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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难以言说的悲伤

孙竟成正在写跟师笔记,看见周渔回来,俩人笑了笑,周渔示意他忙,她先上楼。

……

厨房里正热火朝天地聊,不知扯到了哪儿,大嫂说到了好多年前大哥经手的一起案子,“儿子失踪了十来年,后来家里翻新楼,父亲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找到了尸骸。”

孙毓言第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有面儿」。原本都嫌他年龄小不愿跟他玩儿,小婶给他们买了蛋挞后大家都抢着跟他玩儿。

“父亲报了警,说怀疑是那对母女把他儿子给害了。母亲早改嫁了,唯一的女儿也嫁去了外地……”

随后周渔被几个孩子簇拥着去面包店,每个人都开开心心挑了个出来。其中一个孩子朝孙毓言说:“你小婶真好!”

“真是那对母女给害了?”孙母大为惊骇。

孙毓言直点头。

“母亲认罪了,但女儿说不知情……”

“那吃蛋挞吗?”

“真不知情?”

“想!可是今天已经吃一个了,妈妈不让吃了。”

“这事不好调查,她说不知情……但老大怀疑知情。”大嫂说:“反正最后是光抓了母亲,好像判挺重的。”

周渔摸摸他头,笑道:“想吃冰激凌吗?”

“判太重了。”孙竟飞说:“这事当年上过报纸。起因好像是酗酒家暴还是怎么说……最大的争议点是在故意杀人还是过失上,据左右邻居口供,说这对母女太淡定从容了,完全看不出像杀过人。尸骸挖出来,她们整村人都震惊!”

快到诊所路口,几个街坊小孩蹲在那玩儿,毓言第一个看见她,远远就跑过去喊:“小婶。”

“女儿说是半夜睡死了,不知道父母吵架。但这说法经不起推敲,父母打架那么大动静,她怎么能睡得着?你大哥说八成是女儿看见了,但选择包庇了母亲。”

接着她又把客厅给收拾了,地板也都用消毒液拖拖,最后还给奶奶房间喷了香水。傍晚给奶奶洗了澡,又剪了头发,一切收拾妥当,才买了红酒回诊所。

“诶周渔,往锅里扔半截大葱,我手脏。”大嫂说。

周渔回里屋看奶奶,正赶上她排便,她也没等冯逸群回来,自己摸索着给换了。然后又用湿巾擦拭,最后把排泄物学着冯逸群那样,所有擦拭过的湿巾卷纸尿裤里,团一团,拎出去扔了。随后洗了手回客厅,倒了一大杯薄荷水喝,压压心里那股不舒坦劲儿。这是她第一回给奶奶清理排泄物,往常都是冯逸群做。

周渔正给切好的千张皮打结,等会过个油,鸡汤里再煮煮,明天夹烧饼吃。闻见大嫂喊她,掰了截葱段扔锅里。

冯逸群洗洗手,拎了竹篮子去菜市场。

孙母还在唏嘘,说真是造孽。孙竟飞说:“这男人就是活该!是他先拎刀威胁。这母女俩也算倒霉,再过两年发现追诉期就过了。”

“酿苦瓜吧。”

“你大哥也这么说。晚两年这事就过了。”

母女俩聊着上楼,冯逸群问:“想吃什么?”

“埋自家院里,胆子也够大。”

周渔摸摸脸,“真黑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孙竟飞说:“我要是无意把柯勇弄死,我也不吭声。说出去有个杀人犯的妈多影响儿子前程……”

“脸都晒黑了。”冯逸群笑她。

孙母拍她一巴掌,让她哪远去哪儿。随后说到了自己年轻时的闺蜜,嫁到了穷乡僻壤,结婚三年就不见了。娘家去要人,婆家说她偷跑去南方打工了。

“开心。”周渔回。

“她胆子小的跟啥一样,怎么可能偷跑去南方打工?后来娘家人报警,最后啥也没查到。”孙母难受地说完,去了卫生间拿洗好的衣服。

“玩得开心吗?”冯逸群问。

“我们公司以前有个实习生,他爸是强奸犯,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我怕这事对这实习生影响不好,一直压着没敢吭声。”孙竟飞说:“我觉得爹是爹,儿子是儿子……后来被谁知道这事就传开了。”

周渔中午到的家属院,正好碰上出来倒垃圾的冯逸群,她想接过她肩上的大背包,周渔摇摇,“不重,就两身衣服。”

“然后呢?”大嫂问。

孙母只顾泡西瓜,没搭她腔。

孙竟飞没提,只说:“强奸犯杀人犯这种,他的子女一旦被暴露基本上也算判死刑了,入不了社会的。”

“你也是找事儿,回头累到了又要抱怨,这么重也不知道怎么拎回来的。”孙竟飞说。

气氛稍显沉重,大嫂转了话,“林静来不来?”

“我想买。”孙母找个大澡盆,把西瓜给泡进去。

孙竟飞咬口黄瓜,“说是有事儿。”

楼上孙竟飞看见,说,“这么热的天,干嘛买这么大个西瓜?”

大嫂想了会,说:“明天咱们仨去看看?”

老两口说着,一人拎一边袋子,合力把西瓜给提回了家。

“行。我没意见。”孙竟飞看向周渔,“你明天有空没?”

出来上公厕的孙佑平看见,远远迎过来,先接过她手里的芝麻油,说冰箱里还有西瓜,干嘛买这么大一个。孙母说:“老三爱吃这个瓜,上回还嚷着要吃。冰箱里那半拉西瓜,心都被那几个孩子给掏空了。”

问完半天不见她应,又问了一遍。周渔这才缓过神,问她们,“怎么了?”

孙母擦擦头上的汗,叉着腰歇会儿,这回算是真服老了。去年拎个这样的西瓜能一口气到家,如今一里地要歇三四回。

“说明天去看二嫂,好像自从做了手术,她状态就很差。”

姑嫂俩在这边胡扯淡,那边孙母拎着一壶芝麻油,一个二十来斤的大西瓜,从粮油市场一路走走歇歇地回来。西瓜重,勒手,说是宁夏产的,每一个都二三十斤。

“好啊,明天我有空。”周渔应下。

大嫂绷不住也笑,“真是林子大了,啥娘儿们都有!乱搞……玩男人……亏你说得出口。”

“当初怀上也没见她多想要,怎么现在难受成这样?”孙竟飞不解。

孙竟飞大笑。

“她一直都很想要,更可况还是个女孩……”大嫂没忍住说她,“你跟老四就是对五百。”

大嫂臊了脸,啐她一口,“老不正经的东西!”

“啥五百?”

孙竟飞正经回她,“回头给你介绍个。”

“一人二百五。”

话没落,大嫂就打她肩,“你说话真是口无遮拦,无法无天。”

孙竟飞个傻儿吧唧地还大笑。

“再几把婚!”孙竟飞正爽着呢,“一个人乱搞多痛快,今儿搞一个明儿搞一个……”

饭后孙竟成和老二在楼下陪孙佑平喝茶,顺便也商量事儿。女人们则洗刷好,腾了餐桌切蛋糕。孙竟飞很快乐,嘴里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再婚。”

大嫂说她,“怎么离个婚比结婚都高兴?”

“啥心思?”

孙竟飞宣布,“以后有小鲜肉尽管介绍。重点身材好气质佳,让俺也尝尝他们的妙处……”

“你有那心思了?”大嫂看她。

孙母听见拎个水果刀出来,孙竟飞端着碟蛋糕跑去阳台上吃。孙母骂她,“以后我敢听见啥闲话,腿给你打断!”

“一个人是痛快。”孙竟飞附和。

孙竟飞倚着阳台栏杆笑,笑得太欢,一碟蛋糕扣了自己身上。

“我没那心思。”大嫂淘着菜说:“好的看不上我,赖的我看不上他。一个人多好,谁也不用伺候。”

大嫂说她,“你今天是神经了?”

“该见见嘛,谁也不为,就为自己。”孙竟飞说。

孙母切了泡好的西瓜给她们,又端了一盘给楼下。周渔吃得心不在焉,两牙儿吃完,就下了楼站去街边。

“他算老几?”大嫂把菜一把扔盆里,“撂下这么一摊子走了,还想管我?”

这条街因为法桐茂密,相对阴凉许多,晚上坐出来乘凉的人也多。她站那儿听了会闲话,心绪慢慢平静,孙竟成从诊所里出来,看她半天说了句,“晒黑了。”

“妈说上个月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不见见?”孙竟飞说:“遇上合适的,大哥也会愿意你去见。”

“你们谈完正事了?”周渔问。

大嫂看她。

“谈完了。”

孙竟飞放了手机,把头发随便束起来,喊她,“大嫂。”

“我们去散散步?”

周渔回:“好。”

“好。”孙竟成准备回诊所,又折回来问:“玩得开心吗?”

孙竟飞交待她:“你先忙要紧事。回来记得买瓶红酒,我刚给忘了。”

“开心。”

那边孙竟飞群里@周渔,问她回来了没?周渔回:“在家属院,晚会过去。”

孙竟成这才又回诊所,但又被周渔喊住,说想抽根烟。

大嫂也就听听罢了。对别人的事谁都能理中客,评价的头头是道。但轮到自己,照样的一塌糊涂。不然依林静的性子早卷钱离婚了,哪会跟老二分分合合纠纠葛葛。

……

大嫂沉默,一时也没接话。几天前林静跟她闲话,也说孙竟飞离婚这事是一手好牌打稀烂。说如果是她,她能让柯勇净身出户。从抓到他出轨那一刻,直接甩证据,快刀斩乱麻,趁他还有几分愧疚的时候谈条件是最佳时机。如今俩人都撕扯半年了,什么情分愧疚都耗尽了,这时候孙竟飞甩证据有屁用?接着说孙家人都不行,心不狠就干不了大事。

孙竟成上楼偷了他姐包里的烟和打火机,又同孙佑平交待一声,出来和周渔散步。

“这两年我心态不一样了,特别是大哥离开之后,我胆子是越来越怂了。”孙竟飞平静地说:“钱没了还能赚,给家里招一个祸害才罪大。而且离婚这事我优柔寡断了,一手好牌打烂了。”

俩人没去远,去了附近的一个夜市上。里面杂货街似的,卖啥的都有。周渔拐着他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夹着烟,随波逐流地逛。

接着又慢慢说起了两年前的一件事,“那天他姐找我借钱说周转一个月,我说没问题,但关系再好也得打欠条吧?当时他正在开车,我们俩就争执了几句,这时候刚好一辆车想插队,他朝着那辆车就撞上去了!我们俩在争执家事,他撞别人的车泄愤……夫妻相处十六年了,我都不敢说了解他。”

孙竟成察觉出她心情不好,问她,“怎么了?”

孙竟飞看她,“我怕鱼死网破自己搭进去事小,万一他狗急跳墙拎着刀子来诊所……老的小的一大家子人,我赌不起。”

“没事儿。”周渔抽了口烟,拎着一件大T恤在身上比划,“好看吗?”

大嫂震惊,半天说不出话。

“好看。”

“律师说我的情况可以要求离婚损害赔偿,想要男方净身出户根本不可能。”孙竟飞切着菜说:“想毁掉柯勇太容易了,在他开房的时候报警卖淫嫖娼就行。我当初也这么干了,但电话接通那一刻我挂了。”

周渔问多少钱?摊主说58块。她又挑了件男款的,在孙竟成身上比划,说以后晚上散步穿。

“为什么?”大嫂不解。

孙竟成扫码准备付款,周渔杀价,“两件110吧。”

“我跟他的婚姻能到这一步,我肯定有责任,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这事我跟他闹到法院,我也讨不了什么好。”

“行行,赔本给你。”摊主说完麻利地给她包起来。

孙竟飞察觉不妥,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哪能事事顺心呢。只要柯宇愿意跟着我,钱算得了什么?”

出来喧闹的夜市摊,又沿着那一排静谧的柳树下逛,边逛边小聊,孙竟成说上季度因为迁公司等等,开支多,到账也就十万出头,说着把卡里的钱都转给她,“我理财不行,以后你管家里的钱。”

大嫂怔了下,没吭声。

“好。”周渔应下。随后伸胳膊,“抱抱。”

“有什么不能咽的?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儿。”孙竟飞说:“我们那么努力挽救大哥,他还不是照样离开了?”

孙竟成抱住了她,安慰道:“别难受了。”

孙竟飞利索地切肉、腌肉,准备炸小酥肉。大嫂旁边择菜,没忍住同她话家常,问财产五五分,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周渔脸靠着他肩,点点头。

孙母先发制人,说真是少见,离个婚还要买蛋糕庆祝!说完撂下句,“我去买芝麻油了。”麻利下楼。步伐太快,没留神脚下踏空一个台阶,好在机智地抱住了栏杆才没能滚下去。随后心有余悸地骂孙竟飞,日你万奶奶!整天不声不响地出现吓死了人!

孙竟成低头吻她,一下一下安慰性地轻吻。她不说为什么难过,他也不强求。

孙竟飞把蛋糕放冰箱,系上围裙开始帮忙煮饭,说什么都行,不接你们茬儿。

周渔勾了他脖子深吻,吻一会儿,趴他肩头歇一会。孙竟成紧紧抱住她,非要她踩在自己的鞋上,等她踩上自己的双脚,他比划着说:“你才到我嘴巴。”

“有可能。”

周渔张嘴咬住他唇,“到嘴巴就够了。”

“那兴许是先回家属院了?”

孙竟成不习惯在家以外的地方亲密,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大嫂应声,“学校下的通知,全体师生开学前的十四天要求在省内。她今儿肯定回。”

“好。”周渔心情好了许多,同他十指紧扣地慢慢回去。

孙母硬生生转了话,“诶……周渔不是说今儿回来?”

路上周渔朝他道谢。

“就说柯勇,我跟你爸当初压根就没看上,他看人的眼神就不大方……”说着,大嫂朝她猛使眼色。

孙竟成不解,“谢什么?”

楼上孙母大放厥词,说如今谈对象,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看双方长辈。如果对方长辈是个明理的讲究人,孩子就差不到哪儿去;要是对方的家庭关系一地鸡毛,那么这孩子就得多观察,不能盲目谈婚论嫁。

“谢谢你的体贴。”

傍晚前蒋劲送她回来,她拎着蛋糕下车,快步回了诊所。朝着看诊台前忙活的父子俩点个头,直接上了楼。

孙竟成大笑,狠狠亲了她一口。