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行！”孙竟飞服了，喊大嫂，以后谁吃谁热，敬他那脸儿。
“你看不惯？”孙竟成回她。
大嫂不在意，脱口而出，“你大哥在家也是，都是我给盛……”止了话，去卫生间给毓言洗袜子。
大嫂给他盛了饭出来，孙竟飞看他，“你在你们家，周渔也给你端上桌？”
沙发上看动画片的孙毓言听见，问她，“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孙竟成瞥头，不置一词。
孙嘉睿嫌他影响自己看电视，说他，“你妈妈和爷爷奶奶不都在么？我爸妈整天不来看我，我可高兴了！”
“看不惯？”孙竟飞回他。
……
孙竟成餐椅上坐下，看孙竟飞，“又来妈这儿蹭饭？”
孙母回来，看见这俩掂个嘴来吃白食的，说孙竟飞，“整天懒死你，两碗水下锅就一顿饭。”
孙竟成厨房里转一圈，问妈去哪了？大嫂晾好衣服回来，给他热饭，“妈楼下串门了。”
“你为啥光说我呀？”孙竟飞不忿。
他心里有数了，十点前是回不来。接着拿钥匙下楼，骑着电瓶车抄小道回诊所。楼上孙竟飞也在，又在那儿混食儿。俩孩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大嫂胳膊上挂着刚洗好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
“我说不着你弟，周渔工作那么累，不煮饭正常。”
周渔回：“别烦我。”
……
他问：“几点回？”
“最近学校忙死了，估计今晚没十点回不来。”孙竟成说。
周渔回：“加班。”
“晚会你把鱼子酱给周渔带回去一罐。你二哥特意拿来的。”孙母说着打开冰箱，看三罐就剩一罐了，来回扒道：“诶，去哪了？”
已经七点了，老婆还没回来，他要饿死了，微信她：“到哪儿了？”
“妈你找什么？”大嫂问。
他还觉得自己越来越柔软了，学到了像老婆那样，不动声色地，行云流水般自然地照顾着他人。
“找鱼子酱，三罐咋剩一罐了？”
没错，以上——都是他自认为和理解的贴心。
“我下班回来看见楼栋口的大垃圾箱里俩空罐。”大嫂说：“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样。”
他就说他的花越来越焉儿了！
还没问，孙嘉睿不打自招，“我们没偷吃，我们是小孩儿都打不开！”扭头问毓言，“对吧弟弟？”
孙竟成发现自从大哥去世后，也许是受了周渔的影响，他开始变得细心，学会了多观察和倾听，会设身处地的照顾他人。如孙毓一小长假回来，他和周渔邀请他们姐弟来新区玩儿，周渔下厨给她们做了西餐；如他会在母亲节那天，送给妈妈一束花。孙母嘴上抱怨乱花钱，可脸上却欢喜得很；也如此刻——他特意买了烟灰缸回来，明晃晃地摆在茶几上。还把大花盆里的烟蒂清理出来……一共二十四支，然后给花换了土施了肥。
……
事后他同周渔说，周渔说父亲嘛，毕竟比我们多活了几十年，胸怀自然比我们宽广。
孙竟飞扫了眼，收了碗去厨房洗，回来把小小的罐悄悄揣了兜，回了。
大哥离世的第七天，那一天诊所开诊，孙佑平在看诊台摸摸索，掏出一本旧医书给他，说对他有帮助。也是从那以后，父子关系真正缓和。同时孙竟成也愧疚难当，第一回认识到自己的不成熟和幼稚。
孙竟成吃好端着碗去厨房，“妈，橡胶手套在哪儿？”
随后爷俩儿找齐所有证件，去相关部门办理手续。中医师承很漫长，先需要几年的定期跟师跟诊，再考各种证，最后才能拿到行医资格证。拿到证最好的出路就是像父亲一样开诊所，想去大医院坐诊……基本上没门，而他也并不向往。治病救人在哪儿都一样。也好在跟师的时间较灵活，如果事先调整好，对他事业也造不成大影响。
“干啥呀？”
直到临睡前，他才收到孙佑平微信，简单利落两个字：“好的。”
“洗碗。”
这是好事儿！以后他就能更安心地跟师学医。大伯原先要给他找位有威望的名师，他考虑着没应，直到十天前周渔建议他，跟谁都不如跟自己的父亲。况且孙佑平又有当指导老师的资质。他顺坡下驴，当晚就发微信给孙佑平。
孙母过来，夺过他手里的碗，垮垮两下子洗了。作妖，洗一个碗还戴手套！
他以为自己的公司必倒无疑，已经遇上了三次财务危机，可不想……逐渐又好转了。
“洗洁精伤手。”
他也是近一年，历经了婚姻危机、中年危机、丧亲之痛，逐渐明白了无论是谁，总有一天都会置身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浩如烟海的生活中。没得选择，无处可逃。
“你手娇贵，我们手洗一辈子了也没烂。”
他心里明白，周渔说的那些琐碎不是抱怨，也并非为昨晚开脱，只是单纯的倾诉。因为这就是生活，被无穷无尽的锁事，小到吃喝拉撒，大到生老病死，一件件地给夯实了的生活。
孙竟成不跟她说，打开冰箱找半天，“妈，鱼子酱呢？”
至于姿势，他可没觉得羞耻，造物主给了人类七情六欲，又要人类以这种方式交姤才能获得欢愉，多么高贵的人都一样，没什么好羞耻的。
“妈、妈、妈、看你喊得多亲。”孙母烦他们一会儿一喊一会儿一喊。
孙竟成可没想自己剥个鸡蛋的功夫，她竟想了那么多。周渔在阳台上的那一幕惊到他了，没别的想法，就是太胆大妄为。他说自己是畜生，不为别的，这就是他真实想法。
鱼子酱最终没找到，孙竟成心里有数了。他下楼去诊所，孙佑平趁着不忙去了门口练第八套广播体操。他每天雷打不动早晚练。一旁的小马扎上放在大哥买给他的蓝牙小音箱。
这些，都是刚刚同他聊天时才悟出来的。也许昨晚的一切都是他无意识的行为，只为了贪图肉欲享乐，但从他先把自己贬为畜生取悦她开始，他就在身体力行地证明着，一切他都托着，让她肆无忌惮地放纵。
孙竟成看了会儿，也跟着他并排练，权当消食了。
孙竟成那么地对待自己，她没丝毫觉得冒犯或受侮辱。相反，她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尊重和理解。
练完他闲着没事儿，发微信给二哥，问鱼子酱还有没？老二回饭店里还有几罐。孙竟成骑着电车去饭店，问后厨拿了两罐，里面忙得热火朝天，包厢有五桌寿宴，规格很高，因为他看见了鲤鱼焙面、扒广肚、清汤鲍鱼……
这才是她要的男人！
最终他如愿地打包了清汤鲍鱼。周渔爱喝。
能够承受得了她的阴暗，纵容得了她的阴暗，取悦得了她的阴暗，征服得了她的阴暗。在极致欢愉的那一刻，沦为她的阴暗。
路上正骑着电瓶车没电了……他把车推去附近医院，拿出电瓶准备打车回去，接到周渔电话，问他在哪儿？
就在那一刻，就在他们都撕下伪装变成畜生的那一刻，她心甘情愿地仰视他。因为他是孙竟成，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周渔接到他时人正在路边摊挑杨梅，说想喝杨梅汤。回去的路上孙竟成开车，周渔坐副驾驶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喝鲍鱼汤。
就像孙竟成那么顶弄她，那么对待她，她嘴上绝不会承认，可内心阴暗的枯草疯长，她要他这么做，无比迫切地渴望他这么做，要他像个畜生一样，用着绝不容置喙的男性特征，一下下狠狠地占有她，征服她！
孙竟成嫌打包盒不好，拿了饭店里嘉兴用的焖烧杯。
她语气很淡，没有抱怨，以一种花开花落的心境缓缓诉说。起初是想要他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赤身裸体地去阳台偷偷抽烟，可聊着聊着忽然也不在意了。老娘失眠去阳台抽烟，感觉风很爽，然后就脱了。
“饿坏了？”孙竟成笑她。
原本她想寥寥几句就过，但说着说着说了很多。她为人子为人妻，为人儿媳为人孙女为人师……不同角色要承担的不同责任。工作上要尽职尽责，生活上琐事缠身。每天都有那么多的琐事，无穷无尽，无边无垠。甚至大部分都拿不上台面，不足为外人道。
“晚上就垫了点牛奶和饼干。”
周渔猜到他昨晚看见自己在阳台上了，想了想试图同他解释，最近学校特别忙，诊所和家属院的事也多，大嫂的事爸的事儿，奶奶昨天趁妈睡着偷跑出去，最后是派出所给送了回来……
“下回不想吃食堂我给你送饭。”
孙竟成忙着回微信，也没再说。
周渔只顾吹气喝汤，也没应。
周渔不搭理他。
哪怕饿坏了，她也很有吃相，小口小口地，慢慢嚼，缓缓咽。如果不是上车她就拧杯子，他也看不出她饿了。
“臊什么呀。我就不臊。”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周渔问他笑什么？他不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如何都想不到她有袒胸露乳，豪放不羁的一面。
“我就是畜生。”孙竟成又剥了个鸡蛋掰开，他吃蛋黄，喂周渔蛋白。
想到那些画面他就要起反应，为了克制，他同她聊天，也喝了口汤，慢慢压了下去。
“畜生！”周渔涨红着脸骂他。
到家周渔把杨梅用盐水泡了，准备隔天早起给他煮。孙竟成找出了瓶年前的香槟，放在装了冰块的桶里浸着。周渔看见茶几上明晃晃的烟灰缸，暗翻了个大白眼，回卧室洗漱。孙竟成以为她被自己的贴心感动到了，膨胀到不行。
“你差点把老子给夹断。”
周渔洗漱好上床准备睡，孙竟成端了杯香槟，舀了一小勺鱼子酱给她。周渔吃不惯，嫌太腥，但看他兴致勃勃地要分享自己，也就着香槟吃了勺。
“谁催你了！”
“我见人都放虎口吃。”周渔说。
“你可真行，穿上裙子就不认人！”孙竟成吃着鸡蛋说：“爽的时候催我快点……”
孙竟成舀了勺放虎口喂她，周渔摇头，再吃就呕了。随后喝了口香槟，示意他，孙竟成也摇头。
“有事说事。”周渔红了脸。
孙竟成不抽烟，一般情况也不喝酒。不抽烟是对肺不好，不喝酒是喝不惯。
“昨晚事没忘吧？”
周渔倒能酌两杯，红白洋都行，她喜欢那种微醺的状态。但在外极少喝，也就家里放心喝点。
……
卧室里燃着有益睡眠的香薰，周渔背靠在床头小口喝酒，孙竟成盘腿坐她旁边吃鱼子酱。聊到茶几上的烟灰缸，孙竟成意思不反对她抽烟，以后想抽就抽，但得适量，毕竟如今算是备孕期。
等俩人都整理好上车，孙竟成剥着水煮蛋问：“身上疼不疼？”
周渔烟瘾本就不大，至于偷吸烟，她举了自己和孙竟飞的例子。自己抽烟可能在亲戚圈是惊世骇俗的新闻，孙竟飞则会见怪不怪。
“懒得去。”
名声太好是一种负担，大家对你的期待值高，宽容心相对也就小了。
“你不会去客卫？”周渔说他。
俩人聊了会孙竟成去洗漱，回来周渔已经合了眼。他躺床上把她搂怀里，她鼻子嗅嗅，一只手搂住他腰。
正在那儿洗，孙竟成过来，内裤一扒，对准便池就撒尿。撒完尿开始刷牙洗脸，顺便催她洗快点，先送他去公司。今天他车限号。
孙竟成拍着她背，轻哼着催眠曲儿。
隔天周渔就难受，腰上背上全是被硌红的印，屁股上也是巴掌印，热水一淋，疼个半死！昨晚上俩人太累，谁也懒得去洗。
周渔很安心地入了梦，梦里孙竟成高高飞起，给她摘了颗漂亮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