当即怒地夺过电话,“你要不要脸啊?”说完狠狠挂断。
“砰砰砰!”突然有人在外头敲门。
这样还不解气,把手机往操作台上狠狠一扔。抬眸就看到陆征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验好之后等结果,冷静在马桶上坐不住,一直拿着它在马桶前踱来踱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冷静一直咬着手指甲,脚步也越来越乱,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有点严肃,冷静耸耸肩:“放心,不会把你手机摔坏的。”
冷静拿着验孕棒进了厕所。
“我又不在意这个。”
向来早起的她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向来爱睡懒觉的胡一下却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你觉得我骂得太狠了?”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可现在除了逃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只是觉得你进步多了,起码不再像原来那样哭鼻子。”
启动仪式当天,冷静请假了。
她还做过哭鼻子这种丑事?冷静没什么印象了,他却似乎记忆犹新,开着车还不忘细细地回忆一遍,末了得出结论:“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还以为她终于被自己说动了,哪料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嘴巴更快:“我待会儿还要带模特去试秀服,先不说了,走了。”一句话说完,她也溜得没影了。
陆征打趣着说,可片刻后,他笑不出来了。
他话音一落,就见冷静“噌”地抬头。
这女人晚上滴米未进就敢直接往酒吧闯,陆征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她。
“姐姐用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旧社会,女人要懂得捍卫自己的爱情,该出手时就出手,懂不?”
冷静喝酒喝得挺凶的,一上桌就点深水炸弹。她刚端起小酒杯正准备丢进大酒杯,被陆征按住了杯口。
冷静完全能猜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低头避开了薇薇安的火眼金睛。
他的目光不受控地瞄向她肚子:“你确定?”
薇薇安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转移话题的,回了句“我又不是先知,怎么可能猜得到去你那儿找张原稿都能找到一打验孕棒?”之后就把话题扯了回来,郑重地拍了拍冷静的肩膀:“妹子,你就觉悟吧,没什么事儿能瞒过姐姐的火眼金睛。”
“我真服了你了,婆婆妈妈的,还让不让我喝了?”
“你,你干嘛翻我抽屉?”
“怀孕不能喝酒。”
薇薇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没怀孕!”
冷静一惊。
陆征犹豫着松了手,转眼她就把深水炸弹干掉了,摇一摇空瓶子对酒保示意:“再来……”
她的装傻充愣让薇薇安有些无奈,他想了想,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呢,刚才不小心在你抽屉里看到了验孕棒。”
陆征赶紧把她按回去。“别喝烈的了,喝点温的。”
“那很好啊,有大老板坐镇,我们就不用愁媒体版面了。”
“放心,我酒量好得很。”
但偏偏有人要提醒她,躲都躲不掉。就比如薇薇安,冷静总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他也不会意有所指地告诉她:“听说大老板会出席明天的启动仪式。”
“你的酒量是我教出来的,我会不知道你几斤几两?”
再过一天就是品牌新logo的启动仪式,首秀则安排在下周,最最忙碌的七天,冷静努力让自己忘了QQ女那席话,忘了什么杰士邦、什么假冒伪劣、什么孕吐。
冷静有点烦躁,“我不把自己灌醉,说不定真的脑子一热就跑冷荣添家里去烧房子了。”
一夜失眠,第二天一早冷静出门,去药房买了东西,又加上堵车,她差不多是踩点到的公司。
陆征摸摸她的头。冷静不需要他顺毛,当下就把他的手扯开:“我平生最恨三样东西,小三,欺骗,还有吃软饭的,偏偏我自己的爹就是这样的渣。”
当晚,冷静、胡一下各睡床头两侧,各自满腹心事。
不仅是她爹,就连她喜欢的人也……
“不再坐会儿?”冷静面上留客,心里却默默松了口气。
冷静一惊,喜欢的人?她拍拍脸颊,看来自己真的有点醉了,她身子一歪就趴在了台面上,再不敢多想。
当QQ女终于结束通话过来,冷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QQ女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没再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舍得道别:“小草莓打电话催我回去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环绕四周,冷静满心满眼的空白。然后一杯烈酒被推到了她面前:“算了,你喝吧,不拦你,醉了我就扛你回去。”
QQ女不舍地收回探究的目光,低头掏手机接电话,冷静根本没心思听QQ女说了什么,她现在整个人都被一个声音狠狠攫住了: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真让陆征说中了,深夜从酒吧出来,陆征果然是把她扛上车的。
冷静尴尬地笑,机械地运转着脑子,想着该怎么把现在这个话题圆过去,好在这时,QQ女的手机响了。
刚把她放进副驾驶座她就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那里,陆征帮她扣好安全带,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小腹。这次,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仔细摸了摸,柔软而平坦,没任何异常。
QQ女仿佛还是觉得不对劲,目光跟雷达似的,一瞬不瞬地揣摩着冷静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那通电话,真是所谓的“跟踪狂”打来的?陆征不知为何顿时松了口气,开车驶向酒店。
冷静一怔,赶紧正一正脸色:“我之前打扫的时候发现了一盒,早就给扔了。”
天窗和车窗都开着,车厢里还是一股酒味,她倒是安静,估计是睡着了。回到酒店,搀着她进电梯。
精明如QQ女,当即嗅到不对劲,伸长脖子要看清冷静的脸色:“你怎么会知道?”
缓慢地朝套房走去,没曾想在套房门口碰见个人。
冷静杵在那儿,比石像还僵硬,脸色也早已经一片煞白,“你……说的是,右边、上头、第二个柜子里的那盒杰士邦?”
这个陌生人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更准确点来说,是盯着他怀里的这个醉鬼。
假冒伪劣????
陆征瞅他一眼,才拿房卡开门。
孕吐???
房卡插进卡槽,“滴”的一声。同时,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放开她。”
杰士邦??
陆征有点不确定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你,在跟我说话?”
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