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是不肯睁眼。翟默无他法,只得弯身,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了她还紧闭着眼一动不能动。帮她包扎的时候她倒是意见特别多,闭着眼在那儿指点江山:“嗷!轻点!”
翟默上前扶她,她闭着眼睛单脚乱跳,翟默:“看路!别又踩着碎片。”
“……”
“还不……还不快来扶我?”说话都有气无力还结巴。
“这什么味儿?红药水?不行不行,我闻不得这个味儿。”
废话!换你晕血试试?冷静只有在心里默默争辩的份了,捂住眼睛一动不敢动,颤巍巍地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态。
“……”
“你没事吧?”
“给我包扎的漂亮点,别包的跟猪蹄似的。”
冷静暗叫一声:完了。瞬间,头晕眼花。
“……”
“嗷!”一声狼嚎的冷静痛得抬起那只脚做金鸡独立状,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脚底板滴下的血正一滴滴地落在白色的地砖上。
冷静听见他的叹气声了。终于受不了如此机车如此龟毛的她,要开口表达不满了吧?她闭着眼睛等啊等,等到的却是无比耐心的一句:“可以睁眼了,都包扎好了,包你一滴血都看不到。”
“喂小心!”翟默这一声提醒已经晚了,这女人只跨过了那一地的瓷器碎片,没注意那些碎渣,结果就是——
冷静慢慢睁开眼,看到这个男人蹲在自己脚边,他正满意地看着她脚背上那个用绷带绑出的蝴蝶结,顿了顿,才像个等着老师评分的小学生似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就像在期待她的评语。
冷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真去杀他们灭口,我还就带你去了。单纯拜访的话还是免了……”
冷静半晌没话。
这女人又竖起了浑身的刺,翟默头疼:“我又不是要去杀你家人灭口,不用这么紧张吧。”
翟默有点气馁了:“别这么盯着我,不满意就说出来。”
“好端端的拜访我家长辈干嘛?”
她还是没吭声。
回答翟默的,是“啪”的一声碗筷掉在地上的声音。
翟默不由得皱起眉,疑惑地靠近她,再靠近,她此刻的表情复杂到他都读不懂了。一张沙发,他蹲着,她坐着,冷静脑袋一热,唇上也是一热——
冷静没理他。自讨没趣的某人开始找别的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拜访下你家长辈?或者,我带你去见见你未来公公?”
她亲了下他。
这种突然间滋生的好感可把冷静给吓着了,她端起被扫荡一空的碗筷就往厨房走,后头的他像揶揄又像真的在感慨:“今天怎么这么好,主动帮我洗碗?”
没错,她,亲了他。
这厮明明已经知道她没怀孕,却装得似模似样,冷静抬头看看他,突然觉得睁眼说瞎话的某人似乎没那么可恶了。
不止翟默愣了,冷静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得愣住了,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渐渐掺杂进一些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不解与疑惑。
一边默默后悔自己干嘛撒这种谎,一百年继续听他说:“趁着你还没回公司销假,这两天我们去哪儿玩玩……我看了你的行程表,下周开始有的你忙了,你需要尽快请个助理,你没空面试的话我帮你面。还是我让人帮你分担下行程?你太累了的话,对你、对小小圣人都不好。”
冷静醒过神来,习惯性地先发制人,理所当然地回视他,就像个强抢民女还大言不惭的恶棍:“干嘛?不行啊?”
看似狼吞虎咽,实则味同嚼蜡。
翟默一时没接话,看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的嘴唇,就这样反复逡巡着,像要再吻一遍,但是又有些迟疑。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冷静双手揪过他领子,低头,瞅准了他的嘴,狠狠烙下去。
冷静实在无法消受“孩儿他妈”的待遇,但看他真的作势要喂她吃饭,冷静赶紧避过,逼自己吃。
此时的冷静,一部分的理智正在提醒她,她绝对绝对绝对是被刚才的血光之灾冲昏头了。另一部分的欲望却在畅快地高歌着:憋了这么多个月,老娘终于豁出去了!
“该不会要我喂你吧?”
最终的最终,冷静不甘的承认,她确实很怀念金主与小白脸的那段日子。既然她是金主,他是小白脸,冷静怎么也不允许他像现在这样反客为主地侵占她嘴里的气息。
“……”
推开他,让自己的嘴可以自由说话:“事先说明,我可是收了你后妈的钱。”
“怎么不吃?”
翟默的身躯占了大半个沙发,冷静缩在一角,有点插翅难逃的感觉,他也像没听清她的话似的,不管不顾地又要低头。
“……”
冷静果断捂住他的嘴。
“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好。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他的声音从冷静的指缝模糊地传来:“这跟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显然,类似的折磨远远没有结束,饭桌上,某人的殷切让冷静头疼。
这男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真的不在乎?“当然有关系!”
孩儿他妈囧囧有神地开了门,心境复杂地看一眼面前这位所谓的孩儿他爹,突然就想到一句歌词:说谎要吞一千根针。
这女人义正言辞的神色配上她两颊上不寻常的潮红,看得翟默失笑:“我知道啊。”
竟然想打电话向目前感情问题比她还遭的胡一下求助,冷静啊冷静,你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冷静懊恼地抓着头发,这时,有人敲门:“孩儿他妈,饭菜热好了。”门外人彬彬有礼地说。
“你知道???”
冷静关上门后就一直倚着门背,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从兜里摸出手机,想了想,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冷静讶异到嘴巴都不由得张大了,却正趁了某人的意,他掰开她捂在他嘴上的那只手,准确地吻下去,轻易分开她的唇齿,舌尖相碰时的香软一触即发,翟默一个翻身把她捞到自己身上,扣着她的脑袋,辗转着,焦渴地吻着。
这女人火气冲得有些莫名其妙,翟默都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她,她已经发号施令赶他下楼“我饿了,去把菜热一下。”也不等他反应,冷静绕过他,甩门进了自己房间。留下翟默在这昏暗的走廊,想,自己哪里又得罪她了。
她震惊地都忘了推开他了。这模样可比颐指气使的她讨喜多了,翟默吻够得志得意满,一点一点的啄着她的锁骨,下巴,“如果我说,我还知道你去律师行询问了离开Corrine单干的违约金问题呢?”
“这是我家,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回来了?”
翟默笑笑,默默探手向下……
冷静余光瞥见他转身要朝门边走来,她来不及多想,赶紧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刚回到楼梯那儿,身后就传来了房门拉开的声音。
冷静浑身散了架,被他搂着腻在床上,他的手还不肯老实,在她身上细细地抚摸,检索,在她腿间流连,时不时浅浅探入,刺激得冷静一下坐起来,皱眉踢踢他,示意他老实点。
这声音敲在冷静耳膜上,敲回她的神智。
床单上湿了好大一片,看着都黏黏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冷静下床找东西,怎么也找不到,回头就见斜躺在床上的某人一手支着太阳穴,一手挂着她想找的东西——小裤裤。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手机狠狠扣在桌上的声音。
可怜的小裤裤被他的食指勾着,在她眼前晃啊晃,冷静扑过去就要夺回它,被翟默避开了。
“……”“我知道她没怀孕,可那又怎么样?”她听见他语带冷冽地重复道。
“还我!”
她听见翟默说:“可那又怎么样?”
“都湿成这样了,还穿?”
某人被对她站在桌边,正在打电话。
冷静顿时气短。
冷静走到门边,本来准备敲门的,可是想了想,还是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门缝,悄悄往里瞄。
翟默悄悄挪过去,离得足够近了便伸手猛地一揽,冷静只来得及“啊”的一声尖叫,就被他拦腰抱回了床上。
二楼,翟默的房间房门虚掩。
他一手还搂在她腰上,另一手已经开始试图扯下她裹在身上的被单。冷静誓死捍卫,一来二去,谁也没占到便宜。冷静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你还想有下次的话,现在就给我老实点。”
回到家天色都已经全黑了,屋子里漆黑一片,饭厅倒是亮着灯,但翟默人不在,冷静尝了口冷掉的菜,手艺实在是糟糕,这才是他真实的厨艺水平吧!冷静这么想着,上楼去找Mr.伪大厨。
“下次?”多么诱人的条件,翟默细细品味了这两个字,果断放手,侧身躺到另一边,枕着双臂做大爷状。
翟默来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冷静回了条:“早着呢。”可她坐在位置上犹豫了片刻又后悔了,最终还是决定回家吃饭。
“这张床、浴室里那台浴缸、楼下那组沙发,还有这个——”翟默边说边瞅了眼铺在床边地板上的那张地毯,“——我当初买它们的时候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今后如果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你出的那些钱。”
看着神情冷酷地走掉的韩千千,冷静突然觉得,这才是韩千千的真面目,很酷的女人,非要装作一个没心没肺没大脑的丫头片子,实在让人闹不懂。
不知为何,他这话令冷静顿时后脊发凉。
韩千千没说下去,跟自己过不去似的,硬是喝完了那杯咖啡才起身,现在她倒是不用再一口一句“嫂子”地套近乎了,淡而冷地抛下一句:“冷小姐,如果你以为没有我哥哥这个绊脚石就可以和小圣人一帆风顺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总之,祝你好运吧,以后你别后悔就行了。”
高级双人床、按摩浴缸、苏格兰长毛地毯……他刚搬进女人之家那会儿用她的钱买的这些东西……他该不会那时候就已经动了邪念,想要拉着她在这些东西上尽情翻滚吧?
更何况,我在他抽屉里看到了戒指……
他的话令冷静后脊发凉,他的手则雪上加霜地在她背上来回地轻抚,使得冷静频频打冷战。抬眼瞪他,他便不客气地低头吻她。
冷静循循善诱,只可惜韩小姐是个立场坚定的人,完全不被说动,兀自喝了口咖啡,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告诉冷静:“他现在忙到三餐都要我打电话去催他才记得吃,哪有空去认识别的女人?更何况……”
“你给我正经点!”冷静用力地晃晃脑袋,闪避他的嘴。
“我知道你关心你哥哥,可是感情的事,就算你是他妹妹也插不了手。况且我跟韩叙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应该很忙吧,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工作才是他最大的爱人。”
翟默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会儿,“好吧,那我说正经的,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回去见家长?”
她这个哥哥的感情观永远这么冷静自制,缺乏激情……
冷静顿时更加头大了,“这么急干吗?都说了看你表现。”
合适的对象……
她试着搪塞,他却在这话题上较起真来,“不是我急,是小小圣人急,难不成你想大着肚子穿婚纱?”
对的时间……
大着肚子穿婚纱……
她不是没问过韩叙这个问题,犹记得韩叙带着一点点笑意谈论这个叫冷静的女人:“对的时间,合适的对象,错过之后或许就再也没有了。”
此刻的冷静完全没有意识到此话将一语成谶的可能性,“你还真会为小小圣人着想。”冷静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在想,他那时候差点把她折在身下狠命冲撞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小小圣人的感受?
韩千千不禁愣住。
冷静正腹诽心谤着,他突然一个翻身翻到了她身上。
一想到韩叙,冷静就有无数个“可是”冒出脑袋,这是不是证明韩叙并不是那个对的人?冷静顿了顿:“那我也问你一句,你真的确定你哥哥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我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而已。”
冷静承认他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时候,有种很诡异的美感,她就是被这种美感给慑住了,他吻了下来,很柔很密地在她唇上浅酌,感觉很美好,她微微张口哼了一声,他趁机加深这个吻,辗转含弄,冷静看着天花板,眼睛忘了眨,只因为全部感官都被他的唇齿勾了去。
冷静真的认真地想了想。韩千千说的话或许没错,甚至或许还真的有那么点道理可言,可是……
他慢慢下移,嘴唇最终点在了她的小腹上:“小小圣人快睡觉,接下来爸爸做的事有些少儿不宜。”
冷静理解不了这位韩小姐的思考模式,一如韩千千也不了解这位冷小姐的思维逻辑:“我就问你一句,你还能找到比韩叙更好的男人吗?做女人不能太挑的。”
冷静“噗”一声笑了出来。
这倒是大实话,冷静不得不表示赞同,可是……“可这也不意味着我和你哥哥就必须得在一起。”
不过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迟早的事嘛!”韩千千笑嘻嘻的,“我哥可比翟默靠谱多了,你说是不是?”
他突然扣住她的膝盖把她的腿弯了起来,冷静整个人转眼就被他拦腰折起,顿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冷静顿时被雷得浑身舒畅,“我,我什么时候成你嫂子了?”
少儿不宜?明明就连成人都不宜了好吧?冷静连忙探手下去阻止,他的唇点在了她的手背上。
韩千千的眼珠转了转,这幅样子真的跟胡一下像极了,但显然,韩姑娘比胡一下道行高多了,一开口就是:“嫂子!”
“我累了。”
冷静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是叫不出“千千”这么亲昵的两个字,纠结了半刻,还是客气地叫:“韩小姐,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你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那你休息。”
很好,韩千千,咱们来日方长。
冷静顿时松了口气。
陆征脚步顿了顿。韩……千千?
却没想到他接下来竟补上了这么一句:“我出体力就好。”
“别这么见外,还是叫我千千吧。”
话音一落便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腰臀把她拖下来些,吓得冷静差点就魂飞魄散了,就在这时——
陆征沉气,默数三秒,果断站起来,提醒自己别跟个女人一般见识,拿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就走。越走越远,身后两个女人的对话也越来越模糊:“韩小姐……”
“叮咚!”门铃声如同救世主一般降临。
冷静觉得自己差不多能从这两人隐怒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了,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冷静最终决定先把陆征支走:“你不是说有急事么?赶紧去,别让人家干等着。”
翟默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冷静顿时长舒口气。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门铃声,听得翟默直皱眉,他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就要低头继续。
他边说边拖过椅子坐下,坐在那儿的韩千千不动声色地把脚一勾,“噔”的一声,陆征的椅子被她踢到了一旁;“啪”的一声,陆征直接坐地上了。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冷静的手牢牢挡在那儿,踢踢他肩头:“去开门。”
陆征回过神来,沉了沉气,:“被个疯子打了。”
再三衡量+垂死挣扎的结果是翟默灰溜溜地下楼去应门,劫后余生的冷静立马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抱着丝丝感恩之心,看看到底是谁在这么恰当的时间出现,救她一命。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冷静作为旁观者,是怎么也看不懂了,只好再瞅瞅陆征,却是越看越觉得异样:“你的脸怎么了?”
下楼去开门的翟默却全然是另一种心境,“嚯”地拉开门,被打断了好事的他一脸的不满,在看清门外站着的陆征后,整张脸“唰”地就黑成了包公:“你来干嘛?”
酷女的发型和她那粒莹润的珍珠耳钉,陆征觉得似曾相识,在陆征愣怔的空档,这女人回过头来。
“我暂时住这儿,冷静没跟你说?”陆征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衣冠不整,欲求不满——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征没回答,因为他看见了背对他而坐的那个女人,一个头发很短、发型很酷的女人。
暂时住这儿?短短半秒间翟默已经衡量好了各种利弊,冷冷地嘱咐了声:“等等。”
冷静也看到了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转眼就开始往楼上狂奔,又一转眼就回到门边,塞给陆征一张卡和一些现金:“你去住酒店。”
陆征回到餐厅,第一眼先看到面对他而坐的冷静。
“为什么?”
留下不明所以的陆征,怔怔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不方便。”
韩千千又恶狠狠地看一眼这装得斯斯文文的男人,把被对方的咸猪手给揉皱了的裙子拉整齐,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陆征憋着笑,明知故问:“为什么不方便?”
“……”
翟默杀人的心都有了,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弄昏他把他丢出门,楼上响起了某女的声音:“陆征你回来啦?”
“变态!”女人打了他一巴掌后说道。
回头看,一身家居服的冷静就站在二楼走廊,态度亲昵地说:“客房的床单还没铺好,你自个儿上来弄。”
斜前方的女人突然恶狠狠地回过头来,扬起手,“啪——!”
陆征朝着翟默抱歉一笑,把他辛苦从二楼拿下来的钱和卡都塞还给他,然后施施然上楼去也。
电话通知的比较紧急,陆征进电梯下了几层楼才记起西装外套没拿,只得换乘另一趟电梯上去。上行的电梯非常拥挤,陆征一直盯着电子板上的楼层数,不曾想——
上楼的过程中,陆征完全能感受到有一道冒着刻骨烈焰的眼睛正盯在他背上,但他对此忽略。
陆征电话响,接通之后说了不到两句就挂了:“临时通知有事,就不陪你等了,先走了。”
用眼神发泄完怒火的翟默孤零零地杵在门边,无奈地抚额,并暗自咬牙:好不容易得来的性福时光,他怎么可能会让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给毁了?
“估计堵车。”冷静也有点等不住了,盯着手表看了又看。
翟默过起了悲催的三人行生活,更准确点说,是过起了比三人行更悲催的二人世界——他和陆征的二人世界。
在餐厅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陆征有点等不及了:“大牌到底什么时候到?”
苦命打工仔冷静天天早出晚归,两个不用上班的公子哥日日大眼瞪小眼。
其实冷静去见的,是韩千千。
如今这女人对他说的最多的话,要么就是:“你没事的话就带陆征到处逛逛。”要么就是:“陆征是客人,你做顿饭给他吃怎么就不行了?”
冷静挂起了胜利的微笑,陆征却被这男人冒火的眼睛给惊着了,立马跟着她站起来:“我也去。”
于是在饿了陆征三天之后,良心发现的翟默多叫了份外卖,把陆征叫下楼吃饭。
翟默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早、去、早、回。”
陆征入座之后看了眼自己的碗,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狗粮盆?”
“……”
翟默回答得十分道貌岸然:“家里没多余的碗了,将就着用吧。”
“……”
陆征短暂地思考了下, “咱们还是把话摊开来说吧,你为什么就这么看我不顺眼?”
“啪!”的一声,是翟默把盘子狠狠哒在桌上的声音。冷静瞄都不瞄他:“说好要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怎么?你忘啦?”
翟默挑了挑眉,把话题又抛了回去:“你说呢?”
冷静想也没想就答:“韩叙。”
陆征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起来,“好吧,我承认在见到自己曾经的发小长成了一个漂亮女人之后,我确实有那么一刻的心动。”
就在这时,厨房里幽幽地飘来一句略带怨念的声音:“晚上出去?和谁吃饭?”
翟默双眼顿时危险地一眯,陆征赶紧补充声明:“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你可不能怪我。况且在我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存在之后,我就没再动过歪脑筋。”
说着看一眼手表,补充道:“我还能陪你10分钟。”
翟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人没在扯谎,转念一想,计从心来:“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搬出去,立刻。”
冷静看一眼胆战心惊的陆征:“就你这点出息……哎!反正下毒也毒不到我,我晚上出去吃饭。”
陆征生平很少佩服一个人,却不得不拜倒在面前这男人的居家裤下,什么叫做比狼还狠、比狐还刁,陆征算是见识到了。看看窗外,天色已尽黑:“你让我这个时候搬,太不人道了,这么着吧,我待会儿约了朋友泡吧,一起去?”
陆征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事实,“真是……惊悚。他不会在饭菜里给我下毒吧?”
翟默不为所动。
训导有方的冷静骄傲地一挺胸,瞄一眼在厨房做菜的某人:“是啊,就是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见惯了大场面的陆征都被吓得看直了眼:“我没看错吧?他就是上次揍了我的那个人?”
翟默不为所动。
冷静一辈子都没过过这么惬意的小日子,上下班有人接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陆征来这儿玩,她一句“我要上班,你是老板,你比较闲,帮我去接机。”翟默就把陆征安安全全地送到了她家。
“说不定我到时候喝了酒管不住嘴巴,会告诉你一些冷静小时候的事。”
他真的乖乖地出去了,冷静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内心感受就一个字:爽!
翟默眼睛“噌”地一亮。陆征见状,微微一笑:“那就这么定了,时间不早了,吃完饭咱就走。这狗粮盆看着虽然挺可爱的,可我用起来有心理阴影,要不……给我换个碗?”
冷静对此颇为满意,眼神一扫房门:“你暂时先出去,我现在有事要做。”
翟默默默权衡个中利弊,果断起身替他换碗。
翟默在不敢碰她,双手举起做投降状:“OKOK!”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陆征拿到全新的一副碗筷之后默默感慨道。
“哎——”冷静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拿拎开,意正言切地重申道,“尊、重、彼、此!”
夜场闹bar,外场的舞池里美女如云,陆征所在的包厢里却是清一色的男人,有人不乐意了:“陆征你小子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的妞呢??”
翟默起身朝她走来,手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肩:“成交。”
陆征顺手就把一支啤酒抛了过去:“用你那140+的智商想一想,我来北京才几天,能认识多少妞?”
“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以后再慢慢补充。”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上次还跟我们说你被个女人给打了。你来这儿这么短时间就能惹上一身情债,兄弟们可都私下夸你是我们男人中的典范呢。”
“就这些?”
显然,男人中的典范另有其人。这位“男人中的典范”正躲在角落里喝酒装孤僻,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逃过这位智商140+的法眼,他当即就推了推陆征的肩膀,下巴点一点翟默的方向:“你那朋友什么来头?自打踏进酒吧,一溜美女上前跟他打招呼。要不你让他约几个美女?一群大老爷们躲这儿喝闷酒,丢不丢人?”
详细点?“我需要一个任劳任怨、尊重彼此、积极进取、感情真挚、不存二心的丈夫。”
陆征禁不住朋友撺掇,起身朝翟默走去。毕竟俩人还不太熟,陆征正犹豫着怎么开口,翟默的手机突然响了。
翟默想了想:“详细点说。”
陆征目睹他神情一紧,目睹他快速起身离去,目睹包厢的门开了又关,抓抓头,有点尴尬地坐了回去。而拿着手机急忙躲进洗手间僻静处的翟默,稍微缓了缓呼吸之后才接听。
为了一个胚胎——不——应该说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胚胎,后妈出动了,翟默也出动了,冷静觉得自己顿时有了种被逼上梁山的无力感。她摇摇头,把那糟糕的预感抛诸脑后,思来想去,底气不怎么足地说:“你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考察。”
即使是在厕所最里头的隔间里头,仍旧能依稀听到外头闹嚷的音乐,翟默尽量捂实了听筒说话:“喂?”
“都有小小圣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在哪儿?”冷静的声音很平静。
冷静汗颜,“我指的不是所谓身体上的了解。做人是要讲心的,不是那么肤浅的,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就想把你耍个够本之后挥手跟你说拜拜吗?冷静心里默默补充。
翟默顿了顿,“我在……”
“陌生人?陌生人会知道你胸口有颗痣?”
“我在家”三个字生生被他噎回喉咙里,翟默改口道:“你不是加班么?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得了吧,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跟你……顶多算半个陌生人。”
“我问你,在哪儿?”这回她的声音倒是绝对的不对劲了。
冷静被这轻轻浅浅的五个字钉在了原地。
“我跟陆征在外头,泡吧。”
“我们结婚吧。”
冷静若有所思似的“哦”了一声,翟默正想问她怎么突然想起要查岗了,被她抢白道:“我现在忙死了,不跟你说了,挂了。”
他坐在床侧,突然间沉默下来,那副样子就像是在谋划着什么,看得冷静心跳连连,再不敢多呆,悄无声息地挪到床的另一边,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通过阳台外的旋转了楼梯溜个无影无踪——
她的声音没之前那么紧绷、那么阴郁了,却照样说挂就挂,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翟默听着盲音,郁闷极了,狠狠把手机揣回兜里,回包厢喝酒去。
翟默的手松开了,冷静赶紧溜到床头的另一侧,大大地舒了口气。
此时的包厢已经热闹非凡,智商140+发挥其高智商,成功邀来了一拨因为来得晚而没有订到包厢的女孩子。翟默都已经没位子坐了,只能站着喝酒,陆征则被一波霸女的盯上了,闪烁的灯光不仅映着波霸女那白花花的胸部,也映着陆征羞红的脸。
“是……是啊!”
会脸红的男人?翟默囧。
翟默放在她裤腰上的手僵住了,又是那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她:“你去看了医生?产检?”
陆征终于摆脱波霸女,一溜烟跑到翟默这儿,借着翟默的身高这一天然屏障安安稳稳地躲了起来。
该死的为什么要压住她的膝盖?若是活动自如,她一定踢他个断子绝孙,冷静默默咬牙,收起快要冲头上脸的杀意,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医生说了三个月内不能做剧烈运动……”
翟默看着直摇头:“我真服了你了,又说要找妞,妞来了你又没胆子下手。”
冷静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还来不及细细观察他,他就已经突然抽开了她运动短裤的带子。
“我在纪律部队呆了这么多年,周围全是爷们儿,一下子把我丢进女人堆里,我能不呼吸困难吗?”
翟默空出一只手来,轻轻点了下她的肚皮。做贼心虚的冷静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抬头看他的反应。难道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到他的目光中有几分试探。
翟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正好,给我讲讲冷静的事。”
这话绝对说到了点子上,冷静看见他眼里很隐秘地闪过一丝得意,果然,连他的声音都变得胜券在握了似的:“如果不是小小圣人争气、提早登场,我估计到现在还是焦头烂额。”
陆征喝口酒缓了缓才开口:“她的事情你应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吧。毕竟你都已经见过她外公了。”
他再这样怒下去,她的手腕差不多就要废了,冷静试着分散他的注意力:“别把你自己说得这么委屈,我还不了解你?对你没好处的事你会去配合?鬼才信……”
翟默突然一个狠厉的眼神扫过来,陆征识趣地补充道:“放心,你见过她外公的事,我没告诉她。”
说起这事儿他就一肚子火,冷静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重了几分,她的手腕都开始麻了。
“……”
“我跟她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丫头一门心思想着让我先向长辈摊牌,她闹出个假订婚来,就是为了把我名声搞臭,她可以理所当然做受害者,你也会心甘情愿做她嫂子。这点伎俩瞒得过我?要不是因为你一直在跟我闹别扭,我才懒得配合她。现在好了,我摊牌了,里外不是人了,韩叙把我揍了……”
“还记不记得上回你在苏州揍了我一顿?哥也是有练过的,一般情况下怎么可能躲不掉你那拳?就是因为我那时候看着你觉得面熟,一时恍神才着了你的道。”
“你和韩千千……”
“……”
“一个爱我的还怀了我孩子的女人,我为什么不可以碰?”
“我后来想了很久,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你了——在老爷子的办公室。”
“不可以!”
翟默眉心一皱:“我怎么不记得我去她外公办公室那会儿有见过你?”
这男人的臭脾气就跟女人的大姨妈似的,周期性发作,冷静慌忙应付着,可惜挡他左手,他就用右手,她再挡,他就索性一把捏住她双腕,把她的手扣在床头架上,用牙齿咬开她内衣前扣。
“老爷子的警卫员当时不让我进去,我就只在门外望了一眼。”
夏天的衣服就这么几件,哪够他扒的?冷静刚被放到床上,她身上那件罩衫就被他一把扯了。
望了一眼就能记住?翟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佩服下他。
“不脱光怎么检查?”他冷冷地说。
“本来我还好奇偌大一个苏州,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冷静下榻的那家酒店的——也是老爷子告诉你的吧。”
“要检查也不用上楼啊喂!”
翟默没直接回答,只说:“这事儿不准告诉冷静。”
“……”
那女人当时正为首秀而忙碌,他也在忙着品牌拓展计划,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她根本见都不愿见到他,自然不会知道他找人查了她,更不知道他亲自飞了趟苏州,去见了她外公。
“检查个鬼!放我下来!”
陆征讳莫如深地一笑,可一转眼,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老爷子表面上虽然从不过问冷静的事,实际上最疼的就是这个外孙女。要不然冷静那前男友也不会被逼得在大陆混不下去,最后只能倒贴到台湾去。”
“检查身体。”
翟默对此很有异议:“真的疼她,就不会让她在工作上吃尽苦头。”
翟默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吓得冷静把拖鞋都踢蹬掉了:“喂喂喂!你要干嘛?”
“有句话叫‘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这才是老爷子高明的地方。”
她被他懒腰扛起了。
翟默不屑地“切”了一声,陆征也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是不是就不用赶我去住酒店了?”
他说着,突然瞄了眼她的肚子,这绝对是种暗示,这绝对是种不好的暗示——冷静来不及多说半个字,脚下突然一轻。
陆征没能等到他的回答,只等到了突然响起的“砰”的一声。动静很大,包厢里的人全都一惊,循声望去,原来是有人踢开了门。
翟默与她面对面站着,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头,形成一道桎梏,让她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只能抬头看着他,听他说:“让我知道你在耍我,后果会很严重。”
可怜的门撞在墙壁上,巨震,门外的女人叉着腰眯着眼一脸醉相,目光扫过包厢里的人之后,女人得意一笑:“小圣人?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唔……”
“我,只是突然有胃口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冷二妞华丽丽地结巴了。
这位美女绝对喝高了,止不住了干呕了一声,推门的架势也顿时没了,趔趔趄趄地走进包厢,“……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翟默低头扫一眼茶几:“薯片,优格,蛋糕,曲奇,还有旺仔小馒头?”
翟默早已在这女人踏进包厢的那一刻醒过神来,见她一步步走近自己,小幅度地侧头对陆征说:“替我拦着她。”
冷静被他一碰,蓦地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要关上门,动作晚了一步,就被他格住门、闪身进屋,他的手轻易地扣住了她的肩头,就这样带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走,最终走到了一片狼藉的茶几面前。
因为门开了,外头叫嚣着的音乐顿时毫无遮拦地冲进包厢,陆征没太听清他的话:“什么?”
她还发着怔,翟默慢慢抬手,这动作十分值得细细体味,又像是要抚摸她,又像是要揍她,冷静就在这样的不确定中忐忑地沉默着,而他的手,慢慢碰上她的嘴角,替她揩去嘴角的奶油。
陆征发问的当口,女人已经走到了他和翟默面前,打着酒嗝说道:“要不是我在对面那家店里碰到了冷静,还不知道……”
门外,和外头那艳阳天格格不入的冷脸男。
对面的店?冷静?
门里,瞬间陷入僵化的冷静。
翟默一愣。
“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耍我,后果会……”他的声音越发地沉了,冷静对着手机做个鬼脸,“嚯”地拉开大门。
陆征也是一愣,不由得扫这女人一眼。
冷静没能等到他的回答,玄关那儿就响起了“叮咚”一声。估计是她的外卖到了,冷静边起身朝玄关走去边说:“对不起,真对不起。”嘴上说着“对不起”,心里却别提多得意。
这个酒气熏天的女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陆征瞅着对方那张小巧的脸,还没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突然,这女人朝他身旁的翟默扑了过来。
“哦?是吗?”冷静心口不一地回应着,“哦对了!我忘了老李粥铺周末不营业这事儿!”
陆征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翟默是个腹黑。而往往腹黑在这种关键时刻是绝对要找个炮灰的。陆征很不幸的成了“炮灰”,翟默快准狠地拽住他胳膊,快准狠地把他往那女人的方向一拉。
“可它大门紧锁。”他的声音渐渐晕上一层怒气。
“砰”的一声,女人扑倒了陆征,翟默则早已脚底抹油溜得老远。
此时距离他出门,已经40多分钟时间过去,冷静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懒懒地应了一声:“哦。”
女人还不知道自己扑错了对象,在陆征耳边沾沾自喜地咂咂嘴:“你和冷静真是搞笑,泡个夜店还要瞒着对方……”说到这里,女人正好抬起头来,看看自己下方这张脸,她愣住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冷静把电视音量调小,刚接起电话就听到翟默的声音:“我找到老李粥铺了。”
陆征没太在意这女人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快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的目光越过这女人的肩头看向已经走到了门边的翟默,只见翟默似乎用口型对他说了句:抱歉啦!
冷静坐在沙发上,啃着薯片看电视,茶几上还有她刚吃完的小蛋糕盒子,整个客厅都飘着菜香的余韵,别提多惬意。
翟默嘴上说着抱歉,却是笑眯眯地转身走掉,陆征无奈地收回目光:“这位小姐,你能不能先起来……”
刚走两步就被他拉住了:“告诉我老李粥铺的具体位置。”
然后?
“太远了,开车来回都得一个多小时,”她苦着脸站起来就准备走,“你自己吃吧,我上楼了。”
然后陆征也愣住了。
“老李粥铺?”
这张小巧精致的面孔,这双被灯光打得明灭恍惚的眼睛——陆征突然想起来了:“是你????”
冷静又是一阵皱眉:“除了老李粥铺的皮蛋瘦肉粥,其他的,闻着都没胃口。”
压在他身上的韩千千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顿了顿,幽幽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翟默盛碗粥给她:“喝粥总喝得下去吧?”
大眼瞪小眼。
“你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什么都没吃?”人生头一遭下厨的男人可谓狼狈至极,油溅在手背上,点点红斑,煎个荷包蛋几乎要了半条命,现在这女人竟然一句没胃口,就把装着他心血的盘子全部推还到他面前。
小眼瞪大眼。
冷静花了很长时间才领悟他说的小小圣人到底是谁,刚准备说“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转念一想,她突然皱着眉坐下来,瞅瞅满桌吃的,突然反胃:“我不是有意要虐待你的小小圣人的,我实在是没胃口。”
“呕——”
小小圣人?
韩千千突然发出一声干呕。
翟默却全不似她这般诧异,只顿了顿,就绕过她,把两手的东西全放在了餐桌上,“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你有没有虐待我的小小圣人。”
陆征一惊。
冷静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好在她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这状况看得陆征心惊肉跳,推推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起来,并且严正声明似的一字一顿、刻意强调地说给这醉鬼听:“你、千、万、别、吐、我、身……”
“你……你怎么进来的?”
“呕——”
胡一下回来了?她疑惑地抬头,刚好撞见某人从厨房里出来,来人左手一个盘,右手一个碗,装的全是早餐。
她又发出一声干呕。
随着这股粥香挪到厨房门口,冷静看见了挂在餐椅上的小碎花围裙——
陆征眼疾手快地扯过一旁台子上的一个空的冰桶塞到她手里。
咖啡厅离女人之家不远,她步行回去,10点钟不到的光景,太阳已经很烈,就算打了伞,回到家也已经把两颊晒红了,没有了胡一下的陪伴,她现在又成孤家寡人了,收了伞进屋,她竟然闻到了一阵粥香。
韩千千抱着冰桶弯着腰,整张脸都埋在了冰桶里,紧接着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呕吐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陆征硬着头皮帮这女人拍背。
这些钱够她自己开工作室了,可惜她和Corrine有合同在身,如果毁约,她在业界的名声一定大跌,哎,纠结——冷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拍着拍着,这女人竟然一动不动了。
留下冷静一个人,拿着支票看了又看,她本来就没打算母凭子贵,毕竟怀孕这事儿纯粹子虚乌有,她也跟们没意愿跟翟骗子结婚,原本还以为翟骗子的小妈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结果这种事情都不调查清楚就直接派人来给她送支票。
“喂!”陆征试着叫她,她没反应。
“夫人她才没你想的那么恶毒,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翟……”老头似乎这才记起自己凭什么要跟这种没教养的丫头解释那么多,皱了皱眉,草草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试着把冰桶从她手里拿走,她却像抱着救命稻草那样抱着冰桶,死活不撒手。陆征也急了,用力把她的手扯开。
旗开得胜的老头调头走人,冷静醒过神来叫住他:“翟默他后妈……我是说,翟夫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我嫁进翟家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终于搞定,陆征松了口气。可是——
冷静没办法回话,因为她已经被他囧死了。
这女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有了这张照片,就算你反悔,小圣人也不会娶你了,要知道他最痛恨见钱眼开的女人,你好自为之吧。”
韩千千睡得格外香甜,却难倒了一屋子的男人。再漂亮的女人醉成这样,正常男人都要退避三舍,在座的男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提出了实质性的建议:“她总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吧,把她送回她朋友那儿不就行了?”
老头没说话,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把冷静拿支票的那只手举高些,她举着支票,就像犯人举着姓名牌,而老头,凑到她这边来,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Yeah!”顺便按下快门。
这主意很好,男士们均点头表示同意,可是——
冷静慢慢打开信封,看一眼支票上的数额,谁曾想到她的第一桶金竟然使用这种方式得到的。支票这玩意儿她之前还没见过,“只要去指定银行兑换就能拿到现钱了,是么?”
这女人没带手机、没带钱包、什么都没带,她究竟是从哪儿闯到他们这儿来的?她的朋友现在身在何处?也没人知道。
这回,不止是周遭几桌的客人,几乎整个小咖啡厅的人都望向这边了,这位冷静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长者很快记起了他自己的教养,将脾气压了下去,恢复了清冷而傲慢的样子:“总之,拿钱办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于是乎,所有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统统把目光投向了陆征。陆征顿时明白过来他们的眼神里所隐藏的深意,赶紧撇清:“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认识她。”
冷静估计戳到他死穴了,只见他怒气冲冲地拍桌而起:“没教养的丫头!”
没人相信陆征的说辞。
“恕我直言,翟默的爸爸都还没出动,她这个后妈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会不会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点儿?”
这样一来二去,连陆征都开始怀疑自己就这么放着这女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点不负责任。
他狠狠瞪了冷静一眼,显然,“小妈”这个称谓触怒了他。
打电话给翟默,翟默不接。
“哦,原来是他小妈……”
打电话给冷静,冷静也没接。
“是翟老先生的现任妻子。”
夜越来越深,友人们纷纷离去,到别的地方继续哈皮去了,留陆征一人收拾烂摊子,这女人歪在沙发里,睡得很……安详,特别是那长长的睫毛,看着让人格外的……心动。
这大嗓门的小姐瞬间吸引了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冷静赶紧压下音量,忍着一身的恶寒问:“他母亲不是去世了么?”
但是!睡梦中突然打出的酒嗝彻底破坏了美感,陆征嫌弃地皱了皱眉,最后一次试图拨通翟默的电话,这回对方索性关机了。
“哈??”
陆征最终只能搀起这醉死过去的女人,艰难地踏上归途。
“准确来说,我是代表小圣人的母亲来找你的。”
一路走一路想要把这女人送到哪儿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除了酒店,他还真不知道能把这女人送到哪儿去。
对于冷静的大惊小怪,他皱眉表示不满,冷静越发闹不清了:“你……不是翟默他爸?”
出了酒吧,夜风一吹,这怕冷的女人跟小狗似的一个劲往他怀里钻,陆征赶紧把她拎开点,好不容易把这女人弄进副驾驶座,赶紧扣上安全带,免得她又闹出什么事端。
“哈?”
看她一眼,确定她露着安全带,没有攻击性,陆征这才长舒一口气,发动车子。车子开始加速,与停在对面的停车格里的那辆小黄车擦身而过。
“我不姓翟。”他打断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辆小黄车……
冷静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傲慢的老头,伯父?叔叔?“翟先生……”
没错,正是冷静同学的那辆小黄车。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不要紧。你能理解这张支票就行。”他推过来一个信封。
或许我们该回到几个小时前,回到韩千千脱口而出的那句“要不是我在对面那家店里碰到了冷静,还不知道……”之前;回到韩千千闯进陆征包厢之前;回到冷静打给翟默的那通莫名其妙的查岗电话之前……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冷静说。
冷静今晚决定不加班了,回家好好尝试一下小白脸那突飞猛进的厨艺。正准备打电话回去通知一声,她的电话就响了。
这个长者,有了岁月痕迹却仍能看见年轻时的英俊影子的男人,用一种独特的眼光审视着她。
因为来电显示上的“狐狸”二字,冷静毫不犹豫地就接听了。
“如果要用怀孕这种事捆住我们翟家的人,那冷小姐你就大错特错了。”
可是接听过后不到半秒,冷静就后悔了。
“你和小圣人的事,我听说了。”一个长者,男人,找到她家里,也不自我介绍就直接冷冷开口。
出于好友间的义气,冷静即使知道自己会后悔,还是应了胡一下的要求,陪她去完成一场“人妻叛逆之旅”。
回到北京之后,冷静才领悟到自己的错误。她才对陆征说了“怎么我认识的人最近总爱把这俩字挂在嘴边”,就有全然陌生的人为这件事找上她的门——
胡一下所拟定的行程如下:时间,夜;
冷静却万万松不下这口气。
地点,夜总会;
他像是松了口气。
关键词,提供某些特殊服务的夜总会。
“怎么我认识的人最近总爱把这俩字挂在嘴边?我最后回答一次,没、有!”
冷静自认见过了许多声色犬马的场面,可她对胡一下的提议还是有点不适应:“你不会又和你老公吵架了吧?”
“行,我不提。我只问一句,你,真的没怀孕吧?”
除此之外,冷静还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解释现在好友所做的一切出格行为。
“别跟我提他。”
冷静这话绝对说到了点上,否则胡一下不会像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狐狸那样炸毛:“他不让我泡吧,我偏泡!他不让我看帅哥,我偏看!”
陆征坐到了她身旁,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那个人……”
当时她们还在吃晚餐,冷静给自己拿了杯酒,给好友拿了瓶果汁:“你这脾气可是越来越差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早孕期综合症?”
一杯牛奶递了过来,她看都没看就接过,仰头就灌。
“他能陪客户去找小姐,我也能找牛郎,哼!”
他抛过来一袋面包,冷静稳稳接住,拆开包装就埋头狂啃,昨晚空腹喝酒喝得胃烧灼,清晨又在酒店被某人气得不轻,她现在大快朵颐,权当发泄。
冷静眼睛“噌”地就瞪大了:“不会吧?找小姐??”
“你面对一个伤患,就这态度?”陆征跟进来,嘴上不满,却真的去冰箱那拿东西。
“他说他是去应酬的,正眼都没瞧她们一眼。可是!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有木有?”
冷静原本存在心里的怜惜全被他的贫嘴给说没了,直接进了屋,一屁股坐沙发上:“给我弄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胡一下边说边夹起一块寿司整个塞进嘴里。嘴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就像个发怒的刺豚。
“事先声明,不是我身手不如人,是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而我作为人民的好儿子,不跟他一般计较。”
“呃……你确定?”
“没事吧?”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陆征看见她,笑了笑,估计是扯到伤口了,立马疼得抽气。
酒足饭饱又开车溜达了一圈,冷静估摸着好友的气应该消了,正准备先斩后奏地把车开到詹亦杨那儿去,哪料到一直闭着眼坐在副驾驶位的胡一下突然警觉地一睁眼:“这不是去夜总会的那条路吧?”
冷静不是在医院找到陆征的。她敲开陆征家门,看到嘴角贴着胶贴的他。
冷静汗颜。
“机票是下午的,我现在还有权利自由活动,我说的不对吗,老、板!”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咬牙切齿,说着,冷静狠狠拽下衣架上的外套,披上就走,留下那孤单地摇摆着的衣架,留下他站在床边,满脸郁结。
在胡一下的坚持下,冷静硬着头皮调头,开车前往夜总会。一路上问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确定?
“去哪?”
冷静:“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
冷静下床穿鞋,径直朝衣柜走去。
胡一下:“……”
“算你狠!”
冷静:“你确定你老公不会突然空降,把牛郎和我杀掉,再把你打包带回家?”
“……”
胡一下:“……”
“……”
就这样,冷静心怀忐忑地把车停在了夜总会门口。这间酒吧从外观上看,与周围的酒吧没什么两样,冷静又禁不住要问了:“你确定这里会提供……那种服务?”
“当然,你想继续呆在这儿也可以,现在就向我辞职。”
胡一下欢快地蹦下了车,特别豪迈的一招手:“走!姐这就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冷静看一眼手里的机票:“你……”
走了两步,见冷静没跟上来,胡一下不满地回头瞅瞅她:“我包厢都订好了,你可不能临时打退堂鼓!”
翟默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许久才走向外间,很快带回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你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冷静站在那儿,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只顾着一个劲地朝对面看。胡一下闹不明白了,折回去拍拍冷静:“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的语气依旧疏离,却已经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不容易触动导火线的话题。瞅他一眼,看他的反应,不忘默默安慰自己,她不是心生怯意,而是单纯的不愿跟一个没了理智的人计较。
要不要这么巧?还是她眼花了?冷静盯着那一拨走进对面酒吧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其中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冷静垂眼想了想,头绪都还没理清,胡一下已经等不及了,抄起冷静的胳膊就把她往夜总会里带:“别磨蹭了,快点。”
冷静有些不甘地承认,这男人现在这副样子前所未有的吓人,看着就像要揍人,如果身手那么好的陆征都被他整进了医院,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她更是死定了……
妖娆的妈妈桑为她们送上菜单。
冷静看一眼那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的电池,“你有病啊你……”不由得噤声。
没错,菜单!
她的手机欢快地震起来,冷静顾着拿回手机,没空和他争辩,动作却没他快,她的指尖刚碰着手机,他就已经把手机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啪”的一声,手机砸在墙上,电池都蹦了出来。
胡一下选了很久都拿不定主意,问冷静:“你想试哪个?纯情的还是火热的?大叔还是正太?”
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凭什么?你怀孕了还敢喝酒,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你醉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对不起我。你说我凭什么?”
冷静正走着神,胡一下送到她手边的菜单她看都没看,被问急了,随便一指,胡一下看看冷静手指指向的套餐,觉得不错,转头对妈妈桑说:“套餐三:初恋。”
“你凭什么……”
妈妈桑抱着菜单妖娆地出去了,冷静也坐不住了,胡一下忙着环顾四周,频频感叹:“二妞,咱们以后也开一家这种店吧。就叫……叫‘万受宫’咋样?”
她听见自己的一声闷哼,嘴里被哺进一大口水,呛得她推开他直咳嗽。
冷静“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胡一下被她惊到了:“我这提议不错吧?瞧把你给惊的。”
翟默捏住了她的下巴,深深看她一眼。冷静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被他的怒火烧得灰飞烟灭,他狠狠地吻了上来,真的狠,冷静的牙齿都快被他撞裂了。
冷静想的和她完全不是一回事,丢下一句:“我去打个电话。”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
不喝水是不是?不合作是不是?
冷静躲进一个清净的角落打电话。对方隔了很久才接听。
只听到这么一声,她的手机就被狠狠抽走了。冷静眼看手机被他丢到床上,眼看自己也被丢到床上。
“在哪儿?”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
这男人估计被她气昏了,竟然自己喝起水来,冷静就没正眼瞧过他,电话接通了,陆征那明显带着郁闷情绪的声音响起:“喂?”
彼端的翟默顿了顿,“我在……”
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冷静知道自己抗争不过,索性任由他摁着,坐在那儿继续拨号。
如果他撒谎……冷静已经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了一遍,他却突然改口道:“你不是加班么?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从来只有她被他气得跳脚的份,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一副恨不得把她撕了的模样,冷静却很突然很诡异的心情大好,尤其是看到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隐隐有青筋暴起。
逃避问题,绝对有问题!冷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阴郁:“我问你,在哪儿?”
“喝水。”两个字像蹦子弹一样从他嘴里蹦出,冷冷硬硬的。
“我跟陆征在外头,泡吧。”
可刚走两步就被他摁回了床上。
竟然坦白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冷静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酒吧那个昏暗的角落,试着回想到底是不是陆征把她送回来的,越想越头疼,用力晃晃脑袋,就这样瞥见了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冷静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拿过手机,开机,一边拨打陆征的电话一边下床,离这小白脸越远越好。
冷静想着待会再发个短信向陆征确认下,嘴上应承地“哦”了一声,随便扯了个借口就把电话给挂了。
“医院,也许。”
调头回包厢,路过走廊的墙壁上镶嵌着的复古镜子,冷静看到自己的脸,被自己的表情给震慑住了。
“说啊!”
“冷静啊冷静,不过就是证明了他没撒谎,至于把你开心成这样吗?”冷静对着镜子拍拍自己额头,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争气,可还是止不住地扬起了笑脸。
“……”
胡一下被她多云转晴的样子给弄糊涂了:“你中彩票啦?突然这么开心?”
“还能有谁?跟我在一起那男的。”
冷静笑眯眯地瞅瞅她,没做答,直接按了服务铃:“套餐三什么时候上?”
“谁?”
那端的服务生:“马上就到。”
不领情的女人抬手挡开他的水杯:“他在哪儿?”
显然,这家店的服务质量并不算高,说了“马上就到”,可还是让冷静她们等了很久,果盘、酒盘倒是上的很快,唯独那“初恋”迟迟不来。
他刚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水杯:“你怎么就不怕醉死街头?”带点斥责,脸色也是冷峻的,动作却很小心,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把水杯塞到她手里。
酒都快被冷静喝光了,妈妈桑终于挂着抱歉的笑脸推门而入,“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很轻很柔的声音,却听得冷静顿时头皮发麻,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翟默的脸。
不能喝酒只能吃水果的胡一下最是郁闷,妈妈桑赶紧把门再拉开些,为马上要登场的牛郎引荐道:“套餐三,初恋!”
“醒了?”
冷静、胡一下,四只眼睛齐刷刷望向门边。
以后再也不宿醉了,她幽幽地发誓。再试一试,终于有力气睁眼了,却在刚撑开一条眼缝时听见——
然后,胡一下愣住了。
冷静的意识醒了过来,眼皮却重的睁不开,头痛得都跟脑袋烧着了似的,却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再然后,冷静也愣住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黑暗未退,黎明未至的时刻。
踩着那道明暗交界线的男人缓缓走近,渐渐现出了面貌,直勾勾地看着冷静……没错,就是直勾勾的。
清晨。
“你好。”他冲着冷静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