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分钟后,分局接到总局的电话。
几分钟后,总局接到厅里的电话。
又又几分钟后,派出所接到局里的电话。
值班警察脸上跑马灯似的闪过一句话:这小子疯了吧?可又不敢断言他真的疯了,最后只能任由这人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不停地打电话。
又又又几分钟后,值班警察接到所长的电话:“有没有一位先生来咱们这儿报失?”
“鬼才信你!有谁跑派出所来找债主的?”
“……”
“我是认真的。”
“声称找债主的一位先生。”
值班警察被这阴阳怪气的男人激怒了,“噌”一下站了起来,挥手赶他走:“捣乱呢吧?走走走!没工夫陪你玩儿!”
“……”
翟默明显不愿再这事儿上浪费时间,冷着眼阴着脸,声音又低又缓又狠:“债——主。”
“全力配合他。”
值班警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什么丢了?”
“……”
值班警察上下瞅瞅这个趿着拖鞋、手拿电话、头发凌乱的男人:“什么丢了?”“债主。”
“这是上头的命令。”
派出所,翟默:“我要报失!”
值班警察彻底风中凌乱,握着已经传来盲音的听筒好半晌,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坐在角落长椅上的男人。
第二天。
恰逢此时男人偏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耸肩,仿佛在说:这回你相信了吧?
第N条短信:冷静!回个话!
辖区片警们将多年来从找猫找狗找仓鼠中获得的种种实战经验运用到了帮人找债主的工作上来,在各方面人士的积极配合下,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终于——
……
回到家里等消息的翟默接到了他们的回复:“找到了!”
第三条短信:到底在哪儿?回不回家?要不要替你留门?
翟默“呼”地松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来回踱个不停的脚步,调头朝玄关走:“在哪儿?”
第二条短信:在哪儿了?
“在XX百货XX路店的女子养生会所里。”
第一条短信:你下午怎么请假了?
“女子会所?”
胡一下难得的没有意气用事,竟然还替她考虑到了事业问题,冷静内心挣扎,不禁仰天长叹:“工作,我所欲也;自尊,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我嘞个去也。”
“目标人物和另一个女人正准备进桑拿房,需不需要我们先扣住她?”
“可这工作那么难得,发展前景又好,就这么放弃的话太可惜了吧?”
冷静啊冷静,亏我我苦苦找了你这么久,你竟然跑去给我蒸桑拿??生可忍,孰不可忍,翟默冷冷一咬牙:“我现在就赶过去。情况有变化的话随时通知我。”
“还脸皮在他手下工作,那就太伤自尊了。”
那女人的那辆小黄车翟默开得一点儿也不顺手,车程不算久,卡在这小小的踏脚地里长腿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万分憋屈,更憋屈的是——
胡一下忍不住要叹气了:“那你在Corrine的工作怎么办?”
到了女子会所门外,他竟然被拦下了。
冷静的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
“女子会所,当然只有女人能进。”
“不会吧?亏我放弃了我的春宵一刻来给你出那么多整人的主意,你这样临阵脱逃,我的努力岂不是统统白费了?”
同样侯在门外的男警员凑到翟默耳边小声道:“我们已经有女警跟进去,牢牢监控住了目标人物。我们就在这儿等她们出来吧。”
“不是玩失踪,是这游戏,姐不玩儿了。”
翟默未理会此话,冷着脸硬闯,服务员见此人人高马大不好对付,也不硬拦,直接悠悠然地抛过来一句:“虽然您胸肌看起来挺大的,可也不能冒充女人呀!”
“你不会准备玩失踪吧?”
-_-|||
“别跟我提他。”
翟默被她的揶揄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胡一下在跟丈夫吃饭的时候已经半饱了,吃饱了得时候思维别提多敏捷,破天荒地从冷静的沉默中读出了真相:“不会是因为那个叫……叫什么小圣人的男人吧?”
他杵在门边,在力争到底与妥协退让只见挣扎良久,突然一沉眼,再抬眼时,已经换了副近乎于悲痛欲绝的模样,声带颤啊颤的,颤啊颤的,终于成功说出一句:“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你不是住的好好的么,干嘛要搬?”
这回轮到服务员生生僵住。
果然,胡一下的第六感对了,冷静一开口就是要搬家。
一个凄丽壮美就这样被娓娓道来。
被晾在餐桌旁的丈夫那道能吃人的目光都没有冷静那破天荒的祈使句来得杀伤力大,胡一下心急火燎地撇下丈夫,从一家餐厅赶到另一家餐厅,去和冷静吃午饭。
青春懵懂的开始。
出大事了。
缠绵悱恻的过程。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请求,这种语气只透露给胡一下一个讯息——
无限惋惜的错过。
再度洗脑成功之后,冷静立即给胡一下拨电话:“一起吃午饭。”
荡气回肠的离别。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有一点点而已。冷静赶忙闭上眼,按着太阳穴给自己念咒: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不也早就准备连本带利耍回来之后就毫不留情地踹掉他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唏嘘不已的结局。
冷静闪身躲进安全门里,透过安全门上的玻璃视窗,目送这对男女下楼。
“我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扰她,可是……”翟默深深的提一口气,悲恸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似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见她最后一面,就算远远地看她一眼都好。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能释怀的。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么?”
一遍遍自我洗脑过后,冷静舒服多了,楼上那两人的声音渐渐的离她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听情况似乎是小白脸一言不发地下楼,韩千千自然是片刻不离地跟下来——
感动的泪水在服务员的眼眶里打转,故事结束了,她还久久无法回神,一边又抽了张纸巾,一边低头把接待桌上擤过鼻涕的那几个纸团扫进桌底下的废纸篓里:“快……快进去吧,别再错过了。”
冷静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你要冷静,你要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看待这些问题,你得保持着宽容的态度对待这两个低EQ生物。
连一旁的警员都感动得语不成言,直到翟默迈步朝里走,才想起要说句鼓励的话,可惜,嘴唇激动地颤啊颤,警员仍旧没能从那肝肠寸断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最后只得拍拍翟默的肩:“情痴啊兄弟!”
“我之前帮你圆谎,是因为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韩叙对她是认真的啊!总之一句话,我坚决不会允许你玩剩下的让我哥给娶回了家!”
翟默沉默地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往会所里疾走的同时立马撤掉了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一抹复杂的笑。有喜悦,有无奈,更有对里头那个女人除之而后快的阴森。
“……”
同一时间,倚坐在桑拿木上的冷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坐在一旁的胡一下被她这一声惊得连身上的浴巾都惊掉了,抹一把额上的汗,凑到冷静近旁插科打诨:“不都说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在骂你么?肯定是詹亦杨在诅咒你,因为你拐跑了他老婆。”
这还像句人话,冷静默默评断着。那边厢,998小姐还在据理力争:“虽然我们说好了婚前各玩各的,可你不能玩到我未来嫂子头上!”
“到底是谁跟老公吵架,然后还翘班,然后还要死要活地硬要我来帮你刷爆他的卡?”
“我不管,我问过我哥了,他对这女的不止是单纯的追追而已,是真的想定下来。这么说来她就真的是我未来嫂子了,你不能再打她主意。”
毫无疑问,胡一下立马狗腿地笑起来:“好啦!你是我的大恩人行了吧?对了,待会儿我们去哪儿逛?”
靠!姐姐我貌美如花、婀娜多姿、楚楚动人、冰清玉洁、风姿卓越、仙姿玉貌,你懂不懂欣赏?
“你确定你这次不主动去找他?”
靠!小白脸,还不快替我平反?
“如果我这次还不能让他主动来求和,我就不姓胡!真后悔嫁他了,詹亦杨那人,要他多说一个字都跟要他命似的,每次都搞得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一样,害我连吵架的乐趣都得不到。”
靠!你卸了妆还指不定啥样呢?
“孩子,你扭曲了。”
掀桌!
“跟一尊石像结婚,我能不扭曲么?”
抓狂!
冷静附和着干笑了两声,搓搓鼻子,擦擦大汗淋漓的额头,重新闭上眼睛。
烦躁!
发了誓的胡一下却坐不住了:“哎!说不定他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我是不是该出去看看手机?”
郁闷!
冷静无语了:“你都已经出去看三回了。这样进进出出,冷热交替,你就不怕爆血管啊?”
愣怔!
“哎!”胡一下叹口气,重新坐回去,刚坐不到两秒又“噌”地站了起来,“我还是出去看看吧,我有预感,他这次真的打电话给我了。”
冷静心中瞬间翻江倒海。
冷静听到好友的脚步声远去,听到开关门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是一室安静。
说的是……她?
蒸汽房里温度很高,真真水深火热,冷静索性把浴巾敞开来,大喇喇靠在那儿享受大汗淋漓,脑袋渐渐被蒸得晕晕乎乎,她也不确定到底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
冷……什么?
相比之前离开时的匆忙,这回的脚步声慢了很多,像是有些失望,估计是又白跑一趟了——冷静这么琢磨着,一听到对方坐下时的“吱呀”声就问道:“他还是没来电话吧?”
冷静很想隔空给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可惜在她能给出任何反应之前,韩千千又冒出一句:“谁说他是老男人?再说了,那个冷……什么的,起码25了,卸了妆指不定啥样呢,你还一口一个小姑娘,恶不恶心?”
对方没回答。
果真是998小姐和小白脸先生……
嫁了个不会疼人的主,果真会自尊心受挫的吧。冷静内心默默为好友惋惜了一把,取下了盖在脸上的毛巾,扭头看过去:“你呀,越是这样对他牵肠挂肚,就越……”
男人的声音接踵而来:“你喜欢老男人,我喜欢小姑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冷静的喉咙猛地一噎。
估计是情侣吵架,本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原则,冷静正准备调头回去,突然又定住。这女人的声音……不就是那位“998”韩小姐?
愣了三秒她才敢确定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冷静倏地站起:“你怎么会在这儿???”
挖啊挖就……挖停下了。因为她听见了楼上传来的女人的声音:“别走啊!你给我解释清楚。”
只围了条浴巾在腰上的某人懒懒地一耸肩,就好像在无声地鄙视着她的大惊小怪,“我来蒸桑拿。”
挖啊挖就挖到了安全出口,挖啊挖又挖到了楼梯间,挖啊挖就直接挖上楼了,一边上楼还在一边想,老板办公室应该是在顶楼吧?
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冷静三步两步就到了门边,“嚯”地拉开门,指着门上的牌子:“有没有看到?Ladies only!只限女性!”
一面怪着自己太粗心大意、竟然让他帮自己泡咖啡、给了他这么个溜走的机会,一面绞尽脑汁、掘地三尺也要把某人挖出来。
翟默一把把她拉回来,顺手关上门,另一手拎着她的浴巾,直接拎到她面前,眼睛朝下方扫了一眼:“不好意思,你落下了这个。”
泡杯咖啡都能把人给泡没了不成?冷静皱着眉头,不免担忧,小子该不会是偷溜了吧?或者正忙着和相关人士通气,以免身份被她拆穿?
桑拿房里雾气氤氲,冷静连他的脸都看不太清,自然也没太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直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体,才猛地惊醒,想要夺回自己的浴巾,被他一扬手躲开了。
与此同时,楼下的冷小姐也在苦苦搜寻着小白脸的身影。吸烟室,没人;餐厅,没人;茶水间,还是没人。
“还我!”
韩千千的表情有些复杂,既因为成功逮住他了而开心,又为了面前这人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而小小的不满。
“你最近怎么老爱玩失踪?”
“我都已经不打算要你那条宝贝项链了,你干嘛还躲着我?”
“先把浴巾还我!”
秘书见老板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带着哭腔在说话:“老板,我刚才来不及说,韩小姐已经在这儿等了你一早上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
阴魂不散的韩千千转眼就来到他面前:“怎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韩叙已经挑明了要追我了,我怎么可能允许你一个小白脸毁了我做少奶奶的机会?”
翟默脚下一顿。
“骗人。”
翟默面无表情地杵在那儿等着她的解释,没等到她开口,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埋怨声:“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冷静懒得理他,趁他惊疑不定,一把夺回浴巾,草草围上之后扭头又去拉门,刚拉开一条门缝,后边伸过来的手快准狠地扣在门上,门“砰”地一声关上。
面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好老板,准确来说,他是个不太爱管事的好老板,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母亲那儿继承了天赋、头脑、才识与眼光,当然,也继承了这家公司。秘书还是头一回见他彻底冷下脸来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生闷气,想来确实有点古怪,况且老板平时很少来公司,几乎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一周却是频频出现,现在自己煲电话粥被抓了现行,自然是吓得心肝直跳:“对……对不起。我……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骗人。”
翟默意有所指地看向他手里的电话听筒,秘书这才醒悟过来,“啪”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我有必要骗你么?”
“虽然我说过女秘书请来是为了养眼用的,可你——”
翟默低头,用力咬她的唇。再说,他就再咬,“属狗的啊你……”翟默索性扣开她的下巴加深这个吻,用力地吮,牢牢堵住她的声音。
翟默带着些许不满的一挑眉,秘书慌忙站起来:“老……老板我……”
她妥协了,安分了,予取予求了,任他在她口腔里攻城略地,翟默终于满意地放开她。
顶楼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秘书坐那儿打电话。翟默走过去的时候还没被注意到,直到他站在了秘书桌前,敲了敲桌面,煲电话粥煲得正欢的秘书才有所察觉,无意间一抬眼,立马僵住。
冷静看都没看他,用手碰碰嘴唇:“你想害死我啊?待会儿我还要和韩叙一起吃饭呢。”
做老板做到这份上,说出去都丢人,翟默有些沮丧地低着头,手插在双兜里,懒懒散散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翟默愣了一下。
翟默算是切身体验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午饭时间时间一到就准备开溜,可惜电梯间来来往往都是人,他想回自己办公室又要避人耳目,只得走安全梯上顶楼。
却很快又笑了一下,“你还是我认识的冷静吗?”
开……
冷静推开他的肩,有些鄙夷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别搞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一样,我可从来都不敢保证我认识真实的你。”
花……
冷静转身出了门,他没再阻拦。
菊……
她没去做推油,而是直接去置物柜那儿找胡一下。果然,胡一下蹲在置物柜下边,正忙着在手机上写字。
冷静又叹了口气,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她的无奈里有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成分,只见她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俗话说,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菊花开;兄弟,自求多福吧,千万别被我们那位辣手摧花大老板看上了。”
看得出来胡一下十分纠结,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冷静默默呆在一旁半晌,她那条短信始终都没有发出去。
“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幅纠结的画面,冷静却想起了桑拿房里那个男人,还有那张被桑拿房的蒸汽晕得一片空白的脸。
“我看你右眼皮在跳哎!”
冷静摇摇头,一遍遍告诉自己,看着他失魂落魄,自己别提多爽了……
“生病嘛,脸色差在所难免。”他还嘴硬。
冷静下午要回公司,首席对汇集了五大流行元素的茧形风衣很满意,设计图可以开始填色了,冷静去人事那儿销了假之后就一直在忙这事。
冷静的眼睛就跟雷达似的,一刻不停地看着他,甚至能看见小白脸的眼皮正微微跳动着,等她酝酿好了情绪,立马关切地凑过去问:“哟!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小乖乖,你画抽象画呢吧?”
她这话说得叫一个溜,嘴皮子比那说相声的还快,只见翟默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紫了又绿,苦于没有立场为那所谓的“辣手摧花大老板”说两句公道话,嘴角抽搐着、抽搐着,抽搐到最后只有那弱弱的一句:“不会吧?”
薇薇安的声音悠悠响起。
冷静绷紧了嘴唇,脸部尽量保持僵硬,免得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忍不住大笑出来:“我想你是不知道,我们大老板出了名的好色,生活那叫一个骄奢淫逸,夜夜笙歌,酒池肉林,不仅这样,他还男女通吃,最擅长的就是辣手摧花,不知道有多少未成年男女被他祸害过,总之就是一句话:人人得而诛之!”
冷静一惊,赶紧去看手绘板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的手绘板上颜色填的一片混乱,惨不忍睹。
“大老板”三字一出,小白脸立刻脸色微变。
薇薇安欣赏了好一阵,摸着下巴改口道:“这不是抽象画,应该是涂鸦吧?”
冷静忍下这口恶气:“到时候如果大老板接见我们,你可得给我把皮绷紧点,别给我丢脸。”
冷静干笑两声,某人对她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冷静后怕了。狠狠揉揉太阳穴,警告自己别再走神。
如果自己当场倒地、吐血而亡,是不是就不用再看到他这副自恋的模样了?
刚把手绘板恢复成初始画面,就有一条内部E-Mail跳出来,简简单单一句话:“助理设计师们集合一下,首席十分钟后过来。”
“估计总监和刚才那个薇薇安一样,被我的美色迷惑了。”翟默一本正经地说。
冷静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因为收到这封E-Mail而雀跃不已。毕竟首席很少露面。
“你不觉得我们总监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吗?”
十分钟后。
不行!这样问太直接,换一种——
在设计桌前正襟危坐的各位助理设计师迎来了首席设计师。
刚在办公室里我就发现了,你一直在跟我们总监眉来眼去,小子,从实招来,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准确来说,他们不止迎来了首席,还迎来了老板。
冷静揣摩着用词——
老板与首席一起走到他们面前,薇薇安已经控制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句:“天!”
“怎么了?”
老板与各位依次握手,最后才走到僵成一座石像的冷静面前。
冷静越想越不甘,蓦地停下脚步,转身向他。她这样毫无征兆地回头,翟默差点撞上她,下意识地停下,勉强收起笑容,抬眼就见她眯着眼打量他。
他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翟默。”两个字,很简短。
出了办公室,冷静始终眉头深锁,翟默抱着双臂优哉游哉地跟在后头,笑容不自觉地挂在嘴边。
说着便递出手。
满脸憋屈的女人率先走向门口,翟默落后她几步,路过总监身边,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感谢。
冷静直愣愣看着面前这只手。
“那我出去了。”
她到底是要握?还是不握?
“……”
冷静站在洗手台前发愣,忘了关龙头,水“哗哗”地流着。
“……”
“妹子啊!”温柔的男声幽幽地传来。
“薇薇安说您有事找我。”“现在没事了。”
冷静吓了一跳,慌张地抬头,透过镜子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薇薇安。
领会了老板意思的总监立即端正脸色道:“没什么事的话,暂时先出去吧。”
“你也太招摇了吧,这可是女厕。”
趁冷静低头,总监看向翟默等待下一步指示,只见翟默稍稍偏头,朝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薇薇安毫不在意,抱着胳膊大摇大摆走向厕所隔间,一间一间地推门查看,确定洗手间里只有他俩,妖娆地倚着洗手台开始盘问:“妹子,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的助理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了咱们的老板?”
计划落空,冷静不免有些失落,低下头妄图掩饰住情绪。
“你认错人了。”冷静低头洗手,做心无城府状。
总监几乎条件反射就蹦出一句:“满意,相当满意。”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视力还是侮辱我的智商?刚才他要跟你握手,你都老大不情愿的,一看你俩就是认识的。还有,刚才老板走了,留我们跟首席开会,我就一直见你愁眉不展。”
“总监,我这助理,您还满意吗?”冷静试探着问。
薇薇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一只耳朵等着听秘密。冷静不为所动。
还有这总监,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刚才的毕恭毕敬和小心翼翼都被如今的淡定给取代了,甚至配合起那小白脸来,冷静看着,心里直摇头:这么会演戏,做什么设计呀?改行做演员算了……
“是姐妹不?”薇薇安使出了杀手锏。
眼下这状况和冷静所预想的相去甚远,她不由得愣住。几秒前某人还在用阴狠狠的眼神警告人家,现在却握着人家的手,顶着张阿谀奉承的脸,腻歪无比地叫人家“总监”。
冷静关了水龙头,掏出口红开始补妆,淡淡抛下俩字:“不是。”
总监被他这话生生噎住了,半晌都没接话,翟默的手伸向总监,总监这才迟疑地抬手,回握了下:“你好。”
“……”
冷静在观察翟默的同时,翟默也在观察她,这女人分明还是一头雾水,翟默这才放下心来,信手拈来一副笑脸:“我是冷小姐的私人助理。”
“而且你别误会,我愁眉不展是因为首席在会上说的关于咱们下个月首秀的事。”
翟默把食指从唇上拿开的同时,冷静看看如临大敌的总监,再回头瞧瞧翟默,仿佛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薇薇安立马捂着胸口做受伤状,末了正一正脸色:“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好在他们昨天都跟着首席出去做调研去了,也就只有我见过你那个所谓的助理,你呢,就继续装神秘吧,我这人很识趣的,绝不拆穿你。不过你最好还是帮我们向他求求情,明明之前给了我们三个月时间筹备首秀,结果老板一句话,我们就只剩一个月时间,坑爹不坑爹呀?”
总监蓦地止住话头。
何止是坑爹?
翟默微微一皱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冷静腹诽着,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反正合同里写了决定我们去留的是明年的四大时装周,他既然敢赶鸭子上架,就不怕我们搞砸,就算真的搞砸了,那就等明年翻盘咯!”
某人就这样踏着总监突然紧绷起来的神经走了进来,总监愣了半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毕恭毕敬道:“翟……”
安慰薇薇安的同时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冷静收好口红,拨了拨头发准备出去,回头见薇薇安还是那副纠结状,冷静也有点沮丧了:“还不走?还在想首秀的事儿?”
“唰”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薇薇安长吁短叹了一阵:“我在想我现在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推倒他,毕竟他已经不是你的助理了……”
话音刚落,冷静都还没动,总监却动了——
冷静囧囧有神地飘走了。
总监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整理画稿,闻言只稍稍抬起头来,看一眼冷静,下巴点一点他面前的椅子,示意冷静道:“坐。”
虽然前一刻他们还在洗手间里插科打诨,不过很显然在这间设计室里,每一个人都把作品和设计师的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薇薇安并不是例外,冷静自然也是不例外。
冷静阴测测地一笑,余光瞥了眼僵在那儿的某人,就这样带着一抹笑意率先走进办公室:“早安。”
和首席开了一下午的会,所有人都回到各自办公室,昏天暗地的忙起来。
敲了敲门,里头即刻传来一声:“进来。”
冷静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见赶着去给各自的设计师买晚饭的助理们。
某人越是焦虑,冷静越是满意,连带着她的脚步都变得十分欢快,不一会儿就来到总监办公室门外。
“要不要我们帮你带饭?”
“闭嘴。”
“你们忙吧,我待会儿自己去吃就行了。”
“我……”
“冷小姐你要尽快请助理了,要不然琐事都得自己处理,那多麻烦。”
“不必。”
冷静干笑一下。她的助理今天下午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她面前,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冷冷地走掉了……
“我帮你把东西拎到你办公桌上。”
冷静边走边使劲揉着太阳穴,却是越揉越烦躁,踢开虚掩的办公室门,高跟鞋踢踢踏踏地一路走向办公桌,一愣。
“不行。”
她的桌上怎么会有餐盒?
“我先去上个厕所。”
在她发愣的当口,办公桌后那张的靠椅突然动了,慢慢由椅背转到正面。
冷静就喜欢看他被自己逼得无路可走的惨模样,正了正脸色道:“待会儿我再带你参观,现在跟我去见总监。”
坐在那儿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自称小圣人却总干龌龊事的男人。
翟默满头黑线地停住,始终不肯回过头去,“我去参观下工作环境。”
正值傍晚,余晖洒进落地窗,柔柔地在这个男人的侧脸上淬了一层晶莹的光,宁静而美好。
看着她傲娇的背影,翟默的脸“唰”地一沉,扭头就准备往反方向离去,脚底刚抹油,就被冷静叫住:“哎!你去哪儿啊?”
冷静又是一愣。
说完,扭着小腰、十分惬意地离去。
“是不是后悔了?”他突然开口,冷而硬的语气打破了宁静。
冷静憋着笑,状似同情地、学着薇薇安的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了个遍:“他靠调戏同性获得灵感。你就尽量见怪不怪吧。”
“什么?”
翟默强忍着不把这只抠他手心的爪子给折断,听着这只爪子的主人嘱咐冷静:“总监一早就在找你,你赶紧过去吧。我去泡咖啡了,回见。”无视爪子的主人临走前飞向他的媚眼。
“不是想做少奶奶么?Corrine的所有者可比韩叙富有多了。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我真替你惋惜。”
翟默低头看了眼名片,没有接。薇薇安索性直接把名片塞到他手里,顺便揩点油。
“神经病。”她转身就走。
临别前还不忘从西装内兜里摸出张名片递给翟默:“弟弟,随时联系!”
“站住。”
薇薇安一个劲儿地盯着翟默,嘴上啧啧叹:“我真喜欢这地方。”
“……”
冷静面上微笑,心里大笑。被自己的雇员调戏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是不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越想越觉得有趣,她不由得斜睨翟默一眼。
脚不听使唤,连耳朵都时常了似的,一时间听力变得特别好,靠椅发出的“吱呀”声,然后是那慢条斯理的脚步声,最后,是在她耳侧响起的那句:“现在呢,你要学会服从。”
“哦哟!辣哦!”
翟默的手从她垂在腿侧的指尖一路上抚到她的肩头,一路酥酥麻麻,皮肤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某个温存的夜,在冷静快要受不了推开他的时候,他扣住了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助理。”
“你不就想从我嘴里听到我后悔了么?”
薇薇安喜欢男人尤其是有点姿色的男人,这点众所周知,冷静也见怪不怪。翟默就做不到那么淡定了——这个取了个典型女士英文名的男人把翟默视奸了个够本,这才转向这英俊小生的“所有者”冷静:“模特?”
“嗯哼。”
拎着这个所谓的助理刚进公司,就碰到了另一个助理设计师薇薇安。
“我承认我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么说您满意了吗?”
当然——她另一手还拎着翟默的手。
翟默笑了起来,微扬的嘴角、弯弯的眉梢眼角,冷静之前总好奇怎么有人能笑得那样好看,那样让人迷乱,现在却只想朝这张脸上揍上几拳。
冷静从后照镜里看到的自己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可惜她已经没有时间卸妆重化了,拎着包下车,边朝电梯奔去边按下电子车锁。
“需不需要我给你个机会,挽回我?”
骗子!
啊呸!——冷静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摸出兜里的手机做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接听:“喂?”
“你现在这样……”翟默明显是在忍笑,调整好呼吸才继续,“……你现在这样也很漂亮。”
听筒里越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冷静越是语气欢快:“韩叙?”
副驾驶座坐着的男人十分配合地递上梳子,得到的却是女人恶狠狠的眼神一剜:“你故意的吧!把我的妆揉成这个样子,你让我待会儿怎么见人啊?”
“……”
一头乱发的女司机开着辆小黄车狂飙进停车场,紧接着一个急刹。车子还没停稳,她就劈手把后照镜的角度调到自己这边,理一理头发,把还残留在眼睫上的那半副假睫毛扯掉。
“我还没吃呢。”
半小时后。
“……”
她拼命往后躲,挥手要打开他的爪子,他却一边作势要撕掉她的面具,一边还在自顾自地反问:“你不是冷静吧?不是吧?不是吧?”
“好啊。哪家餐厅?”
冷静的镇静顷刻间碎了一地:“喂喂喂你干嘛?”
她眉眼飞扬,看得面前这男人从鼻尖发出“哼”的一声,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冷静懒得理他,自编自演地正欢实,他突然劈手夺过她的手机。
冷静终于有种扳回一城了得感觉,得意地睨他一眼。得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撤下,突然一双魔爪“啪”地拍在她脸上,一点不客气地扯她的脸。
“喂!”她惊得一声低喝。
他一顿,仔仔细细看她,一遍又一遍,终于问出口:“你……真的是冷静么?”
“喂?”翟默对着手机问了句,听筒里没有半点回应。他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晃,嘲笑的嘴脸。
缓了又缓,冷静终于忍住笑意,板起脸看着他,敲敲自己腕上的手表,无声地示意他动作快点。
冷静狠狠一咬牙,要夺回手机,被他抬手躲开,“我说怎么可能这么巧,电话说来就来。”
这男人变脸的速度之快堪称一绝,冷静的心思矛盾到她自己都不忍去面对了,又想捏捏他萌的要死的脸,同时,却又想一巴掌把他欠扁的狗腿样拍回娘胎。
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突然停了动作,狗腿地笑起来:“要不咱们不去上班了吧?我可以让你一次看个够。”
翟默的脸“唰”地一沉,冷静垫起脚瞬间拿回手机,末了不忘恶形恶状地瞪他一眼。
在她的注视下,翟默拉着睡裤上的绳结,一点一点往外扯,当他即将把绳结全部解开时……
“下班了么?”
她大可以选择看向这男人的身后某处或者就直接让眼神放空,实际上她却低头瞥了眼他的动作,冷笑着对他挑了挑眉。
“还没。”
冷静有一瞬间的迟疑。
“怎么办?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
翟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慢慢移到自己腰部。
冷静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男人,他只淡淡地看着她,似乎并不生气,冷静无来由地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吃完了我再回来加班。”
满心满眼地瞪着看她尖叫着捂眼的翟默难免有点受到打击,开始加砝码了——换完了上衣,接下来当然是,换、裤、子。
冷静边说边转身开门,他没有拦她。
令翟默可惜的是,这女人竟然除了身体略微有点僵硬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或尴尬或娇羞的表现了。
她走出办公室,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明明是他欺骗在先,为什么有负罪感的却是她自己?不受控地回头看一眼,正对上翟默的目光。
鼻尖虚虚地贴着她的鼻尖,翟默笑了一下。他已经感觉到这女人的浑身僵硬了,一点一点瓦解她的淡然,这竟然这么有趣?翟默就这样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指状似无意地滑过她的胳膊,绕到她身后,轻巧地拿起刚才被她丢到床上的衬衣。
冷静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某人复杂的目光终于消失在门后……
越来越近了,冷静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了,忍啊忍拼命忍,忍到他走到她跟前,微微朝她俯过身来。
冷静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每天都是昏天暗地地忙,唯一能闲下来的只有睡觉的时候,可惜,这唯一的闲暇也要被某个丈夫出差的女人给搅黄了。
动作生猛,肉体鲜活,冷静淡淡地看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藏在哈伦裤那大大的口袋里的拳头却是捏的死紧死紧的,脱下的T恤随意的抓在左手,翟默敛眸看了她几秒像在质疑她此番淡定的反应,然后才徐徐走近。
夜色深深,冷静打完一通追订一批布料的电话,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多。懒得洗澡了,直接回房睡觉。
她豪迈地就像个……女流氓,翟默彻底受伤了,心有不甘地当着她的面一把脱了T恤。
闺房寂寞的胡一下跟她挤同一间房,正在打越洋电话:“想我么?”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
“你确定你要看我换衣服?”翟默的吃惊实实在在的写在脸上。
“说嘛!别害羞嘛!”
“跟我还客气什么?甭害羞,直接换吧。”她可绝不会再蠢到给他机会打电话通知公司的谁谁陪他演大戏……
“……”
昨晚狂吹空调狂洗冷水澡狂喝冰水……试图让自己病容枯槁的种种努力,在这个突然变得冷血的女人面前统统白费,犹豫再三,翟默一咬牙:“那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你先挂。”
翟默无语凝噎。
“……”
冷静直接推开他进了他房间,拉开他衣柜,随便拎了一套衣服出来,丢床上示意他:“时间来不及了,快换上。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在大太阳底下跑,我亲自开车带你去公司,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不,你先挂。”
翟默哪料到自己竖着耳朵、心心念念盼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要求,说时迟那时快,他的眼里立马带上了点指控,更带上了点委屈:“你怎么舍得让这病人大热天的在外头跑?”
“……”
“好吧,既然你生病了,那就……”冷静话锋刻意地一顿,“先跟我去公司报个到,等你病好了再正式上班。”
“要不然,咱们再聊会儿?”
“昨天白天还气焰嚣张地把我压床上,怎么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服了你了。”她这番试探的话,只换来他几声咳嗽。
……
这借口再配上他惨白的脸色,简直绝了,冷静心里暗自唏嘘,要不是她早有防备,估计又得被他诓骗。
终于结束通话的胡一下心满意足地翻个身趴在床上,正准备进入甜甜的梦乡,却突然发现冷静披散着头发、瞪着双眼睛、非常阴森地看着自己。
翟默皱皱眉以表示自己对她明知故问的不满,“还不是因为你?彻夜不归玩失踪,我在门口等你一整晚,能不感冒么?”
“大晚上的干嘛不睡?扮贞子吓人啊!”
“不要告诉我你生病了……”冷静狐疑地眯了眯眼。
“问个问题。”
什么叫料事如神?就是当她第二天洗漱完毕、妆容搞定之后去瞧某人的房门,前来应门的他,真的用上了装病这招。
“什么?”冷静好不容易消化掉惊恐,顺一顺胸口:
睡!觉!
冷静又凑近几分:“你老公不是出差么,你平均一天想起他几次?”
赶紧摇摇头,安慰自己:难不成他会蠢到装病逃过一劫?
“这个嘛……”胡一下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突然做双手捧心状,“我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
一想到明天得想方设法把小白脸弄到公司去,冷静再也睡不着了。
冷静无语了,“咚”地把脑袋砸回枕头上。
时尚界有句话:流行易逝,风格长存。最初的作品往往最能反映一个设计师的设计风格,冷静仔细研究了那些传真回来的图片,终于找到了头绪。绘制好草图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冷静关了电脑,累得直接把自己丢到床上。
胡一下却贼贼地黏了过来:“哦哟!有情况哦!你不会是在想你老板吧?”
一整晚冷静都挂在网上,她和Will Chen也算半个校友,她曾经的同学中也有一个留校执教,这个时间段的纽约也还是白天,冷静很快就收到了同学传真给她的一些Will.Chen在校时的设计作品。
“别胡说。”
代表优雅的香奈儿,提倡简约的阿玛尼,崇尚奢华的古奇,经典不退的爱马仕……胡一下借给她的这些奢侈品帮助冷静找到了那五个流行元素。为了把它们融合进一件作品、一件具有Will Chen风格的作品,她最需要做的功课还是研究Will Chen特有的设计风格。
胡一下眼睛眯起来,捏她的脸:“冷二妞!你骗不了我的,你呀,一撒谎就爱吹胡子瞪眼装出一副特别义正言辞的样子。”
新上任的首席设计师Will Chen这周给冷静布置的任务就是找出五大奢侈品牌女装当季的五个流行元素,并将这五个流行元素融合进一件作品里。
冷静索性用被子把脸蒙起来。
冷静看着突然之间沉默下去的他,内心狂笑:看我明天不当着你所有员工的面拆穿你的真面目……
“其实吧,和你那老板相比,我更喜欢韩叙,就说上周六吧,我老公一出差我就约你去酒吧,你喝醉了我还特地打电话叫韩叙来接你,结果呢,你竟然给我什么事都不发生!”
他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冷静狠狠地囧了下:“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是韩叙送我回的家?”
吃块水晶咕咾肉缓一缓,“就这么决定了。要么你明天就跟我去Corrine上班,要么我明天下班以后回来,你和你的行李都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我眼前。”
她倒是记得自己当时喝了很多,只可惜酒入愁肠愁更愁,她喝得越多,就越是记得某个男人、某张被桑拿房的蒸汽晕得一片空白的脸……
如此强大的借口……冷静彻底败给他了。
胡一下忍不住叹气了:“我之前可从没见你真的喝醉过,不过你那天真的醉得不轻,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借酒浇情愁。本来我还想继续撮合你和韩叙的,可每次约你们出来给你俩制造机会,你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韩叙要么是被你这态度伤到了,要么是你喝醉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重话,要不然怎么自从上周六开始,我再怎么约韩叙,他都推托说很忙走不开。”
果然,他垂了垂眸,果然,他再抬眼时,刚才的那点迟疑全变成了如今没心没肺的笑:“对于我这种认为女人什么都不穿比穿什么都美的人,要怎么去帮女人设计衣服?”
冷静不服:“我们每次出去你不都忙着和你老公腻歪么?哪只眼睛看的得到我心事重重?”
虽说得云淡风轻,眼镜却如钩子,直勾勾地等待着他接下来任何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表情变化。
“我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腻歪一边监视你。哦对了,还有,我前天去你公司,买了午饭躲靠椅后头想给你惊喜,结果你呢?竟然问了句:‘小圣人?’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吗?简直是心碎满地!”
冷静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他,千忍万忍,好歹是忍下了这口恶气,循循善诱地把他朝自己设的陷阱里领:“要不这样吧?你到Corrine来做我的助理。上头给了我一个助理的名额,我觉得你对设计流行这方面的嗅觉蛮敏锐的,干脆你过来上班,我开工资给你。”
“……”
某人大言不惭:“伺候你就是我的工作。”
“还有,”
吃午饭的时候,冷静就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工作啊?”
冷静狠狠把被单从脸上扯下来:“我忙得都生物钟紊乱了,连大姨妈都不来造访了,哪有功夫管他现在在哪儿逍遥?睡——觉——!”
视而不见以达到打击对方自尊心的这一招,在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男人身上完全行不通,冷静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起第二招。
睡觉……
第一回合,冷静完败。
冷静又是一晚失眠。
冷静,你的巧舌如簧又到哪儿去了?
第二天陪总监去秀场看模特彩排,员工摆了水果和小点心招待他们,其中不乏冷静爱吃的几样。
冷静,你的机智到哪儿去了?
一边看秀一边吃东西,还一边听总监助理汇报近期的日程安排。
冷静,你的淡定到哪儿去了?
品牌新logo的启动仪式,成衣发布,首秀,旗舰店开幕,接踵而来的采访……光听到这些冷静就已经吃不下了。薇薇安倒是优哉游哉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下午茶时间,一边嘬着红茶,一边递给冷静一块马卡龙。
“其实我刚闯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张礼品纸了,”翟默边拆盒子边回到床边,“你那朋友挺有趣的,这明明是瓶费洛蒙香水,她怎么管它叫印度神油?”
接都接过了,冷静只能勉强吃一口。就这么小小的一口就让她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冷静受不住这冲鼻而来的杏仁味,赶紧捂住嘴起身往外走。
“……”
薇薇安吓得再度跟到女厕所:“你没事吧?”
翟默笑着摸摸她的脸,帮她把乱了的头发理顺,这才起身回到门边那堆衣物那儿,拾起其中一个贴了礼品纸的盒子,心情愉悦地念起上头的文字来:“冷二妞,这瓶印度神油是我好不容易淘到的,带着它去征服世界上所有雄性生物去吧……外加三个惊叹号。狐狸留字。”
冷静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了洗脸池里,一直在干呕,说不出话来。
原谅冷静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实在是因为这一切太令她诧异。
薇薇安叹着气帮她拍背:“你呀,就是太拼命了,我没见过哪个助理设计师会多弄两套备用方案来自我折磨的。首席钦点了你的作品做第二主打,这功劳就已经够你两手一摊,啥事儿不做了。”
早、就、知、道???
冷静刚抬起脸来准备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涌,赶紧趴回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了。”
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冷静漱漱口,“我都二十好几了,再不努力一把,就真的甭想功成名就了,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可容不得半紫不红的二线设计师。况且,你也听说我得罪过朱丽楠的事了吧,我要么比她爬得高,要么死在她脚下。”
逗、你、玩、儿???
“你不是还可以靠我们老板?”
压制在她身上的重负变轻了,某人野蛮的动作也停了,他撑起自己,悬在她脸上方,看看她,再看看她,“呵”的一笑:“逗你玩儿呢!”
靠老板?
牛仔布小坎肩被他扯下来了,白花花的大腿也已经露出来了,冷静几乎要欲哭无泪了,突然——
靠翟默?
“……”
冷静现在只想骂一句:我靠!
“你聋啦?我都跟你说了我昨晚睡在……喂喂喂你怎么还撩啊??”
见她满脸不屑,薇薇安识相地跳过这个话题,边尾随着她出去边说:“哪天有空你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
“再说吧。”
“我昨晚睡在胡一下家里!!!”
“千万别拖,小心在你功成名之前就已经过劳死了。”
为时已晚,她的长裙已经被他撩到膝盖了,裙边被他攥着,双手被他扣着,再不行动她真的要死很惨了——
薇薇安的劝告冷静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她这一整天都快忙翻了,不仅要根据模特身材对服装细节做个别修改,还要回公司开会,开完会还要赶去媒体邀请会的倒计时现场混个脸熟。
“喂喂喂喂喂!”冷静当即大惊失色,耍他耍到了床上?这可不是她的初衷,赶紧让他打住,“要验也轮不到你来验吧?快给我起开!”
媒体邀请会上,Miss.更年期和朱丽楠设计室的大老板一同前来道贺,朱丽楠工作室和Corrine闹翻的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媒体见到这冤家路窄的场面,自然是一拥而上,镁光灯闪个不停,冷静站在首席身旁,在首席的引荐下,与面前这位自己曾经的老板握手,不卑不亢。
她模棱两可的笑着实吓到了翟默,他脑子一热,“嚯”地蛮力推开门,一把捞过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床边带:“我不信,我得检查一下,验明正身。”
发布会临近尾声时,Miss.更年期前来敬酒,首席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不远处的冷静,悠悠端起酒杯:“为了那位你们炒掉了而我接手了的得力助手,cheers!”
这是这女人从昨天下午的某一时刻起到现在为止,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但这不仅不能让翟默放宽心,反而神情都突然紧张得纠结在了一起:“你没拿什么跟他作交换吧?”
郁金香酒杯相碰,清明可爱的声音,Miss.更年期的表情可一点也不清明可爱,看到Miss.更年期望向自己时,那藏在眼睛里的那一星一点的怨毒,冷静顿时感到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冷静顿了顿才明白过来小白脸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否认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她又是一顿,然后笑了起来:“哎,我终于知道男人刷卡付账的样子原来那么帅!”
夜色迷蒙,冷静喝了点酒,打车回家。一路哼着歌穿过前庭,还没走上大门门前的台阶,冷静就看见了坐在地上聊天的俩女人。
翟默从被自己格住的那道门缝里把这一地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不觉有些急了:“喂!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他送给你的东西?”
冷静晃了晃脑袋,还以为自己喝醉看错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袋子里装的都是些名牌包包和配饰,从A打头的到C打头的奢侈品牌子一应俱全。
QQ女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未施粉黛的脸,笑得很欢实:“我来送请帖啊!”
冷静睬都不睬他,开了门直接进卧室,正准备关门时,门被人轻轻格住了。他作势要推门进来,冷静一心防他,手上的袋子顿时“哗啦啦”撒了一地。
胡一下也站了起来,却是顿时把嘴一扁:“我要离婚!”
“喂!”被彻底忽略的翟默低沉地一喝。
冷静皱着眉头打量打量胡一下,不由得再晃晃脑袋,心想:我真的喝醉,都出现幻听了?
袋子里的奢侈品一部分是胡一下蜜月旅行的时候买给她的礼物,一部分是她从胡一下那儿借来研究的,冷静就这样目不斜视地拎着它们路过正顶着俩黑眼圈死盯着她的某人身边,不为所动地朝自己房门走去。
冷静一手在门上按着密码,另一手一直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她眼前这两个女人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一个眉眼飞扬,一个垂头丧气,冷静左右看看,还是决定先关心一下垂头丧气的那个:“你不是说詹亦杨今天回来,要去接机的吗?”
冷静自我安慰着,突然就视某人为空气了,一言不发地拎着两手的袋子上了楼。
胡一下狠狠一咬牙:“别提了。总之,我要离婚!”
冷静,给这小白脸点冷暴力瞧瞧!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和他吵了那么多次,哪回不是一吵完没多久就屁颠颠地跑去和好了?”
冷静,拿出你藐视一切的霸气来!
胡一下气呼呼地把头一偏,QQ女神秘兮兮地朝冷静凑过来,悄声说:“他俩这回估计有点悬了,小狐狸刚跟我说,她在机场看到她老公和……”
习惯性的要回呛一句,头是扭过去了,恶狠狠的表情也已经准备就绪了,转念想了想,冷静突然沉下气来。
冷静竖着耳朵听到最关键处,胡一下突然开口打断了QQ女:“都别说了,总之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高不低、不酸不淡的声音突然从二楼飘来,听得冷静一滞。
QQ女吐吐舌头,扭着一点也看不出怀孕的小蛮腰朝客厅走去,一身灰色莫代尔长裙,打扮得格外“良家妇女”。冷静瞅瞅状态着实不太对的胡一下,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和QQ女聊起来:“见你这打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之前不都说高跟鞋是你的命、不化妆会让你生不如死么?怎么今天打扮的这么淑女?”
“至于这么恋恋不舍么?”
“我刚从婆家过来嘛!不能让老人家们被我的真面目吓着不是?”
冷静进了屋关了门之后,忍不住透过猫眼瞅瞅那辆刚启动的大奔。她提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不仅不问原因,还十分乐意奉陪。冷静不得不感叹,韩叙啊韩叙,你可真是个怪人……
没有了胡一下的咋咋呼呼,冷静和QQ女都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不是滋味,齐刷刷看向胡一下,只见她一直盯着手机,一边还念念有词:“让你别烦我,你就真的一个电话都不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哼!”
男人附和着笑了笑,目送这女人转身进了大门、进了院子、最终进了屋,他才一矮身回到车里,驾车离去。
冷静这酒是彻底醒了,凑向QQ女:“她到底在机场看到什么了?”
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对着也刚从驾驶座里下来的男人微笑:“谢谢。”
“我还是决定不说,免得你给她出馊主意。”
破晓的晨光,乍起的微风,略有些湿意的空气,一辆大奔停在了幽静的小道上。
冷静撇撇嘴。得!她自己的破事儿都处理不好,确实没资格做胡一下的军师……拍拍兀自走神的胡一下的肩:“吃了饭没?”
清晨,微凉。
胡一下可怜兮兮的把嘴一扁:“没。”
小白脸,耍得我团团转,这次我不连本带利耍回来,我就不姓冷……
“等着,我去给你做。”
夜深人静,冷静把关了机的手机丢到一旁,霸占着好友的婚床,承担着很可能会在第二天被詹亦杨凌厉的眼神杀死的危险,和胡一下躲在被窝里聊天聊到忘了时间。
冷静说着,顺手把QQ女也带进了厨房。QQ女虽一边嘟囔着:“我现在可是孕妇,厨房这种杀生地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脚下却没多少犹豫,乖乖跟着进了厨房。
夜深人静,小白脸打电话打到爆。
冷静切着番茄,QQ女斜倚着料理台全程观看。冷静刚切好一块,就被QQ女吃掉一块,冷静作势要瞪她,QQ女大无畏:“我现在可是孕妇,你可千万别瞪我,吓着我的宝宝了怎么办?”
韩叙约她吃晚饭,她不仅不婉拒,甚至还吃顿饭吃到彻夜不归???
冷静彻底败了,“得!您是老佛爷!我伺候您吃番茄!”恭恭敬敬把切好的番茄送到QQ女嘴边。
这个几分钟前还在展列室里因为他和韩千千的关系而一脸醋意的女人,现在怎么就能这样对他视而不见?
QQ女满意地笑纳了。
又怎么能因为胡一下那个损友的一句撺掇,就真的让韩叙为她试戴情侣戒?
QQ女很快消灭完又一块番茄,随即便将魔爪伸向了另一边刚切好的火腿片,瞥见冷静正在开橱柜拿鱼罐头,QQ女这才想起一件事,嘬一嘬手指,发话了:“对了,帮我把那边那个柜子里的杰士邦拿去扔了。”
她怎么就能那么亲昵地挽着韩叙的胳膊?
冷静忙着开鱼罐头,没听清:“什么?”鱼罐头似乎有些不新鲜,冷静差点忍不住干呕出来,慌忙捂住嘴。
翟默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了。
“我说,上边那个柜子里的杰士邦——帮我扔了。要不是它,我现在也不用带球跑了。我还有大把的帅哥没泡,还有N多家新开的夜店没去光顾过,现在却……哎,前段时间我孕吐的特别厉害,吃什么都吐,就喝水不吐,简直生不如死啊,全是被这坑爹的假冒伪劣给害的。”
什么人能在几分钟内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