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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唯一 最特别 最心爱的月亮

秦青葙跟着路迦和回到宴河市,吃的第一顿饭,是跟路迦和的那些朋友一起吃的。

这个爆炸消息,让朋友们也忘了去提点路迦和改改他的这个毛病了。

还没进屋,就听见路迦和在夸:“是啊,我媳妇可好看了,软萌可爱还会撒娇,会做饭更会酿酒。”

这下朋友们获得了一个大讯息,原来这个把路少收了的人,叫秦青葙。

“你这小子,诚心让我们这群单身老爷们嫉妒啊,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简桥说。

啧,真肉麻。

说着话,天仙就掀开了门帘。

路迦和倒是回答得理直气壮:“秦青葙把这里装满了。”他先指了指脑袋,又点了点心口。

桌前围了一圈人,看她进来,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作为路迦和的朋友,大家都轮流去旁敲侧击,以前也没见他有这个毛病呀,所以早发现早治疗,才能早痊愈。

秦青葙长得好看,但不属于有亲和力的那种长相,相反第一次见,有种距离感。尤其是众人坐着仰头看她,这个角度看她眉眼显得更长,瞳色浅,发色也浅,栗色长卷发披散开,精致而疏离。

不应该呀!

这是大家的第一印象。

路迦和记忆力那么好的,凡是他看过的数据,在看过一眼即被拍成照片在脑海里记住,随后在回忆这些照片时再读出数字。

掀帘而入的秦青葙不忍听路迦和的一通夸奖,捂着脸往回退,脸色爆红,显得蠢萌蠢萌,尤其是她抿嘴一笑的时候,还有着甜甜的酒窝,疏离感一下子就没了。

这可是个坏毛病,会让路迦和错失很多机遇,很多赚钱的机遇呀,说不好还会得罪什么人。

她说:“你们继续继续,我……我走错了。”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数多了,身边的朋友也发现了。

简桥先发出爆笑。

把秦青葙接回宴河没多久,路少便得了个不记人脸的毛病,除了必要打交道的人和玩了很多年的朋友,其他人他都记不住。

接着,周二哥也笑了。他眼睛扫了一圈,手抬起,在半空中朝下一顿,洪亮的一声“弟妹好”,把秦青葙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他揉揉她的脑袋,又轻轻在她嘴角啄了一下:“乖。”

路迦和朝她招招手,她赶紧颠颠地跑过去,坐在他身边。

她愣愣地点头:“有。”

她第一次见到这场面,有些不知所措,却又隐隐欣喜——这是仪式感,路迦和愿意把她容纳到他的圈子里。

路迦和餍足地问:“有没有感受到我对你的爱。”

路迦和指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地跟她介绍:“这是周深,周二哥;这是王彦,我邻居……”他说了一圈,到简桥的时候,略过,“这个,算了,你不用记。”

那么胆大的吻,秦青葙尚未平静下来。

“怎么能不介绍我呢?”简桥拍了拍路迦和,“我俩这交情,那是一等一的。来来来,青葙妹子,我是简桥,周深是二哥,我是大哥。”

夏婧婧还在睡梦里,没有被惊扰。

“去你的!”周深说,“占谁的便宜?你这小子!”说着伸手朝简桥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这吻前后也不过几分钟,他松开她,又再次按了按钮,把帘幕收回车顶。

周深对秦青葙露出和善的笑:“路迦和真有福气,怪不得他常在我们面前夸你,我们快羡慕死了。”

有眼泪从秦青葙的眼角滑过。

“青葙妹子是做什么的?”

肋骨,你的肋骨,我和你,同呼吸,同相连,同命运。

“酿酒的。”

窒息,强烈的窒息感。

“酿酒的。”

炎热是毁灭性的渴望。

秦青葙和路迦和异口同声地回答。

时光奔腾,一切事情都在疯狂地奔涌。

这职业,蛮特别的。

“你是我的肋骨。”他说。

简桥先开口说:“总之是多才多艺,你会酿酒,我会喝酒,什么竹叶青啊,二锅头啊,感情深,一口闷啊……”

她浑身都没了力气。

秦青葙扑哧笑出声。

猎取的吻。

简桥得意地朝路迦和挑挑眉,看我多么会活跃气氛。

路迦和咬住她的下唇,轻轻地舔舐,然后整个含在嘴中,带着烟味儿的吻。

“你瞅着有点眼熟,让我想想。”简桥是特种兵出身,记忆力本身就好,在记忆库里略微一搜索就出来了,“哎,你不就是那次,嗯,从器材室里跟路迦和一前一后出来的那个女生嘛!”

他顺着她的脊柱往上数,他划过的地方,有一尾小鱼顺着脊柱从尾椎往上游,整条脊梁骨都在发麻。

秦青葙这会儿也想起了简桥,他就是那个踹门问路迦和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的人。

气息灼热,心如擂鼓。

秦青葙与路迦和对视了一眼,她的视线落到他的唇上。

他侧过身子,看着她:“可偏偏我不喜欢讲大道理。”他一说完,伸手揽过她的脖子,拉到自己的面前,然后俯身看向她。

一瞬间,秦青葙感到潮热,她想起她的强吻,还有他的回应。

他突然靠着路边停了车,按下按钮,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断便缓缓地下去。

路迦和见秦青葙盯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嘴上沾上了什么东西,食指下意识地蜷起,在嘴角蹭了蹭。这下,秦青葙的脸到耳尖都红透了。

“我也烦恼。”路迦和学着她的样子,也叹了口气,“我想讲很多大道理,可是……”

“对,就是你,高中同学啊!”简桥一拍大腿,激动道,“合着路迦和他早就下手了啊。”

她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当女人好烦恼。”

“什么情况呀,这是?”周深问。

路迦和说得诚恳,倒让秦青葙有些不好意思,她问:“是不是恋爱中的女生都会患得患失,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把手臂撑在腿上,托着脸说,“以前别人不理我,我还懒得搭理他呢,但现在就不是,感觉有了稀世珍宝,总想藏着掖着不想被人看到,又总怕会弄丢。”

“想知道是吧,来来来,”简桥伸出手,“先给钱再说。”

“那我以后都听你的。”

“滚!”

“那……”

“你缺钱?”

“你跟他们不一样,”路迦和说,“你是放在心里的,就你一个,小醋坛子。”

一圈的质问声。

“见过一面你都记得这么清。我不管,这些无所谓的人把你脑袋里的空间都占有了,”秦青葙委屈,“那我呢?”

“这不是跟路少学的,攒老婆本嘛。”

“怎么了?”

“不过……”简桥捧着心,痛彻心扉地控诉,“路迦和,那是高中呀高中,你这人怎么能下得去手,简直是大色狼、大坏蛋、大恶魔!”

“哼。”

简桥一副高大俊朗的样儿,此时却做出小媳妇样,太有反差。

“刚接了一个金融案子,程南是那公司里的人,见过一面。”

“恶心。”

“你们认识?你跟程南。”秦青葙问道。

“变态。”

秦青葙把车里的温度开得高了些,小声跟路迦和交流。

众人毫不留情。

尬聊了一会儿,夏婧婧歪头靠着车窗,打着盹。

路迦和直接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远离了他。

“我也觉得……”

饭桌上,你听我讲,你来我往,此前的拘谨都在推杯换盏中化为乌有。

“是有点热。”她眼神放空,看着窗外。

路迦和夹了一大碗白菜,堆在简桥面前:“吃饭!堵住你的嘴。”

车里开了空调,正对着夏婧婧的小腿吹,她丝毫没觉得。

“我不喜欢吃蔬菜!”简桥不乐意,转头看见路迦和在给秦青葙剥螃蟹,更惊奇,“你这让我大开眼界啊,好幸福,路大哥我也想吃。”

夏婧婧询问地看向她,她有些尴尬,自己不能对别人的生活表现得太感兴趣,于是打着哈哈:“你热不热?”

简桥,长得文气俊朗,满口痞气,众人都觉得习惯,秦青葙也觉得真性情挺好的。

秦青葙扭头去看坐在后座的夏婧婧。

路迦和夹了一筷子鱼肉放他碗里:“吃吃吃,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只要努力都有回报,可除了爱。

“那不行,不说话我得闷死。”简桥把酒杯朝里推,凑到秦青葙的面前,“我得跟你说道说道,路迦和这厮小时候就闷坏闷坏的,有次我们几个在家属院用皮筋串了石头,皮筋用得是裤子的松紧带,是路迦和出的主意,砸别人家玻璃,也是他先砸的,说好了等人来了一起跑,路迦和跑不过,就把旁边人的裤子脱了,指着说‘就是他砸的’,然后自己跑得没影儿了,大人们一瞅,这脱裤子的人腰上没松紧带,肯定是他了。”

可喜欢她少一点,又会被忘记。

秦青葙没憋住笑。

喜欢她多一点,会被讨厌。

路迦和在一边咳了咳,秦青葙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笑了:“小男孩就是调皮,没什么的。”

“程南哥,等我考了好大学,找了好工作,挣了好多好多钱,就把你一起带着,唔,环游世界!”

“这么皮实,还没什么?”

“程南哥,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当然觉得有什么了。”路迦和眼神横过去,“故事里旁边那个人就是他,光屁股满操场跑,成了大院的新闻。不过,我说简桥,你倒是记忆犹新啊。”

那时候的夏婧婧把车窗整个儿摇下,隔了很远还喊:“程南哥,你好好照顾自己。”

秦青葙笑得乐不可支:“你们非得互相揭短吗?”

程南以前也这样目送着夏婧婧去镇上上学,他舍不得车费,宁愿把省下来的钱给她,让她多加一个鸡蛋。

“这哪叫互相揭短啊,我跟你说,更劲爆的都没说呢!”简桥激动。

车玻璃上都贴了保护膜,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可程南仍一动不动地看着夏婧婧所在的位置,直到车开了,开了很远,他也一直没有离开。

“什么劲爆的?”秦青葙很感兴趣。

程南给秦青葙的印象就是混街头的大哥,可能段位比街头混混要稍高一些,但平时说话做事都硬气,说一不二,他现在这样子,太反差。

“上学那会儿他学习好,整天都抱着物理书看,我当他是刻苦,直到有天我发现他书里夹着……”简桥突然停住不说了,心虚地看了眼秦青葙,脸色尴尬。

坐在副驾驶的秦青葙却好奇地隔着车窗看了一眼程南。他隔着车玻璃往里看,眼睛里都是难过的情绪,湿漉漉的,抿着唇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就像她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被遗弃掉的小动物。

还能在书里夹啥,除了照片就是情书啊。

夏婧婧默不作声。

别的女人呀?太劲爆太劲爆。

但她怎么可能会留着他的东西,简直可笑。

周深、王彦等人都不敢在这场合继续八卦,这不是毁兄弟的姻缘嘛!

夏婧婧记得那个月亮,一个银月亮。那是程南进城后挣的第一笔钱,他一分都没留给自己,把全部的钱给她买了个银月亮的项链,他说星星固然好看,可是太多了,他只希望她当月亮,当他的月亮,也当她爱的人的月亮,要当唯一,最特别、最心爱的。

“喝多了,喝多了啊。”周深拉住简桥不让他继续说。

“不在了。”夏婧婧拂掉他的手,开了车门,坐了进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可手却伸进了包里,包里有个棉布缝成的小布包,小布包里的东西看不出形状,只是硌得人手心疼,她深吸了一口气。

简桥也意识到不合适,忙打嘴:“我喝多了喝多了。”他看了一眼路迦和,表情悻悻。

“月亮还在吗?”

秦青葙毫不在意地撩撩耳边的头发:“你怎么不说了?难道是让我猜?”

“你干吗?”秦青葙满身戒备,先于夏婧婧开口。

“唔……”她托着下巴认真思考,“我猜猜……难道是海报?不对,海报那么大,我再想想……是照片,是照片对不对!”

程南摆摆手,转身离开,他与夏婧婧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拉住了她。

秦青葙想到之前路溪之的话,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张能被路迦和夹在书里的照片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谢了。”

说是曾经的,过去的,都是往事,不用在意,要把握现在,抓住未来,但红玫瑰都羡慕白月光,饭黏子都渴望成为朱砂痣。

程南眯着眼,隔着缭绕的烟看了一眼:“嗯,那路少路上注意安全,这山路不太好走。”

还是希望,他也能像自己一样,从始至终只爱着一个人,朝朝与暮暮。

路迦和对着正朝自己走来的秦青葙扬扬下巴:“接夫人,再说这山清水秀,适合养生。”

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朱砂痣,还能是白月光。

“路少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

她表现得毫不在意,其实一点都不是,她在意得很,而且还生气,她气的不是这个,是大家都知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路迦和保持礼貌的笑容,把手里的烟咬在嘴里。

简桥惊愕,这简直猜得太准了。

“路少真是记性好,难怪是知名律师。”

周深和王彦则想,简桥这蠢货。

“我知道你,上次吃饭的时候你也在那儿。”

“哇,看你这表情是我猜对了,就是照片。那你悄悄地告诉我,是什么照片?”

但程南进了院子,先看到了倚在车身旁吸烟的路迦和,他脚步没停,径直去了车前,从兜里拿出芙蓉王,打开给路迦和递上一根:“路少,我是程南。”

弄砸了弄砸了。简桥心想,这可是路迦和第一次恋爱,自己不会被路迦和生吞活剥掉吧,嘤嘤嘤,好可怕。他不敢抬头再去看路迦和的表情。

“不怕,不怕。”秦青葙给自己壮胆,路迦和在呢,她什么都不怕。

路迦和想不通,只是他夹在书里的一张照片而已,怎么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样?

他没带他的那帮兄弟,就他一个人来的。

“是女人的照片吧,我又不会生气,简桥你说吧。”

怕什么来什么,等夏婧婧收拾好,程南就来了。

但凡女人说“我才不生气”“我根本不生气”,都是生气的进行时,有着两个姐姐的简桥领会得再深刻不过了。

程南这几天都是一大早就站在门口,也不说话,站上半个小时到一个钟头,就又走掉了,真是莫名其妙。

“我……”

“哎呀,你快点。”秦青葙一边催促着,一边不断地看着门外,生怕看见程南。

“说吧。”路迦和发了话。

“再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收拾好。”

秦青葙瞪了路迦和一眼,哼,这男人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吗,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她要跟他绝交一百天!

“不是啦。”

路迦和被瞪得莫名其妙,但也能感觉到她在生气。他问:“怎么生气了?”

“怎么啦,我家乡这么不好?”夏婧婧把衣服放在腿上,故意板着脸。

“我没生气。”秦青葙知道出门要给他面子,把气愤都压了下去,“你说吧,简桥。”

还没吃早饭,秦青葙就拽着夏婧婧一起离开:“哎呀,别打包了,赶紧走吧。”

“我……”

香香软软的秦青葙,让亲了她一口的路迦和心满意足。

“磨叽什么呢,快说。”路迦和瞪了他一眼。

他想了想,亲了她一口,算了,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些,这不矜持的名头还是落在自己身上好了。

“确定我说了,不会被你打死吗?”简桥确认了一下。

路迦和顿住,这到底是谁不矜持了?

周深看劝阻无效,无力地支手捂住脸。

秦青葙狡黠地笑,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哪有瘦,你就是想摸我,还找借口。”

王彦也是,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大战。他见过爆发争吵的小情侣,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把面前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他有些心疼地护住面前的鸡脯肉。

路迦和没忍住笑出声来,扯了扯她的脸颊,左右看了看:“是瘦些了,可怜。”

“我……我真说了啊!”简桥咳了一声,“就是一个穿祖母绿旗袍的长直发妹子,抱着大提琴。其实没什么,不好看啊。”

“才没有。”秦青葙挽起他的手臂,故作忧愁地皱起眉,“一点也不好,你想想,没你在,我哪能好呢,吃不好穿不暖,简直可怜得像小白菜……”她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来,力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秦青葙越听越觉得熟悉,祖母绿的旗袍、大提琴、长直发,这不是高三毕业那年的她吗?

“哦……看来我是瞎操心了。”

所以,她一直在吃自己的干醋?

“好呀好呀。”秦青葙小鸡啄食般点头,她只要看到路迦和就什么都满意了。

“乱说,”路迦和呵斥,“怎么不好看了!最好看了!”

“这几天好吗?”

“啊?”简桥简直想哭,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不知趣了,怎么路迦和比自己更不知趣,怎么能在女朋友面前夸赞其他女生?

刚才还说要矜持的秦青葙,高兴地应了声:“哎!”

他能不能先躲起来,在战争爆发前?

他叫她“路夫人”。

秦青葙“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石子骨碌碌几下,滚到路迦和的脚边,他眉目在阳光下柔和而耀眼:“是是是,怪我怪我,路夫人。”

“你笑什么?”简桥更是奇怪。这些人是怎么了,秦青葙也是,怎么又突然开心了?算了算了,不管这么多,他们开心就好了。

“也不是。”她摇摇头,食指和拇指张开成“V”形撑在下颏处,“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被称呼‘路夫人’。”还没等路迦和说话,她自己又飞快地说了句,“啧,腻牙!”然后低下头踢着脚边的石子,“都怪你,近墨者黑,我以前是多矜持的人。”

“笑你傻啊!”秦青葙看简桥太顺眼不过了,“还说是高中同学呢,还说记性超好呢。我现在是鬈发了,你就不认识照片那人是我啦?”

“不喜欢?”他问。

“什么!”

秦青葙环住手臂,抱在胸前,一脚朝前一迈,痞里痞气地问:“这是你给我起的新昵称?嗯?”她微抬起下颏,“秦老板之后又多了管家婆?”

路迦和上课看、下课看,整天看物理书,简桥还当上面画满了重点,想拿来做笔记,这才发现了那张照片。

路迦和说:“是要省钱,要攒钱娶媳妇的,媳妇可是个管家婆。”可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无奈,反而笑都从嘴角散开,包裹住秦青葙。

那张照片上的女生是侧着半边脸,谁知道是谁啊!

再过几日,朋友圈都在传“路少要结婚了,婚纱戒指什么都备齐了”。这加工后的消息最后又传回路迦和的耳里,他居然没有否认,逢人问,就说:“快了快了,你可先准备好彩礼呀。”那脸上的笑都快收不住了。

也就路大少,稀罕到不行。

于是,“路迦和有女朋友”的消息没几日便传遍了整个朋友圈,根本不需要特意宣传,每个人都在打听,哪位女士能把这么多年没有绯闻又不近女色的路少拿下?

这顿饭,路迦和的小伙伴们前半段吃得是心惊胆战,但后来发现秦青葙聊什么都说得来,主要是秦青葙心情愉悦,很健谈。他们都对秦青葙很满意,自家兄弟挑人的眼光,他们还是很相信的,再说,路迦和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不解决个人问题,就有问题了。

“当然。”路迦和想到秦青葙数着钱笑眯了眼的财迷样,笑了,“要省吃俭用,给人存嫁妆钱。”

几个人想到这里,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开玩笑!路少还需要操心省不省油?”

只不过,王彦觉得鸡脯肉他没吃饱,很不爽,就把简桥暴打了一顿,当然,他一个坐办公室的官二代,一个人是打不赢简桥的。

路迦和倒是很满意这新车,他拍拍车身,说:“省油。”

但是没关系,周深也觉得,唔,好吧,他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就是看简桥不爽,揍吧!

怎么换了新口味,这口味和口味之间,差得有些远。

那剩下的人,少数服从多数咯。

换了没几天,朋友全都问:“之前的迈巴赫呢?”

不过,这顿饭秦青葙吃得开心,看在路迦和这么痴情的份上,她决定跟路迦和的绝交时间压缩到三秒。

路迦和之前开的是迈巴赫,回到宴河市,才换的捷豹。

3!

“哇,这么居家,赚了赚了。”秦青葙笑,“还是因为近朱者赤,是我平常潜移默化影响得好。”

2!

“嗯,还省油。”

1!

秦青葙认识这个标志,想了想自己车库里借来的小电驴,眼睛发光:“哇,好看。”

叮——

路迦和这次是自己开车来的,黑色捷豹。

时间到。

没见到他时,秦青葙觉得,一日未见,如隔三秋,但他对她一笑,她又觉得,三秋未见,不过一日。

“路迦和,我爱你。”

路迦和长手一捞,把她整个儿拥到自己怀里。

秦青葙坐在路迦和公寓的沙发上对他告白。

她几下漱完口,把嘴一抹,欢快地朝他扑过去。

“我知道。”

虽然每天都有联系,但这跟他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张开手的感觉,又不一样。

“那你呢?你很久没有对我说,爱我了,我要不开心了。”

“想你了。”路迦和笑着说。

路迦和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手掌罩在她的脑袋上,揉呀揉,揉乱了她的头发。

“你怎么来了?”一大早,秦青葙正在院子里刷牙,嘴上还糊着泡沫。

“我打算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就说过了,要是有变,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他敛眉笑得自信,“是没有那一天的。”

想路迦和,路迦和也到。

会永远爱你。

说曹操,曹操到。

会娶你。

更想路迦和。

会照顾你一辈子。

有点想油炸黄鱼干。

你想要的爱,我这里都有。

“咕噜”一声,她揉揉肚子。

而且我也真的真的很想,都给你。

好好一个青梅竹马非得闹这一出,弄得这么僵,秦青葙暗自气到半夜,她想,要是路迦和敢对不起她,她非得把他清蒸红烧喂给邻居家的猫。

2017年,在宴河市的这个夏天里,赶上了一个节气,芒种。

“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青葙是这样说的:“芒种,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季节之一,一方面要收获,另一方面要夏播。对中国大部分地区来说,芒种一到,夏熟作物要收获,夏播秋收作物要下地,春种的庄稼要管理,收、种、管交叉,是一年中最忙的季节。”

只有把一切都怪在他头上,她才能毫无愧疚地喜欢上其他人。

“所以是酿酒的好时机吗?”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总之千错万错都是他。

“非也非也。”她晃晃食指,“长江流域‘栽秧割麦两头忙’,华北地区‘收麦种豆不让晌’。”

可她对秦青葙光讲了他的不好。

“你最近看农学的书了?”路迦和摸不着头脑。

他把被子和厚衣服都给了她,盖在她身上:“早点睡,明天你还要上课呢。”

秦青葙瞥他一眼,总结道:“我得回家看看我家老头子,看他有没有按时种菜,为祖国创收。”

夏婧婧被自己的父亲送到程南的床上,他也只是摸摸她的脑袋,说:“不要怕,我在这儿。”

“……”

但她最喜欢他送给自己的银项链,小小的月亮落在两锁骨之间,莹润光泽,那是他进城第一个月领的第一笔工资买的。

这两件事间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吗?

程南还会送她很多很多礼物,水晶发卡、小手链、大书柜里满当当的书,送她喜欢的一切。

再说,她家住市里,哪有地去种庄稼?

就是世上最好最好的那一个呀。

是不是当他是傻的?

有多好?

路迦和当然要说:“嗯,是这样的,为了祖国,这是我们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

只有在她的一再追问下,他才说了那么一句“因为你好”。

路迦和无比真诚。

他也只是握住她手。

秦青葙无比满意。

她问:“干吗帮我?”

当然了,秦青葙愿意和家里人缓和关系,这是路迦和最乐于见到的。

认识他之后,在很多年里他一直在她身边扮演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她每次被欺负,他总是狠狠地还回去,那会儿他还是很少讲话。

见面礼带的是高邮咸鸭蛋,再用句秦青葙的话:“汪先生说过‘高邮鸭蛋盛产双黄的,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汪先生是我的偶像,他说的是对的。”她流着口水,面不改色地说,“我家老头子肯定喜欢吃。”

程南对她是真的好。

是你自己喜欢吃吧。路迦和想,你总当我是傻的是不是,我可是上过学的人!

其实,夏婧婧没说的还有很多。

于是,路迦和说:“我家路夫人眼光真不错,挑了这么有品位的礼物。”他摸摸她的脑袋,表示自己万分欣赏她,又发自肺腑地赞美了一番。

她睡着了。

当然,路迦和自己准备了一后备厢的其他礼物,电子产品、保健品和一些衣服。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去见秦青葙的家人,肯定要准备充分。

“是过分,他们都不是好人,还好……”她阖上眼,声音慢慢变轻,“还好丧礼后,就真的没了交集。”说到最后没了音,气息变得绵长而均匀。

秦青葙家住在宴河市南边靠山近水的地方,两层小楼,带着一个小院子。

“过分,真不是个东西,怪不得我第一次看到他就想揍他。”秦青葙愤慨。

院子里接地气地种着小白菜、上海青、香菜、辣椒,木架上还攀着刚开花的丝瓜。

“程南说,好。”

一个穿着灰色背心、宽大短裤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两人,蹲下身子除草翻土。

那程南呢?

秦青葙把一盒咸鸭蛋塞到路迦和手里,小声地说:“我等会儿悄悄地进屋里,不被他发现。等我进去,你再看我手势,溜进去。”

那个人觍着脸说了很多,把门合上,坐在门口吸旱烟,要程南把生米做成熟饭,他在门口坐了一夜,生怕程南反悔。

秦青葙列好了“作战计划”,蹑手蹑脚地准备溜进屋里,想先找到妈妈再说。

“他把我扯到程南的家里,亲自把我送到程南的床上。”夏婧婧双眼睁开,瞳孔聚焦到天花板上的某个点上,“他说:‘程南呀,你可真争气,我现在把我家闺女送来给你,以后我还要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啊。’”

路迦和忍俊不禁,也小声说:“需要我掩护吗?”

但秦青葙觉得自己这样想很没有底线,很快又气道:“是谁都不可以!”

秦青葙比了个“OK”的手势:“我能搞定。”

“哦,这样。”秦青葙舒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舒了这口气,可能是程南比什么屠夫、痞子要好一些,或者是因为长明灯的事情,或者干脆是出自女性的直觉,她觉得程南对夏婧婧是喜欢的。

秦青葙还没走几步,秦爸爸就站起身,可能是蹲久了,腰背酸疼,起来活动活动,一眼就看见了秦青葙。

“我还没说完,他把我卖给了程南。”

他先是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眼眶有些湿润,随手擦了擦,叉腰大骂:“小兔崽子,还敢回家,啊?”

“怎么可能不激动,他这种人简直……”秦青葙气到没话说。

“不是你给我发短信说,你想我了嘛。”

“别激动,青葙姐。”

“还敢顶嘴?我打死你算了,死没良心的……”

“卖掉?”秦青葙气得呼地坐起身,拍着床板,“浑蛋!”

秦青葙抱着头在院子里窜:“爸爸,别打别打,都是自家人。”

夏婧婧半晌才咧出一丝笑:“程南拿到了钱,就在一天之内。谁问他是怎么发的财,他都不说。我猜那是不干净的,不然他也不会不说……那个人拿到了钱,却没有说话算话,还是把我卖掉了。”

人高马大的秦爸爸一把揪起秦青葙,说是打她,可是没有一个巴掌落在她身上。

“你本来就是无价之宝。婧婧,有些人是先苦后甜,你只是先经历些不好的,但以后会有好日子的。”秦青葙安慰她。

就像小时候秦青葙不听话,他每次恶狠狠地说,要把她狠狠揍一顿,可每次他都下不去手,秦青葙也会装委屈,挂在他的胳膊上,挤出眼泪,可怜兮兮地说:“别打我,打疼了我,明天我就没法写作业了。”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值那么多钱。”

真正来算,秦爸爸只打过她两次,第一次是以为她早恋,第二次是她大学要毕业时,嚷着自己不想学了。

夏婧婧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只侧过半个身子,黑釉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秦青葙。

打过之后就后悔了,可她真是脾气硬,说走就走了,走了两年多,才回来,真是狠心的丫头。

赔钱娘们,活着也是遭罪。

秦爸爸想,我也要任性一回,不理这个死丫头了。他把秦青葙放下来,转身就进了屋,准备关上门。

他只管自己数钱,才不管夏婧婧死活。

“别别别!”秦青葙挤到门缝中拦住,“我给你带家属回来了,老头子,你不想见见吗?”

卖给村头的杨屠夫,卖给隔壁村刚丧妻的痞子刘,再不行谁出钱多就卖给谁。

什么家属?

但那个人说只给两天,两天过去了就把夏婧婧卖掉。

在外面认识的?

程南说给他点时间,让他去筹钱,说要等一个星期,就一周,一周内,他想方设法地也会把这钱送到他面前。

知根知底不?对他姑娘好不好?家里有几口人、几亩地,这都要了解。

“不给?老子就把这个赔钱货给卖了!”那个人说着话,砸掉了家里唯一的一个盘子。

秦爸爸唾弃了自己一番,说好的任性不理她了,怎么还在为她操心?

程南哪里去弄那么多钱,他也不过刚刚成年,在城里几年攒下的积蓄都是他卖苦力挣到的。

他愤怒:“哪个臭小子,给我滚远点!”他敞开了门,四处一看,一眼就锁定了拎着礼物的路迦和。

于是,他找到程南,开口就要十五万。

他一见到路迦和,反而没那么大的怒气了。

可能是觉得程南总是“孝敬”自己,有了依靠,不怕什么,输就输了,不还有程南嘛。听说他在城里打工挣了些钱,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还不如给自己,翻本了好做人上人。

路迦和礼貌而恭敬地朝他走近,说:“叔叔好,听说你喜欢喝茶,特意带了些。”

夏婧婧高二那年,那个人又赌输了。他赌输是常事,但输得这么大没几次。

“有心了。”

但,恶人总是恶人,不会双手一合,念句“阿弥陀佛”,就能成了佛。

“应该的。我父亲也喜欢喝茶。”

虽然夏婧婧不喜欢程南这样,但她挨打挨骂的次数少了,她能继续读书,相安无事也是不错。

“是吗,他都喝什么?”

夏婧婧有时候想,她要是哪天死在外面了,估计那个人都不会知道。

“也常喝毛尖,还有龙井、大红袍……我个人是喜欢大红袍的,成品茶香气浓郁,滋味醇厚,有明显‘岩韵’特征。”

那个人也变了,他虽没给夏婧婧好脸色看,但再也不扯着夏婧婧的头发骂“赔钱货”,只是照旧不管夏婧婧吃,也不管她穿。

秦爸爸越看越满意:“我家现成的就有。那等会儿,我给你泡泡,你尝尝,虽然不是那几棵母树上的,但也是难得的珍品。”

程南再也不偷偷摸摸地来找夏婧婧,他从正门进来,见到那人就热络着喊一句“夏叔”,然后递上一盒烟,有时候是小瓶的二锅头,有时候干脆是钱,等到他更有钱的时候,就是一条一条的烟、一箱一箱的酒、一沓一沓的钱,他再也不是那个背着她下河抓鱼,进树林里抓知了的程南哥了。

“那当然。”路迦和随他身后进了屋,“叔叔的眼光,我当然是相信的,我真是有了口福。”

他跟谁都笑,包括夏婧婧最讨厌的那个人。

“你这年轻人,会说话。”

夏婧婧跟程南一起长大,她教他认字,总是在他跟前说个没完没了,可他还是不喜欢说话,性格内敛。直到他跟着村里人一起去了城里打工,一年后再回来,他就变了。

两人言笑晏晏地进了屋。

除了呼吸声,她再没别的动静,久到秦青葙以为她睡着了,她才开口:“他跟那个人一样。”

秦青葙追在后面,啊喂,你们是不是忘记旁边还有一个我了?

“程南?”夏婧婧阖上眼,不太想讲。

秦妈妈从楼上下来,比之秦爸爸的内敛,她倒毫不掩饰地哭了出来,不顾旁边人,抱着秦青葙就哭得停不下来。

等到夏婧婧情绪变得平稳些,她才问:“那你和他呢?”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夏婧婧的神色,“你跟程南。”

秦青葙怎么安慰都不行,直到她说:“有什么哭的,我不走了。”

秦青葙不知道,她所能做的是倾耳听,去抱抱她。

“真的?”秦妈妈立马擦干眼泪,欣喜道,“是真的,在家里住?中午吃什么?”

他死掉了,就真的解脱了吗?

说了一大通之后,秦妈妈才发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跟老秦下象棋,更是惊讶,她问:“这是谁?”

就像夏婧婧接下来说的话一样:“仇恨滋生着我成长,长成一棵树,可树上全是朽掉的树枝,等他死了,我也摆脱了那么多年的困扰。”

秦青葙抢答:“女婿?”

拜托,请别站在法律的制高点去指挥去谴责,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

女婿?

秦青葙想起夏婧婧在餐桌上说的那些话,那件事是被全村隐瞒下来的“秘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为什么不去告那些人”吗?答案是:过了那么多年,证据呢,那是小孩子的话,再说法不责众。或是问“为什么不反抗”吗?答案是:她拿什么反抗,自己?她那会儿有什么?是要同归于尽?

路迦和看到秦妈妈下楼的时候,就停下了棋局:“阿姨好,我是路迦和,一个走之旁一个加,家和万事兴的和。”

“后来?”夏婧婧笑了声,“后来我妈被那个人打死了,就没有后来了。”

瞧,多会说话,真讨喜,模样也好看。

“后来呢?”秦青葙问。

“你们下了几局棋了?”秦妈妈问。

可妈妈为什么不等自己长大呢?

“第四局了。”路迦和回答。

只要长大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秦妈妈想,自己不着调的女儿居然能找到男朋友,而且能跟她家老秦下象棋,下了一局以上,不让老秦怒气冲冲,摔棋盘暴走的人也是难得。

赶紧长大!

秦爸爸在催:“继续下,继续下呀。”他可不敢催自家老婆,讨好地笑,“女婿就女婿呗,夫人去做几个拿手的菜去。”

那双红肿的眼睛,那双满是茧子、起满倒刺的手,成为夏婧婧最深刻的记忆。

稀奇了。秦妈妈想,什么迷魂汤,就把最难搞定的老秦搞定了?她摇摇头,朝厨房走去。

这是妈妈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妈妈蹲下身子,一双手捧住她的脸:“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一切就好了。”

“爸,你又藏别人的棋。”

她的一颗牙被打断,含在嘴里,满口是血。

“我没有。”老秦脸红脖子粗,立马把藏在左手的“马”送到右手。

她哭喊着:“我疼我疼,妈妈,我好疼。”

下完了这局棋,老秦也去厨房里帮忙,顺便嫌弃了秦青葙的笨手笨脚,勒令她不准去捣乱。

那个人打累了,就停下来,回到卧室的床上,打着震天的鼾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然入睡,或者说这是他每次酒后的消遣、娱乐。

厨房里的秦爸爸和秦妈妈互相埋怨。

那么多双眼睛,妈妈离不开。妈妈舍不得她,别人不心疼她,可是妈妈心疼,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秦爸爸说:“你自己想女儿了,干吗用我的手机发短信,还发‘爸爸想你了’,我会想她吗?”

为什么不离开?

秦妈妈把辣椒切成两半:“你想不想,我还不了解你?还有,我可要说说你,别人第一次来,你就承认是女婿了,你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吗?没见过你这么快卖女儿的。”

在这里,谁跟你讲法律,家暴了又如何?那都是家务事,再说又没打死,谁家没个争吵?他们说,女人嘛,天生要服从。

秦爸爸脖子一梗:“当然知道啊,他就是之前邱岸案子的律师路迦和,人品肯定没话说,青年才俊啊!秦青葙这小兔崽子随我,有眼光,会挑人。”

为什么不反抗?

“那案子我也听说了一点,那听你这样说,有些道理……”秦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跟每一次一样,两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

秦爸爸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而且,我以前见过他……”

跟每一次一样,妈妈把她护在身下。

秦爸爸一走,秦青葙“啧”了声,定眼仔细瞧了几番路迦和,绕着他转了转。

“小鳖孙,老子连你一起打死!赔钱玩意。”

“真是蹊跷了,我爸居然没有为难你,奇怪奇怪。”她踮起脚准备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结果没够着,她揉揉鼻尖,轻咳一声,“难道是因为你好看?嘁,我爸这人真是肤浅。”

她冲了出去,挡在妈妈面前,张开双手,牙齿打战:“不许打我妈妈!”

路迦和见过秦爸爸,他记得秦爸爸。

有一天,她睡觉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声音,是那个人回来了,他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在深夜回家。她不敢出去,每次她出去,那个人都会连她一起打,那拳那脚落在身上好疼好疼。她堵住耳朵不敢听,可声音隔着被子还不断地传过来,她忍不住,赤着脚走到门前,小心地开了条缝,隔着门缝看着妈妈被掀翻在地上,那个人对着妈妈拳打脚踢。他怎么下得去手,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秦爸爸呢?

“不疼,婧婧乖,妈妈一点也不疼,婧婧就是最好的药。”

估计也还记得他,因为秦爸爸在路迦和让他很多步棋之后,满足又八卦地问:“当初教你那么多招,效果不错吧。”

“妈妈,你疼不疼?”她哭着问。

路迦和第一次见到秦爸爸,就在秦青葙家的楼下。

记忆中的母亲总会被那个人打,她不明白一个人被狠狠地打过之后,怎么还能对着自己笑:“婧婧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也是这样的夏天。

世上只有妈妈好。

夏夜有风,适合乘凉,适合遛弯。

可她觉得母亲才是。

准备去遛弯的秦爸爸,刚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在树后探头探脑地看着自家的方向。

母亲会哄着她睡觉,那怀抱又香又软,母亲会用手指轻轻梳她头发,告诉她:“婧婧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变态还是流氓?

夏婧婧怕家里的那个酒鬼,但她爱母亲。

秦爸爸摩拳擦掌,又到了英雄一刻。

酒桌上明明有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甚至没有一句帮忙的话。只因为他喝醉了,所以他做的一切蠢事、暴力都可以被原谅。

他蹑手蹑脚地绕到黑影的身后,猛一拍黑影的肩膀。黑影吓了一跳,扭头看一眼,就准备跑。

看着她露出惊恐的表情,那个人把她一脚踹开,刀朝母亲的脸上比画了几下,拉出长长短短的血痕,却突然笑得更欢:“去,去给老子倒一杯酒。”说完话,把刀拍在酒桌上。

哟,是个青葱貌美的小少年。

夏婧婧目睹了一切,害怕极了,她扑过去抱住那个人的腿,哭着摇头。

“干什么的,大半夜的闲逛什么?”秦爸爸先发制人。

可那个人看清了她的动作,把厨刀抢到手里,对着她的脖子,桀桀笑个不停。

“没……没什么……”路迦和支支吾吾,目光游移,多次看了秦家的房子,但瞥了瞥又瞬间把目光挪走。

那个人曾经从客厅追打母亲一直到厨房,理由就是母亲看见他喝得烂醉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被追到厨房死角的母亲靠在柜子上,用背在身后的手拉开抽屉,那个抽屉里有家里的厨刀。

哟,怀春小少年呀!

夏婧婧有好几次经过客厅时,听着那个人和他的一群“朋友”大着舌头互相敬酒,他们把桌子上的菜盘和餐具弄得七零八落,把筷子甩得啪啪响,整个屋子都是刺鼻的酒气。

秦爸爸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正逢高考放榜,秦青葙考得不错,都高中毕业了,不再属于早恋的范畴了。秦爸爸觉得自己是个开明的家长,他怀着自家懒猪拱了好白菜的欣喜,啊呸,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忧愁,略微思索,拦住小少年。

“来,喝喝喝呀!”

他把熊掌拍在路迦和肩头,朝自家亮灯的客厅努努嘴:“喜欢这家的姑娘啊?”

“来来来,兄弟我敬你一杯。”

“没……没有的事,我……我就是路……路过这儿。”路迦和越说越不清楚。

“喝酒喝酒。”

“就是喜欢呗,爷们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夏婧婧的愉悦只建立在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的时候,如果那个人也在……

“是喜欢!”路迦和承认。是啊,喜欢她那么多年,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母亲的手也巧,会用手绢叠成布老鼠,会用旧衣服翻新成好看的背带格子裙,在村里只此一件,哪家小朋友看到都羡慕得不得了,就连路边的狗尾巴草到她手里也能编成一只垂着耳朵的兔子。

秦爸爸一脸我明白的表情,循循教导:“追女孩子啊,要看她喜欢什么。比如这家姑娘,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喜欢看书,为人最是简朴,不喜欢什么口红啊、好看的衣服啊,但是待人接物好啊,还孝顺父母,成绩也好,唔,还会拉大提琴,你知道大提琴多难学吧……”

可自己却舍不得吃,将筷子在汤汁里沾了几下,就能吃掉小半碗的米饭。

路迦和惊愕,这位叔叔,说的是秦青葙吗?为什么有点不太一样?

母亲总是说:“再多吃点。”

秦爸爸好好地把自家闺女夸了一通,又绕回来:“所以要投其所好,送书。比如你们都爱看的什么《世界简史》《货币战争》等等,你们这些年轻人经常看的这些。”

她在长身体的时候,每次饭桌上有这道菜,她能吃下一满碗的米饭。

路迦和沉默,暗自腹诽,难道不是《五年高考 三年模拟》?

她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啦!”秦爸爸继续说,“光讨小姑娘欢心是没有用的,还要让小姑娘的父母也喜欢你。比如我吧,哦,不,比如这家小姑娘的爸爸,听说喜欢茶叶。啊,当然了,我也是听说。”他顿了顿,“不过一般听说的东西,也都是有着事实依据的。”

夏婧婧喜欢吃的不多,有肉就好,但是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哪里买得起肉。但母亲手艺好,最常做的一道菜是山药素肉:把山药去皮入笼蒸熟,制成泥与湿淀粉一起放在盘内,加了糖和其他的调味品,掺匀放入抹油的铁盒,摊平入笼蒸硬后取出晾凉,最后刷上芝麻油。既有肉形和肉香,也有肉味。

“您是教书的?”路迦和忍不住问。

母亲围着碎花的围裙,站在不远处对她温和一笑,也不催她,等她跟小伙伴们挥挥手告别,几步跑到母亲面前,母亲拍拍她身上的灰:“小皮猴,我们把手洗一洗,今天有你喜欢吃的……”

“不是,我是军人出身。”秦爸爸欢天喜地,“怎么样,你也觉得我有读书人的那种文雅的气质吧。我就说了,我夫人还笑话我,真是……哈哈哈……”

在夏婧婧还小的时候,那时她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她是能穿上新衣服,能吃上一口热乎饭的,也有着很要好的小伙伴,那时候母亲总是喊:“婧婧,婧婧,要吃饭了。”

路迦和:“……”

“我回来奔丧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希望那人跟我的母亲葬在一起,他凭什么?他根本不配……”夏婧婧有些咬牙切齿。

他还是觉得面前的叔叔很是奇怪,他求证地问:“那您知道这家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现在夏婧婧起了开头,秦青葙当然很耐心地听她说下去。

“秦青葙啊!你这小子,追人还不知道别人叫什么!”又是熊掌一拍,“不过,我当年也是这样,去接兄弟家孩子的时候,隔壁教室正在上音乐课,我就在教室门口听夫人她弹了个曲子,觉得真好听,过去一看,那一眼,啧……”

怪,太怪了。

路迦和觉得今天遇到了一个话痨,他原本计划的临行前的告别,酝酿的忧愁情绪都没了,他现在只想走。

秦青葙当然会疑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足够让她想破脑袋的,可是又不能直接问夏婧婧。

他敷衍道:“那叔叔您也住在这儿吗?”

“青葙姐会疑惑我做的事情吧?”她问。

秦爸爸正说着什么,随手一指:“对,就在那儿。”

夏婧婧只是怔了怔,撇了撇嘴:“烂好人。”

他指的方向正是秦青葙家的方向,那一排就两栋房子。

程南踢倒长明灯,立马又重新换了下葬的墓地,怎么看都不是临时起意。

路迦和惊恐,再次确认:“那儿?秦青葙家?”

秦青葙还是告诉了夏婧婧自己看到的一切。

“对啊,也是我家……你怎么脸红了……哎哎哎,别跑啊,小伙子,我还没说完……我说啊,小伙子,喜欢就去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